挑书本该是一种很简单的事,至少在筠兰看到三大排习题册前是这样想的。
梅院最具价值的参考书目就是近三年来的真题,但这些真题,光是名字就五花八门,纠结程度不亚于在《五三》和《必刷题》之间做抉择。
常钰飞快地拿了几本出来,叠好了递给筠兰。筠兰一只手臂夹着一摞书,又走到常钰身边,说:“我帮你拿吧。”
常钰却道:“嗯?我总共就买一本书,你帮我拿什么?”
他勾起唇,说:“是因为我帮了你,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感谢我?”
筠兰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又在后头补充一句:“还有谢谢你收留我。”
“这有什么,若是我一个人住,房租还得由我全包。”常钰带他下楼结账,筠兰就扯开他可怜的小布包,里面躺着为数不多的小铜板,他支付了资料的钱,剩下的估计连他明日的早餐都不够。
不过,灵应该不用吃饭……吧?
出了店,外面的天变得阴沉沉的,常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今晚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出来乱跑,会有暴风雪。”
傍晚天冷,筠兰裹紧了他灰扑扑的棉袍,街上行人寥寥,大多店也闭了门关了灯,筠兰作为一株君子兰,还是适宜长在四季如春的地方,被雪风这么一刮,顿觉有点萎靡不振。
“我们得走快点了。”常钰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跑起来,筠兰呼着热气,视线瞟到路旁的一块木板,由于被拉着,他只能看清木牌的标题——兼职招募,上面似乎还写了人数,但筠兰没来得及细看。
他们回到一座屋内,和筠兰住的地方一样,是个小小的木屋,屋子在外面看很古代,里面却很现代,除了没电视外,沙发有,茶几有,还有卧室,沙发是一个柔软的大半圆形,瞧着和床没什么区别,就靠在窗边,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风雪;屋子中央有一个树桩,树桩上燃着火,就是现实版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火炬树桩。
筠兰将书放在茶几上,见常钰端了个茶壶出来,他将壶放在火上,里面咕噜咕噜地煮着东西。
“过来坐吧。”他端出一个小木板凳,示意筠兰靠过来。
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寒冷,筠兰正襟危坐地坐在火堆前,头一次跟陌生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他还是感觉有些拘谨。
“你打算怎么学?”
筠兰坐得更严肃了,常钰问他的时候,总有种老师在问他的错觉,筠兰搓了搓手,说:“做一遍题,复盘一遍,就,就行了呀。”
常钰道:“你这样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有些题出现的频率很少,完全没必要做,我认识一个先生,以前在梅院里教丹术,退休后就自己开了书院,教有意考梅院的学生,你要是想学,我可以带你去试听一节课。”
补习班的风还是吹到了灵界来。
“不过要等一天,明天他不会开门。”
“为什么?”
常钰道:“明天是花神节。”
筠兰眨眨眼:“花神节,是什么?”
“相当于人间的新年,因为灵界大多都是花灵和草灵,所以灵界等同于花神的管辖地,这里的灵自然很信奉他,专门为他设立了个节日,就是花神诞生的那一天。”
“那我为何从没见过花神?”既然是他的地盘,花神作为领导,不得一天来巡查一次,怎么感觉长泽神君跑得比他还勤?
“神明都是日理万机的,没那么多时间到处跑。”
筠兰嘀咕道:“我看长泽神君就挺闲的啊。”还有时间跟他谈恋爱。
常钰捕捉到了他的碎碎念,并没有像南枝那样,捂住他的嘴说他对神不敬,而是解释道:“灵界也不全是花花草草的灵,还有祈福之灵。”
“祈福之灵?”
“就是平安扣,护身符之类所化的灵,其他灵的基本工作是修补结界,祈福之灵的基本工作就是收集人间的祈愿和诉求,为人间降下福泽,减少人间的邪祟。”
“所以长泽神君有时也会到灵界来,看看人们有哪些愿望,和灵界来往最频繁的,就是他和花神。”
所以,明天相当于给灵界所有灵放了天假?此等大节,庆典想必也很繁华。不对,灵界全体都会放假,那那家店不也会放假?他今天要是不去问,过几天去补习了就没时间去问了。筠兰重新披上棉袄,见常钰开着水哗啦啦地在洗杯子,叫了好几声他也没应答,又怕店铺关门,只好先去把工作落实了。
外面已飘了些雪,筠兰将手裹在衣裳里,循着记忆找那家店铺。他运气还不错,老板点着灯在收拾东西,要是再晚来一步,今天这临时饭碗就要丢了。
工作内容很简单,有时间的时候来帮他清点下货物,算算账就行,工钱日结,虽然不多,但省省还是能付得起那一半房租。
筠兰谈妥了,老板就关了门,提着油灯回了二楼。筠兰站在屋檐下,发现自己彻彻底底被困住了。
风雪不知何时变得铺天盖地,连路在哪都看不清了。筠兰缩着身子往角落里走了走,整株草缩成了一个球,不算大的棉袄堪堪将他罩住。
要是这雪下一晚上怎么办?筠兰怕他冻死在这儿,明天掌柜的开门一定会被吓个半死。他站起来,又蹲下,站起来,又蹲下,做了好几个深蹲后,放弃了挣扎,祈祷运气能好点,让他能回去。
筠兰抱着膝盖,尽量减少热量的流失,他正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面前就站住了一个身影,为他挡住了大片风雪。
筠兰吸着鼻子抬头,只见常钰打着一把油纸伞,手上还拿着一件毛绒绒的披风。
被那件披风罩住的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稍纵即逝,像只是为了给他披上披风而已。
他原来的棉袄领口太低,遮不住君兰的脖子,后颈贴上一片温热,他听到常钰说:“我有没有说过叫你不要乱跑?”
贴在后颈上的手在他说话的同时微微收紧,筠兰听着他的语气,感觉常钰好像……在生气?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筠兰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当时他太着急,脑子一热,连报备都没有就走了,这跟主人好心邀请你做客,你却不告而别一样缺德。
“对不起。”
常钰叹了口气,轻轻拍掉落在他头上的雪:“走吧,我们回家。”
温暖的屋内,火炬树桩的边缘放着小瓷杯,里面盛着热乎乎的姜茶。
“喝点,暖暖身子。”
尽管筠兰不喜欢姜茶的味道,他还是拿起来乖乖喝了。
“以后去哪里,都要跟我说一声,知道吗?”
筠兰应了声,又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对。他们好像只是室友吧,为什么常钰对他的关心,比他想象的还多得多?
尤其他们今天才刚认识。
他悄悄看了眼常钰,发现他盯着自己的腰,筠兰往下一看,这才发现玉佩不知何时露了出来,“楼玄玉”三个字正对着他。
筠兰慌乱地握住玉佩,又想到这样的遮掩未免太明显,又虚虚地松了手,但掌心还是遮着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