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油烟刚起。
陆行切姜的动作一如既往地利落精准,刀落稳,节奏稳,连何安都忍不住看了几眼。
“你刀法哪儿练的?”
陆行头也不抬:“做饭练的。”
何安白了他一眼,一边提着一袋青菜一边碎碎念:“你什么时候还有空练这个?合着退居二线就开始修炼家政技能了呗。”
陆行没接话,只是低头把鲫鱼放进锅里煎,发出一阵啪啦作响的热油声。
任照终于探头出来,看了他们一眼,打了个招呼:“我下午还有点材料得赶,先不管你们了。”
然后就重新关门,消失在他那堆竞聘文件和参考报告里。
厨房气氛一时安静。
直到门铃响了。
何安下意识抬头:“你叫了外卖?”
门打开,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谢临川提着一袋新鲜水果,穿着简单的白卫衣,笑容温柔:
“打扰了。”
何安惊:“你怎么来这了?”
他话音刚落,陆行从灶台那边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句:
“我叫的。”
何安表情瞬间僵住,菜刀几乎要握变形,咬牙切齿地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陆行:
“你叫他来干啥?”
陆行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懒洋洋的:
“他是外地人,一个人春城也没朋友,我关心同事。”
何安炸了,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关心个毛线,你就是想看我被他搞心态!!”
话音刚落,谢临川笑出了声,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一边走进厨房一边轻飘飘地补刀:
“这不是还没搞到呢嘛,何哥,别急。”
何安差点原地爆炸,转身就想抡菜刀,被谢临川一手按住肩膀,笑着把他往外推:
“去去去,坐客厅等着吧,找个好看的电视节目。”
“一会儿给你洗水果吃,乖。”
何安:“……”
陆行:“……”
任照(书房门后,翻页暂停一秒):“……”
客厅里,何安怒气冲冲地坐下,把遥控器啪一下拍在茶几上,电视都没开。
厨房里,锅热着,水声哗啦啦。
谢临川挽着袖子,一边择菜,一边哼着调子,看起来十分愉快。
陆行站在灶台前,洗好香料,忽然问了句:
“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谢临川手没停,“蓉城的。”
陆行点点头,继续问:
“你哪年来的春城?”
“读大二那年实习过一次,后头毕业回来的。”
陆行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他放菜的手法,又开口:
“你大学学什么的?”
“新闻传播。”
“为什么想干这行?”
“受刺激了。”
谢临川笑了一下,低头剁蒜,“分手失恋,一时脑热,报名了Free Cabin当学徒,结果考上了。”
陆行慢条斯理地往锅里放油,顺口一句:
“你第一次调教服务是什么类型的?”
谢临川剁蒜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挑眉看他:
“……陆老师,你是在查户口吗?”
陆行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没变:
“对。”
谢临川:“……”
他是真的愣了两秒,带笑的语气压低了一点:
“为什么?”
陆行淡淡道:
“替老何查。”
谢临川笑出来,收刀收得干脆利落:
“那您查得还挺明目张胆的哈。”
他把切好的蒜末扫进碗里,又补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也能主动交代一下?比如——星座,性格,MBTI,床上表现之类的。”
陆行语气没变,平静得像在说一份培训流程表:
“前面几项可以。”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添上一句:
“最后那项,你可以——亲自交代给他。”
谢临川一愣,随即没忍住笑出声来,压着声:
“陆老师您真是……帮我忙帮得太到位了。”
饭菜一上桌,香味立刻漫开。
“这道回锅肉谁做的啊?”任照一筷子夹下去,眼睛都亮了,“太香了吧?!”
谢临川笑着放下筷子,语气谦虚:“我那边家常菜,都这口儿的。”
“你太会了!”任照说着又夹了一口,“这肥瘦比例也掌握得太好了吧!我在春城都没吃到过这么正的做法!”
陆行没说什么,也没看人,只是低头吃了一口自己做的鲫鱼豆腐汤,然后,慢条斯理地,把那盆汤轻轻往任照那边推了推。
什么也没说。
任照顿了一下,秒懂。
“陆老师今天的汤——鲜得要命,鲫鱼无敌。豆腐炖得软又不碎,火候一绝。”
“菜码得整整齐齐,筷子都摆得特别稳。你连做饭都这么稳重靠谱,我真的爱死!”
任照一边说,一边还给陆行盛了一勺汤,小声笑着补刀:“你做的才是主打,别人都靠边站。”
陆行这才淡淡“嗯”了一声,继续吃饭,动作比刚才快了半拍。
何安在旁边看得直翻白眼,嘴里含着筷子,咬得“咯吱咯吱”响。
谢临川一看,轻轻一笑,也不说话,直接把自己面前的糖醋里脊夹了一筷,放到何安碗里:
“这口你喜欢,吃。”
何安刚刚嚼了一口米饭,整个人直接炸毛:
“你干嘛?!”
谢临川挑眉:“夹菜啊。”
何安压着声音:“我不用你夹!”
谢临川慢悠悠道:
“你气成这样,等会儿没胃口了还不得赖我?”
“照顾你而已,小安哥,别介。”
何安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脸红到耳根:“……别你妈乱叫!”
谢临川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行,那我小声点。”
任照看得一愣一愣的,陆行则淡淡夹起一块肉,顺手帮任照添了碗汤,语气平静:
“慢点吃,别被他们两个呛着。”
……
客厅的碗筷清洗声哗哗作响。
任照已经回书房继续准备竞聘材料,门轻轻关上,留下厨房灯还亮着。
谢临川站在水槽前,袖子挽得高高的,洗碗的动作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上手。
客厅灯光柔和,阳台外风有点凉。
陆行和何安一人一根烟,肩并着肩站在栏杆边。
谁都没说话,只有火光一明一灭。
好一会儿,陆行先开口,语气淡得仿佛在说今晚的风:
“谢临川——蓉城人,父母离异,大学学的是新闻传播,来Free Cabin做这行是因为失恋。”
“择偶倾向温和型,但不喜欢太乖的;性格适中,情绪稳定;风险偏好偏低,主动型,规矩但不安分。”
何安慢慢转头看他一眼,死鱼眼望天:
“……你干嘛背出来?”
“你问得比面试官还细。”
“你是不是想拿我当案例研讨?”
陆行抽了口烟,语气平静得几乎听不出波动:
“不是你说的么。”
他转头看着天光下发亮的城市轮廓,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我遇见任照那会儿,你三天两头劝我别回头,别放手。”
“怎么轮到你自己了,就开始扭扭捏捏、躲躲藏藏?”
何安没吭声,指尖的烟快烧到底了。
他低头按灭,隔了很久才开口:
“……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谁是怎么被我爸搞跑的,你也看见过。”
他声音轻,带着点压久了的烦躁:
“我那时候连自己住都得偷偷签合同,住进去了还得骗我妈说是单位配的。”
“我们家那种老传统的架势——连‘自由恋爱’这词都能听出刺来。”
陆行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风吹过来,他弹了下烟灰,低声说:
“谢临川那小孩,不像会被吓住。”
“你家那些弯弯绕绕,他可能会烦,但不会怕。”
何安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天,一口气没抽完的烟在指间灭了。
阳台灯光落在他眼尾,他叹了口气,声音小到快要被风吹散:
“……我不是怕他不行。”
“我是怕——我万一又把人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