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 Cabin的训练从不温柔。
第一阶段被称作“安全基建”,说白了,就是先把命保住、疼忍住、设备用明白。
每个新入选Sub的第一周都被扔进这个系统:创伤预警系统的识别与标注、疼痛反应的分级表达、电子设备与传统工具的安全断点实操。
任照选了“极光”作为安全词——他说那是他小时候在最冷最黑的夜晚见过最漂亮的东西。
对他来说,这一周就像重新长了一层皮。
他以前干过后厨、搬过货、也在便利店连续站十小时收银,觉得自己吃苦耐劳已经算一把好手。但Free Cabin的训练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能吃苦”和“吃得明白”,是两回事。
第一次体验电流反馈装置时,电流刚从手腕绕过,任照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
“别躲。”
何安抬手停了装置,语气不重,甚至带点好笑。
他走过去,把操作面板调回初始档位,才慢悠悠地问:
“你以为我是在测试你能扛到几级?”
任照低着头,小声说:“不是……我是怕反应太大,会被说不专业……”
“那你这一下躲得挺专业的。”何安笑了一下,抬手在他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照照,你不能只想着‘忍过去’,客人不是来看你忍的。”
他看着任照的眼睛,一字一顿:
“有时候你痛了、怕了、挣扎了,这些反应本身,才是客人真正需要的东西。”
任照睁大眼睛,像是真的第一次被点醒了某个盲区。
何安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后背:“再来一次,这回别躲。不是要你不怕,是你得让人看得懂你怕。”
任照点点头,重新站稳,脊背挺直了一些。
疼痛分级测试那天,他回宿舍脱裤子,腿上的青紫让舍友当场倒吸一口冷气。他倒好,低头认真在记录表上写着:“3级以下忍耐反应较稳定,4级开始有逃避倾向。”
同批学员笑着骂他:“你是从警校调过来的?这也太认真了。”
任照不好意思地笑,抬头说:“我怕我忘了,下回你们问我我答不上来。”
他是真的记得别人说的话。
也就是在那之后,大家开始发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子,还挺好使。
“照照,帮我把那包热敷贴拿出来呗。”
“照哥,我那个练手的板掉漆了,你看能不能找点工具补一补?”
“任照!快来快来,我脑袋被扯晕了,你看我头皮是不是出血了!”
他从没说过一个“烦”字,总是边跑边应:“好——我这就来!”
跑得鞋都快掉了,回头还笑嘻嘻地补一句:“你头皮要是掉了我给你粘。”
何安有次站在走廊边看他从一个房间小跑到另一个房间,手上抱着五六样东西,还能腾出一只手给人递毛巾,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保温杯,颇有点“廉颇老矣”的恨:“这小孩是太阳能驱动的吗?”
Free Cabin的老员工们看多了初来乍到就“高端定位”的Sub,像任照这种什么都愿意干、干完还笑的人,少得几乎要供起来。
而他自己——并没有觉得这些是“人情投资”。
他只是觉得,被需要,也是一种很温暖的事。
第一周过得飞快,像一口气灌进身体里的高浓度氧气,让人晕眩,却也清醒得前所未有。
任照发现,他是真的喜欢这里。
喜欢这份工作带来的节奏感——固定、密集、清晰。
喜欢早上第一节理论课刚开始,何安在前头一边翻教材一边碎碎念:“这玩意我当年考级都没背这么熟。”
喜欢大家从一开始的客气,到现在直接喊他“照照来搭把手”,有时候连带训导师都习惯喊他一声“喂,小太阳,过来拉下灯轨。”
喜欢训练结束后累得动不了,瘫在沙发上一边揉膝盖一边跟另一个Sub聊天:“你腿还在吗?”
更喜欢,每天醒来的时候脑子不是空的,而是明确知道,今天要学什么、练什么,改掉哪一处昨天做错的动作。
他在这里,不再是临时工、替班、试用期、随时会被换掉的那种人。他是“Free Cabin的任照”。
何安成了他在这儿最像“亲哥”的人,爱损他也爱罩他,总说他“比小狗还黏人”,转头又悄悄把训练排得更人性一些。
而陆行——
任照始终搞不太懂他。
陆行从不骂人,但一句“重来”,比任何一顿臭骂都更让人羞得想钻地缝。
他不批评你,但也不鼓励你。你做好了他不说话,你做差了他也不多说。
他像是一面镜子,任照每次站在他面前,都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又笨又吵。
所以他索性不去靠近,只远远地看着——
陆行从休息区走过的时候,他的背永远是笔直的,走路不带半点多余动作;他喝咖啡不加糖,吃饭不超过五分钟,所有事情都像早就被设定好了程序。
他像冷藏室里那种温度刚刚好的光。
不能靠太近,也不敢碰。
直到那一晚——Free Cabin每月一次的“开放之夜”。
参与者是一位付费客人——高门槛筛选下的身体控制极强者,经历过完整的心理评估。
Free Cabin的主调教厅里,灯光被刻意调低,只剩中央一道聚光,打在那张干净到近乎冷感的金属台上。
陆行穿着全黑衬衫,袖口收得极紧,金属搭扣严丝合缝。站在台前,他没笑,也没介绍自己,只淡声说了一句:
“开始。”
台上那名客人此刻还坐得笔直,身体系在特制软带中,没有绳索勒痕,却被固定得无法移动。
陆行的第一步操作是呼吸引导。
他站在客人身后,不发一言,只靠气息与影子投射的压迫感一点一点逼近。
客人从最初的平稳,到开始肩膀微颤,再到后颈肌肉绷紧,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道具介入,纯靠气场逼出应激反应。
五分钟后,陆行终于开口,声音低而平缓:
“告诉我,你怕什么。”
客人下意识摇头,却被陆行一只手轻轻按住后颈,指节只搭了三分之一的力道,却让他整个人像被冰水浇透。
“你有说不的权利。”
“但我不会停,除非你告诉我答案。”
这句话说完,场下有个观众轻微地倒吸了一口气。
陆行从一侧托起客人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对视。两人眼神交汇,仅仅两秒,那名客人便眼角湿润,唇瓣微微发颤。
下一秒,冷感电磁带启动,从脊柱两侧轻轻滑下。
没有痛感,只有被掀开自我的刺骨敏感,像是整个人的神经被放进显微镜下。
“你害怕的,不是疼。”陆行语气无波,“你害怕你控制不了反应。”
他说着,缓缓俯下身,嘴唇与那人耳廓之间只差半寸。
“你怕你会在所有人面前崩溃。”
那人陡然全身一震。
一连串极轻极慢的触发命令接踵而至——寒意爬上脊背,眼前的光线开始紊乱,耳边像有人低语却听不清字,地面仿佛在一点一点向后撤。他知道自己还在原地,却像已经被推入另一个世界。
客人的身体开始轻颤,眼神迷离,嘴里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字,喉咙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呼吸音。
陆行却没有追击,只退开一步。
他站直,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冷静问:
“要放弃吗?”
那人猛地摇头,眼泪滑出眼角,却咬牙撑住身体姿态。
陆行垂眸看着他,声音压低:
“很好。”
他的指尖轻触那人锁骨,像在审阅一件刚从熔炉中取出的器具,温度还未冷却,形状尚未定型。
全场安静到极致。
而那名客人——彻底崩溃在他的控制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是一种“战胜”,这是一种——剖开后轻轻合拢的解构。
他没有征服,而是将人还原为零,再一点点按他设定的顺序重建。
陆行低声说了最后一句:
“很好,你可以哭了。”
像是某种许可。
那一刻客人的身体彻底松下来,所有情绪瞬间爆发,他伏在金属台上,像终于得到了允许去崩塌。
聚光灯缓缓熄灭。
任照坐在最后一排,双手蜷在膝盖上,指节泛白。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看懂了什么,也不确定是不是该继续看下去——
但他心里某个角落,此刻正剧烈地跳着、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认同、学习或憧憬的东西。
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见过谁,在光之下如此安静地掀翻过一个人的心。
那一刻他意识到:
自己离他很远,但也很难再走得开了。
聚光灯熄灭那一刻,全场沉默了整整三秒。
然后,观众席爆发出短促却几乎压抑不住的掌声。
不是因为礼貌,而是一种刚从控制之下爬出来的生理性释放。
掌声落下,台下的气氛陡然翻涌起来。
前台的黎芷晴早就站在外侧,抱着iPad等候多时。调教一结束,她刚想走两步,就被人群涌了个正着。
“请问陆老师最近有空吗?”
“我想预订下个月的私人session——越快越好!”
“之前是满了没错吧?我愿意多付费往前排!”
“他今天用的是感官剥离对吧?能不能定制方案?”
两个前台小姐姐左支右绌,手忙脚乱:“不好意思,请您扫码登记——您别挤!真的别挤——我们这边会统一安排调教排期,不是先来先得啊!”
iPad界面上,预约表跳动得飞快,像被按爆的抢票网站。
几米开外的玻璃酒水区,庄梦靠着高脚椅站着,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那团蜂拥的人。
“又是这样,”她抿了口冰水,嘟囔一句,“调教厅一开完,那帮人恨不得跪在收银台。”庄梦收回视线,吸了口柠檬苏打:“怎么着?今天这场之后,‘陆爷’又要成咱们全年最佳了吧?”
何安哼了一声,胳膊抱胸:“成吧,反正我们这些凡人是没法玩了。你看那客人,结束那一秒都快升天了。”
“升天?”庄梦一挑眉,“那是升堂认罪。你听见没有,他最后都快叫妈了。”
“可不是。”何安叹了口气,显然是被打击得不轻,摸索着下巴思索,“你说咱俩是不是长相不行……要不咱也整个容去?”
庄梦白他一眼:“他又不是靠脸接单的,是靠变态。”
“对对对,变态得有章法。”何安咬牙切齿,“咱们平时好歹也是真情实感地带客户,怎么一到他手里就变成精神降临现场?”
“因为他压根不陪情绪,”庄梦翻了个眼,“人家调教是像裁缝打样,一刀一剪,全是精度。”
“那你说咱这活儿干得还有意思吗?”
“没意思,”庄梦果断点头,“可他调教完那些客人全跑来抢排期,这钱又不是他一个人赚。”
何安一听,立刻精神了:“那咱搞联合套餐呗?‘陆行亲训前体验环节’之何安温情版?”
庄梦扑哧一声笑了:“你还温情版?你不就是那种‘不打你但你会哭’的类型?”
“我也比他会哄。”
“这倒是。”
两人碰了下杯,眼神默契中透着无法言说的共同打击感。
“咱们这行混到这份儿上……”庄梦拖长声音,语气虚弱地再次感慨,“连饭都要靠陆行翻车才能吃得香了。”
何安轻轻“啧”了一声,掀了掀眼皮,半真半假地感慨:
“这人啊,长得比我冷,赚得比我多,调得比我狠——最气人的是,客人还不怕他。”
庄梦“啪”一拍吧台:“你就是不够凶。”
何安哼了一声:“凶了人还得说我没情调。”
庄梦歪头笑着看他:“要不下次我们直播一场,你当客人,我来调。说不定能爆个热搜‘Free Cabin最惨男Sub’。”
何安嘴角一抽:“我会还手。”
庄梦一挑眉,笑得得意:“还手了更有看头,弹幕能把你捧成Free Cabin第一狠Sub。”
说完,两人一起看向不远处刚被清空的调教台,灯光彻底熄了,四周只剩些未散尽的余温。
庄梦忽然偏头问:“你说……那小孩儿今天也在吧?”
何安一听,没问“哪个”,直接答:“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得比谁都直。”
“啧,”庄梦感叹,“第一次来看陆行的现场,就看这一场——太狠了。”
何安懒洋洋地接:“狠也好,看了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你没发现他看得眼睛都发光了吗?”
庄梦笑起来:“我以为是吓傻了。”
何安叼着烟没点火,只轻轻咬了一口滤嘴:“小狗是会吓一跳,但要是尾巴还在摇,那就不是怕了。”
他们都没再多说。
心里却都隐约知道——
那个总是跑来跑去帮人送饮料、记笔记、拿外卖、拉绳套的小新人,好像也快开始,不只是“看着热闹”,而是真正往火里靠近了。
调教厅的灯早已熄了,只剩楼道尽头昏黄的壁灯亮着一盏,把走廊拖出长长的影子。
陆行的办公室仍亮着光。
他坐在桌后,衬衫最上两颗扣子已解开,手腕的表摘下来随手搁在桌角。他正翻着今晚那位客人的记录表,一页一页核查调整后期追踪的调教计划,眼神不带任何疲倦,依旧冷静、克制、干净。
桌面整洁,连纸张的边角都对得整整齐齐。
他夹了一根烟,没有点火。
只是一遍遍转动那只金属Zippo,打火石偶尔蹦出火星,又被他轻轻合上。
今夜的掌控已经结束,身体没有一丝兴奋,但精神却还没有完全从高压状态松弛下来。
陆行一向如此。
他调教的,不是人,是秩序。
门外响起一声极轻的敲门。
他没有抬头,只道:“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又顿住了。
直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紧张和太明显的犹豫,小心翼翼地响起——
“哥……我想试一次。”
陆行终于抬起头。
他看见任照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身体绷着,像是拼了命才让自己没逃。
他的嗓音低下去一寸:
“什么?”
任照抿了抿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怕自己一眨眼就再也说不出来:
“我想……体验你真正的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