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柔了些许。李格文率先反应过来:“我们奉哥那是说一不二,”说着将桌上那盘烧烤端到外面,和宋尧茂他们点的烧烤摆在一起,“来来来,都是兄弟,咱们边吃边说。”李格文招呼着他们过来。
店里的三人走了出去,李格文又搬来两张椅子。四个少年依次坐下,就着烤串将沉闷咽进胃里。
后来不知是谁提出喝两瓶啤酒,于是凌晨的街上多了一箱空酒瓶和两个癫公。
元奉倾也许是提到了伤心事,也许只是渴了,也许只是觉得这酒好喝,端着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当他想要喝第五杯的时候,一只手却将他握着的啤酒瓶放了下来。
“你不能喝那么多,你上午还生了病。”宋尧茂说。
元奉倾撇了撇嘴,无奈地将酒杯放下。
“你想喝什么?我去帮你买。”宋尧茂说着起身往便利店走去。
“不用……那个……”话还没说完宋尧茂已经走到了便利店。
宋尧茂干净利落地扫码付钱,走出便利店,将蜂蜜水递给元奉倾。
“我真的不……”
“给你就拿着。”
宋尧茂硬塞到元奉倾手里,看着元奉倾喝下,才心满意足地坐到自己位上。
元奉倾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摸索着,然后掏出了二十三元递给宋尧茂:“这是感冒药的钱。”
宋尧茂并不想收,元奉倾就像刚刚他强塞蜂蜜水到自己手里一样,将二十三块钱放进他的口袋:“给你就拿着。”像极了给大人东西的小朋友。
宋尧茂收下二十三元,趁元奉倾不注意,又将一张百元大钞放进他的新书包里。
李格文和江漫芦两个癫公直接对瓶吹,喝的都有些醉眼朦胧,脚步虚浮。
“想当年,”李格文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我可是把校花钓了3个月的人。”
还算清醒的元奉倾捂着嘴偷笑起来。
“你笑什么?”
元奉倾轻咳两声:“是他给校花表白,校花3个月后,才给他回信。”不等话落,元奉倾嘴角又是藏不住的笑意。
说罢,剩下两人也笑了起来,江漫芦更是打趣道:“还钓三个月。哈哈,我看是校花把你钓了三个月吧。”
“还有……唔。”元奉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格文捂住了嘴巴。
江漫芦也歪歪斜斜的站起来:“你这算啥!我上周打班赛,直接给二班那群二傻子们干懵了,少说进了五个三分,给我送水的能从这里排到巴黎。”
“江漫芦,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宋尧茂摇了摇头,毕竟没有一个球是他进的,还拖了全队的后腿,送水也不是给他送,而是给宋尧茂送。
江漫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茂哥,别拆我台,让我装一下,毕竟要有集体荣誉感嘛。”
四位少年直到午夜才渐渐散场,李格文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店里倒头睡了。宋尧茂搀扶着江漫芦和元奉倾并排走在街上。
江漫芦和李格文酒量是真不行,喝得几乎走不动路;元奉倾和宋尧茂就要好些,头脑清醒的能解两道立体几何。
“你家住哪?”宋尧茂一手扶着江漫芦,一手握着手机准备打车。
“就前面一点,走一会儿就到了。”
“行,明天见。”
“明天见。”
元奉倾并没有很醉,只是单纯感觉到累,走在回家的路上,步伐还算稳,但每一步仿佛比平时多用了一丝力气,少了那份轻快。眼睛半睁半闭,恍惚间一个人影似乎坐在门口。元奉倾打起精神,费力睁开眼,一张慈祥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小奉啊,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赵姨?你还没睡?”
“年纪大了,有些失眠。我看你出去没回来,就坐在门口边织毛衣边等你。”
赵姨将马扎与毛线收好,语气一改之前的温和,变得有些责怪:“下次不许喝酒,再喝我拿针扎你。”说罢拿起针就准备扎。
“赵姨……我下次不敢了。”
“别让我闻到你身上一股酒味。”
“好好好,不会了。”
赵姨与元奉倾是对门,元奉倾将赵姨安顿好,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抹了把脸,刚准备睡觉,手机却弹出一条信息。
向阳葵请求加你为好友。
一个头像是手工缝制的向日葵的账号发来了好友申请。
元奉倾随手点了同意便倒头睡去。
宋尧茂坐在出租车上,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打着字。
向阳葵:回家了吗
向阳葵:你睡了
宋尧茂见元奉倾不回消息有些着急,不停下拉刷新界面,无意义的划了十分钟。
“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呀?愁眉苦脸的。”司机透过反视镜看着宋尧茂。
宋尧茂收起手机:“没,看视频呢。”
司机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宋尧茂的谎根本骗不了他。他头都没偏,心里窃窃发笑,实在想逗逗这个比他更年轻的年轻人:“女孩子发点脾气是正常的,低个头认个错就过去了。”
“男的。”
司机一下没反应过来,当意识到是什么意思时,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不说话了?”
“我没谈过男的。”司机的语气中透露着复杂的情绪。
车内一阵沉默。
宋尧茂冷冷地朝窗外看去。
车正驶在八一大桥上,江两旁的灯火星星点点,江水悠扬北流。黑黢的江水映着灯光,如同梵高画笔下的星空;灯光随着悠扬北流的江水波纹状的抖动,就如同画中轨迹优美的星辰。
即使宋尧茂已经看厌了,今夜看见却多愁善感起来。似是想到元奉倾被打失忆,或是在医务室擦酒精时,他背上陈年的、结痂的、缝上针的疤痕。他无法想象元奉倾的遭遇,他已经不是那个破点皮就喊疼,哭上半天哄不好的人了。
特别是,不记得自己了。
宋尧茂也没有很快活,自从离开了乡下,生活上的事他极少做主,今晚手机的未接来电已不下百个,他不想接,接通无非是一顿臭骂,然后在父母的房子前跪一夜——那个地方不配称之为家。如果没遇到元奉倾,也许不会被罚,但还好遇到了,他心中没有丝毫对惩罚的恐惧,只有坦然。
宋尧茂还想再想些什么,车却停了下来。
“小伙子,二十五块。”
宋尧茂扫码付钱,刚想开门下车,又忽然顿住。
“小伙子,虽然我没谈过男的,但是互相迁就总是没错的,”司机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也祝你生意兴隆。”宋尧茂礼貌地回了一句,下车面对结局。
*
元奉倾醒得很早,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他摁亮手机,通知栏上还停留着宋尧茂四个小时前的消息。
他坐起身,身上仍有些疲惫感,刚睡醒头脑还有些晕乎乎的。
黄昏:我很早就到家了,一回来就睡了,没看消息,不好意思。
宋尧茂的裤袋轻轻震动。他跪在门口一夜未眠,看到是元奉倾发来消息,才勉强打起精神。
向阳葵:嗯
元奉倾洗漱完,看见手机上宋尧茂的消息,迟疑了一会儿——怎么还有人醒的这么早?
其实根本没睡。
出于关心,元奉倾还是多问了一嘴。
黄昏:你不睡觉吗?
向阳葵:你也不是
元奉倾一时间被怼得哑口无言,盯着那个向日葵的头像发了几秒呆,然后放下手机,穿上衣服去了楼下的早餐店。
早餐店老板是一对姓罗的双胞胎姐妹,元奉倾每天早上都会来这打些零工。罗氏姐妹也不让她白干,给他提供早餐,如果特别忙还会拿些现金当做报酬。
嘉和中学上课并不早,只要求学生八点前到校就行,但放学比较晚,如果加上拖堂,9点左右才能出校门。
元奉倾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七点二十。
他迅速解决完拌粉和瓦罐汤,临走揣了一个馒头,和罗氏姐妹道别后,坐地铁去了学校。
或许是运气不好,刚出地铁就碰上了陈慕。
陈慕给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打上发蜡,穿着潮流,举止得体,路过的男女都多了一丝目光在他身上。要不是元奉倾知道他的为人,还真会觉得他有点小帅。
不过他也无意关注,只是祈祷陈慕不要看到自己。
万幸,陈慕没有注意到他,不然免不了一顿嘲讽加诋毁。
元奉倾快步走进教室。
教室里没几个人,不是修养龙体,就是享用满汉全席。
宋尧茂坐在位上,面容有些憔悴,倒是给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冷峻,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勾勾圈圈,显得有几分无力。
“你生病了?”
“没有,早上没吃饭而已。”
元奉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馒头。
那一个馒头算是他的中饭。
馒头还冒着丝丝热气,被放在了宋尧茂的手边。
“如果你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元奉倾已经做好了被这位富家公子哥嫌弃吃的不够好的准备。
怎么会嫌弃呢。
宋尧茂心说。
在门口跪了一夜的他,似乎全身都散发着寒气,急需一口热乎的吃食。宋尧茂自以为的微笑了一下,实际上在元奉倾眼中是一个极为勉强的表情。
“那谢谢你了。”
宋尧茂拿起馒头,三两下咽进了肚。
好吧,看来真饿了。
人陆陆续续来齐了,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反正大家眼中宋尧茂还是一副死人脸。
“都来齐了吗?”王春丽清了清嗓子,“下周按照惯例进行月考,那些吊车尾的,努把力,至少死的不会那么难看。”
“我再来说一下今天的安排,今天体育课取消。”
全班一阵哀嚎。
“改成语文考试。”
全班又是一阵哀嚎。
“不想考的可以去上体育课。”
全班没人敢出声了。
学生就是这样,孩子的稚气未脱,却穿上了大人的马甲。
贪玩与成熟并存。
“语文考什么?”元奉倾听到考试有些无奈,毕竟他才刚转来一天。
“把书上的文言文背下来,其他你就自求多福吧。”
宋尧茂说的没错,语文主要靠阅读和作文拿分,文言文也是重点,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多了一丝冷气,给人一种毫不在意的感觉。
“好吧。”
元奉倾没再说话,闷头背了一上午的文言文。
直到考试前,心中还留有余悸。
直到试卷发下来。
没有文言文!
说是试卷,其实是半张试卷,只有后面的阅读理解和一篇八百字的作文。
六百六十六,演我。
元奉倾本就不太擅长文科,被这么一弄,考完试的脸已经绿成了菜地。
“你比较适合当兵。”
“为什么?”
“你不用涂迷彩就和环境融为一体了。”
菜地被狠狠地施了一波肥。
“中午你想吃什么?”宋尧茂没有再逗元奉倾,而是转移话题。
这倒是点醒了元奉倾,他的午饭正在某人肚子里。
“我……随便吃点。”
宋尧茂刚想开口说什么,王春丽打断他们的对话。
“宋尧茂,元奉倾,来帮我把卷子搬到办公室。”
成苦力了。
嘉和中学校园跨度很大,教学楼和办公室几乎在两头,搬东西去办公室完全是一个苦差。
宋尧茂还是一副冷脸,元奉倾却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又为午饭发起愁来,毕竟这一来一回食堂的饭早就没了,更何况他还没钱。
两人一前一后的抱着卷子走下楼。元奉倾还不太熟悉,只能跟在宋尧茂的后面。宋尧茂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绕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
“站这等着。”宋尧茂将自己搬的那份试卷放到元奉倾的手上。
元奉倾轻轻“哦”了一声,乖乖站在了停车场门口,咕哝道:“这里是哪门子的办公室啊。”
宋尧茂作为学生会会长,偌大的校园可以跑死他,于是他便自费买了一辆电动车,免得跑到力竭。
元奉倾抱着一堆试卷靠在车棚的柱子上,刚刚的语文考试让他有些许困意,微闭着眼,正在小憩。
宋尧茂按了两声喇叭:“那么早起你去做贼了?”
元奉倾微微睁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哪来的车?”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早上去……去晨跑了。”元奉倾并不想让他知道早起打工的事,眼底藏不住的心虚。
明天更三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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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