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夏倾人城》 第1章 啊? “儿子,你明天去嘉和中学报到,我在国外已经给你办好了转学手续。还有,这个月生活费我打到陈叔叔卡上了,别乱用。”“好……” “怎么了?别不高兴嘛,到了私立学校学习环境会更好,高兴点。” “他知道了。”电话随之挂断…… “陈叔……我……我书包破了……能多给一点吗?”陈富义放下手机,一身名牌西装与正在漏水的老破小,显得倒是格格不入。他从锃亮的皮包中摸出三张饱经风霜的百元大钞,随意地扔在地上。 “到账五万元。” 陈富义看了眼短信,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又立即黯淡下去。 “下个月没得花。”丢下这句话后,陈富义便驱车离开了这里。 今天还算心情好,平常要是元奉倾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打骂都是轻的,严重的有可能几个月都不闻不问。用陈富义的话来说就是:“当他死外面了。” 元奉倾平静地拾起钞票,拉开书桌的抽屉,用力的捋平后才将钞票放进去。 他简单的洗个澡,发尾带着点点水珠出了浴室,手机正在不断亮起。元奉倾擦了擦手上的水,才去解锁手机。刚解锁,一个小猫头像便弹了出来。 李子:奉哥,你要转学了? 黄昏:嗯,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李子:挺好,别再遇见那些乌烟瘴气的人了。 黄昏:但愿吧,借你吉言。 李子:哎,你知道吗? 黄昏:什么? 李子:你兼职的那个便利店要倒闭了,今天我看老板在贴店店铺招租。 黄昏:是哦,还有一天关门,赚点钱好难啊。 李子:要不到我爸新开的烧烤店来?最近刚好缺人,以后你的夜宵我包了。 黄昏:行,有时间过去看看。 李子:好。十点了,早点睡吧。明天比较冷,记得多穿点。 黄昏:嗯,晚安。 李子:晚安。 翌日清晨,夜晚被雷暴惊醒的少年紧攥被角,此刻那洗得掉色的格子衣正兜着暴雨,成为他护住书包的临时雨披。布料的褶皱里还嵌着昨晚受惊的眼泪。 窗外,天色昏黑,不时的惊雷撕破乌云,弹指之间云层又将缝隙填补。 窗内,元奉倾上身白衣被雨水滴溅,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略显局促的站在报道室内,雨水从发梢和衣摆向地面坠落。 “这是你的校服,”一道口音极重的男声,“先去厕所换套衣服吧,这么冷的天别感冒了。换完直接去教室就行了。”中年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威严。 “好,谢谢许主任。”元奉倾轻轻点头,抱起衣服,转身撑伞出了门。下了雨的天比被手心捂热的硬币更加粘稠,闷的喘不过气来。雨像从云中垂下来的流苏,摇拽牵连。 风止住了,雨便停了。 元奉倾正哼着小曲走在操场上,一道冷声从身后传来。“不穿校服,扣五分,”修长的手指轻叩文件夹的塑料外壳,“哪个班的?”元奉倾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身去,视线扫过身后那人校服上的铭牌——高二五班宋尧茂。胳膊上还别着红底黄字的袖章——学生会。 看到这三个字,元奉倾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对这三个字有生理性恐惧,让他不禁回想起之前被勒索的画面。 “哪个班的?”宋尧茂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烦,眉头微皱。 “我……我是新来的,校服还没来得及换……”说着,元奉倾抬了抬手中还带着塑料包装的校服。 宋尧茂垂眸想了想,好像确实今天有人要转到他们班上。想到这里,眼神不再那么锐利转而变得平和。 他细细打量着元奉倾的脸,那清澈的眸子正对着自己冷淡的脸,昨夜的惊雷化作根根血丝,一条一条的嵌在洁白的眼球上。宋尧茂莫名觉得这个眼神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 “我可以走了吗?”沾满雨水的衣服贴在元奉倾的身上,丝丝凉意透过皮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宋尧茂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元奉倾见他点头,松了口气。刚想走,小臂被宽大的手掌握住,身子一僵,脚悬在半空。“下次别再被我抓到。”手猛地松开,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躯。回头一看,宋尧茂早已跑到别处抓违纪了。 “学生会都一个样,”元奉倾心里暗骂,“狗仗人势。”怨恨的朝宋尧茂看了一眼,才向前走去。 厕所里烟熏雾绕,蚊香和二手烟混合成一股独特的呛人气味。元奉倾都不敢大口呼吸,急急忙忙扣上校服最后一颗扣子时才发觉——这校服好像小了。元奉倾的校服绷在肩胛处,他忍不住想起宋尧茂宽松的定制校服,金色校徽下藏着设计师签名——这是优等生特权,他去年物理竞赛夺冠时校长亲自送的。 来不及多想,上课铃催促着他把换下的白衣塞进书包,顾不上没扣的校服,抓起书包就冲向教室。和他一起到教室的还有宋尧茂。 宋尧茂走起路来比绅士更加高雅,从神情到动作都没有一丝一毫流露出慌张和急切,甚至于老师从他身边走过,他还能笑着打个招呼。 一个丰满的中年女人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来:“我们班有一位新同学,”她将手搭在元奉倾的肩上,“自我介绍一下吧。”推他上了讲台。 元奉倾站在讲台上,视线溜了一眼全班。全班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讲台上的人,大家都很安静,窗外的鸟鸣显得格外动听。 “大……大家好,我叫元奉倾,很高兴遇见……”“你们”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姓王,你的班主任,你就先坐在小茂旁边吧,如果不行再给你调。”王春丽手指后排靠窗的角落,宋尧茂正坐那,神情复杂的看着台上的人。 “元奉倾。”宋尧茂嗫嚅了一句,写物理题的手一顿,思绪飘忽到了乡下的小水塘。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元奉倾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哥哥,这个向日葵是我自己缝的,你马上要走了,就当留个纪念了,别嫌弃……” 随即,宋尧茂看向书包上一个手工缝制的向日葵挂件。这个向日葵和巴掌一样大,做工精美,只是有些旧了。背面有四个用黑线缝的字——元奉倾赠。 宋尧茂盯着向日葵出神,直到元奉倾坐下,他才回到现实。 “你浮力算错了,”元奉倾手指着草稿纸上的物理公式,“浮力应该是五百牛。” 宋尧茂抬手想将他那乱糟糟的校服领子翻下来,元奉倾却下意识的护住头:“我帮你修正错误呢……”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领子却被理得十分工整,宋尧茂指尖擦过元奉倾后颈时,闻到他发间残留的薄荷皂香。十三年前土路的气味突然复活:小奉倾踮脚给他别向日葵挂件,汗湿的刘海蹭过锁骨,也是这般清凉的薄荷味。 元奉倾缓缓放下手,诧异一闪而过,显得有些委屈。 “这么怕我?” “没有……应激了。” 宋尧茂勾了勾唇,看着元奉倾那委屈的小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能有人这么可爱? 后排的动静早已吸引了附近几个同学,而在看到宋尧茂嘴角自然的向上勾起后,女生们更是炸了锅。 “他笑了!” “真的假的?他比褒姒还难笑。” “不信你自己看。” “我去,真的!”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惹到了正在讲课的王春丽。 眉毛一拧,眼神一暗。 她抓起粉笔头,手腕一转,粉笔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的落在几个脑门上,似乎还有一缕烟尘升起。 “宋尧茂,你再写物理我就给你撕了!”王春丽最看不得有学生在他的课上写别的学科。 显然,宋尧茂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宋尧茂不慌不忙的收起作业,拿出语文书认真听讲。 语文课总是那么无趣,又加上元奉倾昨晚在惊雷中度过,没两分钟就倒在了桌面上。 秋风肆意地带走他的体温,落在脖颈处的雨还没干。一来二去,元奉倾隐隐觉得自己有些难受,整个人比枯萎的花还蔫。 随着王春丽伴着铃声离开,教室里一下就热闹起来。元奉倾还趴在桌上,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沉的似乎灌了铅,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元奉倾。”宋尧茂低声呼唤着,元奉倾没应。 写完手上的物理题,宋尧茂转头用余光一看,还是趴着:“元奉倾?”又低语一句。 瞧着旁边的人情况不对,宋尧茂的手触上肩胛。 不对。 手背抚过他的脖子,体温比暖宝宝更加炙热。“我带你去医务室。” 宋尧茂语气急促,不加思考,直接将元奉倾打横抱起,怀中的人儿已无力挣扎。宋尧茂的臂膀很结实,躺在里面的感觉不亚于席梦思。元奉倾只觉得自己像飘在云端,忍不住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手臂,莫名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 医务室和教学楼隔着一个操场。 元奉倾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手紧紧攥住宋尧茂的一根手指,眼睛半睁,意识有些模糊地说道:“别走……” 好熟悉,好久没这么安心了……元奉倾来不及多想,脑袋沉了下去,眼帘随之拉上。 “同学,三十八点六度,我给你开点对乙酰氨基酚,多喝点水,”说着,医生将一块毛巾递给宋尧茂,“打点水给他擦擦身体,降降温,我这还有一个同学需要照顾,麻烦你了。” 等元奉倾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衣服被撩了起来,温热的触感在他的背上不断游走。 他转头一看,宋尧茂正拿着毛巾在自己背上不断擦拭。 “你……你在干什么!别动我……”元奉倾想翻身坐起。 病体没多大力气,宋尧茂一只手就将他压了下去。 “你生病了。” “哪为什么你在这里?” “救助小猫。” “啊? 第一本书第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啊? 第2章 一言为定 宋尧茂又摸了摸元奉倾的后颈,温度稍降了些。 “你受凉发烧了,乖乖躺着。” 闻言,元奉倾见宋尧茂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加上身体的乏力,乖乖趴了下去。 “同学,你先回去上课吧,跟班主任说一下,这位同学再打瓶点滴,下午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哦,好。”宋尧茂应了一句,将元奉倾的衣摆撩下,才走出医务室。 教室里喧闹未歇,女生们觉得今天的宋尧茂和往日截然不同,甚至打破了她们的认知——那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游离于人群之外的优等生,竟会为一个刚转来的同学露出那样的神情,甚至亲自抱着人冲向医务室。 年少的流言蜚语总是像风一样,不经意就传开了。等宋尧茂回到教室,流言都更新好几个版本了。 宋尧茂轻咳一声,面无表情,缓缓开口:“作为学生会会长,帮助同学是义务也是职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班上同学顿时嘘声一片,显然对这种冠冕堂皇的解释并不买账,。 宋尧茂索性不解释了,毕竟也没什么丢人的。 “宋哥,今天被人下了迷药啊?”江漫芦打趣地说道。 作为宋尧茂的好兄弟,他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宋尧茂。 “一个朋友,就算是条狗也不能坐视不管。” “朋友?”江漫芦瞪大眼,“比我重要?上次运动会,我在医务室躺了两天,也没见您老移驾探望啊?。” “我当时有事。” “切,借口!”江漫芦撇嘴,随即又换上谄媚的笑,“不过嘛……看在你今天‘乐于助人’的份上,晚上请兄弟搓顿烧烤呗?抚慰一下我当时受伤的心灵。” 宋尧茂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行。” “义父!晚上去哪吃?” 宋尧茂无语地白了一眼:“有车送你去。” “义父大气!儿臣先行告退了。” 宋尧茂挥了挥手,回到自己座位上又拿出那本物理习题。 元奉倾昏昏沉沉地在医务室躺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斜射在医务室洁白的墙壁上,医务室的老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小声地告诉元奉倾已经放学的消息。 元奉倾缓步回到教室,打开了灯。 人已经走光了,教室里空空荡荡的。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才发现桌面上摆了一盒感冒药,药盒上有一张纸条: 一天一次,一次一粒 饭后半小时,别忘了吃药 宋 元奉倾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砸吧砸吧嘴,半天也从喉咙里憋不出来一个字。眼泪还盘旋在眼眶中,尚未降落。随即,又习惯性地将药盒翻过来。 建议零售价:23元 元奉倾苦笑一声,默默把药收下,将那纸条也一并塞进了书包。 他又回到了那个老旧小区。老旧小区虽然物质条件不好,但从那钢筋水泥中流露出的人情味却更加浓厚。 “赵姨,不是说了我来吗?您先歇歇,”元奉倾小跑过去,接下赵姨手中的扳手,“您腿脚不好,先坐一会儿,水管我看看怎么修。” “你赵姨还没老呢。”赵姨嘴上这么说,却被元奉倾搀扶着坐到椅子上。 元奉倾仔细看了看还在滴水的管子,转头对赵姨说:“姨,你家有十字螺丝刀吗?” “有,我去拿。”赵姨回了屋,再出来时手上不止有螺丝刀,还抓着一把巧克力。 “赵姨,我不吃甜的。” 赵姨先将螺丝刀递了过去,又用塑料袋将巧克力装好:“这是今天我在婚礼上回礼的,哪有小孩不喜欢甜的。” “姨,我不是小孩。” “行了,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元奉倾不好再推脱,将松动的水管拧紧,提着袋子上楼了。 门似乎被动过,仔细一看锁孔——陈富义的钥匙还插在门上。 元奉倾汗毛倒竖,轻手轻脚进了门。 果然,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人坐在客厅的木椅上——陈富义。 “你来干什么?”元奉倾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隙唇缝间生出厌恶之情。他反手用力关上门,发出沉闷的“砰”声,目光扫过陈慕脚下那双沾满泥的陌生运动鞋,以及被踩脏的地板。 陈富义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眼皮都没抬:“明天起,陈明陈慕也转去嘉和。你看着点。” 元奉倾是元家独子,陈明陈慕是陈富义的儿子。陈富义和他父亲元伟,当年是称兄道弟的朋友,还曾拍着胸脯保证互相照应对方的崽。这“照应”,如今看来真是讽刺。 浓重的烟味呛得元奉倾咳嗽起来,他嫌恶地退开几步,脸色难看,无数话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干涩的:“……知道了。”除了应承,他还能如何?反抗的代价,他付不起。 房间里的人听到动静,握着个球走了出来:“哟,还玩这个?娘们唧唧的。” 陈慕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球在手中上下翻飞,高低起伏。 元奉倾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个东西上——那是他藏在枕头下的毛线球,是他省吃俭用买来,想学着给赵姨织条围巾送人的。 送给……那个夏日的他。 他是谁……元奉倾记不得了,但总会有的。 “行了,给他放回去。”陈富义挥了挥手,陈慕随手往房间一抛,毛线球在地上翻滚几下,躲进床底的角落。 陈富义只是瞥了一眼,便拉着陈慕离开了。 门被再次关上。元奉倾僵在原地,看着那对父子消失在楼道尽头,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股混合着愤怒、屈辱和无力的冰冷洪流冲刷着他,最终化作一滴滚烫的液体,重重砸在地板的灰尘上。他猛地转身,几乎是发泄般再次摔上门。 “砰!”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李子:哥,你来吗? 黄昏:来。 元奉倾简单收拾了一下,拉开抽屉一看才发现——少了一百块钱。 他又有点想哭了,无力地坐在床上,想起自己还要出去见人,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将装着巧克力的袋子放进抽屉,拿出剩下的两张大钞出了门。 月光打在人的身上,却各有悲欢离合。 “茂哥,这里的烧烤,”江漫芦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绝了。” “好吃就多吃点,腿还好吗?” “其实……早好了,只是想吹空调才在医务室躺了两天。”江漫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请你把我的烧烤吐出来。”宋尧茂一脸无奈和无语,低头将两串羊肉塞进嘴里。 “你和那个转学生到底什么关系?” “朋友。” 宋尧茂原本低垂的眼帘倏地抬起,那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像是被无形的针戳破,瞬间消散无踪。他浓黑的眉毛讶异地向上挑起,紧紧锁定在江漫芦身后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幻影。那份惊愕太过鲜明,甚至让他微张着嘴,忘了合拢。 江漫芦被宋尧茂这突如其来的巨变疑惑了一瞬。他先是微微一怔,清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困惑,随即下意识地顺着他那凝固的、充满难以置信的目光,缓缓侧过脸,向自己身后望去。 说曹操,曹操到。 元奉倾背着新买的书包从远处小跑过来,即使晚上的空气泛着丝丝凉意,但一层薄汗还是附在了他的脑门上。 元奉倾并未注意到两人,径直跑进了店里:“格文,我来晚了点,有点事耽误了。” 李格文停下打字的手:“奉哥,你终于来了,我刚想问你什么时候来呢。” 元奉倾坐在椅子上歇息,李格文拉开冰柜的门,拿出两罐可乐,自己先开了一罐,将另一罐推到元奉倾的面前。 元奉倾说了声“谢谢”,拉开拉环,往嘴里灌了几口。 “吃点烧烤?吃了晚饭吗?” “还没。” “那吃点什么。” “不知道。” “那就拿两串年糕?我记得你喜欢吃。” “行。” 元奉倾百无聊赖,拿出手机,无意义地滑动屏幕,点开相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呆呆地看着桌面。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盘堆成小山的烧烤出现在眼中。 “多吃点,”李格文放下盘子,坐到元奉倾对面,仔细打量着他的脸,“陈叔最近又打了你?怎么还哭过?” “没,”元奉倾咬下一块年糕,“最近……挺好的。” “那就好,照顾好自己。到新学校还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宋尧茂拉开冰柜的门,门柜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促使着两人的目光转移至他的身上。 “这位是?”李格文并没有料到有第三个人参与他们的对话,微微惊异了一瞬,随后朝元奉倾看去。 元奉倾抬眸,脸色微变,将嘴里的年糕咽了下去,眉头短促地皱了一下:“新同桌,不熟。” 宋尧茂拿饮料的手一顿,认真地看着元奉倾:“和你认识了十七年了,你告诉我……不熟?”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某种坚信的东西正在碎裂。他紧紧盯着元奉倾的脸,试图在那双略显茫然的眼眸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一丝关于水塘边那个追着他喊哥哥的男孩的影子。 “有吗?”元奉倾脸上多了一重疑惑。 李格文察觉到气氛的紧绷,连忙开口试图缓和:“奉哥,你以前……是不是跟我提过……”他努力回忆着,斟酌着用词,“提过小时候认识一个……名字里带‘茂’字的哥哥?”他转向宋尧茂,带着歉意解释道,“抱歉,他两年前……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了很久,醒来后有些……以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他避开了“被打失忆”这个过于直接和残酷的词。 “受了很重的伤……昏迷……记不清了?”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大锤,把宋尧茂砸进地心,让他无法思考、不愿相信。他当是自己听错了,语气中仍带着一丝颤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什么?” “我确实失忆过,被打的。” 挨打是家常便饭,只是打的严不严重罢了。 元奉倾表面平淡,思绪却回到两年前的大年三十。 “你还敢跟你爸说我克扣你的零花钱!”陈富义用皮带一鞭一鞭地抽在元奉倾身上,元奉倾在狭小的屋子里四处躲藏。陈富义抓起手边的一切物品,要么扔,要么砸。元奉倾躲到桌下,陈富义就将桌椅一起掀了。 “你还敢躲!今天不抽死你!” 元奉倾想要跳窗,陈富义一把将他拉住,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直到元奉倾被一脚踹倒,磕到床沿,躺在地上,不再反抗,眼中只剩那条皮带,但也渐渐模糊了,朦胧了,消散了,昏了过去。 陈富义手脚并用,元奉倾甚至被打得清醒过来,呜咽几声,便又晕了过去。 陈富义打累了,他被丢出了门,“砰”一声门被关上。要不是赵姨刚好回来,元奉倾也许已经死了。用陈富义的话来说:“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坐几年牢!” 元奉倾头有些发胀,零零碎碎的残片拼不出一段完整的记忆,只觉得身上各个地方都疼,千万根神经比绸缎织得更密,然后被一把火吞噬,发痒发麻。 “你不记得了?我,宋尧茂。”宋尧茂见元奉倾迟迟不说话,红了眼眶,那话说到一半尾音轻轻地散了,像是耗尽了力气。他想伸手去触碰他额头结痂的伤口,指尖却在半空中犹豫地顿住,最终只是轻轻落在旁边的桌面上。 被打到失忆,那是有多痛啊!或许已经死了一次了。 元奉倾看着宋尧茂骤然苍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近乎破碎的痛苦,平静地补充道:“嗯。医生说可能是伤到了头,很多以前的事情,确实想不起来了,我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吗?”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听着,宋尧茂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堵在肺里,水却渗了出来。 李格文坐在一旁,不知道先安慰哪个,烦躁地抓了抓头。 就在这时,等在外面的江漫芦见宋尧茂进去拿饮料半天没出来,又隐约听到里面气氛不对,以为遇到了麻烦,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却被这沉闷的空气挡在门口:“宋哥!怎么……”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老板和那转学生坐在椅子上。老板神色为难,转学生一脸茫然,宋哥双手无力垂着。掉眼泪时,他人好像没有那么高大了,从一米八变成了一米二。 四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像是被定格在了这里,谁都想要别人开口,谁都不想要自己先说第一句话,店里只回荡着宋尧茂无声的哭泣。 元奉倾见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率先开口:“你……别这样,大不了重新做朋友,”宋尧茂紧握到发白的指节和那极力压抑的颤抖拨动了他的心弦,“如果……如果以前我们真的认识,那……现在重新认识一下,不行吗?” “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格文听元奉倾这么说,立刻附和道。 宋尧茂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鼻音:“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 第3章 晨跑 天柔了些许。李格文率先反应过来:“我们奉哥那是说一不二,”说着将桌上那盘烧烤端到外面,和宋尧茂他们点的烧烤摆在一起,“来来来,都是兄弟,咱们边吃边说。”李格文招呼着他们过来。 店里的三人走了出去,李格文又搬来两张椅子。四个少年依次坐下,就着烤串将沉闷咽进胃里。 后来不知是谁提出喝两瓶啤酒,于是凌晨的街上多了一箱空酒瓶和两个癫公。 元奉倾也许是提到了伤心事,也许只是渴了,也许只是觉得这酒好喝,端着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当他想要喝第五杯的时候,一只手却将他握着的啤酒瓶放了下来。 “你不能喝那么多,你上午还生了病。”宋尧茂说。 元奉倾撇了撇嘴,无奈地将酒杯放下。 “你想喝什么?我去帮你买。”宋尧茂说着起身往便利店走去。 “不用……那个……”话还没说完宋尧茂已经走到了便利店。 宋尧茂干净利落地扫码付钱,走出便利店,将蜂蜜水递给元奉倾。 “我真的不……” “给你就拿着。” 宋尧茂硬塞到元奉倾手里,看着元奉倾喝下,才心满意足地坐到自己位上。 元奉倾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摸索着,然后掏出了二十三元递给宋尧茂:“这是感冒药的钱。” 宋尧茂并不想收,元奉倾就像刚刚他强塞蜂蜜水到自己手里一样,将二十三块钱放进他的口袋:“给你就拿着。”像极了给大人东西的小朋友。 宋尧茂收下二十三元,趁元奉倾不注意,又将一张百元大钞放进他的新书包里。 李格文和江漫芦两个癫公直接对瓶吹,喝的都有些醉眼朦胧,脚步虚浮。 “想当年,”李格文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我可是把校花钓了3个月的人。” 还算清醒的元奉倾捂着嘴偷笑起来。 “你笑什么?” 元奉倾轻咳两声:“是他给校花表白,校花3个月后,才给他回信。”不等话落,元奉倾嘴角又是藏不住的笑意。 说罢,剩下两人也笑了起来,江漫芦更是打趣道:“还钓三个月。哈哈,我看是校花把你钓了三个月吧。” “还有……唔。”元奉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格文捂住了嘴巴。 江漫芦也歪歪斜斜的站起来:“你这算啥!我上周打班赛,直接给二班那群二傻子们干懵了,少说进了五个三分,给我送水的能从这里排到巴黎。” “江漫芦,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宋尧茂摇了摇头,毕竟没有一个球是他进的,还拖了全队的后腿,送水也不是给他送,而是给宋尧茂送。 江漫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茂哥,别拆我台,让我装一下,毕竟要有集体荣誉感嘛。” 四位少年直到午夜才渐渐散场,李格文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店里倒头睡了。宋尧茂搀扶着江漫芦和元奉倾并排走在街上。 江漫芦和李格文酒量是真不行,喝得几乎走不动路;元奉倾和宋尧茂就要好些,头脑清醒的能解两道立体几何。 “你家住哪?”宋尧茂一手扶着江漫芦,一手握着手机准备打车。 “就前面一点,走一会儿就到了。” “行,明天见。” “明天见。” 元奉倾并没有很醉,只是单纯感觉到累,走在回家的路上,步伐还算稳,但每一步仿佛比平时多用了一丝力气,少了那份轻快。眼睛半睁半闭,恍惚间一个人影似乎坐在门口。元奉倾打起精神,费力睁开眼,一张慈祥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小奉啊,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赵姨?你还没睡?” “年纪大了,有些失眠。我看你出去没回来,就坐在门口边织毛衣边等你。” 赵姨将马扎与毛线收好,语气一改之前的温和,变得有些责怪:“下次不许喝酒,再喝我拿针扎你。”说罢拿起针就准备扎。 “赵姨……我下次不敢了。” “别让我闻到你身上一股酒味。” “好好好,不会了。” 赵姨与元奉倾是对门,元奉倾将赵姨安顿好,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抹了把脸,刚准备睡觉,手机却弹出一条信息。 向阳葵请求加你为好友。 一个头像是手工缝制的向日葵的账号发来了好友申请。 元奉倾随手点了同意便倒头睡去。 宋尧茂坐在出租车上,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打着字。 向阳葵:回家了吗 向阳葵:你睡了 宋尧茂见元奉倾不回消息有些着急,不停下拉刷新界面,无意义的划了十分钟。 “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呀?愁眉苦脸的。”司机透过反视镜看着宋尧茂。 宋尧茂收起手机:“没,看视频呢。” 司机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宋尧茂的谎根本骗不了他。他头都没偏,心里窃窃发笑,实在想逗逗这个比他更年轻的年轻人:“女孩子发点脾气是正常的,低个头认个错就过去了。” “男的。” 司机一下没反应过来,当意识到是什么意思时,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不说话了?” “我没谈过男的。”司机的语气中透露着复杂的情绪。 车内一阵沉默。 宋尧茂冷冷地朝窗外看去。 车正驶在八一大桥上,江两旁的灯火星星点点,江水悠扬北流。黑黢的江水映着灯光,如同梵高画笔下的星空;灯光随着悠扬北流的江水波纹状的抖动,就如同画中轨迹优美的星辰。 即使宋尧茂已经看厌了,今夜看见却多愁善感起来。似是想到元奉倾被打失忆,或是在医务室擦酒精时,他背上陈年的、结痂的、缝上针的疤痕。他无法想象元奉倾的遭遇,他已经不是那个破点皮就喊疼,哭上半天哄不好的人了。 特别是,不记得自己了。 宋尧茂也没有很快活,自从离开了乡下,生活上的事他极少做主,今晚手机的未接来电已不下百个,他不想接,接通无非是一顿臭骂,然后在父母的房子前跪一夜——那个地方不配称之为家。如果没遇到元奉倾,也许不会被罚,但还好遇到了,他心中没有丝毫对惩罚的恐惧,只有坦然。 宋尧茂还想再想些什么,车却停了下来。 “小伙子,二十五块。” 宋尧茂扫码付钱,刚想开门下车,又忽然顿住。 “小伙子,虽然我没谈过男的,但是互相迁就总是没错的,”司机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也祝你生意兴隆。”宋尧茂礼貌地回了一句,下车面对结局。 * 元奉倾醒得很早,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他摁亮手机,通知栏上还停留着宋尧茂四个小时前的消息。 他坐起身,身上仍有些疲惫感,刚睡醒头脑还有些晕乎乎的。 黄昏:我很早就到家了,一回来就睡了,没看消息,不好意思。 宋尧茂的裤袋轻轻震动。他跪在门口一夜未眠,看到是元奉倾发来消息,才勉强打起精神。 向阳葵:嗯 元奉倾洗漱完,看见手机上宋尧茂的消息,迟疑了一会儿——怎么还有人醒的这么早? 其实根本没睡。 出于关心,元奉倾还是多问了一嘴。 黄昏:你不睡觉吗? 向阳葵:你也不是 元奉倾一时间被怼得哑口无言,盯着那个向日葵的头像发了几秒呆,然后放下手机,穿上衣服去了楼下的早餐店。 早餐店老板是一对姓罗的双胞胎姐妹,元奉倾每天早上都会来这打些零工。罗氏姐妹也不让她白干,给他提供早餐,如果特别忙还会拿些现金当做报酬。 嘉和中学上课并不早,只要求学生八点前到校就行,但放学比较晚,如果加上拖堂,9点左右才能出校门。 元奉倾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七点二十。 他迅速解决完拌粉和瓦罐汤,临走揣了一个馒头,和罗氏姐妹道别后,坐地铁去了学校。 或许是运气不好,刚出地铁就碰上了陈慕。 陈慕给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打上发蜡,穿着潮流,举止得体,路过的男女都多了一丝目光在他身上。要不是元奉倾知道他的为人,还真会觉得他有点小帅。 不过他也无意关注,只是祈祷陈慕不要看到自己。 万幸,陈慕没有注意到他,不然免不了一顿嘲讽加诋毁。 元奉倾快步走进教室。 教室里没几个人,不是修养龙体,就是享用满汉全席。 宋尧茂坐在位上,面容有些憔悴,倒是给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冷峻,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勾勾圈圈,显得有几分无力。 “你生病了?” “没有,早上没吃饭而已。” 元奉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馒头。 那一个馒头算是他的中饭。 馒头还冒着丝丝热气,被放在了宋尧茂的手边。 “如果你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元奉倾已经做好了被这位富家公子哥嫌弃吃的不够好的准备。 怎么会嫌弃呢。 宋尧茂心说。 在门口跪了一夜的他,似乎全身都散发着寒气,急需一口热乎的吃食。宋尧茂自以为的微笑了一下,实际上在元奉倾眼中是一个极为勉强的表情。 “那谢谢你了。” 宋尧茂拿起馒头,三两下咽进了肚。 好吧,看来真饿了。 人陆陆续续来齐了,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反正大家眼中宋尧茂还是一副死人脸。 “都来齐了吗?”王春丽清了清嗓子,“下周按照惯例进行月考,那些吊车尾的,努把力,至少死的不会那么难看。” “我再来说一下今天的安排,今天体育课取消。” 全班一阵哀嚎。 “改成语文考试。” 全班又是一阵哀嚎。 “不想考的可以去上体育课。” 全班没人敢出声了。 学生就是这样,孩子的稚气未脱,却穿上了大人的马甲。 贪玩与成熟并存。 “语文考什么?”元奉倾听到考试有些无奈,毕竟他才刚转来一天。 “把书上的文言文背下来,其他你就自求多福吧。” 宋尧茂说的没错,语文主要靠阅读和作文拿分,文言文也是重点,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多了一丝冷气,给人一种毫不在意的感觉。 “好吧。” 元奉倾没再说话,闷头背了一上午的文言文。 直到考试前,心中还留有余悸。 直到试卷发下来。 没有文言文! 说是试卷,其实是半张试卷,只有后面的阅读理解和一篇八百字的作文。 六百六十六,演我。 元奉倾本就不太擅长文科,被这么一弄,考完试的脸已经绿成了菜地。 “你比较适合当兵。” “为什么?” “你不用涂迷彩就和环境融为一体了。” 菜地被狠狠地施了一波肥。 “中午你想吃什么?”宋尧茂没有再逗元奉倾,而是转移话题。 这倒是点醒了元奉倾,他的午饭正在某人肚子里。 “我……随便吃点。” 宋尧茂刚想开口说什么,王春丽打断他们的对话。 “宋尧茂,元奉倾,来帮我把卷子搬到办公室。” 成苦力了。 嘉和中学校园跨度很大,教学楼和办公室几乎在两头,搬东西去办公室完全是一个苦差。 宋尧茂还是一副冷脸,元奉倾却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又为午饭发起愁来,毕竟这一来一回食堂的饭早就没了,更何况他还没钱。 两人一前一后的抱着卷子走下楼。元奉倾还不太熟悉,只能跟在宋尧茂的后面。宋尧茂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绕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 “站这等着。”宋尧茂将自己搬的那份试卷放到元奉倾的手上。 元奉倾轻轻“哦”了一声,乖乖站在了停车场门口,咕哝道:“这里是哪门子的办公室啊。” 宋尧茂作为学生会会长,偌大的校园可以跑死他,于是他便自费买了一辆电动车,免得跑到力竭。 元奉倾抱着一堆试卷靠在车棚的柱子上,刚刚的语文考试让他有些许困意,微闭着眼,正在小憩。 宋尧茂按了两声喇叭:“那么早起你去做贼了?” 元奉倾微微睁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哪来的车?”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早上去……去晨跑了。”元奉倾并不想让他知道早起打工的事,眼底藏不住的心虚。 明天更三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晨跑 第4章 嘿嘿 “那你别坐车,跑过去。” “你……”元奉倾有些生气,不过想想也不是自己的车,只好抱着卷子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宋尧茂一拧油门追了上去:“真不上车?” “你不让。” “那我现在让,你上不上车。” 元奉倾抱着卷子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坐上了后座。 宋尧茂买这辆车时从未想到有一天要载人,还是在这么一位人物。所以后座稍显狭窄,抱着卷子坐上去更是挤得前胸贴后背。 “可以上前点吗?”元奉倾被挤得有些难受 ,扭动身子想扩展一丝空间。 宋尧茂往前挪了挪:“还挤吗?” “还……好” 不等元奉倾回答,宋尧茂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元奉倾有些来不及反应,被惯性往后一拉,整个人重心不稳,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试卷被夹在两人的腰腹之间。 堪堪稳住身形,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过于靠近,只有卷子将两人的腰腹分开。元奉倾松开搂着腰的手,脸上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愤,竟多了一抹绯红:“怎么开车的,我都没坐好。”原本打算凶一点的质问宋尧茂,可话到嘴边却多了一丝委屈。 宋尧茂眉眼卷起一抹笑意,逗道:“没坐稳还怪我?” 元奉倾听出宋尧茂言语间的喜色,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明着骂,只好小声嘟囔:“就知道欺负我,坏蛋。” 坏蛋坏心眼的飙车,坏心眼的急刹在桃李楼门前。元奉倾只觉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他的后背,手本能的死死抱住了宋尧茂的腰,手指也死死扣住衣服,衣服的布料在掌心绷紧、变形,指关节都泛了白。 宋尧茂把控的力度很好,既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又不至于让元奉倾受到太多伤害。 车子停稳,那股向前的冲力才消失,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抱着宋尧茂,连双腿都不自觉地夹紧。 “宋尧茂!”元奉倾立即从车上下来,将那沓试卷塞到宋尧茂的怀里,“你自己送吧,我生气了!” 说完这句话,元奉倾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把“我生气了”这四个字说出口,这也太……幼稚了,太……羞耻了。 元奉倾耳尖都带了几抹粉红,毕竟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至少记忆中没有。 但他又感觉和眼前的人说了也没关系。 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刹的太急了,才……” 宋尧茂看着眼前的人解释,故意摆出善解人意的模样。 “那我下次刹慢点?” “废话。”元奉倾转过脸去,不想看他。 宋尧茂理了理手上的试卷,试卷被元奉倾按得有些用力,一个小角角都被按开了花。 宋尧茂抱着卷子边走边说:“跟我上楼。” “办公室是几楼?” “十二楼。” 元奉倾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大楼,心里估摸了一下十二楼的位置。 “我们要……爬上去?” 宋尧茂神神秘秘的留下一句“你猜”,就进了大门。 元奉倾快步跟上,只见宋尧茂来到电梯前,掏出卡刷了一下,“嘀”电梯门应声而开。 这个死人,还搞那么神秘,直接说有电梯坐就不是了。 元奉倾内心小人已经翻了数个白眼,脸上却还挂着淡淡的笑。 宋尧茂一眼就看穿了他,哪有人会保持一个如此无奈的笑。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主要是电梯只允许学生会和老师坐,”宋尧茂晃了晃手上的电梯卡,“没有我,你还坐不上呢。” 元奉倾心里对这个刻意炫耀的行为很不爽,对面明显想让自己多说几句话,最好是带着羡慕。 话语间,电梯已经来到了十二楼。 一出电梯,元奉倾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慕? 陈慕站在办公室门口,开学第一天就因着奇装异服和辱骂同学,被记了一次过,刚刚才被教育完。 元奉倾低头不敢看他,就像早上地铁站那样。 不过运气不是一直好的,况且陈慕也不是瞎子。 陈慕一眼就发现了他,此时他心里正好憋着一股气,当元奉倾从他身边经过时,一把攥住他的臂肘,将他拦下:“好久不见啊……” 元奉倾脚步一顿,被这一句话激得全身汗毛竖起,身子都颤抖了一下。想挣开,却反被拽得更紧:“你干什么,放开我。” “哎,别急嘛,去给小爷买点吃的。” 宋尧茂走着发现不对,身边少了个人。他朝后看去,元奉倾正被人揪着领口,那人在他耳边低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眼尾的泪光却泛到了他眼睛里。 “住手,”宋尧茂转过身,亮出右臂的袖章,“当我不存在?这可是在桃李楼。” 陈慕看着袖章上的“学生会”,像阴沟老鼠见了阳光,立刻松开了元奉倾,背都绷直了一些。 “当着我的面威胁同学?”宋尧茂质问道。 “没有,是他主动要求帮我买东西,”陈慕说着,狠狠掐了一下元奉倾的小臂,那块白皙的皮肤立马泛起红来,似乎在用些力,血就要透过皮肤渗出来。 元奉倾被掐的生疼,那滴麻油润了脸颊,在校服上晕出一片深色。 “是我……” 不等元奉倾说完,宋尧茂就打断他:“这位同学,你看我像正常人吗?” 陈慕被问的一愣,下意识说:“像。” “那你的手,”宋尧茂整个脸都沉了下来,如同暴雨前的乌云般,眉宇间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恰似即将喷发的火山,“当我眼瞎?” 陈慕感觉到一股热浪,吓得手一缩,松开那块红的发紫的皮肤。 “别再让我看见你。” 陈慕被吓得头都不敢抬,身子都佝偻了几分,嘴唇下的牙却咬出了裂痕。 宋尧茂拉过元奉倾,手上力道很轻,只是轻轻一带,元奉倾就被挽进了办公室。 宋尧茂想伸手去擦那滴眼泪,又觉得自己有些冒昧,于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两张递给他:“自己把眼泪擦了。” 元奉倾接过,擦了擦。 宋尧茂把卷子放到办公桌上,看着边哭边擦的人,勾了勾手::“过来。” 元奉倾乖乖走了过去,手心还攥着纸团。 “还痛吗?” “还有点。” “要不要贴创口贴?” “不要,又没破。” “那敷一下?” “我没那么矫情。” 宋尧茂从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瓶云南白药:“手拿过来。” “这可是老师的东西,不能用吧……” “我送的。” 元奉倾没再拒绝,乖乖伸出胳膊。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元奉倾心想。 “会有些难闻,”宋尧茂打开盖子,将药液喷在乌青的皮肤上,“他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 “说实话。” 元奉倾并不想让宋尧茂觉得自己和这样的人渣有什么关系,抿了抿嘴,纠结要不要说。 “如果你真的和他不认识,那他为什么不拉住我?” 元奉倾眼看瞒不住,只好全盘托出:“他是我叔叔的儿子,”怕宋尧茂误会又补上一句,“跟他不熟。” “这么说,他是你侄子?” “不是亲的,只是我爸和他爸称兄道弟。” 宋尧茂微微颔首,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是李格文说的陈叔?” 元奉倾一怔:“他什么时候说了?” “昨天吃烧烤的时候说的。” 元奉倾点点头。 “陈叔对你好吗?” 元奉倾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似讽刺很勉强:“挺……挺好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其实不说宋尧茂也能猜的出来——一点都不好。不过宋尧茂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又抽了两张纸递给他:“好了,去吃饭吧。” 元奉倾慌乱擦去眼泪,抬头看向时钟。 一点了。 “一点钟食堂还有饭吗?” “没,关门了,我带你去外面吃。” “我……我没带钱。” “我请你吃。” “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你没带钱怎么解决,翻垃圾箱吗?” “我……” 元奉倾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只好低下头掰手指。 他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他图啥? 宋尧茂看着元奉倾沉默地掰手指,隐隐望穿了他的心思:“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剁了,吃了?不过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没几斤肉。” 元奉倾被逗的笑了一下。 宋尧茂继续说:“走吧,再晚来不及回学校了。” 元奉倾嘴没动,脚先跟了上去。 和中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从12点到两点由学生自我支配,一般去食堂吃个饭,再美美的小憩一会儿,两个小时就差不多溜走了。 陈慕仍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元奉倾。 宋尧茂用身体挡住视线,瞪了回去。 嗯,男友力max。 这次宋尧茂的电动车开得很稳,在一家面馆前停了下来。 “你经常来这吃饭吗?” “江漫芦给我推荐很久了,今天第一次吃。” 坐在教室里写作业的江漫芦打了个喷嚏:“哪个小兔崽子在骂我?” 第5章 我也不知道取什么标题 江漫芦这位顶级美食家对这家面馆的评价一直都很高,即使过了饭点,仍有许多学生在此用餐。 宋尧茂和元奉倾随便找了个位置,宋尧茂照着江漫芦的推荐,点了两碗汤面,特意在两人的面里加了鸡腿和煎蛋。 俄顷,两碗汤面端上桌,热气裹着鲜香直往鼻子里钻。 奶白的骨汤咕嘟咕嘟冒着泡,熬得浓稠透亮,表面浮着几滴金黄的葱油,撒了把翠绿的香菜碎,光是看着就馋得人直咽口水。面条吸饱了汤汁,根根筋道弹牙,夹起一筷子还挂着亮晶晶的油花。 嗯,看饿了。 元奉倾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如此有滋有味的食物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宋尧茂将面推到他的面前:“赶紧吃,还得回学校。” 宋尧茂迟迟没有下筷,打量着对面的人。 元奉倾变了好多,如果我不仔细看可能真的认不出他。小时候就细胳膊细腿的,这么多年是一点都没长啊。好像还瘦了,不过头发还是这么柔,好想再摸一回…… 宋尧茂心说。 元奉倾感到宋尧茂一直在看自己,停下筷子,抬头对视一眼。只见宋尧茂眼中闪烁着喜悦、悲伤、心疼、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起在瞳仁里打转、徘徊。 什么鬼奇怪的眼神?这个人大概有精分。 元奉倾心说。 “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干嘛?” “没……没什么。” 宋尧茂被这一问整得有些心虚,回过神来,低头吃面。 面有些凉了,他将凉了的翻下去,挑了口热乎的吃。 坐在返程的车上,元奉倾有些乏了,连连打着哈欠。 这种困是清醒的疲惫,明白自己很困,却靠意志强撑着,毕竟下午还有课要上。 不过一直不是永远奏效的。 趁着离上课还有10分钟,元奉倾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 宋尧茂被叫去开会了,一直睡到了上课也没人叫他。 再睁眼,迎接他的是王春丽粉笔。 “不知道下午有主课要上吗!赶紧去给我洗把脸,等下还有物理课要上嘞,难道你就一直睡……” 元奉倾半阖着眼,世界还有些模糊,没太听清王春丽训斥的话语就出了教室,摸索着进了厕所。 咳…… 烟味呛得他清醒了几许,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连同一个人影也变得清晰起来——陈慕。 心猛地一颤,往后退了几步。 陈慕看见他先是一愣,嘴角向上一挑,深吸一口烟,丢在地上,踩灭了。 “自投罗网啊?” 元奉倾退无可退,后背靠在冰冷潮湿的墙上,清晰地感受着瓷砖间的纹路。 陈慕轻拍元奉倾的脸颊:“不错嘛,还找了学生会的靠山。” 元奉倾被吓得屏住了呼吸,手把衣角都抓得变形。 “明天最好带着东西来见我,”陈慕呼出一口浊气吐在元奉倾的脸上,让人一阵反胃。元奉倾大气都不敢喘,眼神中的恐惧深不见底,生怕这个疯子会在这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回去上课吧。” 陈慕放开他,元奉倾僵硬地迈出几步,步伐逐渐加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倒是清醒了。 元奉倾惊魂未定地逃回教室,稍微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才走进去。 刚坐下,一张纸条从裤子口袋里掉了出来。 他弯腰拾起。 是宋尧茂的字迹。 我去开会了,也许会有些久,放学前我没回来请帮我收好书包,我会回班拿。 你提不起精神就喝杯咖啡,放在你和我的椅子中间了。 宋。 元奉倾低下头朝椅子中间看了一眼,真有杯咖啡,不过这个自由女神像是什么牌子? 纸袋上还有一张便利贴。 元奉倾揭下便那张便利贴。 只能买到这个了,趁冷喝。 宋。 小票还没拿走。 元奉倾将小票展开,一行字映入眼帘。 单价:37元。 元奉倾瞳孔地震,握着小票的手一抖,他盯着那行字,晃了晃头,又看了一遍。 真的是……37元。 不是自己没睡醒,视力也没出问题,的确是白纸黑字的写着37元。 这辈子没喝过这么贵的饮料。 元奉倾对饮料的最高消费也就止步于四块,超出4块的一般都不是自己喝,而是招待朋友的。 即使冰块还浮在咖啡上,元奉倾却觉着有些烫手。 他将咖啡放回原处,直到挂壁的水湿了地,也没再碰一下。 元奉倾想用老法子——用清凉油抹在眼睑下方,这样可以熏得强迫眼睛睁开。他在书包上下翻找着。 完了,那瓶清凉油还在旧书包里。 元奉倾纯靠意志强撑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能有这么困。意志抵抗了一段时间就败下阵来,趴在桌子上入了梦。 梦中。 一片幻境。 汩汩江水,苇摇芦荡。悠悠鸟啭,叶拂枝颤。田野屋舍,依江而建。 好熟悉。 元奉倾现在类似于旁观者模式,像幽灵一样,没有实体。 远处,田间小径跑来两个小孩。 元奉倾荡过去,向上飘了些,在离地几米的地方看着两个小不点。 “呀!”一个小不点被一根枯藤绊倒,摔在地上,用手撑着地。 另一个小不点回过头来,连忙扶起他。 元奉倾凑近了点,看清两个小不点的脸。 好熟悉。 这是…… 自己和宋尧茂? 倒地的人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再看,果然是小时候的自己。 另一个…… 宋尧茂? 元奉倾又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仔细想想,自己没眼怎么会花。 在他遐想之时,人已经被扶了起来。 小元奉倾靠在小宋尧茂身上,手掌被砾石擦破了一小块皮,整个手红彤彤的像一个小猫爪子。 “疼。”小元奉倾开口。 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两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小时候的自己怎么这么会哭…… 元奉倾心说。 小宋尧茂刚想开口,元奉倾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他愣了一瞬,再看清,场景已经变换了。 原本的秧苗已经变成了稻穗,路边多了一株向日葵,两个小不点长大了些,正坐在向日葵旁边。 两个小不点就这么静静坐着,看着夕阳。余晖给他们镀了层金,两双眼眸显得那么有神,发着光。 小元奉倾转头对小宋尧茂说:“以后我们还可以这样静静的看日落吗?” “可以。” 又是一阵白光。 这次土路成了泥巴路,看起来刚下过雨。 小元奉倾和小宋尧茂打闹着,脚下一滑,竟摔进了一旁的小溪中。 看来小时候真的很难杀…… 元奉倾心说。 也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溪流的水较平常更加湍急,水中还混杂着泥沙和垃圾。 还好只是摔在岸边,没有摔到溪中间。小元奉倾死死抱住岸边的石头才没被冲走。 小宋尧茂向下看了一眼,连忙抓起旁边一根较长树枝。 短了,够不着。 小宋尧茂没法,挽起裤腿从一旁较缓的坡下到溪边,踩着岸边的水位线,一脚深一脚浅的挪动到小元奉倾身旁,一手抓住枯树的枝条,一手伸向小元奉倾。 老天保佑,水没那么急了。 小元奉倾被拉了上来。 他们又趟着水一脚深一脚浅的沿岸返回。 也许是绳,亦或是石头,浑浊的溪水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绊住了小宋尧茂的脚,只见他重心不稳,栽了下去,手撑在水中。水下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右手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血痕,肉带着血翻了出来,小宋尧茂“嘶”了一声,紧咬着下唇,没再出声。 他让小元奉倾走在前面,怕他发生什么意外,没想到,自己先出了意外。这一栽并没有惊动前面的人,两人趟着水上了岸。 元奉倾看着这一幕,即使没有心也痛了起来。 看起来才十一岁,难道他不怕痛吗? 心疼不过两秒,又是一阵白光。 这次是一个阴天,一辆元奉倾不认识的轿车停在村口,轮胎嵌着泥泞,车上的小金人却泛着光。 小宋尧茂…… 已经不算小了。 只见宋尧茂不情愿的坐上了车,一脸冷峻,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怒色,但被强压了下去。 他在极力克制着。 手上…… 手上还攥着…… 元奉倾飘进细看。 一个向日葵挂件,毛线织的。 似乎在哪见过?好像在宋尧茂书包上? 元奉倾心说。 突然世界剧烈晃动起来,眼前又是一阵白光。 梦醒。 睁眼。 抬头。 还有一章明天补上,作者今天下午四点才醒[托腮] 以后每天晚上8点到10点之间更新。 一般这个时间,主要看我心情[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我也不知道取什么标题 第6章 晚饭 宋尧茂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怎么睡这么久?” 元奉倾摇了摇头,脑子胀胀的,似乎寻回了些许记忆,神经像被千万蚂蚁啃过,密密麻麻的痛感冲击着他的大脑。 “好痒,要长脑子了。” 元奉倾没头没尾地说出这句话,宋尧茂听得一脸问号:“你说什么?” “没什么。” 元奉倾懒洋洋地趴了下去,瞥了一眼窗外。 日暮黄昏,火烧云海。偌大的操场上有着零零散散的人打着篮球,更多人是绕着操场散步,两人亦或是更多,有讨论学习也有在聊八卦的。 “六点了,去吃饭吗?” 嘉和中学的食堂从五点半开始供应晚餐,直到六点半。和中学生有一个小时的晚饭时间,吃完饭还要再上一个晚自习才放学。 “那个……我自己解决吧,就不用你担心了。” 元奉倾站起身,晃了晃还不太清醒的脑子,似乎寻回了些许记忆。 宋尧茂的视线透过他,落在地上的那杯咖啡上。 “你没喝咖啡吗?” 咖啡的冰块早就化完了,化出的水将纸袋下半部分都浸湿了。 宋尧茂坐回座位,教室里已经没人,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元奉倾,语气虽是质问却也没有那么凶狠。 “这……太贵重了……我” “你觉得我在乎钱,还是要你出钱?” 宋尧茂拦腰截断他的话,眼睛眯了眯:“现在喝了,免得晚自习犯困。” 他跟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语气中不知是关心还是命令。 元奉倾被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走过去拿起咖啡,插上吸管。 宋尧茂看着面前的人喉结滚动,面色缓和了些,撑着桌子站起身:“怎么样?合口味吗?” 宋尧茂点的是一杯拿铁,清甜不腻,苦味被牛奶的甜味中和,虽然冰块化成了水让整体的味道淡了些,但总的来说口感还是极佳的。 元奉倾没怎么喝过咖啡这种高级玩意,犯困时一般都用清凉油抹在下眼睑,熏得自己强制睁开眼,这种土办法还是挺有用的,就是会弄得到处都是味儿。 “挺好的,谢谢了……” “喜欢喝吗?” “有点。” 元奉倾又喝了几口,还真别说,的确比一般的饮料要好喝不少。 宋尧茂拿出手机,先拍了张照片,再打开备忘录,找到一篇叫“元奉倾”的笔记,点开,在最下方加了一行字 —拿铁,多加牛奶(有点喜欢) 元奉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摄像机,眉头皱了一下:“你在干嘛?偷拍我。” 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宋尧茂迅速收好作案工具,轻咳一声:“江漫芦问我们什么时候到食堂,他在等。” 元奉倾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没说。 “你想说什么?” 宋尧茂特别讨厌别人欲言又止。 “说了别生气。” “你说。” “你先保证。” 宋尧茂不知道元奉倾整什么幺蛾子,嘴角向下弯了一个弧度,有些不耐烦:“我保证。” “你说谎前都会咳一下。” 被说中的宋尧茂微微惊异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江漫芦说的。” 靠,江漫芦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还有。” 还有?!江漫芦又说了什么??? “你把照片发群里了。” 什么?! 宋尧茂强装一副冷脸,实际上心率已经超速了,被交警抓到吊销驾照的那种。 “什么群?”宋尧茂说话请过了遍大脑,记忆管理员显示查无此群。 “就昨天,我们四个吃烧烤,那两个癫公拉的。” 元奉倾将刚弹出的消息给他看。 照片中,元奉倾双手握着拿铁,指关节被夕阳映的白得发亮,像镀了层金光。 收回手机。 “拍照技术还不错。” 宋尧茂一时间哑口无言,爱发错人这个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拍我有什么目的?原本要发给谁?” “原本……原本我是要发给江漫芦的,告诉他我到班上了。” “江漫芦会叫你拍我照片?而且到班上一定要拍我才能证明吗?” 宋尧茂摊手,拿出手机,点开与江漫芦的私聊。 芦:你到教室了吗? 芦:我倒数第二节课走的时候元好像还没醒。 芦:没醒就拍一下他。 芦:叫他一起到食堂吃饭。 当着元奉倾的面,宋尧茂给江漫芦发了两条消息。 向阳葵:[图片] 向阳葵:醒 向阳葵:喝咖啡 元奉倾被整的有些无语:“江漫芦说的拍是这个拍吗?” 宋尧茂有了“证据”挺直腰杆,硬气了起来:“抱歉,语文阅读理解比较差。再说了,你是哪门子的大牌明星,还不让人拍照了?怎么?怕我拿你的照片去网恋?” 元奉倾被这么一怼说不出话来,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完全没有丝毫歉意,嘴角还带着微妙的弧度。 看着真欠揍。 元奉倾将喝完的咖啡投进垃圾桶:“算了,想拍你就拍吧。” 闻言,宋尧茂站起身来,轻拍了一下元奉倾的肩膀:“走,去吃饭。” “在哪儿?我不清楚,你带路。” 元奉倾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宋尧茂走在前面。 宋尧茂笑了一下。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食堂。 “茂哥!这儿!”江漫芦一直盯着门口,看见两人的身影招手喊道。 宋尧茂微微颔首,朝着那边走去。 “你俩要吃啥?”江漫芦直接忽视了宋尧茂,转而对着元奉倾说:“元奉倾你想吃什么?一楼是中餐,二楼有西餐有快餐……” “先……先问一下宋尧茂吃什么吧……” 元奉倾转头看向宋尧茂,眼神溜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人。 “不用管他,他从来都特立独行,不知道和哪个女孩子在一起打饭呢。 ” “哦,可……可我今天没带钱。” “和中食堂不要钱的,算在你的学费里了。” “啊?” 元奉倾有些震惊,下巴都快掉了:“你是说这都不要钱?” “对啊,小卖部也不要钱,只是限量罢了。” 元奉倾用手托了一下掉下来的下巴。 “要不我带你去选?” “行。” 元奉倾不禁想起在之前中学的免费紫菜汤。 说是汤,其实就是洗锅水,还有点高蛋白在里面,不过也不能怪中学的食材不好,那些高蛋白都是人为放的。 特别是陈慕,上午的第四节课是必逃的,跟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从学校各个绿化带里收集各种虫子,然后等到中午吃饭,当着元奉倾的面,将那些虫子一股脑地丢进紫菜蛋花汤里,搅拌均匀。也不管有毒没毒,放了下去就是,然后再强行掰开元奉倾的嘴巴,将那碗汤一股脑地灌下去,如果滴在地上那就叫元奉倾舔干净,美名其曰,不准浪费粮食。 元奉倾想到这里就一阵反胃,他愣神这功夫江漫芦已经走了,回头一看元奉倾没跟上来,又折返回去,拽了一下元奉倾的胳膊。 “走啊,在这站着干啥。” 元奉倾被这一句话拉回了现实,晃了晃脑袋,跟着江漫芦走到窗口。 糖醋里脊、可乐鸡翅、番茄炒蛋、拍黄瓜、肉末茄子、宫保鸡丁、水煮肉片、炸鸡腿…… 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元奉倾还是第一次犯了选择困难症,随便挑了几样素的就回了座位。 “你不吃点肉吗?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江漫芦打完菜,回到座位,看着一盘子冒绿光的菜不知道该说什么,将自己盘子里的两个鸡腿放到了他的碗里,“给我多吃点。” 宋尧茂刚好回来,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说道:“是全国的鸡死绝了,还是全国的猪死绝了?怎么,也没听说市场上蔬菜滞销,怎么一点荤的都不拿呢?” “我……”元奉倾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宋尧茂直接将自己的盘子与他的盘子换了一下:“吃我这份。” 江漫芦都懵了,转过头一脸奇怪地看着宋尧茂:“靠,上次抢鸡腿的时候叫你分我一个你都不肯,还说什么自己的口水有毒,合着你这口水就没毒……” 宋尧茂狠狠瞪了他一眼,江漫芦乖巧地闭上嘴。 宋尧茂打的饭主要讲究一个荤素搭配,而且……全都是元奉倾爱吃的,元奉倾觉得宋尧茂不是给他打饭,而是给自己打饭。 高中生的干饭速度很快,并且坚决执行光盘行动。 “饱了,回教室还是出去走走?”江漫芦摸着被满足的小肚子,问道。 “几点了?”宋尧茂吃完盘子里最后一片黄瓜,擦了擦嘴,站起身。 江漫芦和元奉倾也跟着站起身。 “六点四十了……好像来不及散步了。”江漫芦看了一眼手上的电子表。 “那就直接回班吧。”宋尧茂领着两个人走出食堂。 “慢着。”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还有一章明天更” 作者跪着说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晚饭 第7章 晚自习 三人齐齐朝后看去。 罗军辉站在他们身后:“元奉倾,今天上我的课怎么睡着了?晚上学习别太累了,实在困了中午睡一会,高二很关键。” 说话的功夫,罗军辉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晚自习来我办公室,单独给你补补。” 元奉倾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哦,谢谢罗老师。” “没事,下周物理好好考。”话落,罗军辉打开保温杯抿了一口热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可惜了,晚自习我们还准备打球呢,看来叫不到你了。”江漫芦叹了口气,转头对着宋尧茂说:“茂哥,你来吗?” “嗯。”宋尧茂没有很大反应,脸上表情很淡,仿佛刚刚没人跟他讲话。 江漫芦对这种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忍不住调侃两句:“欠你钱的那个人还没找到啊?板着一副死……” 宋尧茂狠狠瞪了江漫芦一眼:“有些话私下跟我说,现在还有人在这,注意言辞。”说着又看了眼元奉倾。 元奉倾没注意他们说什么,与宋尧茂对视一眼,无辜的眨了眨眼:“怎么了?” “没什么。” “你们晚自习不是在教室里的吗?”元奉倾问道。 “我们……” 宋尧茂又瞪了江漫芦一眼,收回狠辣的目光,转头对元奉倾说:“晚自习可以申请户外活动,也可以在教室自习。” “这样啊……找谁申请?” “春丽,”宋尧茂顿了一下,“不过要年级排名进入前五十才有资格。” “好吧。” “待会儿要不要我送你去办公室?” “不用,散散步挺好的。” 三人边聊边走进了教室。 元奉倾收拾了一下东西,和王春丽说了一声就去了办公室。 推开门,罗军辉已经在位上等着了。 物理办公室的位置很好,大落地窗正对着操场,仔细看就能瞧见操场上打球的身影。 “元奉倾,你在之前的学校里怎么样?” “满分100,我能考93。” 罗军辉招手:“来来来,别站着,我们坐下慢慢谈。” 元奉倾拘谨地坐了下去。 “你这个成绩呢,已经很不错了。但我们这里的卷子呢,比较难,要不你现场做一张?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溜溜才知道,”罗军辉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卷子,“这是9月1号开学考的卷子……” 话还没说完,许建国推门走了进来:“老罗,现在开个会。” “我也没接到通知啊……” “临时通知的,赶紧去八楼会议室。” “好,许主任,知道了,”罗军辉站起身,拍了拍元奉倾的肩,“你先把这张卷子做完,草稿纸我桌上有,我开个会很快就回来。” 元奉倾轻轻应了一声,办公室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罗军辉的办公桌就在落地窗边,向窗外看去,大半个学校都尽收眼底。 元奉倾朝窗外看了一眼,寻找着江漫芦他们打球的身影。 操场上的人并不多,元奉倾很快就找着了。 “防他!”只见宋尧茂抬手擦了把汗,球衣后背洇出深色的印子。场边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江漫芦弯腰捡球时,运动鞋在塑胶地上蹭出刺耳的摩擦声。 “盯人防守!”宋尧茂冲队友喊了句,余光瞥见对方控卫变向突破。他侧身卡位,手臂张开像道屏障,对方起跳的瞬间,他跟着跃起,指尖擦到篮球边缘,“啪”地一声将球拍出界外。 江漫芦运着球绕过挡拆,抬头扫了眼篮筐。宋尧茂从底线绕过来,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江漫芦手腕一抖,篮球划过半道弧线,宋尧茂高高跃起,在空中把球拨进篮筐。落地时他膝盖微弯,听见江漫芦笑着撞了撞他肩膀:“这球传得帅吧?” “嗯,还好。”宋尧茂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这都得不到你一句赞扬的话?”江漫芦又撞了撞他的肩膀,“宋大少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全场你最棒,MVP。”宋尧茂只是嘴唇动了动,脸上仍没有任何表情。 “先中场休息吧,我帮你去小卖部拿瓶水?”江漫芦没继续计较,喘着气,身子半蹲着,手撑在膝盖上。 “嗯,冰一点的。” 宋尧茂坐在篮球架下,鬼使神差的朝六楼看了一眼,对上元奉倾的眼。 元奉倾刚好收回目光,没注意到有人看着自己,低头写着自己的物理卷子。 等到罗军辉回来已经八点半了。 “奉倾啊,卷子应该写完了吧?”罗军辉站在桌边,拿起物理试卷一题一题的仔细看着。 “罗老师,您看看。” “嗯,”罗军辉坐了下来,在手机上找着答案,“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改出来,明天我再找你。” “好,辛苦罗老师了。”元奉倾收好自己的东西,礼貌的将门带上,走出办公室。 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人放学了,五班今天没有拖堂,大半的人都走了,还有零星几个人在教室里收拾东西。 元奉倾背上书包,刚想走,看着宋尧茂还没收拾的书包,眼珠转了转。 要不还是帮他收一下吧? 元奉倾心说。 十分钟后,元奉倾背着两个书包下了楼,正好碰上宋尧茂和江漫芦。 “你的书包,帮你收好了。”元奉倾将书包递过去。 “谢谢,周末出来玩吗?”宋尧茂接过书包,顺口问了一句。 “不是说就我们两……” 宋尧茂只是眼神一瞥,江漫芦又将话憋回了肚子里。 “不了,有事。”元奉倾没有多说,转身下了楼。 江漫芦看着元奉倾转身下楼,直到走远才说:“靠,这个元奉倾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今天都瞪了我三次了!” 宋尧茂一脸淡然,回怼道:“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再说了,我也没把你嘴巴封上,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知道就好。” 今天被当苦力了,只能憋两千字出来了,明天再更六千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晚自习 第8章 小剧场·元奉倾的梦 元奉倾早早回了家,和李格文打着语音。 “今天咋样啊?” “你还别说和中的食堂真不赖,菜都是免费提供的。” “怎么好?不过和中可以全市第一的高中,一年收费十五万,条件好点也在情理之中。” “十五万?!这么多钱?”元奉倾没托住下巴,掉在地上。 “不然呢,你以为?” “格文,我连饭都快吃不起了,有没有哪里招工啊?” “我爸已经招到人了,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讲了吗?要不你去摆摊?” “没初始资金啊,摆摊的一套设备下来,少说也得三四千,我现在兜里就还剩四十三,加上之前那个便利店打工的钱,连一千五都没到。” “我这有啊,一个可以折叠的桌子,还有一辆二手推车,那都是以前我爸摆摊用的,你看看你要摆啥,免费送给你了。” “天呐,格文,你的恩情我还不完,你从丹东来,换我一城雪白……” “停停停,你想想你要卖什么,我给你改装一下,等赚到了钱再还我恩情也不迟。” “emmm……目前还没想好。” “你可以去Small red book上搜一下,有蛮多摆摊教程的。” “行,我来看看,明天再说。” “明天出来搓一顿?我请。” “等我赚了钱也请你吃,先这样说,我去洗澡。” “好。” 挂断电话,元奉倾到浴室里开始洗香香。 他脑子这几天有点乱,总觉得有些记忆找了回来,特别是今天下午做完梦之后。 元奉倾洗完澡,哼着歌走出浴室,将换洗的衣物晾晒了一下,就躺上了床。 元奉倾算是个三好学生,几乎不打游戏,完全不刷视频,也就看看好友的动态或者小说。 虽然自己不太富裕,但是还会攒钱买书,无论是电子书还是实体书,家里有小说也有名著,甚至连《植物大全》、《动物图鉴》、《野外求生指南》也有,毕竟如果哪天自己被陈富义扔到荒郊野岭,也不至于什么植物能吃什么植物有毒都不清楚。 元奉倾刷了刷好友的动态,就把手机搁在了床边,双眼望着天花板。 转学前就没有很多朋友,转学后能联系上的也就只有李格文了,其他人要么将他拉黑,要么就是不回消息。 元奉倾早就习惯了冷冷清清的消息栏,然后安慰自己:至少没人打扰你。 天花板的白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眶,没有边界,一直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何时,纯白变成了纯黑,像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一样,他入梦了。 梦中。 宋尧茂出现在他的梦中。 宋尧茂跪在地上,跪在门前。 元奉倾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什么跪在这里?” “我回家晚了,受罚。”宋尧茂没转头,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平静,像没有风的夜。 元奉倾想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最终只是在他肩上轻拍两下。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宋尧茂还是没有转头,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哭腔,“我一直很想你,你送我的向日葵,我现在还珍藏着。” 宋尧茂似乎哭了,仍未转身,用手抹了抹眼泪,语气中的鼻音更重:“你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我……” 眼前不再闪过白光,而是直接切了一个画面,像看电影。 这次是一个室内客厅,电子钟上写着 2024 年 8 月 13 日。 哗啦一声。 整张桌子都被掀翻,桌上的茶杯全部摔在地上,成为一堆没用的碎片。 “宋华,你真他妈出息了!我叫你对孩子要进行历练,是让你把他送去乡下的吗!要不是我这次回国,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鬼人到底要做什么!”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地吼道。 “农村就不是历练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忙?留他在身边,我怎么工作!”一个男人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工作?你忙活一年到头来还没我一个月赚得多,我早就劝你不要守着那点房地产,你看看这两年国内跌的有多狠!”女人眼光毒辣,活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我也是凭自己本事赚钱,这两年行情不好是市场的原因……” “别说什么市场的原因!多从你自己身上找问题,你这种鬼人就是一根筋,”女人好像骂累了,喘了口气接着说,“你赶紧给我把宋尧茂从乡下接回来,国外的事这几年应该不用我操太多心,我亲自培养宋尧茂,肥水可不能流了外人田。” “随便你,明天接还是后天接?” “今天,越快越好。” 男人冲着一旁的下人说:“还不快去备车!” 下人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好的老爷,我这就去。” “再叫个人过来打扫。”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是车里。 这似乎接了下午的梦? 元奉倾心说。 整台车就像一个高压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宋尧茂坐在后座,手上还捏着那个向日葵的挂件。 “那玩意脏不脏啊,一个破向日葵有什么好玩的,待会儿给我扔了。”女人开着车,没回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扔,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送我的。”宋尧茂还有些稚气,骨子里还是那么固执。 “还最好的朋友,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要交的朋友是那种举止得体、温文尔雅的人,而不是这种只会玩泥巴的人,”女人还是望着前方,又补上了一句,“这种人你觉得他以后会有很大出息吗?” 宋尧茂没说话,只是将向日葵挂件握得更紧,转过头看向窗外。 窗外从田野乡村慢慢变成了高楼大厦,市区正在下雨,雨模糊了玻璃,也模糊了宋尧茂的眼眶。 场景再次变换,宋尧茂的房间内。 宋尧茂的房间内很单调,所有东西都是黑色或白色的,除了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房间里增添了一丝人味,其他和监狱完全没有区别。一摞摞的书堆在房间各处,从初二到高三,这里就像一个小型的书店,市面上几乎所有的复习资料与习题都能在这里找到。还有一部分是打印的A4纸,看起来上面的题目像是自己编的。 这里除了这些没有人味的东西,就剩了两样带着一丝人气的。 一是一盒大富翁;二是那个向日葵。除此之外,根本就不像一个有人住的地方,倒像一个杂物间。 宋尧茂的书桌正对着一扇窗户,不过宋尧茂将百叶窗拉了下来,阳光照不进来。 宋尧茂坐在书桌前,左手拿着那个向日葵,右手拿着那盒大富翁,嘴中像是梦呓般念着:“元奉倾……我好想你……好想……” 宋尧茂说着说着就我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如此循环往复。 元奉倾看着宋尧茂,心里很不是滋味,桌面上一份诊断报告到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一人民医院 患者症状:适应障碍、焦虑障碍、抑郁障碍、躯体症状障碍、精神分…… 后面或许还有字,但被宋尧茂的手臂遮住了,元奉倾看不清还有什么症状。 宋尧茂也许哭够了,从桌上统一的白色罐子里依次倒出各种颜色的药丸,就着水喝了下去。 元奉倾看着这一切有些后怕,毕竟宋尧茂这两天表现的和一个正常人没有区别,完全看不出像一个神经病。 不过……梦里的也不一定真实,说不定人家就是正常人,一切都是梦而已。 元奉倾在心里安慰自己。 那个女人走了进来,抱进来一大沓打印完的A4纸:“今天做完。” 那沓A4纸看起来大概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厚,宋尧茂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女人走了出去,元奉倾这才发现,宋尧茂的房间没有门,出口正对着客厅……是上上个场景梦到的客厅? 元奉倾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一阵白光。 还有四千字,今天再发一章。 凌晨三点没睡觉,快要猝死的作者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小剧场·元奉倾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