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竞不想在徐青芥面前出丑。
出糗的时候遇见徐青芥就躲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韩竞的DNA里。
什么拄拐杖歪着虚虚，没牙讲话有风声 ，隔着口罩喝水被呛......
次数多了徐青芥也知道韩竞死要面子。
但他在赵子寒面前不在乎。
徐青芥这样想着，面无表情的点名，“韩竞同学，你被抽到背诵Unit 2 reading课文，今天之内到我这里背诵。”
韩竞听了连忙点头，把围巾死死的焊在脸上，没成想用力过猛，手指戳到伤口下意识的一松，围巾掉了。
灰色的围巾落到腿上，徐青芥一下子看清了他想遮掩的东西。
一条五六厘米的粉红色伤疤扭曲的攀附在韩竞的下巴上，至少缝了10多针。
韩竞咽了口口水，努力将上巴往下拉，企图挡住自己缺失的门牙。
“你下巴上缝了这么多针，为什么要戴口罩?”徐青芥没注意他的小动作，“伤口要透气 ，你这样子怎么好得了。”
韩竞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埋怨和关心，立刻喜笑颜开，大咧咧的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
赵子寒见状无语的用手捂住眼睛。
好蠢。
韩竞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嘴巴，“啊啊啊啊啊啊不准看不准看！”
徐青芥嘴一抽，“你不是告诉过我吗？有什么不能看的?”
韩竞羞耻的要死，“知道是知道看到是看到，太丢人了，不准看！不给你看！”
韩竞急得面红耳赤，肉眼可见的皮肤发红，像是刚出烤箱。
徐青芥单手扶眼镜，把英语书拍到桌子上，“看都看完了，别老捂着，对伤口不好。”
韩竞点点头，放开捂住嘴巴的时候，双唇紧闭。
早上的风波稍瞬即逝，韩竞认认真真的准备背诵，这篇课文他提前就背过，差不多30分钟就能够流利背诵。
等到大课间，教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俩就趁着这个时间抓默写练听力，这是双方默认的相处模式，今天也不例外。
韩竞捏着英语书蹭到徐青芥课桌旁时，小心翼翼的偷看徐青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
徐青芥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背啊？”
韩竞没像以往戴着口罩，紧张的舔了舔下唇，粉色的伤疤被牵动像是蠕动的肉虫。
确实不好看。
"The...the Great Wall snakes its way across...across..."，韩竞结结巴巴的背诵，明明关上书说十分流利的口语，现在却听起来磕磕绊绊。
刚开始的时候韩竞还有意遮掩，看着徐青芥面无异色，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越背越流利。
韩竞背书的时候喜欢神游，眼神不聚焦 ，背着背着就会陷进自己的世界。
徐青芥转过头盯着他，双手压在教材上，一直没有动作。
韩竞快背完的时候才发现徐青芥好像没翻译。
瞳孔聚焦，直接撞进徐青芥深邃的眼底，徐青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干嘛？"韩竞下意识又要捂嘴。
徐青芥注意到他回神，回了一句，“牙齿断了也没什么啊。”
韩竞闻言放下手，选择继续背完。
最后一个音节从韩竞口中滚出，他心里的尴尬也慢慢消散。
“为什么？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奇怪。”
徐青芥手上捏着按动笔，摁开。
弹簧跳动的声音不轻不重的打在韩竞的心弦上。
“啊？”韩竞疑惑。
徐青芥慢条斯理的说：“你平时明明看起来大大咧咧，对我的冷淡向来也不在乎，但总是发生类似于今天这样的事。”
徐青芥又按了一下按动笔，接着说：“你对我，似乎没有那么坦率。”
这时候教室里的窗帘都拉着，灯也没开 ，徐青芥琥珀色的眼睛在较为昏暗的环境中显得十分幽深。
“你没有把我当朋友吗？”
韩竞的呼吸一滞。
徐青芥的声音很轻，屋外游荡着欢快的跑操进行曲，教室里却丝毫不受干扰，寂静的落针可闻。
韩竞张了张嘴，咽下喉间干涩。
他当然把徐青芥当朋友。
他也不理解自己这是为什么，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我当然我把你当朋友，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想亲近你，只是...只是你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有点居心不良。”
徐青芥看着他，目光沉静。
韩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挤出一句：“...但现在绝对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那为什么唯独在我面前这么在意形象？”徐青芥微微歪头，镜片后的眼睛眯起。
“你对赵子寒明明就不是这个态度。”
韩竞：“……”
韩竞放在大腿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抠了抠裤子。
他干脆闭上眼，“好吧，可能是还有点儿后遗症。”
“赵子寒可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我跟他两个人丢脸丢习惯了，在你这还没有。”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不是还没收集到数据吗？模型都建不起来。”
韩竞挠头的碰到耳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根烫的吓人。
不用想都知道，现在他肯定红的像是煮熟的螃蟹，有点死了。
徐青芥沉默了一瞬，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下巴上的伤疤，韩竞躲闪不及，像是被挠痒痒似的。
伤疤不痛的时候痒的很，尤其是晚上，痒的他睡不着觉。
但是摸一摸还是会痛的，徐青芥的动作很轻，不仅不痛，反而似乎还缓解了这股痒。
韩竞一下子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不是，这对吗？
“给我看看你的牙。”
韩竞听话的张嘴，漏出门牙。
他初中的时候去整过牙，以前是开颚，现在已经完全矫正了，整齐的牙齿看起来赏心悦目，除了那颗突兀的洞。
徐青芥凑近了些，眼神专注的盯着韩竞，他不懂这些，就是想看看。
结果令他十分满意。
胸中的郁闷散开，徐青芥觉得自己呼吸都轻快了。
徐青芥观察的时候，呼吸轻轻拂过韩竞的脸颊，完蛋，有点痒。
韩竞不太适应和别人靠的这么近，身上的汗毛直立，结结巴巴的问：“好了吗？”
“我又不是牙医，”徐青芥收回动作，又恢复成之前的面无表情，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医生怎么说？”
“再等一个多月去做种植牙。”韩竞老老实实的回答，“不会太久的。”
“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我又不会嘲笑你，出糗就出糗，谁还没干过?”
徐青芥想了想，告诉他，“我以前剃过光头，人家都笑我。”
韩竞闻言立马激动，“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好过分。”
徐青芥噗嗤一声，没憋出笑。
他一只手摸着下巴，偷偷瞅了一眼神情激昂的韩竞，一本正经的说：“不知道啊，从当时起我就下了个诅咒，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也这么丢脸。”
韩竞没听出来徐青芥夹带私货的行为，对于他思路的跳转完全没有异议。
聊了会儿天，韩竞在徐青芥面前彻底放松下来。
二十分钟跑操结束，在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之前，韩竞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没有人发现这么个小插曲，赵子寒也没有。
但他猜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因为韩竞摘了他那当做宝贝似的口罩，没带围巾，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露在外面。
什么牙什么疤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韩竞正盯着窗户发呆。
马后炮是每个人的本能，他回忆着刚刚的情形，一帧一帧的放着片段。
刚刚太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徐青芥的耳朵好像也是红的。
这让他很难不怀疑，徐青芥的冷静是装的。
好好玩的样子，韩竞想着，明明刚刚完全被拿捏了而不自知，还想着逗人。
“好怪好怪。”韩竞呢喃。
这游魂似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现在的他渐渐不需要全天使用拐杖，单脚跳成为了他小范围活动的最爱方式。
韩竞单脚跳一下一下往教室后面移动，那里是教室图书角，每个班上都有一个，除了学校标配的名著还塞了很多学生自己的乱七八糟的书籍。
韩竞找了半天，抽走了《FBI教你学心理 》。
这是整个图书角唯一一本跟心理有关的书，平时都没什么人看，书籍上没有一丝折痕，表面落满了灰。
韩竞翻开书，被杂七杂八的专有名词砸的眼冒金星。
他硬着头皮往下看，浪费了整整一节自习课。
在韩竞看的认真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在他的左肩重重拍下。
韩竞被吓了一跳，抬头才发现是赵子寒。
“干啥呢?兄弟，怎么研究起这么高深的东西了?”
“去去去，吓老子一跳。”
韩竞啧了一声，“我好奇，不行啊？”
“你以后不会想去学心理吧?心理学是理科，咱学不了，能勉强够个应用心理学。”
“那他们真是有福了，这玩意儿这么难。”
赵子涵一身臭汗，手上还抱着个篮球，一看就知道刚刚趁着自习课偷偷出去打篮球了。
“胆大包天啊你。”韩竞转移话题。
赵子寒果然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乐颠颠的和他夸耀起战绩。
韩竞合上书，没有夹书签，他刚刚看的那一页正好写着，“人的微表情是无意识的，无法被控制，通常人们表达喜欢的微表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