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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雪停

作者:长依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哮天犬和雷淑韫对视,在她好整以暇的目光中,狗子逐渐心虚,面对这样的诘问,它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开口说“我真的听不懂人话,你信我啊信我”。


    情急之下,哮天犬只能“呜汪呜汪”地假装自己是个普通的凡间笨狗,左顾右盼地转圈圈,只是两个前爪还十分不安地踩着雪,像是这雪烫爪似的。


    雪烫不烫爪,雷淑韫不清楚,她只是玩味一笑,重新站直了身子。


    杨清源真是神秘,可这神秘却更吸引她,叫她忍不住想靠近。


    她好像正在观察一份精致的礼物,这礼物甚是调皮,还放置了机关在上面,她虽然能够直接暴力破开,但,如果是杨清源渐渐信任她,愿意主动敞开心扉,向她陈明他一切的秘密,那才更好。


    脑海中闪过杨清源迎着雪光对她柔和的笑,雷淑韫心中涌起莫名的兴致昂扬。


    而且杨清源肯定对她有意思,敞开心扉指日可待。


    她不急不缓地摸了摸狗子的脑袋,悠悠说:“放心,杨清源不说,我就不会问。”


    狗子仰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它还以为自己要暴露主人的真实身份了,可她竟然愿意替它遮掩吗?她一定是害怕主人责怪它,所以才不忍心以此由头来质问主人吧。


    她真好,我真喜欢她。


    狗子甜丝丝地想。


    一人一狗心照不宣地朝小巷深处,赵娘子的家里走去。


    另一边,杨清源借着杨戬再次闭关的时间,回到了他置办的小宅之中。


    额心第三纵目在他身上宛若灼灼烙印,这第三纵目是杨戬的神力之源,从此之中析出的血泪,自然也携带着杨戬身上最精纯的神力。


    杨清源步履不稳,有些踉跄地在宅子中走着,眼前仿佛有一片红晕,遮住他的眼,叫他看不清脚下的路,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浑浑噩噩地踱步,穿过西廊庑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后院,到了金桂树下。


    金桂被枝头的雪压弯,他看这雪,想到雷淑韫眼底化不开的忧思,又想到那两碟子糕点。那一碟子是桂花糕,另一碟子是梅子糕,都是从前她爱吃的,过去二十年里,他使术法,认真保存了原料,又多般尝试,就等她来之后,亲自做给她吃。


    若不是这场雪,雷淑韫应该惊喜地笑着称赞他,与他在一起相顾嬉笑才对。


    他厌了这场雪,抬手时,整座院子纷纷扬扬的雪蓦地滞空,再无一片雪能落下,杨清源再一挥手,整座院子的雪花都凭空蒸发了去。


    像极了杨戬。


    他望着自己的手,有些怅然。


    第三纵目之中的神力,他不过得了九牛一毛,就有如此威力。


    杨戬有这样的本事,当时若想强行救她,又怎么会任她受苦呢?


    恶念仿佛被开了口子,铺天盖地袭来,他眼前再度泛红,金桂木后面就是西厢房,雷淑韫在此住了两天,他不知怎么地就抬起了手,轻轻推门,就打开了。


    擅闯女子闺房,并非君子所为。


    他不想给自己留下冒犯她的把柄,他要把一切惹她不满的可能都掐死在苗头中。


    可这个房间中有她身上的味道。


    杨清源踌躇着,可抬起的脚停了半晌,最终没能跨过门槛,只是转身,坐在了门边,鼻尖萦绕着的寡淡气味……够了,仅仅这些就够了,已经足以安抚他。


    大雪没有了阻隔,再次纷纷扬扬地染白后院。


    杨清源额心的银色藤蔓上的光归于暗淡,已经与杨戬额心的第三纵目别无二致。


    俊俏的公子终于阖眼,在大雪纷扬中,倚着雷淑韫的房门,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


    哮天犬带雷淑韫到了赵娘子的家门。


    赵娘子家就不像杨清源家那样气派了:土瓦房、矮围墙。门口两扇嘎吱嘎吱的木门,各自贴着褪色变成白底黑字的“福”字,诡异且不详,左右两侧的春节楹联还停在“灵蛇呈瑞”,脆得宛若干草,一碰便化成了灰。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几家邻居,人家门口贴的是“农户百牛乐”、“牛岁报三多”。


    雷淑韫暗自背了遍生肖顺序,这样算下来,这对联要么是九年前贴的,要么是二十一年前贴的。


    二十一年,就正符合杨清源所提的时间,看来赵娘子入狱之后,她家中就再无其他人了。


    她正抬手想要敲门,靠近半步却听见里面蓦地传出来了年老女人的呵斥声音。


    “你竟如此执拗!岂不是白荒废了自己遭受的二十年的苦!早知如此,你半年前就不该从京城回灌江口!”


    雷淑韫挑眉。


    里面又传来声音。


    “我不会让你见乐游的。”


    随机响起了大力推门声。


    老妇人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拄着杖往外走,看着身子还算硬朗,一边走一边继续唾骂道:“冥顽不灵!祸害!还不若早死在牢里!”


    小院子多年无人料理,荒草丛生,现在都被雪压在下面,她走得急,没注意脚下,滑倒还跌了一跤。


    老妇人“哎呦”喊起来,半晌之后,居然能撑着腰自己站起,推门走了。


    她泄愤一般,关门时动作很大,门口的“灵蛇呈瑞”被震得彻底变成了灰,褪色成白底的“福”字也飘飘落在了地上,老妇人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关,大门来回晃荡,嘎吱地响。


    老妇人离开时自然没看见雷淑韫,她早已熟练地“端”起狗子,躲上了赵娘子家的房顶。


    她是凭空浮在上面,万一她和狗子坐上去,导致赵娘子家年久失修的房顶塌了怎么办,她是来了解情况、雪中送炭的,不是来雪中送塌房的。


    雷淑韫低头看着一声不吭的狗子,它还怪懂事的。


    见老妇人走远,她才从房顶跳下去,狗子也轻盈地落在旁边,摇了摇脑袋上的雪,就抬头看向她。


    雷淑韫没急着进门,反倒朝大门走过去,将嘎吱晃荡的大门关好了。随她走动,院子里的雪神奇地融化,一条小路显出,雪景中青绿的荒草也可爱起来。


    她刚关好门,就听见了房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谁在外面?”


    雷淑韫转身,对哮天犬摇了摇头,它便老老实实坐在了外面,雷淑韫满意地摸了摸它的头,自己提步推门,进了赵娘子的家。


    杨清源还要在灌江口过日子,她若暴露了他的狗,对他也并非是好事。


    赵娘子家的正堂没有点烛火,外面阴沉沉的天,她的屋子里也是阴沉沉,倒是唯一一扇破了的窗,隐约还能透些天光进来,可风雪也因此进来了,还显得这阴沉沉的房子里有些潮湿。


    雷淑韫打量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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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堂放着桌椅,虽然旧了,但还是整整齐齐地码着,想来赵娘子未入狱时,也是悉心照料着这个家。


    跨步进了东屋间,雷淑韫终于瞧见房间里唯一的光,是赵娘子的床头放了一支摇曳的残烛,烛光晃动,为赵娘子煞白的脸色镀了一层暖意。


    抱病在床的赵娘子蹙眉,虚弱地问:“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


    雷淑韫还没说话,赵娘子又道:“你恐怕是误闯进来的,看你衣着华贵,应是好人家女子,快离开吧,若与我沾了关系,对你名声不好。”


    雷淑韫弯嘴角,浅浅露出个笑,她亲切地坐在了赵娘子床边,询问道:“娘子不必担忧我,你且当我是好管闲事的人吧。”


    她对着残烛伸手,残烛蓦然重新生长,简陋的烛台也焕然一新,不仅如此,放烛台的床边柜,简陋的床榻,都如获新生,倏然变得崭新。连她身上盖着的又硬又潮湿的被子、头下的禾秸枕也变成松软的棉枕,好像她从前在宫里枕的那样。


    奇事还在她残破的家中继续发生,地面坑洼潮湿的泥土地被默默抚平、变得干燥,头顶总是向下掉泥子、草木的屋顶继而变得完好如初,再往外她虽然看不见,但房中一直萦绕着的冷飕飕的风也消失,她猜测是堂屋的破窗也被修好了。


    雷淑韫凭空取物,在她床边柜上放了一碗姜汤,热腾腾的雾气,让她眼眶中迷蒙起来。


    “神仙……是神仙……”


    赵娘子泪如泉涌,嚎啕哭起来。


    “您一定是神仙,求您救我!我实在冤枉!”


    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擦掉了她的眼泪,随即将她扶起,雷淑韫柔声道:“先把姜汤喝了,不着急,有话慢慢说。”


    外面的哮天犬察觉到了雷淑韫在里面的灵力波动,它警觉地竖起耳朵听着。


    里面哭哭啼啼的赵娘子委屈极了。


    二十一年来,日日夜夜是如何度过,她又是何等心焦,都一并语无伦次地朝心软的神仙倾诉,擦不净的眼泪一股股地涌出,声音更是几度哽咽得说不下去。


    其中伴着雷淑韫柔声的安慰,耐心的安抚。


    哮天犬也有些怅然,不单是为了赵娘子,也为了雷淑韫。


    它当时站在主人身边,亲眼看见昔日风光无俩的雷神喝下了忘魂汤,随后在天牢中痛晕过去。


    她还要受四十九道长恨鞭的极刑,哮天犬心想,她那时也是冤枉的,怎么她没有这样对着主人嚎啕大哭呢。


    ……


    既然说好午饭会回去吃,雷淑韫自然记得她和杨清源的约定,安抚了赵娘子片刻之后,就使法决叫她睡下,再哭下去,赵娘子的眼睛都要保不住了。


    雷淑韫从赵娘子焕然一新的家中走出来,就见门口的哮天犬趴在地上,尾巴在地上拍着,脑袋搁在交叠的两只前爪上,见她出来,也没向往常那样高高兴兴地冲她咧嘴笑,狗子显得有些忧郁。


    雷淑韫半蹲下来摸摸它。


    “你也听到了赵娘子的话,对不对?”雷淑韫低声问。


    狗子不会说话,只是半抬起头,拱进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哼唧着。


    雷淑韫承诺:“放心,我会叫她沉冤昭雪的。”


    司管雷象、能代天行道、刑罚因果的神仙做出了承诺,那一瞬间,不死不休下了三天两夜的雪,终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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