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淑韫低头,没想到他手中的杯子突然掉了,她伏身下去捡碎片,指尖还没碰到,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杨清源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来就好。”
雷淑韫也没谦让,直起身子后,还在耐心等着杨清源的回答。
他缓缓捡起地上的碎片,心神宁静下来。她要找“杨戬”,估计是为了赵娘子的事情,而不是别的。
仿佛说服了自己,杨清源温和的笑容再次回到了嘴角,他道:“二郎神君?我却没听说过,或许你可以问问灌江口的其他人。”
没听说过?不应该呀……
杨清源继续道:“你若不嫌弃,我可以——”
他声音蓦地顿住,瞳孔蓦然失焦,有一瞬间仿佛丢了魂似的。
杨清源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再开口,声音却有些晦涩,继续道:“你若不嫌弃,就让笑笑陪你去逛逛灌江口,它通人性,能保护你。”
雷淑韫托腮望他,却没追问他为何突然改口,方才明明是想说他自己亲自作陪的。
清源公子神神秘秘,倒更叫她心痒痒。
雷淑韫弯了眼角,没有追究:“好啊。事不宜迟,我与笑笑即刻就走。”
她在正厅门口吹了声口哨,哮天犬听到召唤,风一般地冲到她旁边,“汪汪”两声打了招呼,就热情地围着她一圈一圈地转,猛烈摇动尾巴,噼啪噼啪地打在她的腰、腿上,居然有点疼。
雷淑韫哭笑不得,弯腰试图制止狗子绕她转圈的行为,可她刚弯腰,哮天犬就眼眶一湿,三天了,她终于一改疏离,愿意抱它了,就像从前一样。
狗子后腿一蹬就飞扑上来,雷淑韫稳稳地接住了大狗,她有点震惊地“端”着它。
她好赖是个神仙,虽不至于抱不动大狗,但无论如何,狗子灵活地飞上自己肩头的这一幕还是太震撼了。
她转过身去,看着站在正厅中亦是哑然的杨清源,最后也没说出什么让他管管狗之类的俏皮话,只道别:“我走了。”
杨清源下意识:“那午饭……”
雷淑韫也下意识:“午饭回来吃。”
他二人顺畅地一问一答,哮天犬已经高兴地准备出门了。
它好像回到了从前在天庭的日子,主人忙于各类事务,没时间陪它玩,这时候雷淑韫就会出现,总会带着各样好玩的东西,吸引它出去。
但那时候它还是个懂事的乖狗狗,察觉到主人休息了,它就丢下雷淑韫冲回神君府。
哦,这么看来,主人的分身,杨清源,现在和它当时挺像的。
它刚才也察觉到了,主人已经从结界中出来了,但现在在灌江口,它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主人才不会管它在哪里疯玩。
可杨清源就不一样了,主人一旦出关,就一定会去找他,确切来说,是去找那个锦匣。
杨清源只能立刻赶回去。
雷淑韫端着狗迈出大门,正厅中的杨清源身形一晃,连带着地上没捡完的碎瓷片、桌上的早餐一同消失。
他回到了清源崖的神君府中,那支白色的锦匣还在博古架上放着,他身形渐渐变淡,变成一道白光,回到白色锦匣之中。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机关自然而动,床头的暗格变回原来的样子,哮天犬虽然整理好了床铺,但是爪印也留在了上面,被他一并清理。而博古架上的白色锦匣,照例被笼罩进隐形的结界之中,一切就像从未发生那样。
片刻的时间,一道穿着玄色锦袍的人影出现在门外。
随他挥手,两扇门自动打开,光在他身后打进房间,冷得不像话。空气中些许灰尘浮动着,银白色发丝垂在他身后,发尾无风自动,显出冰冷肃杀的气质。
他与杨清源有一样的脸,但额心却有银色的藤蔓——是天地法则赠与他的第三纵目,正乖顺地伏在他额心正中央。
神君蹙眉,目光中隐隐含着挣扎。
他眼睑微抬,瞥了一眼床边,暗格便自己动了,博古架上随之再次出现白色锦匣。
杨戬朝那方向抬手,虚握一把,锦匣便自动飞到他的手心。
杨戬眸光发冷。
雷淑韫此前在杨清源身上瞥见的清冷,不及这位封神量劫时亲手杀出赫赫战名的神君千分之一。
杨戬落座于榻上,他抬手松开锦匣,它便随他心意浮在他面前,望着锦匣,杨戬眉头愈发皱起。
二十一年了。
他自卸任司法天神回到灌江口,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
他左手作剑指,缓缓贴近鼻峰、靠近眉心,第三纵目随之打开,其中却有一道灵蕴被析出,宛若一滴血泪,滞留在他指尖。
锦匣打开,那滴血泪落在其中,荡起泛着粉色的涟漪,锦匣中仿佛有水一样的灵蕴,都是他自身体中一滴滴析出,最终积少成多,几乎满了一整盒。
那滴血泪析出后,他的神色才重归冷漠。
他垂眸望着锦匣,半晌后,才收回目光。挥手之间,那锦匣重新回到了博古架上。
他常这样行,周而复始,二十一年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需他析出血泪。
杨戬清晰地明白这滴血泪的成因。
二十一年前,曾经张扬明艳的雷神,面无血色坐在天牢之中,门外的司命星君再三地劝她不要喝忘魂汤。
他听见司管雷象的仙子说话,是平静而绝望的语气。
“不必再劝了,递给我吧。”
司命星君百般劝阻无果,只好将藏在袖中的荷叶送了过去,荷叶中央一汪清水,晶莹剔透。
忘魂汤的其一原料便是九天之上的无根水,除非瑶池莲叶,否则接不住它。司命星君受她所托,忠她之事。
接过莲叶,她眼神落在上面,轻轻说:“我对神君,多年痴情无果,可如今我落到这田地,或许无果,才是好果。”
她一饮而尽忘魂汤,瑶池莲叶落地时,顷刻成了灰。
此后二十一年,杨戬每逢雷雨夜的心如刀绞,都与那一天相关。
杨戬参不透自己为何频频心中绞痛,乃至生了心魔,但他自有百般本事不叫自己受苦,这锦匣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锦匣像填不满的岷江水,而他曾经以为,只要剥离便足矣,如今看来,却是治标不治本。
杨戬出来,却没听见哮天犬的声音,估摸它又出去玩了,他也不拘着它。
他离开卧房,抬头望去,雪旋旋而落。
六月落雪么……
杨戬收回目光,眼底全是冷漠,他不打算再管这些。
他离开后,锦匣中的杨清源出现在房间里。
这次血泪中蕴含的神力来自第三纵目,他只是分身,这道神力对他而言实在过重,杨清源一时承担不起,单膝屈腿跪在了地上。
他墨发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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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住了脸,原与杨戬有着明显的区分,只是他如今,不得不更像杨戬,仿佛他越不想做杨戬,他就越逃不开杨戬。
杨清源抬头,原本光洁的额心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银白色藤蔓,正宛若杨戬的第三纵目。
……
哮天犬在雪地里打滚,不仅如此,还非要一头扎进大雪堆里,或者摇晃挂满雪和冰溜子的大树,雷淑韫怎么拉都拉不住。
在第三次被雪砸了满身之后,雷淑韫趁着没人注意,直接在手中变化出来一圈链子挂在了哮天犬的脖子上。
她深呼吸了一轮,不知道杨清源到底多久没带狗出去遛弯了,笑笑怎么像脱缰的野马一样。
狗子试了几次发现无法挣脱,这才终于老实下来。
雷淑韫循着记忆回到渡口,一路上碰到许多唏嘘的人,一边对着三天三夜的大雪而感慨,一边说着那天渡口投河一事的后续。
“赵娘子那天到底有没有跳下岷江啊?”
“跳了跳了,浑身都湿透了,肯定在岷江里走了一遭。”
“岷江水多急啊,她怎么还好端端的,恐怕只是走到一半,做做样子罢了。”
“你做做样子能全身湿透么?我可看得清楚,赵娘子跳了岷江,又被岷江里的神仙抬起来了。”
雷淑韫沉思片刻,喃喃道:“看来赵娘子没有死,若是能去她家里看看,就好了。”
哮天犬听到了她的话,她有心愿,哮天犬自然想要满足,不过是找那个赵娘子罢了——
它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锁定了味道后,就回头虚虚咬了一口雷淑韫的手腕,试图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雷淑韫困惑,但还是跟着狗子往前走。
杨清源的狗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但它的确很通人性,比方说她踉跄地跟了几步之后,狗子发现她老实跟上,也就不带着她走了,免得她跌倒,转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她前面带路。
雷淑韫跟着哮天犬,好整以暇地观察它。
左拐时,狗子会回头叫一声,右拐时,狗子会回头叫两声。
雷淑韫佯装迷路,蹲下身子问它:“唉,我这脑子不太好使,已经有点迷路了,待会儿我们可怎么回去呀?”
哮天犬心想,这不还是小事一桩。
它叫了两声:“汪汪!”
雷淑韫:“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带我回去?”
哮天犬骄傲地昂起头:“汪汪!”
雷淑韫摸摸它的头:“乖狗狗。”
哮天犬高兴地围着她转圈圈。
眼看着自己要被捆起来了,雷淑韫制止了它,又笑眯眯道:“如果你能带我回去,就汪一声,如果不能,就汪两声。”
哮天犬:“汪!”
区区认路,不在话下。
它这一叫,雷淑韫心里已经有了底,之前与它说话,都是叫两声,按照习惯来说,这回应该也回两声才对。可它偏偏只叫了一声,至于背后原因,真是呼之欲出。
雷淑韫笑容不见,凑近它的耳边低声说:“笑笑,我问你……”
她宛如恶魔低语。
“你说,普通的狗,能听得懂人话吗?”
上一秒还高兴咧嘴的哮天犬,闻言瞬间收起了笑容。乌亮的眼睛朝上一吊,显得委屈又无辜。
它缓缓转头,跟雷淑韫对视时,都在瞬间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