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愈发大了,扑簌簌往下落,雷淑韫站在船头,伞面上已经落了一层霜似的白。
老船夫只顾着摇橹向前,没注意到他的船和他自己都没沾上雪。
眼看着快要靠岸,老船夫才问:“客人,月底我来接您过岷江,可好?”
雷淑韫心想,若是请到了杨戬,倒也不必过岷江了,直接回天庭便是,便委婉谢绝了老船家的邀请。
老船家也不多问,笑着应下。
靠岸后,老船夫没向她要船资,只是晃晃悠悠着调转船头,继续回头去了,说来也怪,本以为出船一趟至少得掉半条命,谁曾想岷江平静无波,路上还有风相送,过来竟然如此轻快,他甚至还有余力掉头回去。
雷淑韫手中捏着决,目送老船夫离开,自然,他会安然无虞地抵达南岸,同时还会发现船舱中的那只野山参。
她转而看向灌江口的渡口方向。
落雪拂面,却不觉得冷,这天相怪异,显然是有冤情。
……
撑着油纸伞的女子自渡口方向而来,与摩肩擦踵的众人逆向而行,油纸伞遮住她的脸,只能看见精巧的下巴,延伸向下,有一道浅红色的鞭痕爬在锁骨处,蔓延进领口之中。
她手指微微抬起了伞,雷淑韫眉头微蹙,进退两难。
这样多的人朝渡口方向挤,将她堵在了拱桥上。又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想要使术法,讨巧从桥上过去,亦是不便,可一直被堵在桥上更不是个事儿。
她忽然见一个孩子也随着众人渡口挤,竟然站到拱桥的扶手上,身形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雷淑韫下意识上去,捞了他一把。那孩子好不容易站稳,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见她身形反倒晃悠起来,“扑通”一声跌下桥去。
方才她一只脚站在扶手桩子上,本就没站稳,另一只脚的落脚处,还有人将手放上去了。
雷淑韫可万万不敢踩,万一给这凡人的手踩碎了呢?
瞬息之间的变化,让掉下桥去的变成了雷淑韫本人。
站在拱桥下的小河中,她感慨万分,不由得怪自己非要热心肠这一回。
难怪那孩子差点要掉下来却没人搭把手,原来是因为这小河够浅,只到她的膝盖处。
清澈的河水被绣金线的玄衣推开,又随着她的走动被搅得浑浊,她踩着涟漪上了岸、坐在河边柳树旁,正在无奈地拧裙子时,忽然听到了一声犬吠。
“呜汪!”
雷淑韫愣了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一愣,只是有种熟悉感油然而生,她下意识转头朝向犬吠的方向,可那声音瞬息之间就到了耳边。
“汪汪!”
雷淑韫扭头,撞进了水汪汪、乌亮的眼珠子里,是一只大狗,毛发泛着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金毛就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脸,还热情地舔了她一口。
雷淑韫有点懵,狗子又冲她急切地叫了几声。
“汪汪汪!”
似乎在埋怨她怎么还没想起自己是谁,狗子委屈地哼唧着,可尽管委屈,与她久别重逢,狗子还是尾巴摇得欢快,高兴地咧嘴笑着。
雷淑韫看着狗子的笑脸,脑中有什么被刺痛了一瞬,她好像……见过这只狗子,也见过这张灿阳似的笑脸。
“回来。”
岸上有道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雷淑韫和狗子一齐朝岸上望去,目光穿过朦胧摇晃的柳条,和愈发遮天蔽日的鹅毛大雪,一位公子长身如立,隐约站在那里,却又好像随时会离开。
这人声音好听,气度非凡,由于大雪的缘故,雷淑韫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因着漫天大雪的氛围,她心中笃定。
应该很帅。
雷淑韫想着。
狗子的事情瞬间被她丢到九霄云外。
雷淑韫勉强保持一个风度翩翩的姿势起身,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虽然拖她后腿,但色令智昏,她还是大着胆子朝那位郎君走去。
拨开恼人的柳条,雷淑韫终于看见了这位郎君的相貌,真真是公子如玉,且有一副举世无双的眉眼,就连薄唇也是销魂,更不用说这宽阔的身姿,一看就很适合她的脑袋枕着。
欣赏完了他的相貌,雷淑韫大着胆子撑起了伞,挡去了他头上的大雪,又不经意般,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
“这样大的雪,公子怎么一人站在这儿?”雷淑韫言笑晏晏。
雷淑韫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想,俏郎君肩上一层薄薄的肌肉也是正正好好。
面前的公子容色清冷,落在人身上的目光有天神之威,两人目光相触时,雷淑韫竟下意识想退开一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俊俏郎君察觉到她的退意后,神色竟然柔和了几分。
他开口,回答起她前面的问题来。
“我带狗出来转转。”
他嗓音也好听,方才离得远听不真切,如今凑近了,雷淑韫更是浑身舒坦。
俊俏郎君蹙起好看的眉,恰到好处地表示了疑惑:“倒是姑娘,怎么在河里?”
雷淑韫被问得有些尴尬:“这个,说来惭愧,我自外地来此寻亲,想不到刚下船,就遇见许多人往渡口方向走去,方才一不留神,被挤下桥去了。”
郎君也不多问,只低头看着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腿上,想必穿着很不舒服。
他就直说:“姑娘衣服湿了,倘若不嫌弃,可以赏脸去寒舍更衣。”
雷淑韫有些讶然,不着痕迹地一抬头,看见眼前的清冷公子刚察觉到自己此言的主动含义,正懊恼地收回视线。
方才的清冷谪仙人,脸上有了这样的神色,就好像是嫦娥仙子落了地,一下子栩栩如生起来,勾得她心痒痒的。
雷淑韫心想,既然你主动相邀,那就怪不得我了。
天庭给分派的任务固然重要,但她理论上在天牢里受了一个多月的苦,刚出来先休息休息又怎么了?连司命星君都劝她别累着自己,何况他还这么帅。
她勉强算是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工作可以先放一放,反正又没人抢她的工作,迟早都得她来干。反正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且天庭没有时限要求,那迟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
可美人就不一定会等着了,到了她嘴边岂有放过的道理。何况刚才美人还盛情相邀了!
雷淑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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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说服了自己,心中虽是乐开了花,但表面上看着仍是彬彬有礼:“既然如此,就多谢好心公子了。”
小拱桥早就容不下这么多人,方才雷淑韫被挤下去,倒像是开了个头,不少人从小河中蹚水过去,清澈的小河这会儿已经被搅弄得浑浊不堪。
郎君也察觉此地不宜久留:“我知晓有条小路,请随我来。”
雷淑韫笑着跟上他。
狗子也乐颠颠地跟上了他俩。
狗子不嫌弃雷淑韫身上湿漉漉的,只腻歪地贴着雷淑韫走,还抬头依赖地望着雷淑韫,尾巴甩的像风火轮。
雷淑韫左边狗子右边帅哥,一时间被紧紧护住,再也没有人来挤她。郎君也不亏是本地人,带着她七扭八绕的,竟然神奇地离开了人群的包围圈,又到了一条小路上。
人声再鼎沸,此刻抛在了身后,但却有几句话,长了翅膀似的,飞进雷淑韫耳朵中。
“赵娘子要投河了,走,去看看!”
“她说那人不是她所杀,莫非是真的?”
“我看有可能,都六月了,能下这么大雪,可见赵娘子实在是冤,连老天都给她鸣不平。”
“嘁,她在牢里坐了二十年,谁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就是就是,哪怕本来是好人,在牢里二十年出来,谁知道都学了什么。”
雷淑韫嘴角的笑容降了一些,隐晦地朝渡口的方向看了眼。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竟在无意识地摩挲着腰边挂着的小荷包,以雷淑韫自己的性格来看,她倒是愿意了解探寻,渡口投河那人究竟所为何事,但……
雷淑韫想到天牢里的画面。
她被困在天牢之中,手脚的镣铐仿佛有千斤重,身上新旧鞭痕彼此交织。
天牢的墙上密密麻麻用血迹写了许多字,入眼的除了那个“冤”,还有一行格外醒目,似乎要刻进她的灵魂之中。
那行血字写的是:
“装聋作哑,不必管它”。
天牢中的那句话好像一道符咒围着她,叫她不去再看面前的“冤情”,反反复复地提醒了她要“装聋作哑”。
雷淑韫刚穿越过来不久,她并不打算忤逆这些刻在血肉里的“规则”,毕竟她心中隐隐有所感应,这些“规则”是为了保护她。
她脸上重新扬起笑意,摸了把一直蹭她的狗子,又抬头,朝前面的美人打听:“对了,还不知公子尊姓?”
被她问话的公子看上去有些奇怪,雷淑韫没有错过他方才看向自己时,出现了一瞬奇怪的神色。
那公子微微垂眸,低声说:“在下杨……”
杨戬心想,他实在也不愿再做“杨戬”,何况她本就想忘记这个名字,不是么。
想到了那处陡峭的悬崖,杨戬就借它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杨清源。”
他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以便雷淑韫来称呼他,有别于“杨戬”。
他想借这个名字,与她重新开始。
这次他既然清晰地知晓了她的情意,亦为她倾心,他们一定会有个美满的结局。
毕竟,雷淑韫像当年初见一样,依旧对他的“美色”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