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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星见

作者:叙于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开学不过几天,闵逢星就和班上大多数人熟了。她和同学分享零食,聊知名的歌手,总是笑眯眯的,很讨人喜欢。闵逢星自己不知道,她用实力打破了大家对她的偏见。


    其实闵逢星在学校里也挺有名的,一进附中就被人“扒”出来家里有钱。但她本身是很低调的,没认为自己和普通学生有什么不同。现在在一班,大家也都不在意她富家女的身份了。知道她是美术特长生,同学们会主动要求能不能看她画的画。闵逢星觉得学霸们也没那么吓人,可好相处了。


    “慧晴慧晴,你的围巾好好看。”


    彭慧晴是数学课代表,说活的声音总是温温柔柔的:“谢谢星星,这是我妈织的。”


    “你妈妈手好巧哦。”闵逢星又看了几眼,灵光一现,翻出本子在上面涂涂画画起来。


    “你在画我的围巾吗?”


    “对,这种配色好好看的,可以画那种很蓝的场景,冰川啊湖啊什么的,哎呀我画好了再给你看。”闵逢星说得很快,说完就投入到画画中去了。


    彭慧晴不敢打扰她。一旁的裴延夸她:“你这个想法蛮好的。”


    “那是。”闵逢星从来不谦虚自己的美术天赋。


    后座的凌苒悄悄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彭慧晴的围巾,确实是很漂亮的配色。


    闵逢星坚持不懈地同凌苒拉近关系,具体表现如下:


    “凌苒凌苒,有没有人夸过你真的超级无敌漂亮!”


    “凌苒凌苒,这种饼干真的很好吃。”


    “这道题我不会唉,你能教教我吗?”


    “凌苒凌苒......”


    一天美术课,闵逢星转过来:“凌苒凌苒,你看看我这种画法,好不好......”


    凌苒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闵逢星闭上嘴,眨了眨眼。


    “闵逢星,转过去,现在是上课时间。”凌苒压低了声音说。


    闵逢星看见她桌上摆的是一本英语题册。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美术课吗......”闵逢星听话地转了过去,把凳子翘起来往后倒,对凌苒小声说。


    凌苒看了看讲台上打瞌睡的美术老师,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闵逢星在凌苒桌上放了一块巧克力。


    已经好几天了,凌苒没有一次接受过她的零食。


    本以为这次也一样,可是等了十几秒,巧克力还没有被退回来。她回头一看,凌苒捏着那块巧克力,说:“谢谢。”


    闵逢星笑逐颜开:“嘿嘿,不用谢啦。”


    当天,闵逢星郑重其事地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凌苒吃了我的巧克力,这是第一次,她肯要我给的东西。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闵逢星都幻想出了和凌苒成为朋友后,凌苒给她当模特的场景。


    凌苒清净了不到三分钟,闵逢星传来纸条,展开一看:我可以叫你阿苒吗?


    [不可以。]纸条传回来,上面多了这三个字。


    [那我叫你什么啊?]附带一个委屈的表情。


    [名字]


    名字?一点都不特别。


    闵逢星安慰自己,没事,慢慢来嘛。


    一转眼就是周末,想到有两天见不到凌苒,闵逢星有些失落,她邀请凌苒来家里玩,凌苒拒绝了。


    周五晚上,闵逢星给江曼打电话:“妈妈,和凌苒做朋友好难哦。”


    “可能人家有一点慢热吧。”江曼猜测。


    “那也太慢热了吧。”闵逢星叹了口气。


    江曼安慰她:“没关系的,妈妈相信你。明天让爸爸带你去逛街好不好,买新颜料。”


    新颜料的诱惑力是足够的,闵逢星高兴地接受了江曼的提议。


    闵成禹同志劳累了五天,周末还要被闵逢星压榨,怨气不是一般的大,奈何江曼一个电话打过来他不得不从。


    他把车开得很颠簸,闵逢星喊:“你谋杀亲女了。”


    “谋杀漏风小棉袄,请准确用词。”


    闵逢星眼睛一瞪:“我告诉我妈妈去。”


    闵成禹:“要买什么跟爸爸说噢。”


    他们去了闵逢星常常光顾的那家画材店。闵逢星挑得很认真,闵成禹不敢打扰她。


    在画材店耗费了近两个小时,最后闵成禹付了钱,拎着极沉的一袋东西上了车。闵逢星还不停地让他小心点。


    闵逢星想吃肯德基了,到地方后发现人太多了,又想去吃西餐,惹得闵成禹真想抽她。


    从餐厅出来后闵逢星要去逛街,美其名曰“消食”。于是闵成禹知道,闵逢星今天绝对不会碰作业一下。


    逛着逛着,闵逢星的注意力被橱窗里的相机吸引了。


    “爸,你看我玩这个酷不酷?”


    闵成禹一看,是一架徕卡,当时就笑了:“你别糟蹋人家了。”


    “什么叫糟蹋?这是我的爱好,从现在开始。”闵逢星叉腰昂头。


    闵成禹只好依着她。他知道,闵逢星对相机的新鲜感不超过三天。


    闵逢星美滋滋地捧着新相机,一会儿停下来拍这个,一会儿又拍拍那个。闵成禹搞不懂有什么好拍的,但不准备扫她的兴。


    忽然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闵逢星的镜头里。她疑惑地放下相机,看了看周围。


    一个戴着黑口罩的人在发传单,如果别人不要,她会追上去,实在不要,那就算了。


    二零零六年,一家电脑汇周围会有好几个发传单的人。后来闵逢星知道了,那时发一天传单大概能挣五十几块钱。


    闵逢星其实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凌苒,直到那人若有所感地往这个方向看了看--闵逢星发现她发传单的动作僵住了。然后凌苒往另一个方向走。


    闵逢星把手里的相机往闵成禹手上一塞:“爸,你先回去,我有点事,待会儿给你打电话。”


    闵成禹没反应过来,闵逢星着急地冲进了人潮中。闵成禹不太放心,人这么多出事了可怎么办。他跟上去,看见闵逢星问一个人要了张传单。对,不是别人主动给的,是闵逢星要的。


    很快,闵成禹接到了闵逢星的电话:“爸,没什么事,你去车里等我吧,真的没事。”闵成禹向来尊重她,看情况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于是走远了观望--闵逢星现在不会希望他在场。


    “组装电脑,维修电脑,看一下吧,谢谢。”


    “先生,这边看一下吧。”


    “对,有优惠的,看一下吧。”


    “谢谢。”


    ......


    凌苒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显得很闷。闵逢星注意到她冻得发红的手,感觉很难受--凌苒不该在书桌前写作业吗?


    人流如织,她们之间隔着距离,却又好像是并肩站在一起的。


    凌苒手上的传单越来越少,最后完全没有了。她终于转过身来正视闵逢星。


    “闵逢星......”凌苒冻得僵硬的手指蜷了下。


    “你放心,”闵逢星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不会说出去的,相信我。”


    凌苒“嗯”了声,说:“谢谢。”


    谢什么呀,有什么好谢的。闵逢星后退几步,走了。


    凌苒才舒出一口浑浊的气。


    回家的路上,闵成禹察觉到了闵逢星的闷闷不乐与那么一点说不清的难过。


    “爸爸,你能不能帮我个忙?”闵逢星先开口了,这令闵成禹放下心来。


    “说吧,什么时候没答应过你。”


    听完她的解释后,闵成禹立刻说:“有啊。”


    “谁啊?”闵逢星没想到她老爸这么高效。


    “你啊。”


    见过发传单的凌苒,闵逢星加深了对“自尊”这个词的理解。


    自尊就是一种丢掉了会让人痛,但是扛起来又很重的东西。


    周日,闵逢星过得不高兴。满脑子都是凌苒,她真的好想凌苒。


    闵逢星进了画室,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下午,画了幅画,她给它取名为??另一面??。


    画面整体是冷色调的,比较压抑沉闷。其实闵逢星很少画这类的作品。


    灰沉的天,林立的楼,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地面上是被丢掉的传单。


    闵逢星见到了凌苒的另一面,这打破了闵逢星的象牙塔,让她与世界平视,于是她也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凌苒不是没想过会碰到熟人,所以她欲盖弥彰地戴了口罩。可还是被闵逢星识破。那时,闵逢星拿着崭新的相机,很惊讶的样子。闵逢星承诺不会说出去,凌苒也相信她。但那晚,凌苒缩在被窝里,掉了几滴泪。


    周一中午,凌苒没去食堂吃饭,闵逢星也没去。凌苒看出来闵逢星有话对自己讲。


    教室里只剩她们两个了,闵逢星喊:“凌苒。”


    凌苒应了,静待她的下文。


    闵逢星开门见山:“你来给我补课好不好?”


    什么?凌苒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成绩不太好,你帮帮我好不好?当然啦,我肯定不会白白压榨你的,这样吧,按小时计价,你辅导我一个小时,我付给你四十块报酬。鉴于帮我补课很辛苦,可以适当考虑稍微贵一点......”闵逢星有些紧张,语速比平常快。


    “闵逢星,”凌苒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你在可怜我。”


    凌苒的冰冷令闵逢星无措。“不是,”闵逢星微微垂头,又说一遍,“不是。”音量还是很小,却足够坚定。


    “你很善良,富有同情心,你在街边看到乞丐会给钱,这和你看到我窘迫的样子会想帮我是一个道理,你可怜我,像可怜乞丐一样。”凌苒说着,攥紧了手中的笔。


    “不是,”闵逢星同她对视,这次反驳得更大声,“我是可怜乞丐,我认为这没有问题,对弱者的怜悯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但我没有可怜你,我不觉得你是弱者,你比我强大,比好多人都要强大,我不可怜你,我......我心疼你。”


    “你好强大,妈妈说有时强大就是一种勇敢。你勇敢到不怕被人瞧不起,可我会怕你被人瞧不起。哪怕你家境很好很好,但如果你只是受了点小伤,我都会难过,我不想你受伤--这难道不是心疼吗?”


    凌苒怔住了。她的心里仿佛埋进了一粒种子,已经发芽了,她能听到它破土的声音。


    凌苒问:“闵逢星,为什么?”


    闵逢星说:“不是说过了嘛,我想和你当朋友,心疼好朋友怎么了,不行吗--哎,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啊,不答应我可要去找别人了,虽然那个人可能没你这么厉害,不过......”


    “答应,”凌苒终于撤去冷漠,很浅地笑了,“闵逢星,我答应。”


    闵逢星被她的笑晃了眼,跟着笑,心想,怎么会有凌苒这么好看的人啊。


    她们约定每周一到周五,每天辅导一个小时,周末每天四个小时。


    闵逢星说:“那你周末可不能去干别的哦,我要‘买断’。”


    四个小时怎么买断?凌苒只说好。


    “要是我进步了,我爸爸一定会给你发奖金的。”


    “好。”


    “最后最后,”闵逢星的眼睛亮亮的,她抬头看着凌苒。


    凌苒想到她以前见过的一只小羊羔,也是这样,眼睛很亮很圆。


    “我可以叫你阿苒吗?”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凌苒把这件事告诉了马澄云,马澄云说不影响成绩就好。


    周五放学后,闵逢星把凌苒带回家,在小区门口让她登记。


    “叔,这是我朋友,以后要常来的。”闵逢星对执守的保安说。


    “好,记住了。”


    这个小区离附中很近,就是为了闵逢星读书,江曼特意买的公寓。


    闵逢星带凌苒认路,碰到两个熟人在遛狗。


    “裴延?你们怎么在一块儿?”闵逢星问。裴延和严非让在一起。


    “就来玩啊。”裴延显得不自然。


    “不是说了他不是啥好人嘛。”闵逢星翻了个白眼,对凌苒介绍,“严非让,我半个邻居。”


    凌苒说:“我们认识。”


    “怎么认识的?”


    严非让说:“数学六十分的人还是别说话了。”


    闵逢星炸了:“六十咋了?六十吃你家大米了?”


    凌苒拉了拉她的胳膊,说:“之前竞赛时认识的。”


    裴延也连忙制止这场“战争”,说:“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啊,拜拜。”


    走之前严非让还瞥了闵逢星一眼,嘲讽到位。


    闵逢星控诉:“你看他什么素质!”


    凌苒不做评价。


    她们进了屋,闵逢星给凌苒找了双新的白色棉拖鞋。凌苒换下自己陈旧的布鞋,放在一边摆整齐了,但鞋子跟干净的大理石地板还是格格不入。凌苒不再看。


    陈兰从厨房里出来:“星星回来了。”


    “嗯,陈姨,这是我朋友,她叫凌苒。”


    “呀,小姑娘长得好俊哦。”


    “嘿嘿,我也觉得。”


    凌苒向陈兰问好:“阿姨好。”


    “好好,你们去学习吧,我来做饭了。”


    闵逢星带凌苒去了书房,书房里很多书,排列有序,像一个小型图书馆。


    凌苒惊奇地扫视一圈,隐隐羡慕。


    闵逢星把作业翻出来:“先讲数学好不好?”昨天的周考,她数学只有六十一分,而凌苒是满分。


    “都听你的。”


    两人坐在宽大的实木桌前。


    凌苒先从教材上的概念和例题讲起,讲了大概一个小时......闵逢星眼皮一沉,脑袋一歪就倒在了桌子上。果然数学这玩意儿,凌苒来了都没用。


    “......”凌苒怀疑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当老师。


    “闵逢星。”凌苒放下笔,叫醒她。


    “啊?”闵逢星清醒了点,“讲得特别好啊......我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啊哈......”她打了个哈欠,问:“我可以放首歌提提神吗?”


    放歌能提神吗?凌苒不知道,但说好。


    书房里有音响设备。闵逢星放了自己喜欢的歌。


    “要换一个讲吗?英语?”


    除了数学,闵逢星第二恨英语。


    “好。”


    歌声缓缓流淌。凌苒一点一点地给闵逢星剖析长难句。


    “等等,这个词我不认识。”


    李克勤的歌声动人:“视线碰上你怎不心软......唯有狠心再多讲......”


    “frequency,名词,意思是频繁,发生率。”凌苒的笔尖点过另一个单词,“这个呢?”


    “也不认识。”


    “violence,名词,暴力,暴行......”


    歌声萦绕:“分开虽不可改变,但更珍惜一刻目前......”


    闵逢星轻轻地跟着哼唱,看着试卷,停下来说:“懂了懂了,下一句。”


    凌苒原本担心音乐会影响她,现在见她还在状态,也打消了顾虑,专心给闵逢星分析语法。一篇阅读讲得很细,差不多半个小时。闵逢星觉得凌苒好厉害,那些个什么主谓宾,在凌苒这儿就像听话的士兵,凌苒作为主将,十分了解它们,比孔之章还厉害。


    此时在家中的孔之章痛心地看着成绩单上的最后一排数字,叹了口气,深感自己终于还是碰上了职业瓶颈。


    闵成禹又出差去了,陈兰做饭的量少了。闵逢星热情地邀请凌苒留下来一起吃,凌苒不好拒绝,同意了。


    闵逢星往凌苒碗里夹了一只螃蟹:“陈姨做的螃蟹可好吃了。”


    凌苒说谢谢,但没立刻动那只螃蟹。闵逢星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连忙喊陈兰:“陈姨,你帮我拆螃蟹好不好?我拆出来的肉总是碎的。”


    陈兰当然答应了,看到凌苒碗里也有一只,顺便夹来拆了:“我帮你们弄,这个有点麻烦的哦。”


    闵逢星给凌苒夹了另一道菜。


    凌苒也说,谢谢。


    “要是我给你夹的菜你不喜欢你直说哦。”


    “好。”事实上凌苒没拒绝闵逢星放在自己碗里的每道菜。


    于是闵逢星开始投喂凌苒,凌苒吃饭速度不慢,可很快她的碗里的菜还是堆成了一个小山。凌苒不得不婉拒闵逢星的好意了。


    闵逢星意犹未尽地放下了公筷,开始喂自己。她吃饭喜欢大口吃,两颊会微微鼓起,与仓鼠极其神似。而且她吃东西很认真,给旁人一种那东西很香的感觉。很多年后,短视频和直播兴起,凌苒发现闵逢星也可以去当吃播。


    吃完饭,凌苒要走了。闵逢星有点舍不得她走,但没办法,凌苒申请了留校,必须回学校。闵逢星只好放她走。


    凌苒慢慢走出小区,遇到严非让,裴延不在。


    “你和闵逢星很熟吗?”严非让很好奇,凌苒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受得了闵逢星。


    凌苒说:“我和她是同班同学。”


    严非让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她那么笨,在一班能适应......”


    凌苒皱了皱眉:“她不笨,她人很好。”


    “她成绩很差。”


    凌苒有点懂了为什么闵逢星说严非让素质低。


    “我不认为成绩可以成为评判人的标准,一个人的智商和天赋会展现在很多方面。而且,”凌苒顿了顿,“她的成绩会提起来的。”


    严非让不置可否:“哦。”


    凌苒绕开他走了过去。


    严非让牵着狗悠闲地走回家。


    歌曲是李克勤的《一生所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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