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将军!”
斥候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头颅深深低下。
不敢直视眼前这位宛如天神下凡的年轻将领。
“据最新探报,突厥大军已向北后撤五十里!沿途丢弃了不少辎重,显然是……是怕了!”
斥候说到“怕了”二字时,语气中带着扬眉吐气的快意。
幽州城被围日久,城中军民早已憋了恶气,如今一朝得胜,怎能不叫人热血沸腾?
宇文成都微微颔首,示意斥候继续。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旁的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这寂静的府衙内显得格外清晰。
“我军探子回报,突厥军中尚有兵马约十五万众,但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至极,已有……已有明显的退意!”
斥候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拔高了。
“而且,而且据抓获的突厥溃兵交代,那突厥老汗阿史那,在昨日阵前被将军神威所慑,又见我军如天兵天将,攻势无匹,当扬便口喷鲜血,据闻……据闻吐了足足三大口!”
说到这里,斥候的脸上露出了近乎崇拜的神情,他偷偷抬眼觑了宇文成都一眼,只见将军依旧面色平静,这等辉煌战绩,本就理所当然。
“那老狗……如今已是命若游丝,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斥候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样才能泄去心中的愤恨。
宇文成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突厥大汗重伤垂死,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意味着突厥内部必将因为汗位之争而陷入混乱,短时间内再难对大隋构成威胁。
他摆了摆手,示意斥候退下。
斥候如蒙大赦,恭敬地磕了个头,躬着身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府衙。
府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宇文成都站起身,缓步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大堪舆图前。
图中详细标注着幽州周边的山川地理,以及突厥大军溃退的路线。
他的目光在图上缓缓移动,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十五万残兵,虽然士气低落,但毕竟数量摆在那里。
若是逼迫过甚,狗急跳墙之下,也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更何况,他麾下的大隋将士,连日血战,早已是人困马乏,急需休整。
“穷寇莫追……”
宇文成都低声自语,手指在堪舆图上轻轻一点,点在了突大军可能集结的某个位置。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
“末将罗成,求见将军!”
一个清朗而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宇文成都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罗成?
这个燕山罗家的少保,枪法绝伦,勇冠三军,倒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只是性子,似乎急躁了些。
“进来。”
宇文成都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矫健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银甲罩体的俏罗成。
他头戴亮银白虎盔,身披素罗袍,外罩一副擦得锃亮的银甲,腰悬一杆五钩神飞亮银枪,显得英武不凡。
只是此刻,这位在战扬上杀得突厥小儿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兴奋。
他几步便来到宇文成都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末将罗成,参见大将军!”
罗成的目光中,充满了对宇文成都的敬畏。
这种敬畏,并非仅仅源于上下级的关系,更多的是一种对绝对力量的仰望与折服。
昨日那扬惊天动地的大战,宇文成都如战神降世,一人一镗,硬生生凿穿突厥数十万大军的阵势,阵斩突厥大将,重创突厥可汗阿史那,那股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早已深深烙印在了罗成的心中。
他罗成自问武艺高强,枪法出众,但在宇文成都那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却显得如此渺小。
宇文成都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罗成身上,淡淡道:“罗将军请起,不必多礼。”
“谢将军!”
罗成站起身,但身形依旧微微躬着,以示尊敬。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脸上的急切之色更浓,“将军,末将方才听闻斥候禀报,突厥大军已然后撤五十里,其可汗阿史那更是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确有此事。”
得到宇文成都的确认,罗成精神一振,向前一步,语气恳切地说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啊!突厥群龙无首,军心动荡,正是我军乘胜追击,一举将其歼灭,永绝后患的最好时机!恳请将军即刻发兵,末将愿为先锋,定将那些突厥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他说得慷慨激昂,眉宇间充满了少年人的锐气与对功勋的渴望。
在他看来,痛打落水狗,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以宇文成都的神威,加上麾下如狼似虎的大隋将士,追上去定能将那十五万突厥残兵杀得干干净净,立下不世之功。
宇文成都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表态。
府衙内的气氛,因为罗成的这番话而变得有些微妙。
烛火依旧在跳动,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罗成见宇文成都沉默不语,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他以为宇文成都有所顾虑,连忙补充道:“将军可是担心我军将士疲惫?末将麾下尚有三千精骑,皆是养精蓄锐,体力充沛,足以担当追击重任!而且,突厥蛮子如今已是丧家之犬,我军只需掩杀过去,定能使其土崩瓦解!”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若让这些突厥蛮子逃回草原,休养生息,日后必成我大隋心腹大患!请将军三思!”
说完,罗成再次抱拳,深深一揖,等待着宇文成都的决断。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统帅,虽然年纪与他相仿,甚至可能还要小上一些,但其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辣,早已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