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谢舟的堂妹谢知秋。
兄妹二人年龄相仿,她听说有神医揭榜,立刻来关心哥哥的病情。
清溪想拦人,梨花大喊:“他醒了。”谢知秋激动闯门,清溪拦都拦不住。
谢舟看梨花一眼,梨花心虚笑道:“我帮你招呼一声,省得她担心你。”
谢舟错愕,刚才还楚楚可怜求他,现在就能为自救利用他,果然诡计多端,想起她变脸也不是第一次,谢舟又觉得当初的手下留情着实可笑。
梨花就是要借别人之口坐实她救了谢舟性命这件事,这样谢舟不能再轻易杀她,她的命暂时保住了。
谢知秋冲进来,朱钗流苏随步伐叮当摇摆,水红色的对襟长衫转眼扑在床边,谢舟斜靠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梨花拿起床边的碗装模作样喂药,听着他故意的喘息声,心道:你也挺会演戏的。
谢知秋接过药碗到床边坐下,碗是空的,她尴尬放下,“大哥哥你果真没事了,爹爹被抓进大牢,你快去救他。”
她口中的爹爹就是谢家家主,谢舟的大伯,谢训,现任太常寺卿。
“今日爹爹下朝许久没回家,我向其他大臣家女眷打听才知道,仁德皇后从漠风回来了。”
仁德皇后就是先皇后杨盈,当年她主动向先帝请求去漠风为质,先帝赐封号“仁德”二字,她也成了第一个活着便有封号的皇后。离京之时,百姓感念其恩德,十里长街相送,如今却悄无声息回来。
太子死了,二皇子登基,太后之位也被别人坐了,她回来空有尊贵身份,却没有该有的体面。
她的事大家不敢直说,谢知秋道,“他们说爹爹和几位大人上奏,要以太后之礼迎回仁德皇后,当时太后就在帘后坐着,倒是没说什么,皇上只将此事搁置。后来不知谁提议,爹爹他们一起跪在会极门请愿,皇上得知后震怒,赐廷杖之罚关入大牢,说是要问斩为首者。”
“听说仁德皇后归京途中在青岚山遇到山匪袭击,是大哥哥剿杀山匪救人,大哥哥立下如此大功,可否去求个恩典,救爹爹回来。”谢知秋声音越来越小。
谢舟为太后办事,救了仁德皇后是功是过明眼人都看得出。谢舟微微闭上眼没说话,谢知秋思索一下又道:“我知道大哥哥身体不适,有神医在,你定会很快好起来,是吧神医?”
她让开位置,把梨花推回床边。
梨花正愣神,她想起那一夜山匪明明是在挖金,然后追杀她,怎么有空去袭击仁德皇后?而且这伙山匪人数不多不成气候,绝对没有能力和胆量对抗训练有素的侍卫。谢舟同一时间出现,如果真是剿杀山匪,为何要杀她灭口,死在谢舟手下的那些人是谁?
谢舟的出现究竟是为救人还是杀人?
这个问题出现在梨花脑中时,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难怪刚才谢舟问她是否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竟是试探,她的回答说明山上相遇是偶然,如果回答错了,恐怕活不到现在。
梨花后怕,呼吸声骤然加重,不自然地回了句:“是。”
好在谢舟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睁开眼望向谢知秋:“你希望我现在就去?”
救人哪有迟的,当然立刻动身最好,可看了一眼缠绵病榻有气无力的人,谢知秋还是很贴心说了句:“那就再休息半日。”
梨花目送谢知秋出去,一回头谢舟已经坐起来,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都猜到了对吧,我是去杀人,而不是救人。”
梨花捂住耳朵跪下,“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手被人强硬拉开,对面人俯身将她罩在阴影里,一支匕首慢慢钻入左边肩头,撕开腋下的伤口,“想为我所用要有觉悟,首先就是管好自己的嘴。”
刀尖又深入两寸,还不怀好意地转了转,梨花疼得满脸汗,肩膀不住抽搐,她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抵挡,却被死死禁锢动弹不得,喘息着说了声:“好。”
谢舟松手,梨花匍匐在地上后悔自己不该招惹他,这个人手段狠辣心机深沉,她那点小聪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等离开谢府就想办法逃跑,离这活阎王越远越好。
这时外面传来清溪的通报声:“大人,有个女人闯府,要直接打死吗?”
“快把我家伙计放出来,不然我跟你们没完!”女人声音洪亮,远远从大门传进房间,是阿香。
可阿香怎么会来寻她?
梨花曾说:“等我拿到赏银就帮还春堂起死回生。”这话是糊弄阿香的,为的只是向她借衣服,阿香为了赏银而来。
不对,这里是谢府,她是京城人必然知道活阎王的威名,即便为了银子也不会拿小命冒险,她就是单纯来救她的。
梨花的心空了一瞬,她跌跌撞撞过去开门,急忙喊住清溪:“别伤害阿香,她是我老板。”
谢舟没阻止,房门打开,阿香举着一把捣药杵扑过来,看见梨花肩膀的伤,不敢乱碰她,蹲在门边眼泪汪汪道:“你还活着,太好了,不然我要内疚死。”
梨花离开以后,阿香把还春堂牌匾扶起来,收拾药材,扫地,心里还是不踏实。梨花似乎不知道谢舟是谁,若因为他们父女多言害死她,那罪过可就大了。在她推着轮椅在屋里转了第十圈后,她爹终于忍不住发话:“去吧,说不定能将人拦回来。”
梨花忍着痛笑嘻嘻道:“我没事。”
谢舟仍是那副冷峻神态,“拿了赏银回去好好养伤,需要你的时候自会派人找你。”
梨花忍不住发抖,他是在提醒她阿香和还春堂就是人质,警告她别想逃跑,真是可怕的人。即便如此,梨花只能卑微回答:“多谢大人赏赐,梨花一定随叫随到。”
谢舟假装重伤躺了两天,神医揭榜的事其他人必然也收到消息,他索性病好,顺势去大牢看看,想必那里正热闹。
————
大牢里阴沉潮湿不见天日,越往里走腐臭味越重,来人顾不得这些,直奔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里面关的是督察院都御史黄忠言,年逾六十,受完廷杖半条命都去了,背上伤痕交错,只穿一件里衣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皇帝要处罚他,没人敢给他上药。
牢门锁链哗啦啦响,黄忠言木然盯着地板,已经来了好几拨人,无非是来劝他向皇帝承认错误。当年仁德皇后的恩德无人感念,如今少年皇帝的言行也不规劝,只顾巧言令色讨好垂帘听政的太后,净是些蝇营狗苟之辈,他耻于与这些人人为伍,也不屑与他们说话。
直到身上轻飘飘压了一件衣衫,他才抬头,看到一个清瘦的人,许久未见的杨贞。
杨贞曾是他最出色的学生。
六年前,杨贞十五岁,以新科进士一甲的身份入翰林院,是宁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进士,整个京城人人都道杨家除了皇后杨盈又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人。他上任翰林院编修,负责修撰国史、起草诏书,也发表社论畅谈国事。
那时黄忠言任翰林院侍读学士,负责为皇室成员讲经读史,是太子和二皇子的老师,杨贞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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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表亲,也得黄忠言教导。
少年人志得意满,踌躇满志要有一番作为,所有人都捧他敬他,一时风头无两,只有黄忠言泼他冷水:“满招损,谦受益,频频招人侧目,若再不知收敛,必树敌招怨。”杨贞不以为然,不久后皇后与太子赴漠风为质,杨家势力倾倒,杨贞见识过人情冷暖,方知当初自己多么可笑。
当年的意气风发如今全都隐在灰麻直缀之下,黄忠言垂头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杨贞从停云阁出来才知道,老师带领众人跪在会极门请愿,此举触怒龙颜,择日要被问斩。他本来很着急,可看到老师无喜无悲静静趴在地上,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杨贞语气平静:“学生来劝老师——识天威,顾大局,择智举。”
皇帝虽已到亲政年纪,太后李潇仍把持朝政不放,给杨盈选择封号和议礼这件事李潇虽没表态,但皇帝的命令就代表她的态度。
天无二月,国无二后,她要借此事立威,逼朝臣站队,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只有黄忠言、谢训这些老臣负隅顽抗,此事绝不会善了,他们要么低头认错,要么血溅京城,可无论怎么选,凭他们几人都改变不了杨盈的困顿境地。
黄忠言哑然失笑,“老师?我可不敢当。你既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来大牢见我有多愚蠢,你走吧。”
杨贞有些颓败,眼神暗淡,杨家失势以后,他这些年与老师少有交往,现在才来见老师,他确实没有颜面。
“老师可以不认我这个学生,但逼请君父之事不能再做。”
“哼,逼请君父?我乃督察院都御史,曾任天子老师,本该出言劝诫,他身为人子大礼迎回母亲为孝,身为国君恭敬迎回守疆固土之人是义,天子不孝不义行止有差,我何来‘逼请’一说?”
“老师慎言!”
黄忠言越说越激动,这些话以下犯上当即便可处斩,杨贞出言打断他。
黄忠言以手撑地直起身体,将外衣揭下怒道:“即便不为仁德皇后的恩义,就凭你姓杨,也不该来这里,滚!”
衣服砸在杨贞脸上,他躲也不躲跪在黄忠言面前:“老师不答应向皇上请罪,行勉不会走。”
困知勉行,行勉是黄忠言为杨贞取的字,希望他遇困而求知,勉力以实行,杨贞很受教,也将这执拗的态度用在他身上了。他深知杨贞品性,多年不见他是不想因杨家的事连累他,如今再见,亦是为了保护他。
他深深叹一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杨贞当然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才出现在这里。当年他颓废不堪,只有黄忠言在旁抚慰:“事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这就是劝诫他潜龙勿用,静待时机。
他理解老师要他蛰伏的一番苦心,这些年一头扎进书史,年前被才提拔为翰林院侍讲,没有适龄王公贵族,他这侍讲名不副实,可这些他从不在意。
如今老师认为时机已经到了,以自己为刃开辟杨盈回京的路,也开辟他这不成器学生的官路。
杨贞脊背挺直字字铿锵,“学生明白,但学生不能接受。踏着老师尸骨往上走,恕学生做不到。姑母的事,学生自会想办法,望老师珍重。”
黄忠言侧头不再看他,杨贞跪在地上叩行大礼。
“好一个师徒情深呐,真是感人。”
牢门外走近一个人,披着大氅的谢舟笑着鼓掌。
谢舟出现,不是抓人就是杀人,黄忠言顿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