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永宁五年,青岚山。
几场雨过后,青岚山郁郁青青满是春意,容县就在青岚山脚下。每年这时候百姓都会上山挖野荠菜,清炒野荠菜清苦回甘,齿颊留香。
容县的同福酒楼里,一个身穿黄衫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她招呼小二:“你们有什么好菜?”
小二抖一抖手里还未挂上去的幌子,扬起下巴得意道:“清炒野荠菜,一百文一盘。”
黄衫少女捂嘴笑:“真是奇了,连野荠菜也算好?”
小二正要解释,门口进来个灰头土脸的乞丐,身上的灰走一步落三层。
乞丐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拨开遮眼的乱发,目光在酒楼里巡视一番,选了靠窗视野最好的位置,拍拍身上的灰正要坐下,却被小二一把拽住。
乞丐放下左手,掀开胸前“破布”,又立刻遮住。不知看见了什么,小二立刻扯起一张笑脸,乐颠颠跑去后厨传话,很快端了一盘菜返回来。
食客们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惊疑一个乞丐没被小二赶出去,竟然还点这么贵的菜。众人虽好奇,却不想靠近他。
只见角落里的黄衫少女突然起身,提着一壶酒坐到乞丐对面。
“大哥,我是外地来的,能不能尝尝这野荠菜?”
乞丐一辈子没被人正眼看过,也没人叫过他大哥,更遑论是个声音软糯的姑娘,一时手足无措,酒杯递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他把盘子往前推了推。
黄衫少女夹了一筷子,微微皱眉。这野荠菜虽算不得难吃,可也绝对不值一百文。
乞丐嘿嘿一笑:“往年这玩意儿不值钱,今年就不一样咯。”
野荠菜青岚山漫山遍野,可不知何时来了一伙山匪,百姓再不敢上青岚山。想是同福酒楼的掌柜不怕死,这里源源不断供有野荠菜,只是价格竟卖到一百文一盘。
寻常人都点不起的菜,乞丐如何敢点,黄衫女子好奇问出口。
几碗酒下肚,乞丐晕晕乎乎道:“我有钱。”说着掏出怀中的银子。
“我讨了一辈子饭,终于老天开眼,来了位仙人指路,指点我在地里挖出一块银子。”
久贫乍富当然要祭五脏庙,乞丐声音不算大,周围食客刚好全部听清楚。
黄衫少女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仙人可还指点兄台其他?”
乞丐点点头,周围食客都竖起耳朵。
“青岚山后,最粗的那棵树下有金子……”
————
夜半的青岚山静得吓人,七八个人窸窸窣窣往林子里钻。
“可是老大,这儿真有金子吗?”
“自然是真,不然那乞丐哪儿来的银子。”
“可是咱们是山匪,白天亮堂堂来挖不好吗,这黑灯瞎火的。”
“仙人说了,要在无月之夜才能碰到。”
“可是……”
小弟还没可是完,几人已经来到最粗那个树下,他将火把往前探了探,火光照亮他的脸,正是同福酒楼的伙计,一旁敦实的男人就是掌柜。
他们在青岚山落草为寇,明面又在容县县城里做生意,黑钱白钱全都要,天上送来的银子更不会放过。
掌柜接过火把往地上照,土地平整光洁,只有几片新落的叶子,他也开始疑惑,这里真有金子吗?
来都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掌柜脸上横肉一抖,指挥小弟抬锹挖土。
几锹下去,“噔”的一声,竟真有东西。
山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精光大盛。
小弟上手刨,漏出个一抱大的木箱,木箱很沉,几个小弟合力才抬上来。
其中一人正要打开,掌柜揪起他的衣领把人扔出去,那人从坡上滚下去摔得不轻。
这时,掌柜忽然觉得腹下一冷,他低头,一把匕首从身体穿过,那把匕首他再熟悉不过。
身后的二当家冷冷一笑:“仙人说了,金子先见者得,大哥,你会让给弟弟吧?”
他抽出匕首轻轻一推,掌柜瞪着眼滚下山坡。有小弟想为老大报仇,还没冲上来就被解决,霎时间,粗树下只剩三个人。
二当家掀开箱盖,里头没有晃眼的金光,只有一箱石头。
他们上当了!
可还来不及反应,树上突然落下一张大网,将三个人紧紧缠住。
树上跳下一个黄衫少女,正是白日在同福酒楼吃饭的梨花。
大网早用荨麻草水泡过,粘在身上又麻又痒,几人想挑网出来,黑漆漆看不清,网越缠越紧。
梨花捡起石头狠狠往他们身上砸,几个大男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惨叫连连。
“啊,痒死了。”
“老子出来定杀了这贱人!”
“蠢货,往右往右!”
惨叫声、咒骂声,还有被惊吓的鸟兽声混作一团,丝毫不漏灌进梨花耳朵里,听得人格外畅快,这是几个月来难得的舒心事。
梨花和老爹住在遥远的西北,父女俩相依为命,三个月前,村里来了几个外乡人,打听一个叫李守仁的中年男人,老爹听说此事后魂不守舍。
一日,梨花采药回来,发现父亲失踪,只留下那枚他常把玩的、刻着“太医院”三个字的令牌,梨花别无他法,决定进京寻父。
经过一路跋山涉水,五日前,梨花终于来到容县。
容县南边是青岚山,这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青岚山的关隘叫青阳关,兴州卫驻守在此,是京城西北门户。
越靠近京城,路引查得越严,梨花没有路引,便想翻过青岚山入京。
那天也是无月之夜,她刚翻过山就和一个穿嫁衣狂奔的女子相撞。女子名叫方梨,被掌柜看上强娶进山,趁他们醉酒从山匪窝里逃出来。
梨花扭伤脚,方梨扶起她往山下走。山匪很快追过来,方梨思索片刻,将梨花安顿在巨石后躲好,自己引开山匪。
山匪包围方梨,淫|笑着一口一个小娘子,上手推搡她。前路是悬崖,后路是豺狼,方梨不愿受辱,毫不犹豫跳崖。
为了给方梨报仇,梨花回到容县,找来乞丐演一出仙人指路寻金的戏,山匪贪婪果然上当,又利用“先见者得”诱他们自相残杀。
“刺啦”一声,二当家捡起地的匕首划开网。
梨花一惊:玩儿脱了!吓得转身就跑。
————
青岚山旁的官道上一队人马飞驰,夤夜赶路,似乎十分着急。
车队中心是一辆马车,外围守了一圈穿甲胄的骑兵,头盔外沿裹一圈绒毛。
马匹踢踏踢踏卷起灰尘,马车碾过石子,车身晃了一下,一旁的护卫紧张询问:“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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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灯晃了晃,一双细长但略显粗糙的手将灯笼扶正,才问了句:“还有多久到?”
护卫恭敬回答:“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青阳关,过了青阳关就可直抵京城。”
马车里的人沉默,摘下发钗,随后换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软垫上。
这时,空中传来呼啸,一支箭破空而来直插马车顶棚,顶棚瞬间被掀起飞出去。
跑在最前的马匹突然嘶吼一声被拦马锁绊倒,后面的马撞在一起,马车里的人重重摔出来。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跳出十几个蒙面人,车队护卫训练有素,只乱了一下便立刻整肃队伍迎敌。
两方人混战,马车里的人在几个护卫保护下往山上逃,为首的黑衣人紧追上去。
与此同时,梨花也被山匪二当家穷追不舍,一路追到山顶。
天光渐亮,泛红的日光迷人眼,梨花逆光而行,山顶上隐隐约约现出一个男人的轮廓,她无路可逃,硬着头皮靠过去,却看见脚下几个穿甲胄的人横七竖八躺在血泊里。
直觉告诉她,这男人绝对是比山匪更可怕的人物。
梨花想后退,却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极力屏住呼吸,血腥气却顺着鼻腔钻进肺腑,呛的她干呕。
谢舟背身而立,黑色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刀尖还在滴血。听到脚步声,他没回头,刀尖已经向外翻动。
梨花想求饶,声音颤抖着,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受伤了,有山匪,快走。”
谢舟侧目,似乎刚注意到自己手臂被人砍伤,血顺着刀背往下流,一滴血随风溅在梨花脸上,他回头看向梨花。
面前的女人眉头微皱,脸色苍白,一抹血色精准点在额间,红得刺眼。她身躯微微颤抖,手指抠在土里,衣衫一条一条挂在身上,像极了被狂风暴雨摧残的野草,根系死死抓住泥土不放。
她被山匪追逐,又撞破他杀人,明明怕得要死,想乞求他手下留情,嘴上却以退为进关心他,真是虚伪,他讨厌这样满是算计的女人。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谢舟的话让梨花心底燃起希望,眼泪是女子的利器,她扬起一双眼湿漉漉望向谢舟,恰对上他幽深晦暗的目光。
今天的一切不能被人知道,他该直接杀了她,毕竟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可鬼使神差的谢舟没有直接动手。
“选择死在山匪手里,或者自裁。”
眼泪没有激起谢舟半点怜惜,他丢下刀,表情冷漠不再多看梨花一眼。
身后粗重的喘息声逐渐靠近,梨花看着地上被砍得七零八落尸体,有那么一瞬竟然觉得,自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探向刀把,上面的余温在她手中渐渐熄灭。
山匪二当家追上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一顿。
谢舟背过身负手而立,这是中立的意思。
山匪走到梨花身后,梨花好像吓呆了,僵坐在地上完全不躲。他伸出右手抓向梨花的肩膀,就是空档这一刻,梨花举刀从腋下穿过,刀刃划伤她的身体,同时穿过山匪胸膛。
山匪“咚”一声向后倒下,谢舟转身,梨花惊魂未定,仍强撑着说了句:“多谢公子给的机会。”
她在二选一的死路中掘出一条生路,谢舟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异色。
可惜,他还是不能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