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濯赶到时,定庙中议论纷纷,先前赶来祈福的香客这会儿都驻足不前,停留在前院看热闹。
“苏小侯爷被人捆起来了?对方什么来头?”
“不清楚,好像是青州来的。下手真是不知轻重。”
李灵濯翻身下马,随手抓了其中一人打听道:“你们说的人,现在身在何处?”
那人一愣,随后指明了方向,“你从那边台阶上去就能瞧见,他们在后殿厢房闹起来了。”
“多谢。”李灵濯转身要走。
那人连忙扯住他衣袖,好言相劝道:“你莫去,安定侯府的人把后殿围得水泄不通,那女贼挟持安定侯世子,非要讨一个公道呢。”
李灵濯将他的手轻轻撇开,对他阴恻一笑:“水泄不通?”
他好似将劝告听了进去,回身退了几步,一路走到雪影跟前。可下一刻,他竟撑马而上,轻纵缰绳,雪影嘶鸣一声,直奔侯府围起来的那堵人墙。
定庙人潮拥挤,可看热闹的人自觉为他让出了一条路,也让他暴露在护卫眼中。
“站住!安定侯府在此,谁敢造次?”
眼见来者不善,安定侯府的护卫们瞬间警惕起来。
李灵濯扫视四周,见四下并无谢晦已的身影,这才缓缓开口道:“定庙非一家私有,安定侯府人手再多,也占不得一个理字。”
不料,那护卫却轻嗤一声:“什么人?也敢对侯府说三道四?”
李灵濯也对他轻轻一笑,“先礼。”
他再次轻纵缰绳,不等护卫手持长枪阻拦,他便俯身拍拍雪影的脖颈,抬眸静静地盯着他们,不无挑衅地说:
“后兵。”
身下的雪影颇通人性,短短几步便提了速,登着那台阶轻盈一跃,从阵列的缝隙中,冲破了安定侯府的围堵。
“哎?”
护卫们惊呼一声,随后恼羞成怒道:“快!快拦下他!”
围观的百姓们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那是什么人?生面孔啊。”
“这般年轻,莫不是外地来的纨绔?”
“得了吧,论纨绔,谁越过安定侯世子?”
“我管你是什么安定侯、定安侯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厢房中,谢晦已坐在主位上冷笑着,“在我面前自报家门可是无用的。我是外地人,只认理,不认人。”
“油盐不进,我是安定侯世子,你竟敢对我下此毒手?还不快点将我松开,我管你什么温小姐、冷小姐,没看见就是没看见!”苏历颇不耐烦,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极了破茧失败的蚕蛹。
谢晦已斜乜他一眼,随后又道:
“少废话。明明是你紧追不放,方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证人可不在少数。温小姐一早就与我们失散了,不在你那里,还能去哪?”
“谁知道她去哪……哦,我算是明白了,你分明是想替她打掩护呢。她跟野男人鬼混,又被人抛弃了吧?难怪你设局捉我在此,怎么,是想把事情赖在我身上,让我做冤大头收了温小姐?”
苏历猥琐一笑,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谢晦已,“你们这些人故作清高真是有一套,今日特意到定庙装作与我偶遇,明明恨不得马上投怀送抱呢,这会儿装什么贞洁烈女?”
闻言,谢晦已不紧不慢地笑了笑。随即,她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提起了他的脑袋。
屋中的侍卫瞬间紧张起来,可受制于苏历被挟持,他们根本不敢动手,“谢小姐,你要做什么?”
谢晦已笑而不语,手上暗自发力,拖拽着人向屋门走去,“咣当”一声,一脚踢开了大门。
她俯下身,将苏历的脑袋压在石阶上。
由于方才的震动,屋檐下的冰锥摇摇欲坠。她朝天吹了一声口哨,那冰锥竟配合似的掉落下来,直奔苏历面门而去。
离眼睛只有一寸时,谢晦已稳稳接住了冰锥,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小侯爷真爱说笑,我礼尚往来略表心意。”
苏历被吓破了胆子,这会儿竭力扭头,对旁边手持刀剑的侍卫怒骂道:
“废物!废物!里里外外全是我们的人,你们怕什么?还不快点解决她!”
“我看谁敢?”
谢晦已厉声呵斥,随后一刀插在苏历手背,将他钉死在地面,“都听不懂人话?我管你们外面围了多少人,找不到温小姐,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啊——”
苏历哀嚎,整个人蜷缩成了软虾,“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在这肃穆的后院中分外突兀。
谢晦已转过头,还未及反应,院外便骤然响起短兵相接之声,惊得寒鸦扑棱而起,也惊得屋檐下的冰锥簌簌坠落。
“什么人!竟敢对我们侯府的人动手?”
一道厉喝撕破了屋内的寂静。
紧接着,一阵轻盈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裹挟着细微的碎冰脆响,渐渐行至院门外。谢晦已听了一会儿,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几乎就在这一念头闪过的瞬间,寒光骤现,一柄利剑穿透了厚重的院门,血珠顺着斑驳木纹缓缓滑落,随之而来的,便是彻底的死寂。
寒风凛冽,吹寒了尸骨,也吹醒了屋内众人。他们大惊失色,提起兵器纷纷奔向院门。
“你们过去做什么?我怎么办!”苏历颤抖着大喊。
下一刻,那勇闯千军的马蹄冲踏而上,木门轰然倒塌,抖落一院尘埃。
冷若冰霜的人拔出门上的佩剑,钉在上面的尸首滚落一侧,马蹄从旁跨了进来。
“谢晦已。”
“我在这。”
甫一见谢晦已出门,李灵濯就翻身下了马。
待利刃收鞘,谢晦已这才注意到李灵濯今日携了两把利剑,坠挂在左侧腰间,身上还穿着银白轻骑装,将他劲瘦的腰身勾勒得一览无余。
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原本冷厉的目光不觉间柔和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瞧清院内情形,李灵濯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时,他眉眼间带了几分笑,“公务不忙,顺道来看看你。在忙?”
“在忙。”
谢晦已以目光示意地上的苏历,随后对李灵濯说道:“胡言乱语之人,自称是安定侯世子。区区虾兵蟹将,无需劳烦李大人相帮。”
李灵濯觉察到她并不想麻烦自己,故而主动接过话茬,“就算是真的安定侯世子也无妨。你让于夫子去寻我,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晦已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那人,“那会儿我们在上香,我正与旁边一位温姓小姐交谈,他就凑了过来。温小姐在人群中与我失散,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他有交代那位温小姐身在何处吗?”李灵濯问。
“他说他不知道,”谢晦已嗤笑一声,“早上还扬言要纳一妻二妾,这会儿就躺在地上寻凉快,一问三不知了。”
苏历听着他们的对话,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的身份,惊讶地问:“你?你就是那位锦衣卫指挥使?”
李灵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而继续问谢晦已:“外面的护卫什么时候到的?你去外面搜查过吗?兰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她在外面呢,护卫拦着肯定进不来。我们一开始分头找了很久,可温小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我自己过来审他,留了几个胆小的护卫在院子里,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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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报信倒是快。”
谢晦已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但当主子的根本没用,简直浪费时间。”
两人交谈时,由远及近,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姐姐!”
来者似是跑得气喘吁吁:“姐姐!不好了!”
谢晦已与李灵濯听出是李兰畹的声音,先后走出了院门。
“你慢慢说。出了什么事?找到温小姐了吗?”谢晦已询问道。
“兄长也来了?”
李兰畹看了一眼李灵濯,随后拉住谢晦已的手,焦急开口道:“姐姐你快随我来吧,温小姐她……她怕是不好了。”
于是,几人行至后山。
一座凉亭建在半山石台上,往日常有修道之人在此品茗论道,满目松林,景致静谧,颇具禅意。
烹茶所用的石井开在凉亭不远处,此时定庙的几名僧人正撑在水井旁,拿竹竿的拿竹竿,提灯的提灯,在井里翻搅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方姨娘攥着什么东西,伏在井边失声痛哭,声音凄厉,他们老远就听见了。
“若儿,若儿啊!”
谢晦已快步上前,跟李兰畹一左一右,将方姨娘搀扶起来。“方姨娘,温小姐怎么了?”
“谢小姐。”
方姨娘拉着谢晦已的手,哭得快要背过气:“我的若儿她、她的簪子掉在井边。方才这位师父在井中舀水,竟是舀出来一桶带着断帛的清水。她怎么这么傻……”
闻言,谢晦已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转头瞥向苏历,气愤地开口道:
“你干的好事!”
“你吼我有什么用?关我什么事?”
苏历听到这话却无动于衷。毕竟天大的事他爹都能替他摆平,区区一条商户女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要报官。”
方姨娘仿佛失去了全身气力,再次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我要报官,我定要替若儿求得一个公道。”
李兰畹在一旁扶着方姨娘,避过头时,她也拿起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
“温小姐明明今晨还与我们交谈甚欢,怎么就……”
谢晦已叹息一声,随后暗中扯了扯李灵濯的衣袖。后者心领神会,与她走至一侧的凉亭中。
眼见四处无人,谢晦已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虽是闹出了人命,但这苏历是个麻烦的,交给官府管用吗?”
李灵濯稍作思忖,回答道:“多少会照顾安定侯的面子,不痛不痒地关几日,交了钱就走人。”
“安定侯想把他捞出去,一般用的是什么理由?”谢晦已又问。
“误会、冲动、稚子年幼童心未泯。”
李灵濯也觉得此事荒谬,不禁冷笑一声:
“你没翻过他们定州的卷宗,事实上这边一年有至少两成罪行是苏历犯下的,但安定侯次次勤恳认罪,四处赔钱后,也没什么人想跟他们奉陪到底。
“官司耗人气力,这苏历虽说欺男霸女,但本质上是个欺软怕硬的,遭他毒手的多半是寻常百姓人家,哪里有底气跟安定侯叫板?”
“那你呢?”谢晦已抬眸看他,“如今应当是有所不同的,有李大人在的定州府,可是一个可靠的选择?”
望着她眼中若隐若现的希冀,李灵濯对她轻轻一笑,随即攥住了她的手。
“自然。”
“那……”
谢晦已又靠近一步,在他耳畔轻声询问道:“我身为一个外地人,出于误会,把人弄死也没关系的吧?”
不等李灵濯回答,她又是狡黠一笑,“这回我可与你打过招呼了。”
李灵濯垂眸看她,无奈地叹息道:“山林风大,我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