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不算远，姜姮的80个快问快答环节刚进行车就已经停下。
酒店外停着几台商务车，门童正把那一大堆行李搬上行李架，人群三三两两地站在大厅，等导演组分房卡。
【角落里那个站着的是不是曲潇？】
【身形看着挺像的，曲潇粉丝呢？出来认人！】
【都出那事儿了，她哪里还有粉丝啊？】
【自己不检点答应别人拍私密照】
【楼上脑子被裹脚布裹住了是吧？这种事也要受害者有罪论吗？？】
【那还不是她想当飞上枝头变凤凰？】
【听说她之前还跟别的富二代在一起过】
弹幕里因为曲潇的出现，顿时炸开锅。三周里，吃瓜群众越来越多，甚至是不明所以的圈外人也会进来嘴上一句“她不检点”。
姜姮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接过直播手机，把自己的脸放在了屏幕正中心。
【我靠，你为什么突然离这么近！】
【有点暧昧了姐姐】
【不亲一下不合适】
【不着急各位，这个罪我先受！[跪下]】
“我们现在已经到达下榻的酒店啦，稍后我们就随机抓取一位幸运选手来作为今日的第二位主播！”
姜姮边说边往大厅走，刻意避开了角落，“你们想看谁呀，现在都在大厅里面.....谁喊我去找导师的！站出来！”
“姜姮姐！”
有个眼尖的女生举着手冲门口她打招呼，姜姮笑着扎进人堆。
“第一位幸运选手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么我们的直播接力就正式开始！”姜姮把手机递给女生，“接下来是网友们的80个快问快答。”
好在女生是个稍微有点名气的，掉人不算太狠。姜姮交完手机就走到薄婉清身边和她讨论杨贵妃这个角色不容易处理的细节。
薄婉清找出个视频发给姜姮，而后看看孤零零呆在角落里的曲潇，无奈叹息：“要是曲潇有你一半上进，她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姜姮不做评价，垂头看着手机里被放慢到0.5倍速的杨贵妃，仔细看着演员的动作处理。正看到最要紧的地方，视频一卡，推搡辱骂声不断透过耳机传进姜姮耳朵里。
她抬头朝那处看去，连曲潇的对接都只是站在她不远处，不想上前的样子。
“你碰我干什么？脏不脏啊你！”
“你怎么还没退赛？”
“人家脸皮厚着呢，谁知道自杀是不是炒作？”
“....”
薄婉清没坐一会儿，站起身走了。小王凑到姜姮身边，“这下她可没得狂了，节目组没人喜欢她，退赛也是早晚的事情。”
缓冲的视频被姜姮彻底关上，远处的辱骂声更加明显。她取下耳机拍拍小王的肩，“喊副导去制止一下吧，再骂下去，直播间该被封了。”
“哦哦哦！！”
小王光顾着吃瓜，全然忘记还在直播这件事了，封号是小事，但如果被有心人录去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只是小王这一走就是十来分钟，眼见那处骂得愈发猖狂，姜姮沉思片刻，才缓缓走到那个角落里。
见到姜姮，几人立马变了脸色，一口一个姜老师地喊着。
“那儿直播接力呢，快和粉丝互动一下吧，一会儿上电梯就没信号了。”
对姜姮的第一印象好，现在她又是节目的流量，没人会反驳她什么，连连应声手挽手嘻嘻哈哈跑远了，有一个临走前还撞到了曲潇的肩。
姜姮看着远处笑着，顺手扶了一把。
温热的手掌温度透过手臂刺激到大脑皮层时，曲潇才发觉似乎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人味了。
“值得吗？”
曲潇愣了一下，“什么？”
姜姮转身看向她，女人脸上没什么血色，木着张脸，跟魂丢了似的。
“为了狄一舟的喜好而放弃青衣值得吗？”
“我记得曾经打电话问过你，是狄一舟接的电话，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替我转达。”姜姮与她的视线对上，毫不避讳，“梨园缺少青衣，你是温召清前辈的弟子，我们都希望你回来。”
“你们？”曲潇嗤笑道，“我毁了温颖的戏台子，抢了你的男人，你说这话不违心吗？”
姜姮有些无奈，曲潇的情绪都摆在明面上，比狄一舟还好理解。
“男人也好，戏台子也好没有了都会有的，可温召清关门弟子，只有你一个。你是特殊的，曲潇。”
曲潇垂眸看向脚尖，姜姮今天穿了双绒面的高跟鞋，山茶花的扣袢搭在脚踝处，衬得皮肤细腻无比。而她，穿着双帆布鞋。
她苦笑，“我需要钱，温召清关门弟子的身份还没狄家一个管家来的有话语权，你又懂什么呢？”
“每天三次的基本功，还可能排不上戏，赚得那点钱还不够我爸妈塞牙缝的，你一个锦衣玉食的人，又懂什么呢！”
原主或许没吃过什么苦，但姜姮不同。
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多了去了，被领养又被抛弃，如果不是她师傅，她都活不到今天。
“人各有各的苦，我无权评判你的选择。但你的天赋也是曾经的我望尘莫及的。”
曲潇皱眉，这才对上姜姮的视线，“你？”
“从小我练功，别的孩子练习两遍，我就得练习四遍六遍八遍。曲潇，大家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你该去学会抵抗，该学会从他们手里活下去。”
姜姮越过她，走到窗边。
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也不单单是能用眼前所见的金钱和权利来衡量的。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钱权在这些难事面前，和尘埃没什么不同。
“但你运气好。”
姜姮只是笑了笑拍拍她凉透的肩膀，“如果真的运气好，就不会碰上狄一舟了。”
所有同事在姜姮转过身那一刻松了口气，生怕曲潇再做出些不利于她的事情。
“房间都分到了吧？我们接下来会在这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录制，身体不舒服要直接联系对接导演，录制时间会提早发到群里——”
导演交代了几句便原地解散，又特地把姜姮留下。
“姜老师，您是住在家里还是酒店？”
“住家里，劳烦您把录影棚的地址发我，我自己去就好。”
节目一共十期，为期三个月。前三期还在敲定选手环节，从第四期开始节目改成每两周更新一次正片，其余时间更新训练时间和一日vj。
这些消息等姜姮到家才收到。
薄婉清有不想教的地方也无可厚非，毕竟她不是薄婉清的徒弟，充其量也就是综艺节目上一个流量工具，综艺结束或许再也不来往也说不定。
姜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底还是选错人了。要知道这节目的导师是把它当娱乐性质看到的，她也就不浪费时间和精力参加了。
手机里的视频算不上高清，有时候连左右脚都难分辨，更别提要她一点一点抠细节了。
咚咚——
姜姮躺在地上，侧头看向门口。席景颐跟个家长似的，在门口那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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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玻璃往里望。
姜姮冲他招了招手。
“怎么躺在地上？”
“被折磨疯了。”姜姮哭丧着脸，“你怎么上来了？”
“家里来了位老朋友，想介绍你认识。”席景颐走到窗台边抽了两张纸，又回毯子上给姜姮擦掉额角的汗，“现在有空吗？”
姜姮眯着眼享受完席景颐的服务，撑地起身，“走，下去换换心情。”
回房间草草冲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走下楼，在拐角看到坐在客厅里那个白发老太太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阿姮。”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席景颐这么喊她，快步走下楼梯，与这个老年版的自己四目相对。
“这位是郎姻梅前辈，之前是国一昆剧团的闺门旦，梅花奖得主。”
席景颐站起身给姜姮介绍着，她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照片还是失真了，姜姮从来没觉得这世上会有和自己的眉眼这么相像的人。
“郎奶奶，这是姜姮，我妻子。”
两人隔着空气相互端详许久，还是郎姻梅先回过神来，只是问得有点奇怪，“你姓姜？”
“...是，我的父亲是姜康。”
郎姻梅伸手在空中招了招，姜姮坐过去，两只手握上。褶皱的手隔空抚上姜姮的眉眼和脸颊，眼里渐渐湿润。
“这...”姜姮转过头去求助席景颐。
席景颐俯下身叫唤了两句，郎姻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撤开手垂眸敛起情绪。
“郎奶奶，阿姮有事儿想问您。”
老太太再次抬眼，眉目清明，不再有别的情绪，却答非所问：“我也可以叫你阿姮吗？”
姜姮点点头，“郎老师，我想问您在《长生殿·小宴》中演杨贵妃需要注意什么？”
“你也是闺门旦？”
郎姻梅有些错愕地看向席景颐，像是对姜姮的职业感到诧异。
“嗯，郎老师，杨贵妃的神态我一直掌握不好，就想来找您取取经。”姜姮看向摆钟，“就是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还要叨扰您。”
郎姻梅意味深长地看了席景颐一眼，又看向姜姮，“不碍事儿，现在熬夜也是常有的事儿。我记得，楼上有间练功房？”
“阿姮，你现在方便上楼唱一段让我看看吗？”
客厅的摆钟敲到第十下，席景颐看楼上还没下来的动静，随即转身走进厨房做了两份清淡的夜宵给两人送上去。
“杨贵妃水袖的动作她是要有一个皇家气场的，要把水袖向两边打开。”
“之前是不是经常演杜丽娘？你的这个小家碧玉的感觉练出肌肉记忆了，所以才很难掰正过来。”
“还有你看，醉酒的时候，诶，对，身段要柔，柔中带点力。”
“这个‘醉步’的时候，也需要控制一下身体是自然轻晃的，不可以失态。”
透过那一小扇窗户，看着姜姮的头发再次盘起，镜中的眼神和姿态都比之前要进步了许多。可再不收着点，看这架势郎姻梅是打算让姜姮通宵了。
“郎奶奶，吃点夜宵吧？我特意煮了小米粥。”
席景颐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打开门。两碗金灿灿稠度适中的粥就摆到休息区的桌上。
朗洇美拍拍姜姮的背，示意她先休息。
“阿景真是长大了，都会照顾人了。”
“早八百年就会照顾人了，是吧，姜老师！”
姜姮一口水不上不下，半生才憋红张脸，“在郎老师面前，你瞎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