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我脱力地松了口气。
屋内灯光明亮,我看见中午打游戏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局,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我把书包扔在椅子上,脱下校服上衣。
夏季校服是短袖的白色T恤,领口和袖口是黑色的,其他部分是白色的。
透明不透气,穿起来难受得很,今天折腾一天,校服都不知道湿透又干了几次。
我抓着校服往浴室去,路过镜子时习惯性瞥了一眼,看见自己手中抓着一点暗红。
嗯?
我提起手里的校服,看见在校服肩膀的位置,有一小片红褐色痕迹。
拇指大小,不知道是在哪蹭上的。
我回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后位趴我肩膀上吃辣条,给我滴上的辣椒油。
我拉起衣服闻了闻,没闻到预想中的辣条味,倒是闻见了一股甜甜的桂花味。
整件校服,都透着一股子桂花糕的甜香。
啧,和刘川贴太近了,他身上的味道沾到我身上了。
我随手把校服塞进了洗衣机。
夏季校服有两套,明天穿新的。
……
洗完澡又写完作业,已经十点半了。
我精力旺盛,平时写完作业,会看会小说或者漫画,看到十一点半左右再睡,为此爸妈没少说过我。
但今天或许是因为遇到了太多事,我写作业的时候,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写到最后字迹简直像鬼画符。
我胡乱填上了最后一个数字,把自己摔到了床上,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然后,我开始做梦。
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醒来,在梦中也无法自主移动。
我看见,一个男人趴在书桌前,在写什么东西,他的面前,有一个繁复华丽的烛台摆件,上面刻着的人,有一条如蜥蜴般粗壮的尾巴,水鸟般的脚掌与尾,三个头颅,手握尖叉。
我认识祂,中午打的游戏里,有以他为原型的BOSS。
阿加雷斯。
教授世界上的所有言语,能看见过去与未来,解说世界上的所有谜题,但说出的话却半真半假,无法相信。
非常精细的雕刻,古铜色的烛台透着时间的沧桑,若不是它被男人随意地摆在桌子上,我几乎要以为是某件名贵的古董。
男人一直在写着什么,并未抬头。
我的视角像是被谁突然拉近了似的,快速前移,我连忙去看男人写了什么。
什么都看不清。
我又看向一旁的废稿。
“冷血司……”
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
我看向周围,这是一间书房,非常大,大概有我的卧室两个大。
从窗户望出去,依稀能看出是在二楼,更多的就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一片好似曝光过度似的亮白。
我的视角在梦里缓慢移动着,天渐渐黑下来,期间男人一直在写着什么。
从他手边堆着的废稿,和他书架上的书籍与报纸,我推测他可能是一名作家,或是一名记者。
好莫名其妙的梦。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作家和记者这两个职业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也从未了解过于这两个职业相关的东西,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时间到了深夜,男人终于从桌子前直了直身子,调了台灯的亮度,又揉了揉眼眶。
挂在墙上那一座古朴典雅的钟表,发出沉重的报时声。
“铛——”
凌晨一点。
男人又添减了几笔,然后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椅子脚被拖过毛绒地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忽然,两道刺眼的光柱刺开浓稠的深夜,直直地射向了男人。
男人下意识抬起了手臂挡住脸,眯起了眼。
他看向我的方向,眼睛豁然瞪大。
我的视角突然快速冲向他。
太快了。
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男人的面前。
太近了。
近到我能看清他收缩的瞳孔,瞪大的双眼,颤抖的睫毛。
他脸上的肌肉细微而快速地颤抖着,整张脸都被拉成一张名为恐惧的面皮。
他眼中的恐惧,让在梦里的我毛骨悚然。
他在恐惧什么?
我猛地冲床上坐了起来,脑海中最后的图像,是男人惊骇到扭曲的脸。
我揉了揉脑袋。
真是个怪梦。
再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得起床了。
做梦太累人了,昨晚好像一宿没睡,真的趴在男人身边看了一整天似的。
我没精打采地从床上爬起来,随便煮了一包泡面当做早饭。
出门,刘川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我又想起昨晚那个有点古怪的刘川,以及他脸上不含笑意的笑容。
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激灵。
刘川看向我,呲牙一笑,“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是一夜不见我变帅了?”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壮胆,还是真的不怕,如往常一样,我笑骂一句,锤了他肩膀一拳,“是啊,一中吴彦祖。”
他装模作样地拱手,“彼此彼此,一中彭于晏。”
我暗想,自己是真的想的太多了。
神神鬼鬼的东西听多了,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怎么好,天空一片灰,头顶的云彩压得很低,让人透不过气来,但天依旧是一样的闷热,还多了几分潮气。
我拉了拉胸口的衣领,让风透进来,希望图书馆里的空调开的足够大,让我接下来两节阅读课好过一些。
我们的队伍是按照座位顺序排的,站在我后面的,就是我的后位。
他手里拿了一把用试卷折的扇子,动作夸张地扇着风,“我真是草了,这见鬼的天气。”
他动作幅度大,我自觉地靠过去蹭风。
后位摇着头,发出奸商似的奸笑,“扇扇子服务,一分钟一根辣条,可以赊账~”
说罢,他往我这边猛扇了一下,一股风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惬意地眯了迷眼睛,却听他问道,“哎?你肩膀上蹭了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的声音低头一看,看见自己的肩膀上,有一块红褐色的污渍。
嗯?
这件脏校服,我不是丢进洗衣机了吗?
我记错了?
皱着眉头回忆,可昨晚我昏昏沉沉的,记忆在一遍遍回忆中开始扭曲变形。
我记不清了。
或许是我昨晚把新校服丢进了洗衣机。
又或许,是我早上睡迷糊了,从洗衣机里把脏衣服掏出来又穿上了。
我想不起来,一直盯着这块污渍看着。
总觉得这块污渍,与昨晚看到的相比,好像变大了一点,颜色也更红了一点。
应该是遇水晕开了。
这样子看,就完全能看出,这并不是辣椒油滴在了衣服上面。
“后面的同学快点进,保持安静!”
老师站在门口往里招手,把我们像一群羊羔似的,赶进了图书馆。
一进图书馆,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我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被凉气抚过。
太爽了。
我们按照小组落座,放好东西后,分组去拿图书。
我在倒数第二组。
学校的图书馆,也不知建成多少年了,估计也没仔细筛选过,路过书架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几本言情类杂志,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恶魔少爷的贴身女仆》、《天灵灵地灵灵,我要完美男朋友!》之类的标题。
这是我第一次来学校的图书馆。
图书馆很大,大概是为了保护图书,整个图书馆都非常凉爽,待久了甚至有些冷了。
身后传来老师的催促声,前面还有几排书架没看,我快速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贴在最角落书架上的《新闻》二字。
在这个书架上,全都是报纸。
一层一层的老报纸沉默地堆叠在一起,按照年份一排排地摆在书架上,大概许久没人整理过了,书架上落着一层灰。
我对新闻不感兴趣。
但不知怎的,我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鬼使神差地往书架旁走了过去。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天下午,收子讲的,五年前的交通事故。
五年前……
我找到了放着五年前报纸的那一格书架。
老师又在催了,我匆匆忙忙抱起一摞报纸,往回冲。
等回到了座位上,才发现这一摞省出版社的报纸里,还夹了一份无名小报。
估计是不小心放进来的。
看报社的名字并不耳熟,估计早已经倒闭了。
我随手翻了两下,刚想放在一旁,眼前忽然闪过几个黑体印刷的大字。
冷血司……
我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往回翻。
这一片小报完整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冷血司机肇事逃逸,无辜路人命丧当场,天理何在?!》
今日凌晨一点三刻,一白色无牌照新桑塔纳,于大槐树路与东三路交叉路口闯红灯,撞飞路人后肇事逃逸,路人挣扎一刻钟后毙命!
据相关人士提供线索,该车车主是一对夫妻,在外乡发不义之财,回老家横行霸道,如今竟走到肇事逃逸的地步,其行为令人发指!
冷血司机现不知所踪,若有目击者,请尽快提供线索!
(本报记者将持续为您追踪报道此案)
很经典的无名小报式,只顾吸引看报人目光,却无法提供具体线索的写法。
黑色的标题,白色的杂志页。
时间过了太久,印在报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向下划开。
明明是黑色的墨迹,却无端令人联想起浓稠的鲜血。
在下面,配了一张图。
黑白打印的图片,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这是大槐树路与东三路的交叉路口。
当年事故发生的地方。
在图片正中,是一个血手印。
那个在马路中爬行了二十多米的人,在柏油马路上,留下的血手印。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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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