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间百味》 第1章 车祸 《冷血司机肇事逃逸,无辜路人命丧当场,天理何在?!》 今日凌晨一点三刻,一白色无牌照新桑塔纳,于大槐树路与东三路交叉路口闯红灯,撞飞路人后肇事逃逸,路人挣扎一刻钟后毙命! 冷血司机现不知所踪,若有目击者,请尽快提供线索! (本报记者将持续为您追踪报道此案) *** 初二升初三这年,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原因,我转学来到了小镇的中学。 班里的同学们都非常热情,我很快就融入了新班级。 其中,刘川与我的关系最为要好。 我们顺路,可以一起上学放学,熟悉得也最快。 说起来这顺路,也算是个缘分。 学校没有住宿生,所以爸妈在离学校不算远的幸福小区,给我租了套房子,虽然说是一室两厅,但爸妈常年不着家,所以这套房子我自己住。 人总归是群居动物,我又是个好热闹的性子,在上学的第一天,我就开始寻找能与我一起回家的同学。 在我的认知里,幸福小区离学校近,环境好,房价也不算高,应该会有不少同学同路。 没想到等了半天,我们班二十八个男生,居然就等到了刘川一个人。 刘川很爽快地接纳了我,渐渐地,我们从上学放学一起的搭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初三开学的第一个学期,周一,刘川中午来找我一起打电动。 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我俩一人嘴里叼着一根冰棍,对着电视酣战。 因为太过惬意,等意识到下午还要上课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八分钟。 我发出一声惨叫,从地上跳起来,胡乱套上校牌,抓着钥匙和刘川就往外冲。 刘川被我拖着,跑得乱七八糟,连连叫停,“等等!我知道一条近路,咱们抄近道!” 我转头就跟着刘川,往近道跑去。 这是条小巷子,夹在两栋楼之间,终年不见天日,在九月的夏末,依旧散发着一股子阴冷。 地面上散落着不知何年何月丢下的垃圾,零食的包装袋、烟头、易拉罐……零零碎碎且品种丰富的垃圾,经过常年的发酵,闷出一股潮湿的怪味。 地上不知名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褐色,鞋子踩上去再提起来,发出“撕拉”一声。 我们俩闷头往前跑,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巷子里,很快,我们就穿过了不算长的小巷子,来到了马路旁。 却见交警、救护车、警车,齐刷刷地停在路边,马路上被拉了黄色的警示条。 车祸。 而且一场严重车祸。 前面的路被封了,这下子再急也没辙了,好歹封路也算是个迟到的正当理由,我和刘川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踮起脚往警示带那边看。 穿过重重人群,我在一闪而过的缝隙间,看到了一片红褐色,转瞬即逝。 一大片的红,黏糊糊地泼洒在地面上。 我忍不住骂了声草,“不是吧,死人了?” 这红褐色的如果是血迹,这么大的出血量,人铁定没了。 旁边一样踮着脚看热闹的大哥转过头来,目光中闪烁着急切地想要吐露八卦的光芒。 “你们俩看见白车了吗?” 什么白车? 我又踮起脚往里看了看,只看到一辆亮蓝色的车。 这辆车前面的保险杠已经凹进去了,亮蓝色的车头上沾了血迹,红与蓝的对比,格外刺眼。 哪有什么白车。 看我的表情,大哥就已经知道了结论,他有些急切地挠挠头,环视一圈,估计是嘴里的秘密实在憋不住了,也不管我俩还穿着初中校服,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想说的事倒给了我们。 “刚才那蓝色车的车主突然变道,撞死了个人,下车时候还气势汹汹的,一看地上躺着的人,整个人都蒙了,脸也跟着白了。” “他一边哆哆嗦嗦地掏手机打救护车,一边找东西,他一边找一边问,‘白车呢?那辆白车呢?我明明撞的是一辆白车啊!’” “直到他被警察带走,还一直在找那什么白车,都说这人有精神病呢,出现幻觉了。” 说到这里,大哥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倒觉得,不是幻觉。” 蝉突然叫了起来,一声跟着一声,吵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在蝉声中,我听见大哥压低了的声音,神神秘秘地问我,“你们知道,五年前的那件事吗?” “就是大槐树路和东……” “环子!” “好啊你!让你去买菜,你倒是来这里看热闹!还和两个初中娃娃说你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要死啊你!” 一位大姐气势冲冲地抓住了大哥的耳朵往上提,大哥手里还拎着空荡荡的菜篮子,赔着笑求饶,“老婆,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那边交警开始过来疏散围观人群,我回头问刘川,“刚才你叫我了吗?” 刘川的脸色有点发白,他嘴巴张合着,声音很小,我听不清,于是往他那边靠了靠。 他离得我很近,几乎是在我耳边耳语,我闻到了他中午吃的桂花糕的味道。 他声音带着点颤音,说,“咱快点走吧,我有点……” 我了然点头,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刘川竟然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不再提这事,跟着人群往学校去了。 …… 等到了学校,第一节课都上了一半,老班了解了下我们俩的情况,大度地挥挥手,让我们回座位上去了。 一下课,我的前座就转过头来,问,“环子,你们俩做什么去了?第一节课都上了一半了才来!” 我将遇上车祸的时大致说了说,重点复述那个大哥说的话。 “白车呢?那辆白车呢?我明明撞的是一辆白车啊!” “……可我上前一看,哪有什么白车?” 今天的天气倒是给我面子,上学路上那大太阳分明还晃得人眼晕,一转眼的功夫,窗外压了一层厚重的积雨云,铅灰色的云朵,将教室的光线也一并挡了个七七八八,阴沉沉的,为我并无多少文采的复述,平添几分诡异。 几个同学同样给面子地发出几声“卧槽”,一个个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眼花了?” “幻觉吧。” “我觉得像海市蜃楼。” “这人是不是喝多了?总不能是真的有鬼吧?” “你们怎么就知道没有?” 一脸神神秘秘接话的,是我的前座。 前座的绰号叫“收子”,不是收垃圾的那个收子,而是“小道消息收集器”的“收子”。 他的消息格外灵通,我们放假的时间各班老师都还不知道,他已经有了确切消息;整个学校谁和谁悄悄在一起了,谁和谁有矛盾,他更是一清二楚;久而久之,他就有了这么个绰号。 此时见他开口,周围的同学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等着他开口。 收子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嗓门道,“你们知不知道,在五年前,大槐树路和东三路交叉路口,曾发生过一起车祸?” “当时这场车祸,死了个人。” 我同桌伸长了脖子,也学着收子的样子,压低了嗓门,疑惑道,“车祸死人不是挺常见的?” 收子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一起车祸,还真不常见。” “这辆车大半夜的闯红灯,撞了人,如果那司机当时能及时打120把人送医院的话,人能活。” “但是这司机,估计是怕赔钱,把车往后一倒,然后又冲着人的脖子压了过去。” 收子摇着头,脸上露出恶心的神色,“听说第二天法医来现场的时候,用了小铲子给人收尸。” 我想着那场景,登时胃里有些翻滚。 为什么要用小铲子? 因为这人的部分身体,已经被碾成了肉泥,得用铲子一点点把肉泥铲起来。 收子又道,“当时现场混乱得很,据说啊,这人第二次被撞的时候,拼命地往远处爬,眼看躲不开了,又想用手去拦。但人哪里拦得过汽车呢?在白车的保险杠上拍了个血手印,再没能阻拦半分。” “更惨的是,肇事司机的准头不好,压第二次也没把人压死。” “那个被撞的人,就在马路上拼命爬啊爬,血和肠子流了一地,爬了二十多米,不动了。” “天一亮,路过的车就看见一道贯穿办个十字路口的血迹。” 我刚转来不久,对这个小镇还不算熟悉,问,“我看今中午这条路上车很多的,晚上没人吗?” 一整晚,一辆车都没有经过这个受害者身边,为他拨打一个急救电话? 收子又压低了声音,说出来的几乎是气音了,“不……那个交叉路口车多,哪怕是深夜,也是车来车往的,偏偏那晚一辆从那条路走的车都没有,被撞的那个,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后来警察开始查这辆车,却一直没查到人,这辆车好像凭空就这么消失了。” “那辆撞死人的车……”收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是一辆白车。” 我背后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似乎又听到了下午那大哥的声音。 【白车呢?那辆白车呢?我明明撞的是一辆白车啊!】 “之后,怪事就开始发生了。” “先是死了几个人,死因都是车祸,但现场都找不到肇事车。” “最离谱的是,有个人是在家里的二楼被车撞死的!” “二楼啊!二楼!这车咋开上去的?尸检报告一出来,大家都以为家属要去拉横幅闹了,没想到那家人就这么接受了。” “听说,是因为真的在二楼发现了车辙,那车辙与当年路口传说现场的……一模一样!” “就这样,先往前,再后退,然后再压过去…… “之后,这个路口发生车祸的频次明显增高了,很多违规行驶的人都说,自己违规变道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了一辆,突然出现的白车。” 窗外的云积得更重了,终于,伴随着“轰隆”一声雷鸣。 雨点砸了下来。 开新文啦! 本文引言部分是第一人称,正文章节是第三人称。 面瘫冰山异士攻×开朗敏锐法医受 鹤无心×解子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车祸 第2章 小巷 不知何时起,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地拍在窗户上,声音将收子的声音遮得时隐时现,如同在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禁忌。 这时,我的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正听到兴头上,差点被这一下拍地跳起来。 我猛地回头,一声国骂卡在喉咙里。 “川儿,你他喵差点吓死我。” 我与刘川对视,此时一道闪电划过昏沉的天幕,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脸色似乎格外苍白。 他俯身,压低了声音,“环子,能陪我上个厕所吗?” 得,指定是刚刚听收子说故事被吓到了。 我讲义气地站起身,和收子他们说了一嘴,就和刘川往厕所去。 路上,他比往常沉默很多。 我搂了下他肩膀,用玩笑的语气打趣道,“怎么着,暗恋哥?上厕所都要我陪?” 要是平时他听见这么油腻的发言,早该笑骂回来,和我来一场走廊追逐战,可这次他没有,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僵硬。 他勉强笑了下,“去你的。” 却没推开我的手臂。 过了会,他忽然低声问,“环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我道,“我觉得这东西,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来一包桂花糕,打开盖子往我面前凑了凑,“来点?” 我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镇子口里有家点心铺,里面只卖老式糕点,刘川喜欢吃他家的桂花糕,不仅每天都要来上几块,身边还总随身带着一包。 久而久之,他身上,就总沾着桂花糕的香味。 他自己也拿了一块,咬着,把余下的重新仔细装好,放回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桂花糕很好吃,绵软而有韧性,带着很浓郁的桂花香气,微微的甜味,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腻。 我们沉默地站在走廊上,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 一块桂花糕吃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个传言而已,多大点事,别怕,实在不行你搬到我家里来住,我爸妈又不在。” 他又笑了笑,他的目光很亲近,“对,我是有些害怕……” 上课铃声响起,我俩的话头就此止住,拔腿就往教室里跑。 这一节是班会,老班夸了夸我们的卫生,又板着脸说了说我们的开学小测的成绩,夸了几个考得不错的,批评了几个退步严重的,最后又重点夸了一下我。 说我转学后适应环境很迅速,经过一个暑假的调整状态,重新回到了转学前的水平。 老班的夸赞相当直白,夸得我面红耳赤,又忍不住挺了挺胸膛。 班会开完,老班让其他的同学写作业,单独叫我上去,让我重新填一下我爸妈的联系方式,说我爸妈之前留的联系方式已经联系不上人了。 我妈前两天刚给我说俩换了新手机号,之前的就不再用了,我还专门抄下来,把纸条放在了校牌里。 我一边往讲台走,一边从校牌里往外掏纸条。 重新填完联系表之后,我才发现我周围的一圈同学看着我欲言又止,尤其是收子,频频回头,恨不得把脑袋转个一百八十度盯着我看。 果然,老班一走,收子整个人就在椅子上转了一圈,跨坐在椅子上面对我,问,“环子,那个啥……我有个事想问下你,要是我误会了,你就把我说的话当个屁放了,成不?” 我第一次见收子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搞得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说,我看情况决定揍不揍你。” 收子问,“你爸妈……是什么情况?” 我奇怪,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没隐瞒过家里就我自己住这件事,怎么现在突然这么问? “我爸妈在外面工作啊?怎么了?” 收子重重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个笑容,“没咋,很好!” 我被收子这句话搞得莫名其妙,一看周围的同学,都露出了一样的笑容。 同桌心直口快地解答,“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你爸妈不在了。” 我骂了一声“草”,“谁他妈这么说的?” 另一个同学接话,“收子说,你是因为你爸妈的原因转学到咱们这的,你又说你爸妈不在,你自己一个人住……” 他耸了耸肩。 关系到父母,总之很敏感的话题,他们心中有了猜测,又不敢仔细问,用我的话去印证他们的猜想,猜来猜去误会就形成了。 我笑骂,“难怪我刚来的时候,你们中午给我带饭,下课帮我接水、搬桌子、拿书,我以为咱们学校的气氛就是这么热情,原来是都想当我爹妈。” 大家大笑起来。 我心中暖意涌动。 穿过人群,我看见了刘川,这个很快接纳我,成为我最好朋友的好兄弟。 我正想冲他笑笑,却看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与我对视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他又想起下午的事情,觉得害怕了? 我想起下午他拿出来的那一包桂花糕,里面已经没几块了。 点心铺在小镇的另一端,对于学生来说,是挺长一段距离。 刘川喜欢周日上午早早出发,一口气买足一整周的分量。 今天他一口气吃了两天的分量,恐怕坚持不到周日。 回头我给他买点。 吃点甜的,或许就不那么害怕了。 …… 我们学校的晚自习上到八点半,出教学楼的时候,已经不下雨了。 我和同学们在校门口道别,转头看向身边的刘川,刘川垂着头,看着没什么精神。 他今天受了惊,在班会上又因为成绩退步,被老班训了一顿,心情不好也难怪。 尤其是英语老师给退步大的同学专门布置了一本基础加练册子,比别人多一份作业,这谁心情能好。 我见他没精神,习惯性地抬起手臂,想去搂他的肩,“看开点兄弟,要不我把我笔记借你背背,我给你……” “啪!” “别碰我!” 我的手臂被刘川甩开了。 我与他面对面站着,不知所措。 对着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我脊背发寒。 可很快,他又向我道歉,“抱歉啊环子,我今天……被下午遇到的事情吓到了,你突然往我肩膀上这么一搭,我被吓着了。” 他如往常一样,嬉笑着凑过来帮我揉手臂。 我心里莫名觉得她的表现不对劲,但还是马上就原谅了他,笑嘻嘻地享受他的按摩服务,“小川子,朕原谅你了。” 直到快走到小区门口,刘川突然叫了一声糟。 “我基础加练册子忘带了,沃日!明早第一节课就是英语!” 我当机立断,“走,陪你回去拿。” 我俩一转头就往回跑,暗暗祈祷值日生还没锁门。 为了节省时间,刘川打算抄近道,从上午那条小巷子穿过去。 刚到巷子口,远远地,听见了一阵急刹车的声音。 尖锐、刺耳。 然后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嗡”的声音。 像是司机为了爬坡,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我莫名想起了下午,收子说的话。 【……撞了人……这司机,估计是怕赔钱,把车往后一倒,然后又冲着人的脖子压了过去……】 我打了个激灵,拉住了刘川,“要不咱们别……” “你在这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刘川不由分说地把包往我怀里一砸,扭头就想往巷子里冲。 我一把拉住他,“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 “可是你……” “我说了不用!!” 刘川猛地转过头,冲我低吼。 惨白的路灯下,他的双眼猩红,压抑着奇怪的渴望,与不知名的感情。 又来了,那股让我脊背发寒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手臂,他冲进小巷子里,被黑暗淹没了。 巷子没有灯,起先我还能听见他的脚步声,随着他往里跑了几步,就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一片寂静中,忍不住一遍遍回想下午看到的那一起车祸。 下午那一片红褐色的血迹,洗干净了吗? 在马路的缝隙间,会不会还残留着死人的血? 当年那一起车祸,留下的那道长达二十米的血迹爬痕,真的被清理干净了吗? 会不会在某一刻,我会踩到那个绝望挣扎的受害者,残留的血与肉糜? 我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心里越发七上八下,开始后悔刚才被刘川那一声吼叫吓住,让他自己回学校拿作业了。 他胆子这么小,该不会被吓到走不动路了吧? ……不过他胆子那么小,连上厕所都要叫我一起去,怎么有胆子穿过这条黝黑寂静的小路,踩过白日刚发生过车祸的马路,回到学校里面拿作业? 今晚这么安静,他跑起来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空旷地回荡在四周……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 怎么会这么安静。 甚至就连没日没夜叫的蝉都没了声音。 好像我周围被扣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将所有的声音都挡在了罩子之外。 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在一片死寂中,越跳越快。 这个时候,我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件事。 这条巷子的回声很大,在巷子这头喊一声,在另一头能听见回声。 那为什么,刚才刘川的脚步声这么快就消失了? 除非,他跑进去之后,再也没动。 没有灯的小巷,几米之后,一片浓黑,像是要把一切吞噬。 我注视着这片黑暗 他站在黑暗中,背对着我,或者,注视着我? 他在那里吗? 我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手表。 居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就算是走大路,这个时间也够往返了。 刘川呢? 我的神经像是被拉紧的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紧。 直到,我听见了脚步声。 “啪嗒、啪嗒。” 不疾不徐。 “啪嗒、啪嗒。” 越来越近。 “啪嗒啪嗒啪嗒……” 回声回荡在巷子里。 是谁? 一点白渐渐浮现。 是一张脸。 刘川的脸。 他从一片浓黑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 我豁然松了口气,看向他空着的双手。 “练习册呢?” 刘川依旧笑着,“教室关门了,算了,明天就说忘带回去了。” 他两边嘴角往上翘,很愉悦的样子,回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我将书包递给他,总觉得异样,盯着他看。 他笑着看向我,拍了下我的肩膀,“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看。” 因为,我发现,若我用手挡住他的下半张脸,这双眼睛不含丝毫笑意。 他的微笑就像是商场里的假人模特。 我背后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小巷 第3章 报纸 回到家里,我脱力地松了口气。 屋内灯光明亮,我看见中午打游戏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局,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我把书包扔在椅子上,脱下校服上衣。 夏季校服是短袖的白色T恤,领口和袖口是黑色的,其他部分是白色的。 透明不透气,穿起来难受得很,今天折腾一天,校服都不知道湿透又干了几次。 我抓着校服往浴室去,路过镜子时习惯性瞥了一眼,看见自己手中抓着一点暗红。 嗯? 我提起手里的校服,看见在校服肩膀的位置,有一小片红褐色痕迹。 拇指大小,不知道是在哪蹭上的。 我回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后位趴我肩膀上吃辣条,给我滴上的辣椒油。 我拉起衣服闻了闻,没闻到预想中的辣条味,倒是闻见了一股甜甜的桂花味。 整件校服,都透着一股子桂花糕的甜香。 啧,和刘川贴太近了,他身上的味道沾到我身上了。 我随手把校服塞进了洗衣机。 夏季校服有两套,明天穿新的。 …… 洗完澡又写完作业,已经十点半了。 我精力旺盛,平时写完作业,会看会小说或者漫画,看到十一点半左右再睡,为此爸妈没少说过我。 但今天或许是因为遇到了太多事,我写作业的时候,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写到最后字迹简直像鬼画符。 我胡乱填上了最后一个数字,把自己摔到了床上,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然后,我开始做梦。 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醒来,在梦中也无法自主移动。 我看见,一个男人趴在书桌前,在写什么东西,他的面前,有一个繁复华丽的烛台摆件,上面刻着的人,有一条如蜥蜴般粗壮的尾巴,水鸟般的脚掌与尾,三个头颅,手握尖叉。 我认识祂,中午打的游戏里,有以他为原型的BOSS。 阿加雷斯。 教授世界上的所有言语,能看见过去与未来,解说世界上的所有谜题,但说出的话却半真半假,无法相信。 非常精细的雕刻,古铜色的烛台透着时间的沧桑,若不是它被男人随意地摆在桌子上,我几乎要以为是某件名贵的古董。 男人一直在写着什么,并未抬头。 我的视角像是被谁突然拉近了似的,快速前移,我连忙去看男人写了什么。 什么都看不清。 我又看向一旁的废稿。 “冷血司……” 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 我看向周围,这是一间书房,非常大,大概有我的卧室两个大。 从窗户望出去,依稀能看出是在二楼,更多的就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一片好似曝光过度似的亮白。 我的视角在梦里缓慢移动着,天渐渐黑下来,期间男人一直在写着什么。 从他手边堆着的废稿,和他书架上的书籍与报纸,我推测他可能是一名作家,或是一名记者。 好莫名其妙的梦。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作家和记者这两个职业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也从未了解过于这两个职业相关的东西,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时间到了深夜,男人终于从桌子前直了直身子,调了台灯的亮度,又揉了揉眼眶。 挂在墙上那一座古朴典雅的钟表,发出沉重的报时声。 “铛——” 凌晨一点。 男人又添减了几笔,然后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椅子脚被拖过毛绒地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忽然,两道刺眼的光柱刺开浓稠的深夜,直直地射向了男人。 男人下意识抬起了手臂挡住脸,眯起了眼。 他看向我的方向,眼睛豁然瞪大。 我的视角突然快速冲向他。 太快了。 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男人的面前。 太近了。 近到我能看清他收缩的瞳孔,瞪大的双眼,颤抖的睫毛。 他脸上的肌肉细微而快速地颤抖着,整张脸都被拉成一张名为恐惧的面皮。 他眼中的恐惧,让在梦里的我毛骨悚然。 他在恐惧什么? 我猛地冲床上坐了起来,脑海中最后的图像,是男人惊骇到扭曲的脸。 我揉了揉脑袋。 真是个怪梦。 再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得起床了。 做梦太累人了,昨晚好像一宿没睡,真的趴在男人身边看了一整天似的。 我没精打采地从床上爬起来,随便煮了一包泡面当做早饭。 出门,刘川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我又想起昨晚那个有点古怪的刘川,以及他脸上不含笑意的笑容。 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激灵。 刘川看向我,呲牙一笑,“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是一夜不见我变帅了?”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壮胆,还是真的不怕,如往常一样,我笑骂一句,锤了他肩膀一拳,“是啊,一中吴彦祖。” 他装模作样地拱手,“彼此彼此,一中彭于晏。” 我暗想,自己是真的想的太多了。 神神鬼鬼的东西听多了,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 今天的天气依旧不怎么好,天空一片灰,头顶的云彩压得很低,让人透不过气来,但天依旧是一样的闷热,还多了几分潮气。 我拉了拉胸口的衣领,让风透进来,希望图书馆里的空调开的足够大,让我接下来两节阅读课好过一些。 我们的队伍是按照座位顺序排的,站在我后面的,就是我的后位。 他手里拿了一把用试卷折的扇子,动作夸张地扇着风,“我真是草了,这见鬼的天气。” 他动作幅度大,我自觉地靠过去蹭风。 后位摇着头,发出奸商似的奸笑,“扇扇子服务,一分钟一根辣条,可以赊账~” 说罢,他往我这边猛扇了一下,一股风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惬意地眯了迷眼睛,却听他问道,“哎?你肩膀上蹭了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的声音低头一看,看见自己的肩膀上,有一块红褐色的污渍。 嗯? 这件脏校服,我不是丢进洗衣机了吗? 我记错了? 皱着眉头回忆,可昨晚我昏昏沉沉的,记忆在一遍遍回忆中开始扭曲变形。 我记不清了。 或许是我昨晚把新校服丢进了洗衣机。 又或许,是我早上睡迷糊了,从洗衣机里把脏衣服掏出来又穿上了。 我想不起来,一直盯着这块污渍看着。 总觉得这块污渍,与昨晚看到的相比,好像变大了一点,颜色也更红了一点。 应该是遇水晕开了。 这样子看,就完全能看出,这并不是辣椒油滴在了衣服上面。 “后面的同学快点进,保持安静!” 老师站在门口往里招手,把我们像一群羊羔似的,赶进了图书馆。 一进图书馆,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我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被凉气抚过。 太爽了。 我们按照小组落座,放好东西后,分组去拿图书。 我在倒数第二组。 学校的图书馆,也不知建成多少年了,估计也没仔细筛选过,路过书架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几本言情类杂志,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恶魔少爷的贴身女仆》、《天灵灵地灵灵,我要完美男朋友!》之类的标题。 这是我第一次来学校的图书馆。 图书馆很大,大概是为了保护图书,整个图书馆都非常凉爽,待久了甚至有些冷了。 身后传来老师的催促声,前面还有几排书架没看,我快速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贴在最角落书架上的《新闻》二字。 在这个书架上,全都是报纸。 一层一层的老报纸沉默地堆叠在一起,按照年份一排排地摆在书架上,大概许久没人整理过了,书架上落着一层灰。 我对新闻不感兴趣。 但不知怎的,我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鬼使神差地往书架旁走了过去。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天下午,收子讲的,五年前的交通事故。 五年前…… 我找到了放着五年前报纸的那一格书架。 老师又在催了,我匆匆忙忙抱起一摞报纸,往回冲。 等回到了座位上,才发现这一摞省出版社的报纸里,还夹了一份无名小报。 估计是不小心放进来的。 看报社的名字并不耳熟,估计早已经倒闭了。 我随手翻了两下,刚想放在一旁,眼前忽然闪过几个黑体印刷的大字。 冷血司…… 我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往回翻。 这一片小报完整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冷血司机肇事逃逸,无辜路人命丧当场,天理何在?!》 今日凌晨一点三刻,一白色无牌照新桑塔纳,于大槐树路与东三路交叉路口闯红灯,撞飞路人后肇事逃逸,路人挣扎一刻钟后毙命! 据相关人士提供线索,该车车主是一对夫妻,在外乡发不义之财,回老家横行霸道,如今竟走到肇事逃逸的地步,其行为令人发指! 冷血司机现不知所踪,若有目击者,请尽快提供线索! (本报记者将持续为您追踪报道此案) 很经典的无名小报式,只顾吸引看报人目光,却无法提供具体线索的写法。 黑色的标题,白色的杂志页。 时间过了太久,印在报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向下划开。 明明是黑色的墨迹,却无端令人联想起浓稠的鲜血。 在下面,配了一张图。 黑白打印的图片,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这是大槐树路与东三路的交叉路口。 当年事故发生的地方。 在图片正中,是一个血手印。 那个在马路中爬行了二十多米的人,在柏油马路上,留下的血手印。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报纸 第4章 厕所 这篇报道标题非常吸睛,但完全违背了新闻的三要素。 是典型的五六年前那种,为了吸引读者,而模糊实际情况的写法。 这里面所谓的知情人,说的话根本毫无依据,更妄论,有没有这个所谓“知情人”都不一定。 我翻了翻后面的报道,没看到其他的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在文章的末尾,看见了这篇报道的作者名字。 何之秋。 我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我继续翻找剩下的报纸。 当年那一起车祸造成的影响实在恶劣,报道不计其数,但那辆肇事逃逸的白车,此后却再无消息。 为了这辆车,出动了大量警力,那段时间,全城的白色桑塔纳都被重点观察,可那辆车,却迟迟没有被找出来。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收子说,之后又发生了几起诡谲离奇、或许与这一起车祸有关的案子。 于是我按着时间往后翻,还真发现了几个至今尚未找到凶手的悬案。 这几个案子的共同点,就像是收子所说的那样,死者的死因全都是撞击碾压,在死亡现场周围,出现了车辙。 经痕迹鉴定,这些留在现场的车辙,与当年那一起车祸的车辙,来自同一辆车。 那一辆不知所踪的白车,还在继续作案。 我又往后翻了一页。 《震惊!知名记者于家中二楼惨遭车祸!》 晴天霹雳!知名记者何之秋,竟在自家别墅二楼惨遭车祸,车辙一路蔓延入墙体!是鬼神作怪?还是另有隐情?! …… 何之秋? 是写那篇冷血车祸的记者! 图书馆的空调,开得实在是太低了,我浑身都冷透了。 莫名的,我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伸向下一页,手指微微颤抖。 在下一页上,是一张黑白照片。 何之秋的家,当年的案发现场。 两道车辙一路蔓延进墙底,好像有一辆车,无视墙体,冲进了别墅二楼,撞死了何之秋。 我死死盯着照片中何之秋的书桌,书桌上,有一个烛台摆件,模糊的黑白照片也遮不住华美的雕刻。 就是昨晚,我在梦中见过的……阿加雷斯。 梦境变成了现实? 不,应该是,我看见了过去。 在下方,附着这位“知名记者”的照片。 正是梦里的男人,我不会认错。 毕竟在梦境最后,他惊恐扭曲的脸,与我贴的那么近,几乎要撞上。 ……撞上? 我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我曾看过一个推测,据说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频率,当你的频率与某地的频率重合,就有几率看到过去的人与事。 那么我,是与谁的频率重合了? 梦境中,我是站在谁的视角上看到的这一切? 回忆中,何之秋那张惊恐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是谁的视角? 是……车。 是那一辆,撞死何之秋的车。 所以,那一辆车,就一直一直徘徊在何之秋的周围,静静地等待着凌晨一点三刻的到来。 …… 直到晚自习,我仍有些恍惚。 图书馆的空调开得太大了,直到现在,我身上依旧一阵一阵发冷,还没有缓过来。 天空还是是阴沉沉的,没有放晴,而天气却没有凉爽半点,反而格外潮湿闷热,天地像一个大蒸笼,将人闷在锅里。 这样的天气,总让人觉得烦闷,像是人变成了蒸锅里的食材,不知何时就要被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班主任去隔壁班了,同学们都在埋头写作业,我看着练习册,印刷的字体仿佛扭曲成了怪异的符号,无法静心。 一个纸团突然跳到了我的桌子上。 我打开一看,是同桌的纸条。 【陪我去厕所?】 我们中间的一排是四人同桌,我坐在最右边,纸条是最左边的同桌丢过来的。 我侧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 初三的桌子上,堆着厚厚的书,翻找起来既方便,又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变成“顶风作案”掩体。 余光注意到窗户那边有什么东西,我警觉地看过去,松了一口气。 同桌探出一个脑袋趴在脏兮兮的窗户上,两边嘴角向上翘起。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班主任。 这小子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 我猫着腰从后门出了教室,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好兄弟,陪我去厕所,我快尿了。” 我白他一眼,“你不敢自己上厕所?不是半夜翻墙出去买烟的时候了?” 同桌双手合十讨饶,“哎呦,这不是今天走廊的灯坏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走廊的灯忽亮忽灭,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还真有几份恐怖故事的氛围。 “行了,走吧,速战速决。” 我俩往厕所走。 厕所在走廊的最尽头,和我们的教室刚好在走廊的两端,不用担心雨天厕所反味,但相应的,上厕所也很不方便。 现在正是晚自习,走廊安静无比,我们不敢交谈,生怕惊动了巡逻的老师。 就这样一路无话,沉默地走到了厕所,同桌往隔间一钻,接着就传来了一阵雷鸣声。 我连忙往外走了走。 我们学校的厕所很大,分内外两层,也幸亏厕所够大,否则以我们教室到学校的距离,到下节课上课,都不一定能上的了厕所。 我很快解决了,去洗手。 洗手池正对着一整块大镜子,倒映着整个厕所。 厕所晦暗不明的灯光下,整个厕所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浅黄色的滤镜,或许是镜像颠倒的缘故,镜子里的厕所,显得有些怪异。 余光闪过一点暗色,我定睛一看,看见了肩头的污渍。 我皱了皱眉头。 是错觉吗? 我怎么感觉,这块污渍好像变得更大了? 难道是被我的汗水晕开了? 我用手指比了比,又用卫生纸用力地擦了擦。 擦不下来。 回去得好好搓一搓才行。 正是夏季,厕所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我往里喊了一声,就往厕所外走去。 我等在厕所外面,百无聊赖地抱臂靠在墙上。 人闲下来,脑子就会乱想东西。 比如,白天看到的报纸,与那一枚血手印。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轻声哼一首小调。 这是幼时外婆哄我入睡的时候唱的,每次哼起,都会让我感到平静,就像外婆还在我身边一样。 树上的蝉一声接着一声叫,夏末的蝉鸣比不上盛夏时响亮,带着有气无力的嘶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永远安静。 在我将这一只小调哼第三遍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不对。 这只小调大概五分钟长短,这是我哼的第三遍。 我上厕所,加上等待的时间,已经接近二十分钟,同桌还没有出来。 该不会没带纸吧? 没带纸喊一声不就行了,现在在上课,又没人。 我走进厕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怎么还不出来?掉厕所里了?” 他没有回答。 我皱了皱眉头,一边喊着他,一边挨个隔间找人,“你人呢?想躲起来吓我?” 我警惕着每一个半开的厕所门,防止他从门后扑出来给我来一个惊吓。 我找了一扇又一扇门,一直找到了厕所的尽头。 应该就在最里面这一间了。 我看着半开的厕所门,心跳开始加快,缓缓握住把手—— 我猛地拉开了门! 里面却并没有预料中的人。 厕所是空的,还堆放着清洁工人打扫用的拖把。 奇怪? 那我同桌呢? 该不会是趁我往里走的时候,从另一边绕出去,已经回到教室里了? 我陪他上厕所,他吓唬我是吧? 我气笑了,想着回教室等下课,一定要“让他好看”,把他挠到笑着求饶才行。 我转身就往教室走去。 往走廊一看,却见整条走廊已经全黑了,刚才闪烁不定的灯终于全部宣告阵亡,唯有教室的光,透过脏脏的玻璃,能照亮一点视线。 回到教室里,果然,同桌已经坐下了。 我朝他丢了个纸条。 【你小子下课等着,我陪你上厕所,你倒是先回来了。】 过了会,纸条丢了回来。 【什么上厕所?我根本没出去啊?】 还想整我? 下课铃打响,我当即起身来到他身边,两手抓住他两边腰侧软肉,“你叫我陪你去上厕所,结果自己先回来了,现在不认账了是吧?” 同桌一边笑一遍挣扎,“不是环子、你先把手拿开、什么上厕所?我根本没出去啊?不是你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半天没回来吗?我们还以为你忘带纸了。” 另一个同桌接过话茬,“是啊环子,他没去厕所啊。” 我一愣,松开了手,“不是你说,走廊的灯一闪一闪的,觉得害怕,所以叫我陪你去吗?” 同桌诧异地站起身,往外一指,“走廊灯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顺着他的动作往外看,发现刚才还漆黑一片的走廊,灯火通明。 我的目光落在窗户上。 我猛地转头,看向眼角还带着笑出来泪花的同桌。 我又看向窗户。 背后的寒毛,一点一点地竖了起来。 窗户很高,就算是班主任,也只能探出一双眼睛。 我的同桌,个子比班主任足足矮了一头,他刚才是怎么做到,把整个脑袋露出窗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