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鹿书院,学子舍
司遥刚在自己的床铺落座,外边突然跑来一个学子在她面前停下。
“司遥,这是你家人让我带给你的。”
她将手中三个铜板放到她身边,没有立即离开,有些好奇的问道:“哎——那是你哥哥吗?你们倒是长的一点都不像。”
司遥作为她们书院祁夫子的得意门生,每次小考都拿第一。
很多人都想与之交好。
偏偏她性子冷淡,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既不失礼数,却又让人难以靠近。
至于她家中的情况,学院里的人更是不清楚。
学子觉得自己抓到了机会,说不定能够缓和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司遥将三枚铜板捡起来。
脑海中蓦地跳出方知越那张老实拘谨的脸。
她没有理会学子。
只道了声谢后,便继续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学子讨了个没趣,表情有些讪讪。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学子舍。
她一走,住在司遥临床的穆童立马凑了上来。两人皆是祁夫子的门生,穆童比她早一年入门。
“阿遥,我记得夫子说过你家中只有一个祖父,什么时候又多出个哥哥来?”
穆童好奇的问道。
自认和她有些交情。
“夫子留的那篇课业你背完了?”
司遥答非所问,眼神平淡的瞥了她一眼。
闻言穆童瞬间缩了缩脖子,语气弱了下来:“关于那篇课业我有几处不理解的地方,正想等你回来,让你帮我解惑呢。”
按理来说,她算是司遥的师姐。学问该比她好才是。
可司遥实在是太变态。
不过才进入云鹿书院一年,便斩获各项课业的第一。
让她们这些人连嫉妒的心都升不起来。
穆童一向是个脸皮厚的,自认两人是同个老师,比其他人要更亲近些。
因此每次遇到难题,都向司遥请教。
司遥虽瞧着面冷,但次次都会为她解答。
几次下来,穆童便觉得她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只是比旁人寡言少语了些。
“若我没记错,明日夫子便会查收。师姐莫不是想要挨夫子的戒尺?”
司遥提醒了一句。
穆童彻底没了八卦了心思。
赶紧拿出那篇课业向她请教,“好阿遥,你赶快帮帮我。”
两人靠在一起。
司遥耐心的给她讲解起来,条理清晰分明。
穆童听完之后只觉得耳清目明,困惑她几天的地方恍然开悟。
她感激的露齿一笑,“多谢阿遥师妹为我解惑。改日我请你吃饭。”
司遥没在意她的话,只是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
杏雨村
方知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
皎洁的明月不知何时高悬于中空,银辉倾洒于大地,镀上一层清冷之气。
“爹,我回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包袱小声的朝司家老爹说道。
司家老爹正拿着扫帚扫地,见他回来,直接将扫帚塞到他手中:“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莫不是出去躲懒去了?”
他脸色难看,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显得有些刻薄。
方知越慌忙解释:“我,我没有。我到了镇上后便去了陈员外家,将衣服交给吴管事后,又去了趟云鹿书院将钱交给了遥姐儿。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便回来了。”
他将三文钱都留给了司遥。
还好张大娘的牛车回来的时候不收钱。
不然他怕是只能跑回来。
“爹,你看……”
方知越将身后的两个大包袱露出来,“这是我向那吴管事新领的,这次能赚五文钱呢。”
司家老爹瞧了一眼。
脸上神情稍微好了些,“还算你有点良心。我那半贯子钱本来是准备给遥儿做盘缠用的。结果却用到了你身上。”
“爹放心,遥姐儿的盘缠我会想办法的。”
方知越笨拙的说道:“我会多领些衣服回来,多攒些钱。”
“行——”
司家老爹没再说什么,只瞥了他一眼:“先把地扫了吧。等扫完就去做晚饭。遥姐儿不在家,只煮些野菜汤就行。”
司遥不在家,司家老爹一般只用两顿饭。因此晚上这顿会吃的晚些。
他交代完后便进了正屋。
方知越瞧着夜色越来越深,先将身后的两个包袱挪开,赶紧拿着扫帚扫了起来。
深夜,他坐在自己的小竹塌上。
伸手捞向床底,又将自己的小包袱拿了出来。
之前只被他刻了个兔子脑袋的野桃核,此时身子也被雕刻了出来。
方知越拿着小刻刀仔细修了修,最后将完成的成品放在手心上,左右瞧了瞧。
野桃核不大,一半是桃核,一半是只四脚奔跑的兔子。瞧着格外的有意趣。
他心喜的拿着看了许久,才又放回小包袱内。
之前他刻的那些还没完成就被姨母姨父发现,被他们全部给扔了。
这还是他第一个成品。
方知越躺在小竹塌上,忍不住想——
这次他一定藏好了,可不能让人发现。
翌日清晨,方知越起来后便端着一大盆脏衣服朝河边走去。
陈家夫郎远远便看到他。
“你是司家阿公的儿婿吧?这清晨的河水凉的刺骨,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洗衣服?”
他观察了方知越许久,今日终是忍不住好奇走向前来。
方知越瞧着面前的儿郎,看起来也就比他大一两岁的模样。模样虽不说多出色,倒也周正。
他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我妻主是司雯。衣服是从镇上大户人家领的,要赶紧洗出来才行。”
方知越朝他微微一笑继续朝河边走去。
陈家夫郎没有离开,爽朗开口:“我家其实就在你家旁边,你唤我刘哥就成。我嫁进陈家也刚一年,在这杏雨村也没个说话的人,所以才想和你说说话的。”
他显然是个健谈的。
不等方知越开口,便继续说道:“我家女人做些小本生意,每日去镇上卖些小玩意儿。我家中还有一个妻弟,倒是和你家司遥年纪差不多大……”
陈家夫郎蹲在他身边,一会儿便将家中的情况交代了个底朝天。
方知越还是第一次见识这般能说之人。
他几次开口想要插话却都没有他快。
最后终于寻到机会,蹦出一句来:“刘哥,你的水桶……”
原来是刚才他只顾着和方知越说话,倒是忘了水桶还放在河里,此时已经被河水冲刷着朝远处飘去。
“哎呀——我的桶!”
陈家夫郎一拍大腿赶紧站起身去追。
好在发现及时,这水桶倒是又找了回来。
他提了一桶水,走之前朝方知越快速说了句:“方弟弟,你等等我,我将这桶水送回去后,便拿着衣服来找你。”
说完之后也不等方知越回答。
便提着水桶朝前快步走去。
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方知越收回视线抿了抿唇角。
面上虽没什么变化,手中搓衣的动作却快了许多。
只是他再快也洗不完这一盆的衣服。
没过多久,那陈家夫郎果然也端着一小盆衣服走了过来,面带笑容的在他身旁蹲下。
“一个人洗衣服无聊,正好我们俩作个伴。”
他又继续说了起来。
只是这次没再提他家中的事,而是八卦起杏雨村里的事情来。
方知越即便听的心不在焉,也被迫知道不少秘辛。
回到司家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陈家夫郎那爽朗的声音,人都有些发懵。
司家老爹就守在门口。
见他同那隔壁的陈家夫郎一起回来。
关上门立马拧起了眉:“你怎么同那刘氏走在一起?”
“在河边洗衣碰见的。”
方知越老实回道,将手中的衣服放了下来。
他正准备牵起绳子晾晒衣服。
司家老爹走了过来,低声喝道:“以后不准你再和他来往。遥儿可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和商户人家搅和在一起。若是因为你害了遥儿,老头子我饶不了你!”
他恶狠狠的说道。
似乎太过用力忍不住猛咳了几声。
方知越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赶紧点头:“我都听爹的,以后定不会再和他来往。”
“爹你莫要生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
因为司家老爹的话。
之后方知越去河边洗衣就只能改到晚上,就是怕再遇到陈家夫郎。
让他直接不搭理人,方知越显然做不到。
因此就只能避开他。
期间,他又去了两次镇上。成功用洗衣服换了十文钱。
方知越没有藏私全部给了司家老爹保管,没等他继续去吴管事那里领到衣服。
谁知天公不作美,竟突然下了一场大雪。
去镇上的路也给封住了。
“这该死的老天爷,好端端的怎么就下起雪来!”
司家老爹在家中气急败坏。
瞧着外边飞扬的雪花又忍不住担心,“遥儿在书院也不知道冷不冷?她身边也没带个厚衣服,可别冻着了。”
他扭头看了眼缩在凳子上的方知越。
不悦的皱起眉头,“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张家一趟,看看她今日能不能去镇上,也好给遥儿送几件厚衣服。”
方知越听到这话赶紧站起身来。
他嫁进司家就只这一身单薄布衫,这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让他着实有些受不住。
想了想,还是朝司家老爹问了句:“…爹,家中可有不穿的棉袄让我用一用?”
他瑟缩着肩膀站不住脚,嘴唇被冻的惨白。
“家里哪会有你穿的。行了,还不赶紧去张家问问。”
司家老爹不耐烦的催促。
方知越闻言也只能作罢,硬着头皮朝外跑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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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