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安郁还未回来,墙上的老式挂钟,时针指向了快要凌晨,安光宗醉醺醺的回来,口袋的钥匙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掏出来,黑夜之中,找不到门孔,小鸡啄米似的乱戳,向来没有耐心的他,直接开启噼里啪啦的砸门,嘴里大声嚷嚷,“该死的!开门!快来人给老子开门!”
好久没人应,锈迹斑斑的红褐色铁门,终于插进钥匙转动被他一把拉开,安光宗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酒气跟难闻的烟味,在玄关处又把老布鞋一甩,这气味在十米开外都实在令人作呕,像一条泡在发霉酸菜坛子里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咸鱼。
听到动静下楼的黎危看清来人是谁后,心脏猛然咯噔了一下,呼吸一滞,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借着酒劲的作用,安光宗胆子也大了一圈,有些摇摇欲坠着缓缓走向黎危的方向。
黎危瞳孔惊颤,身子骨不自觉的涌出恐惧,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不受控的颤抖,“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光宗鬼迷日眼的朝她勾了勾食指,示意她过来,“怎么?不欢迎你爹?有点事跟你说,过来”
黎危的呼吸变得很不畅快,只能一步一步缓慢的挪动步子,想要看准时机逃离,她不清楚安光宗有什么目的,但眼下他喝醉了,自己实在不敢赌,靠近他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安光宗没给她逃离的机会,踉跄着直接朝她靠近,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搂住,臭气熏天的气味扑面而来,熏的黎危要睁不开眼睛,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呕吐,只能尽力扭过头去,又不敢轻易挣脱,怕引得他生气失控,憋着呼吸在说:“有事就说吧…”
安光宗醉眼朦胧的盯着她的脸,发问,“我那小崽子呢?”
黎危知道他问的是安郁,便只好小声回道:“还…还在学校”,安光宗点头便也没多问,随即直奔正题的在心里算计着,“丫头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张脸长得是越发漂亮了,老爹想你跟我一个兄弟认识认识,你陪他在房间聊聊天,什么都不用做,他给你点零花钱,少说也有上千,考虑考虑?”
黎危听着安光宗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去卖,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轻浮,试图将她洗脑,践踏自己贞洁的言语,刺激的眼眶都泛起了红,攥紧拳头指尖死死掐进手心,疼痛感的袭来逼自己保持冷静,可眼下自己如同待宰羔羊,又不敢反抗,只能将计就计,假意骗骗他,“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安光宗见她如此顺从,满意的笑了笑,放下搭着她肩膀的手,顺势拍了拍她的腰,“行,行,那先这样,明天再说”
黎危看着安光宗踉踉跄跄回房间的背影,手心都被自己掐出了血痕,久久没有从刚刚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安郁刚高三开学不久,此时正在外地军训,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能回来,而眼下老宅只有黎危一个人,安光宗这次回来,想来肯定是吸血来了,可万万没想到,竟是那么的突然,让人毫无防备。
黎危脚步虚浮的回到房间,想了很久,她如果今天晚上不逃,那么第二天迎接她的就会是地狱,可她如果走了,安郁该怎么办?从安郁的十一二岁到如今的十八岁,是黎危一个人把妹妹养大的,她怎么能够丢下她就这么逃离,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连睡衣都不敢换,缩在床角一直想到天亮,她看着太阳光照透进窗帘,从未如此坚定的想:会死吗?死就死吧,如果要下地狱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贞洁,尊严,在现在重要吗?不重要了,让妹妹吃饱饭,读好书,照顾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才是最重要的。
在太阳升起之时,黎危毅然决然的选择坦然赴死。
次日,直到傍晚,黎危都没有出过房间门一步,不吃不喝,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直到听到安光宗的敲门声,才猛得惊醒过来。
门外安光宗扭了两下门把手,见门是锁住的便交代,“丫头啊,你在里面吧?晚上不要出去了,我让我兄弟来家里,你们好好聊啊,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打牌了”
黎危魂不守舍,瞳孔木纳呆滞的应着他,“知道了…”在听见黎危确切的答复后,安光宗才满意的离开。
她真的挺恨的,心里那无法发泄又源源不断的恨意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充斥在她的脑海当中,如同阴魂不散的厉鬼,日日夜夜摧残着她,把她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却还要对着仇人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实在是太让人可笑可悲了。
当晚,夜色暗沉下来,没过多时,铁皮门被拉开的声响,在此刻寂静无比的老宅里,显得格外突兀,也连带着震碎了黎危的心。
“该来的还是来了吗…”,她自言自语着,认命般拖起死气沉沉的身躯,去打开走向地狱的大门。
一个寸头的中年男人,脖颈上还有条蜈蚣一样的疤痕,穿着个黑色豆豆鞋,紧身牛仔裤,棕色短袖,正在一脸猥琐像的打量着客厅。
黎危没想到安光宗竟把家门钥匙,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一个外人,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
男人见黎危从楼上下来,瞳孔瞬间发亮,恨不得下一秒就贴到她身上去当挂件,色眯眯的盯着她,故作客套道:“那个,你就是小危吧?你好你好”
黎危面无表情,反而平静的异常,朝着男人微微颔首,走到客厅拿了个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随即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才启齿,淡淡道:“嗯,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男人从看到黎危那一刻开始,眼睛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下来过,肆无忌惮的把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个遍,黎危穿的很简单,高领长T恤,外搭黑色短款夹克,修身的复古灰牛仔裤,一头乌黑浓密的黑长直垂落在后背。
男人足足打量了她好一会才走进去,坐到沙发,然后又毫不避讳的继续盯人,朝着她猥琐的笑笑,自来熟着,“我叫刘祥,祥瑞的祥,叫我祥哥就行,别跟哥见外啊,小危”
黎危跟他相对而坐,眉眼低垂,抿了一口手中的水,水没有味道,可她却觉得很苦。
她没抬眸望向男人,而是礼貌的轻微点头,刘祥见她这样,心里暗想:她这是害羞了?这小妮子还怪腼腆的,我就好这口干净的,指定是个雏儿。
刘祥摸了摸下巴,又挠挠头打量着黎危,便迫不及待道:“宗哥都跟你说了吧?要不去房间聊聊?”
闻言黎危只觉五雷轰顶,头皮连带着心脏都被炸开了,整个人已经窒息到没有力气走路跟讲话。
刘祥说完后,毫不犹豫的坐到了黎危的身边,大腿贴着她的大腿,把她吓了一大跳,连忙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隔开了一点距离,“再…再聊会吧,现在时间还早…”
说不恐惧是假的,哪怕黎危此前,已经在心里预想了所有会发生的可能,可当困境真正来临,人的本能还是不可控的害怕,可她却又坚定的不会想要去逃,她不为了自己,只为了妹妹。
刘祥见她这样也不恼,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打算吹点牛皮,“没问题啊小危,咱俩多了解了解,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黎危心底松了半口气,赶忙接话,“是啊,还不知道呢,祥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刘祥掏出根烟点燃,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拉了一截,露出个大金表,整个人面向黎危,“澳门去玩过吧?我在那边做点小生意,来钱很快的,我就是行走的印钞机,宗哥圈里的都知道我,你呢?做什么的?前途无量吧?”
黎危无奈的迎合他,手中紧紧捏着纸杯,嘴角的似笑非笑僵硬在脸上,“祥哥是大老板,我跟您的差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像我这样的哪有机会去那种地方呀…”
刘祥抽吸着烟支吞云吐雾,凑近黎危身边,拍拍她的手背,“小危啊,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房子车子都有,我给你张卡,钱嘛你随便花都是没问题的,我的就是你的,走吧,去你房间坐坐?”
黎危被他这一拍,石化般僵硬在原地,可终归是自己选择的路,她咬咬牙,在心里大口呼吸。
她现在的确很需要钱,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己因为家庭原因,早在十五六岁就辍了学,此后就一直东奔西跑的找工作,都是一些力所能及的,但工资不算很高的普通工活。
黎危跟安郁一个月的生活开销,水电费,日用品,吃食,学费等,少说也要几千,而她每个月累死累活的打工,空闲时间还要跑去兼职,零零碎碎加起来,才勉强够姐俩生活,她自己倒觉得无所谓,有一口吃的,自己就能过活,可妹妹必须要过的好才行。
又加上面对安光宗的威胁,如若自己不如他所愿,他要伤害到安郁,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已经妥协认命了,正当一切都如黎危预想般的进行,却没想到妹妹安郁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了,还刚好看到刘祥把手搭在她手背上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