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残留的触感、烟草味、血腥味,还有程以年眼中那瞬间冻结的震惊与死寂……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
那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却更痛地反弹回她自己心上。
她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门板,无声地流泪了许久。
眼泪流干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
伦理的枷锁从未如此沉重,身份的鸿沟从未如此清晰。
而最让她恐慌的,是她内心深处,在那强硬的掠夺之下,竟还残存着一丝不该有的、被唤醒的悸动——这让她感到无比羞耻和肮脏。
她逃不开。无论是程以年,还是这个名为“家”的牢笼。
苏婉的关切,程振东的温和,此刻都成了无形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那个吻,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她和程以年之间,也横亘在她和这个“家”之间。
巨大的心理压力如同沉重的磨盘,日夜碾压着她的神经。
白天,她将自己彻底埋进工作,用近乎自虐的专注来麻痹自己,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空闲下来就会被那些混乱的思绪吞噬。
在公司,她极力避开任何可能与程以年接触的机会,眼神如同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迅速移开。
回到别墅,她沉默得像一道影子,匆匆扒几口饭就躲回房间,将自己封闭在小小的空间里。
程以年也没有再来找她。他的存在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沉郁的低气压,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沉默而压抑。
偶尔在走廊或餐厅擦肩而过,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她时,不再有愤怒或逼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审视和某种……复杂痛楚的沉寂。那目光让程澄更加心慌意乱,只想逃得更远。
这天深夜,别墅里一片死寂。程澄又一次从混乱的噩梦中惊醒,梦里反复交织着伦敦的雨、程以年冰冷的眼神、阳台上那个霸道的吻,还有苏婉那句“兄妹感情真好”……冷汗浸湿了她的睡衣。
她再也无法入睡,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无边无际的恐慌和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理智的堤坝在巨大的压力下摇摇欲坠,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她支撑下去、解释一切的支点。
鬼使神差地,她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衣帽间最深处。
那里放着一个尘封的、贴着伦敦大学标签的旧纸箱,里面装着她在伦敦生活的最后印记,是她刻意封存、不愿触碰的过往。
她颤抖着手指,打开了纸箱。熟悉的旧书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些旧课本、几件有纪念意义的T恤、几张风景明信片……她一件件翻过,指尖冰凉。
最终,她的手指停在了一个硬质的、深蓝色天鹅绒封面的旧日记本上。
这本日记,记录了她留学最后半年的心路历程,也封存着那个让她痛彻心扉、改变了一切的秘密。
她拿出日记本,指尖微微颤抖。
翻开厚重的封面,里面夹着几张照片和一些零散的纸片。其中一张照片,是她和程以年在伦敦泰晤士河畔的合影。
照片上的她,笑容灿烂地依偎在他怀里,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宠溺,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
然而,这张照片却被从中撕开过,虽然又被小心地用透明胶带粘合了起来,但那条狰狞的裂痕,却永远无法抹去,如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现实。
程澄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道裂痕,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移开照片,下面压着的,是一张已经泛黄、有些皱褶的A4打印纸。
那不是诊断书。
那是一封邮件截图的打印件。
发件人的邮箱地址,是她无比熟悉、又无比憎恶的——她生父林致远的私人邮箱。
发送时间,赫然是她向程以年提出分手的前三天。
程澄的呼吸骤然停止。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再次看到这封邮件的内容,那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依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她颤抖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那封打印邮件上冰冷而残酷的文字:
发件人:Lin Zhiy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