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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6

作者:花里寻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萧定把冯云香揽入怀里:“这是我的家事,外人无权插手,若有人非要插手,朕不会手软。至于旁的,你不必担心,我有数。”


    萧定确实没打算纳妃,一则他不重美色,不想糟践那些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年轻姑娘;二则他很清楚冯云香的脾气,知道他身边要是有了其他女人,冯云香不会跟他哭闹,只会从此与他离心,做个贤良淑德但眼里再也没有他这个人的皇后。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最重视妻子和家人的萧定来说,不行。


    另外,他也不屑做利用女人稳固朝堂的事。


    冯云香见丈夫神色沉稳坚毅,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动容之余心情好转许多:“那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拉拢那些朝臣。”


    “嗯。”


    “外面那些人肯定要说你傻,放着那么多年轻水灵的美人不要,偏要守着我这个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配老菜帮子,正好。”


    “噗嗤——”


    夫妻俩和往常在寨子里一样,靠在一起拌嘴闲聊起来,因身份变化而生出的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


    **


    萧喜喜不知道她娘的心病已经被她爹医好,她率领三千轻骑一路赶到新州时,十万西南军已经兵临城下。


    对方来势汹汹地在阵前喊话,让他们出来投降,被萧远海带人骂了回去,大战一触即发。


    “这个宋泛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快就打到新州来了?”


    看着下方乌泱泱的敌军,奔波了一路,风尘仆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上了城墙的萧喜喜神色有几分凝重地问道。


    “这人是西南王段易的女婿,好像是这两年才冒出来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来历,只听说骁勇善战,非常能打,而且心思缜密,很会用兵。段易很看重他,死前把西南军的虎符交给了他,如今西南军都听他号令。”


    一身金甲的萧远海严肃地答道,“之所以这么快就打到新州来,是因为这人不仅能打,还很会用计。前头的云州城,就是被他用离间计策反了守城副将,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的。还有随安城,据探子回报,是他用美人计算计了守城将领,轻易破了城。”


    萧喜喜听完想了想:“这么厉害,那我下去会会他,要真是个人才,我就想法子活捉他,把他带回淮京给咱们家干活。”


    萧远海不想让妹妹冒险,一听这话连忙阻止道:“不用理会他们,我们只管坚守城门不出,等着四弟带援军到来就是。”


    他已经做好守城的准备,城内的一万多守军,加上萧喜喜带来的三千轻骑,在敌人的攻势下坚守十天半个月不是问题。


    等援军一到,他们十一万守城军对战十万敌军,就不会有太大压力了。


    萧喜喜却是摇头:“他们肯定会知道援军的事,也肯定会想法子拦截四哥,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她四哥那边半路出什么差错,不能及时赶来了呢?


    萧远海自然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他相信自家四弟,也不愿往这方面多想。


    “我下去会会他,正好也能拖延点时间。”萧喜喜笑了下,“放心,要是情况不对,我马上回城,二哥二嫂及时接应我就行。”


    胡秋叶作为她麾下女将,也在这里。闻言她拍拍大黑熊一样的丈夫,冲萧喜喜点头道:“好,那你多加小心。”


    萧远海还是不放心,胡秋叶安慰他,萧喜喜是他们家最能打的人,做事也向来谨慎不冒进,他才没那么担心了。


    **


    见前方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单枪匹马地跑出一个穿着红衣,披着银甲,手握一把长斧的年轻女将,宋泛,也就是萧远风身边的副将王永亮眼睛亮了起来:“侯爷快瞧,出来个女的,手里还拿把长斧,想来就是萧家那个据说很能打,还练出了一支娘子军出来的女儿,萧喜喜了。哎哟,长得好像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处起来够不够劲儿。”


    战场历来是男人的天下,即便这些年萧喜喜带着她的红英军四处作战,立功无数,也还是有很多人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平日里说起她们的时候,言辞多猥琐。


    王永亮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个坚定奉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一贯轻佻恶劣。萧远风知道他的性子,平日里听多了也懒得说他,可这会儿看着前方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他竟无端觉得熟悉,甚至明明还没看清她的脸,就有种“她眼睛很亮,笑容很灿烂”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诡异又突然,萧远风原本平静的心神被扰乱,眉头也莫名不快地拧了起来:“说话放尊重点。”


    王永亮:“?我哪儿不尊重……好好好,属下领命,属下闭嘴,你别抽我,叫人家看见了,还以为咱们起了内讧呢。”


    两人说话间,萧喜喜已经在城门口勒马停下。


    “哪个是宋泛?”大军离城门还些距离,她没走太近,只是看着眼前乌泱泱的敌军,高坐在马背上喊了声,“我叫萧喜喜,是大周永安公主,听说你很厉害,想跟你单挑一场,不知道你敢不敢应战啊?”


    “这女人竟要跟侯爷你单挑?”王永亮啧啧,“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又轻敌。”萧远风回神警告地看过去,“忘了探来的消息?她出征多年,可从没打过败仗。”


    王永亮愣了一下,干笑:“我也没说她不厉害,就是觉得她肯定不是侯爷你的对手。”


    “怎么,宋侯爷,宋将军,你不会是怕了吧?你若是怕了,我让你两招如何?”这时萧喜喜又喊道。


    王永亮闻言“嘿”了一声,跃跃欲试:“这小女子还挺嚣张,侯爷,我替你去会会她吧?”


    萧远风本来没打算应战——他知道萧喜喜是想拖延时间,也没兴趣跟女人交手。可萧喜喜的出现让他不知为何十分在意,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经脱口而出:“不用,我自己去。”


    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他说完这话后,拧眉让自己回神,“她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挑衅我,我若不应战,颜面何存。”


    “也是。”王永亮说,“那侯爷好好教训教训她,千万别因为她是个女的就怜香惜玉啊哈哈!”


    他身后的将士们也都大笑起来。


    萧远风没理他们,敛了下心神后,忍着又开始发作的头疼,手握长枪策马迎上:“宋泛在此,既然公主盛情相邀,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两人都带着兜鍪(即头盔),萧喜喜起初没看清他的长相,直到他策马如流星一般,杀气凛冽地飞驰至自己面前,她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睛,手中已经举起的长斧也“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三……三哥?”


    萧远风也看清了妹妹的脸。但他没有认出妹妹,只是头疼突然加剧,想着速战速决,于是他毫不留情地一.枪.刺.向了萧喜喜。


    萧喜喜看着那张虽然比过去成熟了点,但和她三哥一模一样的脸,傻愣愣的忘了躲,只是身体在察觉到危机时本能地避了一下。


    这一避让她避开了萧远风的长枪,但也因此身体一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三哥……”疼痛让萧喜喜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想哭又想笑,而后不顾萧远风再次刺来的长枪,猛扑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三哥!我——呜呜呜呜三哥!真的是你!!!”


    萧远风头疼欲裂,这一枪本该刺中她,可他的手也不知为何,竟在她朝自己扑来时,无意识地挥开了长枪。


    然后他就被激动不能自持的萧喜喜抱住大腿拽下马,跟她摔做了一团。


    本以为能看到精彩交锋,结果被这离奇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们:“??????”


    什么情况啊?怎么突然哭着抱上了?


    “快!快开城门把喜喜带回来!”


    在城墙上看见这一幕,但听不见声音的萧远海惊疑之下,立马让副将去救萧喜喜。


    可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王永亮先带着几个人把萧远风连同萧喜喜一起抓回去了。


    王永亮几人来抓她的时候,萧喜喜反应过来了但没有反抗,因为她已经发现她三哥看她的眼神,还有他的脸色气息都很不对劲了。


    她想问他怎么了,可匆忙间跑上来很多人,她来不及问,只能先束手就擒地跟着她三哥回他的阵营。


    第82章


    眼看萧喜喜突然被敌军抓走,萧远海急得差点从城墙上翻下去,其他人也是脸色大变地立即带兵追出城去。


    但萧喜喜却挣扎着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追。


    想着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众人只能忍着心焦回城等消息。


    这一等就等了三天,三天后,萧喜喜回来了。


    她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


    那人身高体壮,穿着遮脸的黑色斗篷,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一股子潇洒豪迈之气。萧远海看得愣住,连忙问妹妹这人是谁,可萧喜喜却左顾右盼,面露疑惑:“什么人?没有人啊,我自己回来的。”


    萧远海:“???”


    他身后的胡秋叶等人也是愣了一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可你身后明明有个人……”


    “对啊,我也看到了。”


    萧喜喜见他们个个一脸呆滞,忍着笑故作正经地反问:“你们该不会是眼花了吧?还是这几日太担心我,没休息好,累出幻觉了?”


    众人:“……你是不是在逗我们/你真不是在开玩笑?”


    萧喜喜这才憋不住心中的欢喜哈哈大笑起来:“对啊我就是在逗你们!你们快猜他是谁,猜对了有惊喜!”


    众人见此都是哭笑不得,但也因此放下了心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别卖关子了。”


    “就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认识那个宋泛?”


    “对对,还有这三天,你干什么去了?他们怎么会放你回来?”


    众人快好奇死了,围着萧喜喜连连追问。


    萧喜喜这才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他们都不猜,那算了,三哥你直接给他们来个震撼的吧。”


    萧远海第一个变了脸色:“喜喜?你叫他什么?”


    其他人也是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一直没作声的萧远风这才抬手掀开斗篷,冲他们露出一口标志性的大白牙:“二哥,二嫂,是我,我回来了。”


    “老三……”萧远海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你没死……”


    “是,我没死,我好好地回来了。”萧远风大步走上前,像过去一样给了堂兄肩膀一拳。


    萧远海如梦初醒,猛地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哇呜呜呜老三!老三啊!!!”


    大黑熊般高壮凶煞的一个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弟弟哭成了泪人。


    胡秋叶也是喜极而泣地靠在了萧喜喜肩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林素烟、庞月娇等与萧远风相熟的人,也俱是激动地红了眼眶。


    萧远风竟然还活着。


    这可真是太好了。


    **


    等到众人都平复好心情后,萧喜喜才把萧远风坠崖失忆和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们。


    “那日三哥刚回营帐就晕过去了,醒来后零星想起了一点事,还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大夫说他这是见到亲人后记忆受到了刺激,我就又跟三哥说了很多过去的事,说了三天,三哥终于全想起来了……”


    没有过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萧远风这几年吃了不少药来寻找自己的过去。萧喜喜出现之前他就已经能想起一些记忆碎片,所以被萧喜喜刺激后,他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兄妹俩抱头大哭一场后,萧喜喜就急忙把他带回来见其他家人了。


    众人听得激动庆幸又后怕,心情之复杂自不必提。


    这天晚上,萧远海让人大摆宴席,为历劫归来的堂弟接风洗尘。萧远风也把自己的心腹手下都带过来,介绍给家人认识。


    一场本该死伤惨重的大战就此消弭,双方从敌人变成亲人,在欢声笑语和歌舞丝竹声中喝了个不醉不归。


    萧喜喜也第一时间就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回淮京。


    萧定两口子收到信后有多欢喜激动,不必多说,萧家其他人,包括萧远川的妻子宋菁菁都为此高兴了好些天。


    而萧远风也在跟家人相认后,派人回渌州把自己的妻儿接来了——既然恢复了记忆,那他自然要带妻儿回淮京去见父母弟弟。


    段敏珠对此十分震惊错愕。


    因为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完全没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是前不久刚建立大周的那位新帝的儿子。


    反应过来后,她心里先是高兴——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那这仗就不必再打了,她和孩子也能过丈夫/父亲在身边的安生日子了。


    而且宋泛,不,应该是萧远风,他娶她之前也没有过任何女人,这简直是去了她一块心病,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但高兴之余,段敏珠心里也有些忧虑——她怕丈夫的家人会不喜欢自己。


    另外,丈夫成了大周的皇子,这跟他自己打下江山做皇帝,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毕竟她那位公爹除了她夫君,还有一个已经成年,并且一直跟在他身边南征北战的儿子。


    虽然她夫君比那位四弟年长,可他失忆流离在外三年多,而这三年多的时间又是公爹打天下的关键……


    段敏珠倒也不是非要做皇后不可,她只是见多了世家大族里争权夺利的事,怕丈夫回去之后会受委屈。


    但这话她没法跟萧远风说,只能私下对贴身婢女轻叹。


    婢女听罢心里也有些担忧,但嘴上还是安慰道:“听说姑爷前头那位兄长早年就已经不在了,如今姑爷就是萧家的嫡长子,这自古以来都是嫡长子继承家业,萧家老爷,也就是那位新皇,只要不是个糊涂的,就肯定会立咱们家姑爷做太子的。”


    两人原本只是私下一说,可好巧不巧,萧远风怕妻子初来新州会不习惯,这晚提前把事情都办完了来陪她,结果就听了个正着。


    虽然知道妻子会这么想是人之常情,可萧远风脸上的笑意还是淡了下来,心情也变得意兴阑珊。


    “以后别说那样的话了,我和老四之间的感情,不是利益可以衡量的。”他在门外站了半晌后,还是进屋把自己心里所想告诉了段敏珠,“再说这天下是老四帮着爹娘打下来的,这些年也是他陪在爹娘身边,劳心劳力地孝顺他们,就算爹娘要立老四做太子,那也是应该的,我不会跟他抢。”


    他心里有抱负也有野心,可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家人。只要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天下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他不在意自己是做太子还是做王爷。


    段敏珠没想到自己和婢女的对话会被丈夫听见,心慌地与他道歉。


    萧远风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与她细细讲了一下自己家的情况。


    他以为段敏珠了解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就不会再胡思乱想,可他忘了他和段敏珠来自不同的阶层,所思所想,成长环境,还有身边人的想法,也都不一样。


    段敏珠嘴上应得再温顺,心里还是从一开始就避不可免得对萧远川生出了戒备,无法将他当成家人看待。


    当然,此时的萧远风并不知道这些,他敞开心扉与段敏珠谈了一番后,便将此事放下了。


    **


    萧远风把妻儿接到新州没几日,萧远川和谢逢率领的十万大军也到新州了。


    兄弟俩见面后,看起来比过去成熟了很多,其实还是酷拽又臭屁的萧远川二话不说就拉着萧远风打了一场。


    打完后萧远风像过去一样撸着弟弟的脑袋笑道:“不错,几年没见,长进了不少。”


    萧远川红着眼死死地抱住他,闷声哭了一场:“这几年可累死我了,你也不早点回来。”


    萧远风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挠他痒痒才把他挠开。


    萧喜喜看着这一幕,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也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人前拉谢逢的手了:“我三哥说他不怪你,回去之后,我们再成一次亲吧。”


    谢逢也没想到萧远风还活着,他眉眼柔和地“嗯”了一声,一颗心彻底安宁下来。


    丰平二年二月初九,一行人班师回朝,萧定携冯云香及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随后萧远风得封秦王,段敏珠为秦王妃。萧喜喜和谢逢也在三个月后,举行了轰动全淮京的盛大婚礼。


    不知情的人以为两人一个“丧夫”,一个“丧妻”,是二婚,只有他们身边的亲近之人知道他们是再续前缘。


    而这一次,没有勉强,没有不愿,两人皆是真心实意地期盼着与对方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拜堂期间,还是个胖乎小团子的豆豆小朋友看着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看起来跟神仙似的“爹爹”,高兴得把掌心都拍红了。


    这个爹爹好看,她喜欢这个爹爹!


    萧喜喜听着女儿的欢呼声,简直是哭笑不得。倒是谢逢温柔含笑地冲女儿伸出手,将女儿一并抱进了新房,一直等到走完各种行程,快要洞房时,他才将玩累后终于睡着的女儿交给奶娘。


    “开心吗?”


    “开心。”


    龙凤红烛发出轻微的响声,暖黄色的烛光微微摇曳。萧喜喜跳到谢逢怀里,伸手环住谢逢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笑吟吟地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


    “谢归元。”


    “嗯?”


    “我还是喜欢叫你谢归元。”


    “那就叫。”


    “虽然之前的事我并不后悔,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愿意等我。”萧喜喜这话说的很认真。


    “不客气,”谢逢把她放在床上,神色清冷但虔诚地捉起她的脚,低头吻了吻她的脚背,“我的殿下。”


    萧喜喜整个人一酥,脸色蓦地红了。


    这人真是越来越会了!


    第83章


    萧喜喜和谢逢成亲后,过了两年太平日子。


    萧远风带着西南五州归顺后,天下基本已经一统,剩下几座靠近边境的小城,以及一些残余的反王势力,也在两年间逐一被清理。


    天下渐渐恢复太平,百姓们的生活虽还谈不上安居乐业,但至少有了盼头,也能相对安稳地活下去了。


    作为新王朝的建立者,萧家人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两年下来,大家都适应得差不多了,但新朝建立之初,百废待兴,一家人摸索着过河,走得不算容易。


    好在萧定登基之初就展露出强势的一面,对前朝的规矩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并颁布了一系列与民生息的政策,稳定了天下民心,冯云香和萧喜喜兄妹几人也都是脑子拎得清,不会拖家人后腿的人,所以两年下来,萧定这皇位算是坐稳了。


    但皇位的稳固并未带来上下一心,反而滋生出许多新的问题。


    比如跟随萧定起事的开国勋贵中,有人自恃功高,开始得意忘形地为恶,甚至是结党营私,为祸朝纲。


    比如有不少利欲熏心的人盯上了他们一家,想要利用他们性格上的弱点,以及美色、权力、富贵等东西诱惑他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再比如,因为萧远风的平安归来,朝臣们明里暗里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萧远风做太子,一派支持萧远川做太子。双方为此明争暗斗,互相敌视,甚至故意行挑拨之事来离间兄弟俩。


    对此萧喜喜十分恼怒,两年间帮着她爹收拾了不少人,可有些事情不是杀人就能制止的,治国也不像开国那样,打赢就行。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到现在还不立太子。明明我们王爷是长子,又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不管从名分上来说,还是从能力上来说,都远比那齐王要出色。”


    “嘘,这可是在公主府,你也敢乱说。”


    “公主府怎么了?便是在皇宫里我也敢这么说。我家王爷和王妃多好的人啊,竟要受齐王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莽夫的委屈。你瞧他方才看我们王妃那冷傲的眼神,哪里有半分对嫂嫂的尊敬,还有永安公主,瞧着好像跟两个哥哥都好,可对齐王妃明显比对咱们王妃亲近……哼,王妃还说她是个好的,叫我瞧着,也不过如此。”


    “快别说了,公主王爷也是你能编排的?真是不要命了!”


    这日豆豆小朋友过四岁生辰,萧喜喜在公主府里设宴,邀请亲友来吃席,谁知却在更衣途中,听见了秦王妃段敏珠身边的两个婢女在说闲话。


    这让她一下冷了脸,随即就让人绑了那个大放厥词的婢女,差人去把段敏珠请去了没有其他客人的偏院。


    段敏珠是个性情温和,心思细腻的人,待人处事礼数周到,谁看了都要赞一声贤良。因为认识时间不长,两人的出身、性格也都差异较大,萧喜喜对她的确不如对宋菁菁亲近,可她向来很护着自家人,段敏珠又是她三哥的妻子,她对她即便不够亲近,也是足够尊重,足够客气的。


    段敏珠也有心与她交好,平日里多有亲近之举。


    因此萧喜喜将她请来后,也没把话说的太难听,只是让人把那婢女的话重复了一遍。


    段敏珠听得变了脸色,连忙对萧喜喜说:“这丫头是我从渌州带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人也笨,只是还算听话,我才将她带在了身边,没想到她私下如此胆大放肆,竟敢妄议皇家之事,妹妹放心,我回家后定马上将她打发了!”


    萧喜喜不喜欢段敏珠身边那群总是撺掇她三哥的渌州旧臣,但对段敏珠本人没什么恶感,因为萧远风平日里在家人面前对段敏珠总是有多维护,段敏珠在她眼中也是个一心相夫教子,从不关注朝堂之事的贤妻良母形象。


    所以她也从没想过,段敏珠身边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这让她盯着段敏珠看了片刻后,忍不住提醒了她一番:“她是三嫂的人,三嫂怎么处置都行。只是有一点,三嫂一定要记住,那就是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在三哥心里,我们这些包括四哥在内的家人都是最重要的。他不会容忍别人揣测、诋毁他的家人。”


    段敏珠一怔,强笑道:“是,我定会好好约束下人,叫他们不敢再胡言乱语。妹妹也千万别把这丫头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护主心切,又愚昧无知,这才……”


    萧喜喜提醒她,是希望她能和自家三哥一条心,夫妻俩携手向前,可段敏珠这话却让她愣了愣。


    她迟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等到宴会结束,宾客散尽后,才跟谢逢嘀咕起自己这位三嫂来。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性情淡泊,沉得住气的人,没想到只是表面不显……”


    谢逢对段敏珠没有过多关注,听了萧喜喜的表述,一边替她更衣一边“嗯”道:“若不是她私下时常表露,她身边的人不会这般大胆。”


    “是啊,那丫头言辞间满是对三嫂的心疼,定是三嫂平日里没少在她面前叹气。”萧喜喜习惯性地享受着他的照顾,“其实吧,三嫂有情绪也是正常的,那可是太子之位,谁能不眼馋呢?只是她平时掩盖得太好,我一直没察觉到。也不知三哥有没有察觉到,三哥要是察觉到了还好,两口子多聊聊,聊开了就好了。我就怕三哥也没有察觉到,到时两人想法出现分歧,会因为这个离心……”


    谢逢性子冷,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即便那人是萧喜喜的亲哥哥。闻言他点了下头,没再接话,只是又让人打水来替萧喜喜洗漱,而后小心地扶她上床,问她今日可有累到,腹中孩子可还乖巧。


    ——没错,萧喜喜又有孕了。这时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因为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她从发现怀孕到现在都很游刃有余。


    谢逢却很紧张,萧喜喜生豆豆的时候他不在,所以在这会儿做什么都很小心翼翼。


    萧喜喜一看他那不复清冷从容的拘谨模样就想乐,话题渐渐歪了。


    不过这天的事始终还挂在她心头,所以第二天,她特地趁她三哥上朝的时候,进宫把这事跟他说了说,让他不要天天忙着外头的事,也要多关心关心家里的媳妇。


    萧远风听完之后并不意外,只是看着她的肚子说:“这事我有数,你怀着娃呢,少操点心。”


    他是段敏珠的枕边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跟她说过许多遍,她嘴上应得很好,可始终没有真正听进去。


    萧远风对此十分无奈,也实在不知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了。


    “我也不想操心,可谁让我知道了呢。”萧喜喜走路如风地说,“我也不是说三嫂这样不好,她跟咱们认识得晚,不了解咱们家的情况,会有自己的顾虑很正常,我就是怕你俩有话不说开,到时候生出心结来。”


    萧远风最近在整顿军务,忙得好几日没回家了。想起段敏珠始终无法与他朝一个方向走的样子,他心中生出了疲惫。


    但怕怀着身孕的妹妹担心,萧远风还是点了头,答应今晚会抽空回家一趟,再跟妻子好好聊聊。


    可这一次,段敏珠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跟段敏珠说,他和萧远川感情很好,不管他爹把太子之位给谁,他们两个都会全力辅佐对方。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兄弟俩是一母同胞的血肉至亲,从小一起长大,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也是因为他爹做事向来公平。


    他很清楚如果他爹选择他四弟,那一定是因为他四弟比他更适合当皇帝。


    “爹到现在还没定太子,就是需要时间来观察我和四弟,看我们谁更适合坐这个位置。只要我认真办好我的差事,他自然会看到。我也自信不会输给四弟,所以你要替我打理好王府,别叫身边的人惹出事端,这样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放手去做我该做的事。”


    知道段敏珠不相信自己和萧远川的兄弟之情,萧远风只能从竞争角度去说。可段敏珠听了他这一番话后,第一反应却是:是不是萧喜喜跟他告状了。


    萧远风:“……”


    萧远风忍着心中骤然涌起的烦闷对她说:“喜喜是怕我们身边的人一时想岔了,拖我们的后腿,才特地跑来提醒我一句,她没有告状的意思。”


    段敏珠回家就把那嚼舌根的婢女打发去灶房了。她认为这事已经过去,所以对于萧喜喜的所作所为,她心里很不舒服。


    但看着丈夫处处维护妹妹的样子,她咬了下唇,和往常一样点头忍了下来:“我只知道了,我会管好家里,约束好身边的下人,叫他们更加小心。”


    看出她还在介怀,只是不愿再说的萧远风心里一阵无力。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后,他借口还有公事先走了。


    段敏珠见此愣住,等他身影消失后,再也压不下心中委屈,黯然哭了一场。


    婢女连忙安慰她:“王爷只是太忙,并非故意冷待王妃。”


    段敏珠掉着泪,心里生出无限哀愁:“他忙了许多天都不曾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是为了给他妹妹做主,这叫我如何不伤心?你说他是不是心里只有他的家人,没有我……当初是我死皮赖脸地非要嫁给他,他对我本就没有太多情意,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


    婢女:“王妃快别这样说,王爷待王妃还是很上心的,不然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从不看别的女子。”


    段敏珠泣道:“他那是太忙了,心思不在后院,哪里是因为我……”


    婢女劝不住她,只能又跑去找段敏珠的母亲慕容氏求救。


    慕容氏见女儿只会伤心自怨,笼络不住女婿的心,便从自己的娘家挑了个貌美如花,正值妙龄的侄女,让女儿把她带回家去。


    第84章


    “他的心不在后宅,你想法子把他勾回后宅便是,这有什么好哭的?”看着含泪不语的女儿,慕容氏恨铁不成钢地说,“男人都爱美色,你不行,找个行的来便是。只要能把找来的人攥在手里,到时还不是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见女儿脸色发白,却还是不吭声,慕容氏摇摇头,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喜欢他,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他。可你仔细想想,你真能一辈子霸着他,叫他只有你一个吗?你别忘了,他已经是王爷了,日后还会做皇帝。这做了皇帝,就算他不愿,那也得广纳后妃,开枝散叶。到时他身边有了其他年轻美貌的女子,你又半点倚仗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后悔都来不及!”


    “你听娘的,趁现在他身边还没有其他女人,先把婉儿带回去,让她助你一臂之力。婉儿生得柔媚动人,又知情识趣,应该能笼络住姑爷的心。她的亲娘和弟弟都在娘手里捏着,翻不起什么风浪,你只管放心地用。她到底是咱们家的人,总比便宜了外头的狐狸精好。”


    段敏珠听得心绪翻滚。她一方面觉得她娘说的有道理,一方面又实在不想主动将萧远风推出去:“可如今的陛下,后宫里就只有皇后娘娘……夫君,夫君也过说他没有纳妾的意思……”


    “陛下那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至于你夫君,男人的话哪里能作数。”慕容氏是不相信世上有不好美色的男人的,她丈夫段易也是个品德高尚的英雄人物,可后院女人还不是一堆一堆的。她冷哼了一声说,“他如今不纳,是心思在外头的大事上,等他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你看他纳不纳。”


    段敏珠挣扎:“可是他……他日后也未必会做皇帝……他和齐王兄弟情深,若陛下执意立齐王为太子,他应该也不会再争……”


    “兄弟情深?”慕容氏看着从小被保护太好,以至于到如今还是很天真的女儿,笑了,“那可是皇位,你还真信他会因为兄弟情深就让给弟弟啊?穷人家的兄弟尚且会因为一亩三分地争斗,何况是皇家,那可是天下江山!”


    段敏珠也觉得不会,可萧远风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又让她有些迟疑。


    慕容氏见此好笑地摇头:“放心,就算你姑爷真是那样天真愚蠢的人,这皇位也一定是他的。”


    他们这些从渌州来的人,从一开始就跟萧远风绑死了。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众人早已商量好,要替萧远风夺得这太子之位。


    就算萧远风本人不想要,这事也停不下来了,因为大家都已经赌上身家性命下场,不可能中途退出。


    “好了,人你先带回去,要不要照我说的做,你自己看着办。”见女儿暂时下不了决断,慕容氏也没再逼她,只是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但你要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为娘我才是一心一意在为你打算,我是你娘,总不会害你,你好好思量吧。”


    段敏珠不愿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可萧远风长得俊又有本事,做了王爷后有许多女子投怀送抱,其中不乏千金贵女。哪怕他心思都在公务上,后院至今仍只有她一人,她也还是时常觉得不安。


    想着他对自己越来越冷淡,还有那晚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样子,她伤心惶恐之余,终是闭上眼点了头。


    慕容氏满意颔首,又提点了她几句:“若想好了要做,记得让你姑爷主动去碰婉儿,如此才能让他永远欠着你……”


    那位婉儿表妹的存在让段敏珠心如针扎,难受得厉害。她不愿看见她那张年轻鲜嫩的芙蓉面,回家时打发她坐了另一辆车。


    回去的路上,段敏珠神色恹恹地靠在马车车厢里,不想说话。可马车行到半路时,一旁正看着窗外风景的婢女突然指着外头的路边惊叫了声:“王妃,是王爷。”


    段敏珠睁眼看过去,发现已经好几日没回家的萧远风正与一美貌英气的少女骑马同行。


    那少女她认识,是平阳侯孙德民的女儿孙淼淼,也是永安公主萧喜喜麾下的女将,和萧家人相识多年,关系很好。


    段敏珠不知道萧远风喜不喜欢孙淼淼,但她看得出来,孙淼淼很喜欢萧远风。她还听她娘说过,孙家一直有意让孙淼淼给萧远风做侧妃。


    两人同行说笑的情形深深刺痛了段敏珠的心,她抖着手摔碎案几上的茶杯,眼泪涌了出来,心里摇摆不定的天平也终于朝她娘那边偏了过去。


    于是这天晚上,萧远风在外头赴宴回家后,喝了一碗厨房送来的醒酒汤,之后就意识模糊地和那位婉儿表妹睡在了一起。


    **


    听说萧远风和段敏珠大吵一架后,纳了段敏珠的娘家表妹为妾的消息时,萧喜喜正在她二哥萧远海的府上,看她二嫂胡秋叶前不久刚生下的女儿。


    胡秋叶前头已经生过一子,这是第二胎,生得很顺利,没吃什么苦头。


    萧远海是个看着粗犷凶煞,实则体贴细心之人,在他的照顾之下,胡秋叶比从前圆润了不少,精神也更好了。


    “你家这小二怎么又长得我二哥,没一点像你这个当娘的。”


    “谁说不是呢,我都要愁死了。”


    “哈哈其实像我二哥也没什么不好,他就是块头大了点,面相凶了点,五官还是挺好看的……”


    姑嫂俩正说着话,萧喜喜的四嫂宋菁菁来了。


    宋菁菁也是来探望胡秋叶和小侄女的,带来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她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和萧远川是欢喜冤家,多年来一直打打闹闹的,夫妻感情很好。


    两人也已经育有一女。


    “二嫂!喜喜!你们知不知道三哥家出事了!”


    宋菁菁一进来就打发走屋里的下人,把秦王府发生的事告诉了萧喜喜和胡秋叶——她是刚从萧远川那得到的消息,而萧远川则是早上有事去找萧远风,正好撞上了萧远风和段敏珠吵架。


    萧喜喜听得吃惊,又担心这事跟前几天发生在自家的事有关,就连忙去了一趟秦王府,想问问萧远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萧远风不在家,段敏珠也称病不肯见她。


    萧喜喜担心,想为她请太医,她才派了陪嫁嬷嬷出来对她说:“不劳公主操心了,我们王妃没事。另外我老婆子倚老卖老说一句,您已经是出嫁的姑娘,还是不要过多地插手兄嫂之间的事为好。”


    萧喜喜:“???”


    她三哥纳妾真跟前几天的事有关?可那只是一件小事,按说不至于闹成这样啊!


    正当她一头雾水地想出去寻她三哥时,不远处的花丛后闪过一个人影。萧喜喜觉得那人有些鬼祟,便让人把她抓了过来。


    这一抓才知道,这人就是她三哥新纳的那位妾室,慕容婉儿。


    萧喜喜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对她说:“说说你跟我三哥是怎么回事。”


    慕容婉儿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生得极美,看起来也怯生生的十分无害。但她一开口,便让萧喜喜愣了一下,因为她说:“回公主的话,臣女是奉王妃表姐之命,前来伺候王爷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我三嫂主动给我三哥安排的?这不可能,三嫂很在意三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萧喜喜起初有些不信,但慕容婉儿跪在地上,将段敏珠和她娘慕容氏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而后含泪道:“我母亲和弟弟在姑母手里,我不能不听她和表姐的话,所以昨夜表姐让我去王爷书房伺候王爷时,我……我便去了……”


    难怪她三哥会那么生气,原来是被枕边人算计了。


    萧喜喜脸色变得难看,眉头也有些惊怒地拧了起来。


    “表姐原本是让我对王爷说,昨夜是王爷醉酒,主动将我……但王爷早上醒来看见我时很生气,还要将我拖下去严刑拷打,我心中害怕,只能说了实话……王爷听了之后很生气,和王妃表姐大吵了一架,之后便将我收了房,问表姐这样她可满意了。”


    “我知道王爷并不喜爱我,只是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才……表姐也因为我说了实话,对我很是生气,我……我一个人待着心中惶恐,这才忍不住出来走走,不是故意冲撞公主的……”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惹人怜惜,说的话也有理有据,不像是假的。但萧喜喜对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人没有好感,也看出这不是个省油的灯,有踩着段敏珠上位的意思。


    不过既然她三哥已经将这姑娘收房,萧喜喜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她听完这些话后什么也没说,让慕容婉儿下去了,回去的路上才对前来接她的谢逢叹气:“我三哥真可怜,我三嫂是一点不信他啊。”


    谢逢扶着她的腰坐在马车里,替她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袖子:“他们两人本就不是同一种人。慕容家的人和渌州那帮段易带出来的老将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他们从中作乱,你三嫂早晚会与你三哥离心。”


    “从前瞧着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内里这么糊涂。那个慕容婉儿能糊弄过她娘,被送到王府里来,还一来就离间了她和我三哥的感情,不是个好对付的,日后三嫂怕是有的忙了。”萧喜喜摇头,“人心哪能当棋子来用呢,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对自己也太过自信了。”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瞧着她是连我也怪上了。”


    “那就别管了。”谢逢不想她为了这些事费神,“你三哥是重情之人,即便对她失望了,看在段易对他的知遇之恩上,也不会薄待于她。”


    “这我知道,我就是心疼三哥,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想像爹娘一样,和三嫂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的。”萧喜喜说到这,决定想法子安慰安慰她三哥,于是一连好几天都拎着酒坛子去找她三哥谈心。


    萧远风:“……”


    萧远风原本确实心情沉郁,很不痛快,被大着肚子的妹妹这么一闹,倒是好了许多。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拱手求饶:“我没事了,真没事了,你赶紧回家吧,要不妹夫又要冷眼瞪我了。”


    萧喜喜见他神色确实恢复明快了,才放下心走了。


    但萧喜喜走了,萧远海和萧远川,还有年纪最小的萧远河也先后提着酒坛子来了。


    就连萧定也把这倒霉儿子叫进宫,叫他陪着自己喝了一顿酒。


    萧远风:“……”


    谢谢,他再也不想喝酒了。


    第85章


    之后两个月,家中没再发生什么事,但朝堂之中派系争斗愈演愈烈了。


    萧喜喜虽然在家中养胎,也听说了不少事,不过她都只是冷眼看着,没有作声。


    两个月后,南边的岳州和楚州等地突然传来消息,说有前朝叛军死灰复燃,意图作乱,萧远川奉命前去平叛。


    又几日,萧远风也被意欲迁都的萧定派去督建皇宫,离开了淮京。


    可两人的离开并没有让汇聚在他们身后的野心家们消停下来,那些人依然在利用兄弟俩的名义互相攻讦,甚至大有“碍事的正主走了,我们终于可以放开手干了”的意思。


    萧定因此气病,这日甚至在朝会上吐了血。


    太医对外说陛下是一时怒急攻心,休息休息就好,可没过多久,就有“陛下其实是操劳过度又旧伤复发,情况不太好”的消息悄悄从宫里传出。


    一时间,朝中人心浮动……


    “看这天气,像是要下雨了。”


    这日萧喜喜起床时,见窗外阴云密布,风雨欲来,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正在帮她穿衣的谢逢听见后,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放心,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会有事的。”


    萧喜喜抿唇点头,收拾妥当后,准备进宫去陪伴她爹娘。


    可谁知刚到宫门口,便有八百里加急传来,说她四哥萧远川在平叛过程中,不慎中了敌人的埋伏,战死沙场了。


    萧喜喜听着报信之人的喊声,身体猛然一晃,栽倒在了谢逢怀里。


    谢逢眼疾手快抱住她,神色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喜喜?喜喜!来人,快传太医!”


    **


    萧远川战死的消息,不仅让萧喜喜这个做妹妹的当街晕倒,险些难产,还给了萧定这个做父亲的致命一击。


    得知儿子的死讯后,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悲痛吐血,之后身体就越发差了。


    皇后冯云香也是伤心病倒,宫中一片凄风苦雨。


    渌州一派的朝臣们见此,立即上表请立萧远风为太子,可这时萧远风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奉命督建的宫殿突然倒塌,他躲闪不及被砸断了双腿。


    秦王竟成了一个废人!


    废人还如何做太子?!


    渌州一派的朝臣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便在紧急商议过后,推举萧远风年仅三岁的长子萧晟,让萧定立这孩子为太孙。


    立三岁小儿对太孙,对妄图以此把控朝堂为自身谋利的人来说,是好事,可对国家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萧定因此不同意,并在强行振作起来后,把萧远海和萧远河分别派去两个儿子出事的地方,要他们查清楚两个儿子出事的原因——因为他怀疑他们的出事另有内情。


    除此之外,萧定还表露出要在两个侄儿中选一人继承大统的意思。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咱们派去的人没擦干净屁股,被萧远海那傻大个给发现了……谋害皇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那萧远河虽然年纪不大,可为人机敏,处事老道,若是被他发现秦王的出事与我们有关,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王兄弟俩虽只是陛下的侄子,却是陛下一手教导出来的,行事作风深得陛下真传。这两人也是难搞的硬骨头,若任由他们上位,我等岂不是还要像现在这般憋屈?再说我们此前没想过这两人会上位,平日里与他们不曾交好,即便现在出言拥立,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说的是,他们兄弟二人,自是不如三岁幼儿好掌控。”


    萧远海和萧远河领命出发后,渌州一派中有好几人睡不着觉了。多是出身世家的前朝旧臣和跟随萧定起事的勋贵中,也有人乱了分寸。


    为了自保也为了利益最大化,慕容氏的兄长,慕容家的家主,也就是段敏珠的舅舅慕容泓站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说服原本敌对的这几拨人联起手来,发动了政变,欲逼萧定立萧远风的长子萧晟为太孙。


    事发这天,已经怀孕近九个月萧喜喜正好在宫里陪伴她爹娘。


    前些天因为两个兄长接连出事,她大受打击,不得不卧床养胎,这两日才勉强恢复了些,有力气进宫来照看父母。


    慕容泓等人带兵围了萧定住的承天殿时,萧喜喜正帮着她娘给她爹喂汤。


    见这群人竟然敢带兵前来逼宫,萧喜喜面如寒冰地将生生气昏的父母护在身后,厉声质问:“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害死我四哥,害残我三哥不够,竟还要谋反吗?!”


    为首的慕容泓从容喊冤:“公主这说的是什么话?秦王是意外受伤,齐王是在战场上战死,如何就是我们害的了?再说臣等前来可不是要谋反,只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想请陛下早立太孙,以安民心罢了。”


    “就是,喜喜你一个姑娘家,肚子里还怀着孩儿呢,就别管这些朝堂大事了,一旁歇着去吧。”


    接话的是禁军统领陈炳瑞,他是萧定的小师弟,深得萧定信任,因军功被封广阳侯。


    他原本对萧定很忠心,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是个喜欢虐杀女子的人渣,还纵然手下霸占良田,草菅人命,萧定按律法处置了他。


    这让陈炳瑞无法接受,心里对萧定生出怨气,最终被慕容泓说动,与他勾结在了一起。


    他已经指挥禁军把控皇宫,外面的人进不来。而皇宫之外的兵马,也已经落入刘永亮等渌州将领的手。就算萧远海和萧远河马上带兵回来,也无法逆转局势。


    所以今日萧定一定会写下立太孙的诏书,也一定会死。


    至于萧喜喜,众人没把她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放在眼里——虽然她很能打,她麾下的娘子军也立过不少战功,但再次怀孕之后,她就养尊处优,疏于锻炼了,她麾下的娘子军也已经被他们设计调出京城,无法为她提供助力。


    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公主还是识趣些,退到一旁去吧,太孙也是您的亲侄儿不是?”


    这个时候,段敏珠的娘慕容氏从殿外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段敏珠,段敏珠怀里抱着今年才三岁的萧晟。


    萧喜喜见她神色憔悴,眼睛也有些红肿,走进来时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和她爹娘,心中怒意翻腾。


    她盯着她冷笑了一声:“三嫂,我三哥可还没死呢。”


    段敏珠步子一僵,神色又痛又愧。


    她自然知道丈夫只是伤了腿,来日未必不能治好。可她娘和她舅舅跟她说,萧远川的死是他们让人下的手,如今陛下心中生疑,派了萧远河去查,他们若不先下手为强,赶在陛下查清一切之前控制住大局,慕容家只怕会举家倾覆……


    段敏珠爱萧远风,也爱自己的娘家。她不忍心看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嫡亲舅舅遭难,又想到她的晟儿是夫君的骨肉,就算夫君的腿能治好,日后也还是要传位给晟儿的,她便还是在挣扎中狠下心,选择了娘家这边。


    只是她心里清楚,她这么做对不起丈夫,也对不起丈夫的家人的……


    可是她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对不起,喜喜,我也不想的……你,你与我一起求求父皇,请父皇立晟儿为太孙吧,晟儿是父皇的亲孙子,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啊。还有我舅舅,我舅舅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稳定朝局,并不是想要忤逆父皇……”


    段敏珠试图用言语来消弭这场动乱,可萧喜喜却不想再听她说话。


    “皇位是我父皇的,我父皇想给谁就给,轮不到你们做主。”她站在龙床旁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巡视着殿中众人,“你们这些人,无非是觉得我爹曾是江湖草莽,运气好捡了郑王和西南王的便宜才能登上皇位,又不满他手段雷霆,一心为民,损害了你们的利益,才想扶一个三岁奶娃登基,好从中谋利。可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少废话!你就说你让不让开吧!”


    急脾气的王永亮见她拦在帝后身前,不肯让开,不耐烦地拔出腰间长刀,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是萧远风的副将,也是萧远风的亲信之一,可为了自己的前程,也背叛了萧远风。


    萧喜喜本就不喜欢这人对女子轻佻嘴贱的样子,见此眼皮都没有抬,直接一个侧身,用袖中短刃抹了他的脖子。


    完全没想到她袖子里藏着利器,也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因此根本来不及防备的王永亮捂着鲜血喷溅的脖子,惊愕地瞪了大眼:“你……”


    “不忠不义之人,该死。”


    萧喜喜冷眼看着王永亮满脸难以置信地倒地断了气。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道,陈炳瑞惊怒大喊:“来人!永安公主御前动刀,怕不是疯了,快把她给我拿下!”


    殿门外呼啦啦闯进来十多位带刀禁军,将萧喜喜团团围住。萧喜喜却没有理他们,而是收起染血的短刃,转头看向了龙床:“爹,这些乱臣贼子,我可以全杀了吗?”


    这话让所有人一愣,紧接着他们便悚然地看见,本该昏迷在床的皇帝萧定,竟神色沉稳,动作有力地坐了起来。


    “你有孕在身,不宜见太多血,杀人的事,还是让你兄长们去做吧。云香,你先带喜喜去后殿休息。”


    萧定说完这话,本该神色憔悴的冯云香也没事人似的坐了起来,扶住了大着肚子的女儿说:“好。”


    陛下根本没生病,他是装的。


    在场众人意识到这一点后,都是脑袋一嗡,脸色大变。


    但已经来不及了,冯云香话音刚落,外头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一个禁军,白着脸大喊:“统领,慕容大人,不好了!赵王和韩王领兵杀进来了!”


    赵王和韩王,就是萧远海和萧远河。


    这两人竟然没有离京??!!


    第86章


    看着在场众人慌乱的神色,萧喜喜笑了:“不仅我二哥和我五弟没有带兵离京,我三哥四哥也没有出事呢。”


    原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看不起萧定这个出身草莽的新帝,一直在试图凌驾于皇权之上的野心家们的局。


    这些野心家大多出自盘踞一方的世家,如慕容氏一族就是西南望族,在当地声名显赫,根深叶茂,是渌州一派的领头人。还有少数是像陈炳瑞这样跟随萧定起事的功臣。这些人穷人乍富,居功自傲,纵容亲眷为恶,却遭萧定秉公处置,心中多有不满。


    建国之初,萧定为了朝堂稳定,不得不重用他们,可这些人行事越发过分,甚至妄图离间他两个儿子,逼他们手足相残。萧定无法容忍,便在女婿谢逢的建议下,与妻儿侄子合力演了这一出戏,将这些人尽数钓出,一网打尽。


    “不可能,这不可能!自古权力面前无亲情,那可是天下,是皇位!齐王和秦王,他们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地争夺,反而配合你自剪羽翼……这绝不可能!”


    这计谋其实并不高深,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没人相信萧远风和萧远川能拒绝皇位的诱惑。即便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从前感情深厚,众人也不觉得他们在经历权力的浸染和三年分别后,还能保持初心。


    如慕容泓这样自幼在争权夺利中长大的人,更是完全无法理解。他脸色又青又白,满脸的难以置信,“萧远风,他是疯了吗?我们是为他夺位,他却背刺我们?!”


    一直看不上萧远风出身的慕容氏也是气急败坏地看向女儿:“这个白眼狼!当日我便说过他不是良配!偏你猪油蒙了心,非要嫁他!”


    段敏珠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眼泪断了线似的落下:“他竟连我和晟儿都利用……萧远风……他答应过我爹要好好保护我的……他怎能,怎能如此待我……”


    “你们不是为他夺位,是为自己夺位。若真是为我三哥,你们就不会违背他的心意出现在这里。”萧喜喜先是冷笑着怼了慕容泓,之后才看向段敏珠,“三嫂也不必觉得委屈,我三哥不是没跟你说过,他与四哥感情很好,不想因为太子之位影响兄弟感情,更不愿用肮脏手段对待自己的家人。可你信了吗?”


    段敏珠眼泪一滞。


    “你不信他,不管三哥怎么说怎么做,你都不信他。你也不愿为了他背弃自己的娘家,所以明知道娘家人一直在做违背三哥心意的事,你也不曾阻拦。”


    萧喜喜说到这,摇了摇头,“都是爹生娘养的人,你更在意自己的亲人,这其实没什么错。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我三哥也是这样的人,我们都更在意自己的家人。可既然你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就不该怪我三哥没有把你放在家人之上。感情是相互的,你自己都做不到全心全意信他,又凭什么要求他对你毫无保留?再说三哥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他之前是想把我们要做的事告诉你的,可你一直在让他失望,让他放不下心。”


    段敏珠脸色青红,说不出话。


    她想起萧远风曾数次对她说自己与萧远川的感情,也曾数次提醒她规劝娘家人,可她确实……不曾上心。


    几人说话间,萧远海已经带兵杀进殿内,将陈炳瑞等人拿下。不甘受死的陈炳瑞等人奋力反抗,场面一片混乱。


    萧喜喜看着这一幕,又对段敏珠说:“三嫂也别怪我们狠心,我爹还健在呢,你的舅舅和你的母亲就敢打着为我三哥好的名义阳奉阴违,做挑拨逼宫的事。日后若是我三哥不听他们的话,你敢说他们不会拿你和我三哥的孩子们故技重施?”


    段敏珠身体一震,双手抱紧了儿子,像是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一点。


    可就在这时,她的亲舅舅慕容泓,竟然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地从她手里抢走了萧晟。


    刚睡醒没一会儿,正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这混乱场景的萧晟吓了一跳,“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娘!放开我!我要娘!”


    “舅舅?!您这是在做什么?!”


    段敏珠震惊之下本能想上去将儿子抢回来,可眼看自己没活路了的慕容泓竟然一把从地上抄起把刀,面目狰狞地架在了萧晟稚嫩的脖子上。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竟在你们这一家子身上栽了跟头!好,我认栽,可你们也休想好过!这小子是萧家的骨血,又是萧远风那白眼狼的长子,今日便叫他为我陪葬吧!”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大哥!晟儿也是我们慕容家的人啊!”


    慕容泓不顾段敏珠的尖声和慕容氏的惊慌大喊,一把将两人甩开,挥刀刺向怀里的幼童。


    “住手!你疯了吗?!”没人想到他会丧心病狂地对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下手,萧喜喜惊骇之下顾不上自己还大着肚子,冲上前就想要阻止他。可她还是晚了一步,那刀已经落下。


    咻!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从殿外飞射而来的羽箭,狠狠射穿了慕容泓的喉咙。


    慕容泓动作一僵,马上就要落在萧晟身上的刀停住了。


    萧喜喜趁此机会抢过侄子,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哇——姑姑!姑姑我害怕!”


    萧晟三岁多,早已会说话。他和萧喜喜这个姑姑感情很好,萧喜喜见他吓得小脸煞白,连忙护着他退到她爹娘身边,又让人把段敏珠也带了过来。


    “没事了晟儿,没事了,你看姑姑,你娘,还有祖父祖母都在呢,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乖,摸摸毛,吓不着。”


    被人扯过来的段敏珠看着这一幕,腿软瘫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心里也第一次生出了迷茫:她真的做错了吗……


    “喜喜!”


    就在这时,一直不见人影的谢逢手握一把长弓,快步从外头冲了进来。


    原来方才那一箭是他射的。


    萧喜喜见他素白的衣袍上染了血,清冷的脸上全是急色,咚咚直跳的心脏平复了一些。她把萧晟递给她娘,冲他挥挥手,露出了笑容:“我在这!”


    为把戏演的逼真,萧远风和萧远川兄弟俩是真的离京了,这会儿还没赶回来。萧远海和萧远河兄弟俩也是假意出了城,又悄悄折返的。萧定冯云香要装病,萧喜喜要大着肚子出现在慕容泓等人面前,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并拖延时间,所以在暗中观察事态走向,做两手准备的事便由谢逢负责。


    谢逢见萧喜喜没事,大步走过来想扶她,谁知前一刻还在笑的萧喜喜,下一刻就笑容一僵,捧住了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好疼,谢归元,我好像要生了……”


    谢逢一愣,脸色猝变。


    **


    萧喜喜为救侄儿萧晟,动了胎气,早产了。


    这是她的第二胎,本该比第一胎顺利,可因为是早产,过程反倒是比第一胎更长更艰难了。


    谢逢被众人劝阻,进不去产房,只能僵着身体在殿外听了整整一夜萧喜喜的哭喊声。


    第二天早上,快到午时,萧喜喜才平安产下一女。


    谢逢踉跄着冲进屋,看着床上白着脸,满头汗的她说不出话。


    “谢归元,我们豆豆有妹妹啦。”


    萧喜喜昨晚受了不少罪,但她是个坚强的姑娘,身体底子也好,很快就缓过来了。可谢逢却是颤着手,迟迟没能开口。


    一直到萧喜喜伸手去拉他,他才猛然反握住她的手,俯身抱住了她:“日后……再也不生了。”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萧喜喜却听笑了:“这个还是女儿呢,你不想要儿子啊?”


    谢逢不想要。


    他对孩子没有执念,因为他自己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从小受尽了苦楚,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做个好父亲。


    有没有孩子,是不是儿子,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好好的。


    若是没了她,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也不想再让她受昨夜那样的苦了。


    萧喜喜听了他的回答笑个不停,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不知怎么涌出来了。


    一旁连夜赶进宫来为她接生的卢芷宁见此,连忙提醒说:“坐月子不能哭,你要实在高兴,就笑,大笑,傻笑,怎么笑都行。”


    萧喜喜这才破涕而笑。


    谢逢也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抬起不再发颤的手,替她擦掉了眼泪。


    两人看着刚出生的小女儿,在窗外透进来的明媚阳光下温情相守。


    **


    萧喜喜给小女儿起名叫圆圆,因为小丫头虽然提前出生了近一个月,但看起来很健康,整个人都圆滚滚的。


    圆圆出生后第二天,萧定以宽严并济的手段处理了慕容泓、陈炳瑞等人的“谋反”之事,肃清了朝廷,收拢了皇权,真正意义上地成为了这天下之主。


    五天后,离京城较近的萧远风先赶回来了。


    得知妹妹是为了救他家晟儿才早产,萧远风喉咙一胀,什么都没说,只是使劲揉了揉她的头。


    萧喜喜捂着被揉乱的发型不满道:“我都两个孩子的娘了你还揉我头,以后不许揉了啊,有损我威严的母亲形象。”


    萧远风这才笑出来:“别说你只是当娘了,就是日后当了外祖母,你也还是我妹妹,我也还是要揉。”


    萧喜喜冲哥哥做鬼脸,又跟他贫嘴几句,然后才犹豫了一下问:“三嫂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虽然慕容家那样,但她毕竟是晟儿的亲娘……”【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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