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陈嘉洛窝在农庄民宿窗帘后边,看外面天色晦暝,风狂雨横,树木的枝叶都被吹得七零八落,纷纷在雨里折了腰。
他拽回视线,嘴里小声用粤语念着:“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
萧鹤安从走廊拿完浴袍回来,对浑身湿透衣服黏在身上的陈嘉洛说:“先去洗澡,别感冒了。”
话音刚落,尾音尚在空中晃悠,陈嘉洛就当着萧鹤安的面把上衣一股脑地脱掉。
萧鹤安挑眉不语。
当时黑夜里拍来的照片远没有现实里看到的刺激——陈嘉洛的皮肤是像麦田一样的灿黄色,瞧着就是那种经常运动很健康的类型。块垒分明,线条流畅的六块腹肌大咧咧横在劲瘦躯干,胸前两点粉晕开,胸肌并不明显,恰到好处的体格配上陈嘉洛人畜无害的笑容,萧鹤安觉得空气有点热。
没留意到萧鹤安神情的陈嘉洛接过浴袍:“嘚,学长你也脱了吧,这里有暖气,光着比穿着湿的好。我冲凉先,你估计要等会儿。”
哦,暖气啊。
萧鹤安敛眸道:“不用,你先去洗。”
陈嘉洛坐在床边开始脱湿得最严重的裤子:“我们都是男的,怕啥,兄弟我又不嫌弃你的身材,说不定有机会一起去健身房呢。”
萧鹤安余光都快被肉色堵满了:“你……平时洗澡都是先脱光再去洗的?”
陈嘉洛:“没,我这不留条打底裤嘛。想着先把湿的扔洗衣机洗,出来就能晾了,风大干得快。”
萧鹤安不着痕迹地移到门口,错开视线:“这样啊。”
“欸学长你怎么不进来?不讲了,我去洗了。”
门口往前旁边一点就是浴室,两条处分层出麦色和粉白色的大长腿从萧鹤安眼皮子底下路过,消失在浴室门后。
如果不是陈嘉洛恐同,而萧鹤安瞒着没说自己其实是gay,让陈嘉洛误以为萧鹤安是直愣愣的大好人,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的萧鹤安高低得再看两眼。
五分钟后,冲凉比火箭发射还快的陈嘉洛擦揉着黑发,裹着浴袍走出来,带来一股水汽。
“你去洗吧,学长。”
“好。”
突发暴雨,山路不好走,很多客人都被困在农庄留宿,房源紧俏,朱哥也只给陈嘉洛留了一件单人房,不过床挺大的,能勉强容纳两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小伙。
委屈学长跟他挤挤了。
陈嘉洛晾完衣服,边想边从床旁边拿过一张红色塑料凳,脚搭在横杠上回消息。
【周竹白:?】
【陈嘉洛:下暴雨不好回,白儿,你爹给你打包的白切鸡你估计是吃不上了】
【周竹白:。】
【周竹白:你和那个外卖学长一块?】
【陈嘉洛:嗯呢】
【周竹白:……】
【周竹白:注意安全。】
【陈嘉洛:收到】
跟周竹白报备结束,萧鹤安也洗完澡出来了。
陈嘉洛抬头看一眼萧鹤安领口开到胸前的浴袍,又低头拉开自己的浴袍看一眼,狗狗眼眨了眨,疑惑想:不对啊,怎么学长看着比他的还大?
男人奇怪的胜负欲突然就起来了。
陈嘉洛把自己领口拉低,等萧鹤安擦着头发走到床边时,他站起来挺直脊背深吸一口气绷紧肌肉,悄咪咪用眼神比划比划自己和萧鹤安的大小。
咩,有没有搞错?居然比他大了一圈!!!
一想到自己之前不断提要带学长去练肌肉时学长似笑非笑的神情,陈嘉洛自闭了。
他松懈下来,生无可恋地扑到床上,然后被硬邦邦的床板硌到鼻梁骨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在床上打滚。
谁家民宿的床是铺了一层被子看起来很松软,结果下面是硬木板加麻将席的?
萧鹤安听到动静,侧眼瞧见陈嘉洛红了一块的鼻子,走过来:“怎么了?”
陈嘉洛爬起来,掀开被子,一张串起无数小长方形有点儿像麻将的奇怪席子出现在萧鹤安眼前。
萧鹤安:“?”
“学长不知道吧,我们广东的特色——麻将席。夏天用来睡觉,刚睡的时候冰冰凉凉的,睡一会就变热,你就得往旁边凉快的部分挪挪,冷热交替,就这感觉,正!”
陈嘉洛揉着鼻子和萧鹤安解释。
“这席子挺硬的,估计你睡不惯,我去问问朱哥能不能拿开麻将席,铺一层厚点的被子。”
“不用麻烦,我以前睡的床也挺硬的。先别动,我看你鼻子被撞肿了,这有刚从冰柜拿出来的矿泉水,敷敷。”
萧鹤安拉住速度再慢点就能窜出房间的陈嘉洛,把他摁回床边,从床头柜拿起一瓶冒着凉气的冰水。
陈嘉洛想说:我一个大男人,痛痛就过去了,没那么矫情。
但看见萧鹤安严肃的神情,陈嘉洛眨眼,闭嘴不敢说话,毕恭毕敬地捧起双手要接过萧鹤安拿来的水。
萧鹤安悬在空中的手一顿,狐狸眼眯起,眸光闪过一丝玩味,原本打算把冰水递给陈嘉洛的手猛地拐弯,捏住瓶子轻轻贴在陈嘉洛高挺的鼻梁上,改成他亲自给陈嘉洛敷了。
陈嘉洛没接到水,鼻子处传来冷气,狗狗眼里盈满呆滞。
咩情况?
两人现在的姿势是陈嘉洛坐着,萧鹤安站着。
萧鹤安给陈嘉洛敷红肿的鼻子时靠得近了些,陈嘉洛能清晰地嗅到一股薄荷糅杂柠檬的清凉香气从萧鹤安身体里涌出来,这没什么,主要是萧鹤安让陈嘉洛羡慕嫉妒恨的大胸肌离他的脸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
舍友陆栖野也是大胸肌类型,不过由于拍视频需要,陆栖野的胸肌练得非常夸张,陈嘉洛每次看他穿衣服都担心他把衣服撑破。
而萧鹤安的大胸肌是陈嘉洛梦寐以求想练出来的那种,尺寸可观却不过于贲张。
可能是体质原因,陈嘉洛怎么练都练不出来这种胸肌,只能含恨放弃。
陈嘉洛鼻子抵着冰水,下目线扬起,直勾勾地盯着唇角擒笑的萧鹤安,非常认真地询问:“学长,你这胸肌怎么练出来的?我能练吗?”
萧鹤安扬眉,空出来的手把浴袍拢了拢:“随便练的,你的其实练得很不错了。”
“真的吗?”
“嗯,比我的好看。”
被萧鹤安哄成胚胎的陈嘉洛又高兴了,抬手拍拍萧鹤安的肩:“学长,你这话说得我爱听。”
萧鹤安松开手让陈嘉洛自己拿着冰水敷,忍俊不禁地应:“实话实话而已。”
陈嘉洛从没遇到相处起来这么舒服的人,他正要和萧鹤安说些什么,房间的灯光突然快速闪烁几下,晃得人眼前一花后“啪”地一声轻响,房间陷入黑暗。
每次出门都因为倒霉体质老老实实弄坏很多东西的陈嘉洛:“……”
陈嘉洛在黑暗里沮丧地说:”不是吧,又来?学长忘记告诉你了,我从小运气就衰,出门被车撞,点外卖被偷,带你出门吃饭能遇上暴雨,现在灯泡都能炸。对不起啊,学长。”
萧鹤安温醇低缓的声音响起:“不是你的问题,灯泡用久了也需要休息。我们一起去看看能不能修,修不好就早点睡。”
陈嘉洛愣神,突然猛男落泪:“学长,你太会安慰了人,我很感动,嘤。”
萧鹤安低笑:“别感动,先去楼下问问有没有备用的灯泡。”
“好嘞。”
他们去楼下拿备用灯泡时,朱哥原本说要上来帮忙,而另一位客人下来说浴室的花洒损损的,要找老板去修。
陈嘉洛就让朱哥先去修花洒,他们自己换灯泡。
拿完灯泡再拿副干棉布手套,他俩回到房间。
陈嘉洛把红塑料凳乖乖推到萧鹤安腿边,神情抱歉道:“学长你来吧,按照我以前的经验,如果让我来修,会出现如下两种情况:一,灯泡没拿稳掉地上。二,我没站稳掉在地上。”
萧鹤安:“行,麻烦你去断了这里的电。”
断完电,萧鹤安正准备站上凳子去换灯泡,可看见这凳子的材质,他迈起的长腿顿了一下没踩上去。
陈嘉洛大手一挥:“害别担心,这种塑料凳可结实了,站两个人都不会塌。唯一不结实的地方就是这四条横杠,搭脚搭久了会啪地断掉,不过断了也不影响继续坐。学长你实在担心,我在下面扶着你。”
萧鹤安目光把这其貌不扬却实力不俗的红色凳子仔细勾勒一下,终于踩了上去,开始修灯泡。
萧鹤安的身高加上凳子的高度刚好和灯泡位置齐平,修起来很顺手,就在他准备拆烧坏的卧室灯时,臀部侧边搭上了一只温度炽热的手。
“……”
说要扶萧鹤安就真扶的陈嘉洛抬头和萧鹤安垂下的视线对上,歪头问:“怎么了吗?不能修?”
萧鹤安扬眉摇摇头,转过身开始弄灯泡。
陈嘉洛单手稳稳地扶着萧鹤安,仰头看萧鹤安修长匀称的指节摆弄灯泡。
很快,灯泡换好,萧鹤安从凳子下来,拍拍手让陈嘉洛去开开关看修好没。
陈嘉洛把房间电闸打开再去开灯,见卧室恢复亮堂,陈嘉洛比个“六”的手势:“学长,牛批。”
恢复亮光后,两人坐在床两侧各看各的手机。
陈嘉洛打了好几场游戏就困了,他把门窗关严实,以防半夜雨水飘进来,窗帘没全拉留了点光后,先萧鹤安一步上床,打个哈欠:“学长委屈你和我凑合一晚。”
萧鹤安依靠在床头,把灯熄了,声线压下来:“睡吧。”
经常和兄弟们在一张床睡觉的陈嘉洛没觉得不适应,他闭起眼胡乱应了声,盖着被子就先睡了。
此时,萧鹤安正在给好不容易才哄睡着小侄女的季辞简回消息。
【季辞简:你说你和那个恐同的学弟睡了?】
【萧鹤安:睡一张床不是睡了。】
【季辞简:你没说自己是gay吧?不然按照那男生的恐同程度,能一脚能把你从床上踹出地球】
【萧鹤安:没。】
【季辞简:老萧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就是个诡计多端的gay】
【萧鹤安:滚。】
【季辞简: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我还不知道你,如果不是对人家小男生感兴趣,你睡地上都不会跟人睡一张床,更何况对方是直的】
【萧鹤安:那倒没有,就是觉得逗他好玩】
【季辞简:啧啧,这话说的,妥妥一个渣男啊。你别半夜狼性大发,把学弟吓到了】
【萧鹤安:……】
不想和季辞简再说些没营养的话,萧鹤安搁下手机,揉揉鼻骨,把自己和睡着的陈嘉洛挪开一大段距离,差不多要掉下床边的距离后,也躺下闭目睡觉。
半夜朦胧间,陈嘉洛发现自己的脑袋滚出了枕头。
陈嘉洛抬头要把脑袋挪回去,突然,他“嘶”了一声,捂着被麻将席夹断几根头发的脑袋,眯起惺忪睡眼。
我丢,忘了这席子吃头发。
还有,学长的脸为什么离他这么近?
广东的天气就是这么变化无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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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床异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