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不值
黑夜之下,晚风簌簌拂过,扬起钟瑜额前的发丝。那双平静眸子如同镜面,表面毫无攻击力,实际却冰冷得没有让外人攻懈的余地。
“我,我”
周萦回想刚刚自己说出的那些话,又看向扶怀玉宛若蒙了一层雾的背影,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说出口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
钟瑜没再理会她的支吾,收回视线,带着扶怀玉离开了这个地方。
晚夜的时间还早,繁茂的树叶之间传来蝉鸣的叫声,草丛被风扰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夜景无声,一路上的氛围也很是沉寂。
回家的路上没有人说话,钟瑜带着经历一日疲惫的扶怀玉,抵达熟悉的家中。
进屋后,扶怀玉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得很安静,看不出面上是喜是悲。
钟瑜洗干净手,用温水打湿毛巾,再折回来俯在她身前,轻轻地帮她擦干净额前干却的汗,面颊,再到擦手心。
每一步温柔细腻,全程下来她没有说话,直至扶怀玉出口,钟瑜也才跟着启唇回答。
“小瑜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我不放心你,就偷偷跟过去了。”钟瑜用温热毛巾敷暖她的手。
扶怀玉没什么情绪起伏,依旧半阖着眸子,“所以小瑜都听见了那些对话,是吗?”
钟瑜动作一顿,隔了片刻后如实回答,“……嗯。”
扶怀玉没在说话,收了收手指,浑身缠绕着乏累。
擦拭完,钟瑜将毛巾放在一边,蹲在扶怀玉的身前,握住她的手,仰着眼睛看她,同垂落的视线对视片刻。
发簪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取下,现在的她,所有秀发尽数披散,落在肩边。
最令人看了难过的是眼睛,这双上扬的丹凤眸此刻丧失神气,眼眶的一圈泛起绯红。整个人都变得脆弱不堪。
从接她回来的时候钟瑜就没主动提过话,没有问有关刚刚的事,因为她看出了扶怀玉的情绪低落,知道她此时不想说话。
于是钟瑜想等玉姐姐主动愿意说话的时候,再去安慰她。这是钟瑜所认为的照顾和尊重。
但是这一刻,看见这般的她,钟瑜再也忍不住,凑身上去。
“玉姐姐,你再抱抱我吧。”
话语是让扶怀玉抱她,可主动附身将自己送上来的也是她。
钟瑜真的不想让扶怀玉再难过了。
也不想再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如同昨夜一般温暖的身躯再度覆盖上来,扶怀玉搂住她,那些强忍许久的哭意愈发酸涩难抑。像找到一个发泄口,那些一日积攒的难过尽数涌出。
颗颗泪水滴落,沾湿她肩边的衣裳。
“谢谢。”
扶怀玉脸埋在她的肩边,手搂紧了紧怀抱,“一会儿就好。”
“没关系,玉姐姐可以多抱一些时间。”钟瑜手附上来,顺着她的发丝向下抚摸,“我会陪你的。”
扶怀玉轻轻应了一声,鼻间酸涩。最后在钟瑜轻柔地安抚之下,松懈所有伪装,溢出微弱的哭声,身子随之颤栗起来。
那些被时间覆盖的伤口,再次展现在明面上。
“没事的。”钟瑜耐心地慢慢拍扶怀玉的背。
这样看着玉姐姐哭出来,钟瑜还能好受一些。
至少,比看见她的强颜欢笑要好。
抽泣的声音环绕在客厅内,窗外映出的天空一片漆黑,其他家户亮起的灯窗如同点点星火,点缀了空寂的夜色。
一段时间后,哭声渐渐停下。
所有情绪发泄而出,常年堵塞的心在这一瞬得到短暂的解放。随之而出的是压抑很久、从未和她人说过的话。
扶怀玉平缓气息,哑着声说道,“往前想去,好像我的经历中每一个重要到被我融入生命的人,都会离开人世,亦或者抛弃离开。”
“所有人的结局,都是离我而去。”
其中有她的父母亲,收养她的小姨,挚友,也有曾经真心托付的恋人。
“我一直都很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是为什么,最后都是这样的结局?”
为了不再因为事实没有达到预期而失望。她慢慢地降低预期,不再抱有幻想和希望。
可为什么结果还是像今晚这样?
她分明,已经不再期待会有人会对她好了。
扶怀玉脱离怀抱,直起身来,钟瑜折起一张纸巾,擦去她眼角残余的泪花。
轻声说道,“你只是运气不好,遇见了不好的人,不好的事。这些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做错事的人。”
“你的身边还有很多对你好的人。她们没有离开,也没有抛弃你,她们都会和我现在一样,愿意在你需要的时候会抱住你,关心你。玉姐姐抬眼看看,有很多人都很喜欢你。”
钟瑜再度揽过扶怀玉,将她搂在怀中。而她也没有抗拒,陷于这充萦着温软的怀抱。
“你这么善良,周围的人都会因此被你吸引,从而非常喜欢你,对你好。不是所有人的结局都是离你而去。”
钟瑜手抚着她的后脑,回想起晚上所看见的场景,神色暗了暗,即便不想再在扶怀玉眼前提及,但还是没忍住说出,“玉姐姐不要因为她说的那些话而多想。”
“我不知道你们从前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我没有资格定论你们之间的事情。但仅针对于今晚那个人所说的话,玉姐姐自己也知道是错的,不是吗?”
“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之间,都是两方互相的照顾,绝不是理所应当的单向。”
“亲手做的甜点零食,也不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这些,跟那个人口中说的都不一样。”
钟瑜甚至不敢想,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在从前又是怎样对待玉姐姐的。
“嗯我知道。”隔了片刻,扶怀玉的声音恢复平静,“我只是,有些难过。”
她知道那是错的。
只是
扶怀玉阖上眼睛。
“替以前的自己,感到有些不值。”
分手的两年内扶怀玉很少去回想以前的事,更多的是不愿。
因为一旦回想,她总会去细想她是否从未被善待过。
越来越迷茫于,周萦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变了,还是一直如此,是她没发现。
最开始七年前,她们在梦苑相识之后,一直都是周萦在主动。
会每天热情地发消息说早安晚安,每天在饭点的时候发来所吃的餐品,分享自己的生活,还会时不时的引用网络上新奇梗来逗她玩。
那时的扶怀玉身边的成人朋友,都是同样沉稳、具有距离感。周萦与她们都不太相同,她的出现,就如同一向安稳没有波澜的生活,有了一道海浪。
一段时间后周萦提出在一起,而她同意了。
那时周萦还是一个大二学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校,所以她们之间,通常是扶怀玉找她会多些。
即便扶怀玉自身不喜欢开车,也乏累于频繁的出行,但还是会在周萦想见她的时候,开车前去。
有一次,在她的生日前一天,扶怀玉接她下课,带她去吃了晚饭,再送她回学校。
车停在校门口,周萦吃完路上买的蛋糕,期待地说明天的打算。
“我们打算五点下完课后就去吃饭,然后再去ktv的包间一起切蛋糕,叫上章章她们,还有我们班里跟我玩得好的同学。”
“好期待明天呀,想想都很快乐!”
扶怀玉用湿巾帮她擦去嘴角,“明天的生日会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去了。”
周萦睁大眼,“啊,别呀,为什么不去?”
扶怀玉收回手,将纸巾扔进车载垃圾袋中,笑得无奈,“都是你的同学,我去做什么?”
“嗯不要嘛。你不去我都没意思了,姐姐你就去嘛~为了陪我,好不好?”
“她们人都很好,而且章章她们你也见过呀,你认识的!去嘛去嘛!”
周萦拉着她的手臂求了好一会儿,扶怀玉拿她没办法,松下口来,“好好,我会去的。”
“好诶!那——”周萦眼睛亮了起来,朝她凑过去,“姐姐,你明天穿那件白色的旗袍好不好?再穿那双我上一次说的高跟鞋。那件你穿起来特别好看,朋友们也一定会被惊艳的。”
扶怀玉回想了一下,知道她指的什么,“可是,那双高跟穿得会有些累。”
好看但十分磨脚,因此一直放在鞋柜的角落里,很少去穿过。
“啊——可是真的很好看嘛。特别特别好看,像仙女下凡一样,我好喜欢。”周萦又开始黏她。
几番哀求下来,结果和刚才一样,仍是扶怀玉妥协了。
扶怀玉轻拍她的脑袋,“仗着我拿你没办法。”
周萦开心地笑了。
等到第二天,在生日会上,扶怀玉如期而至。
她身穿着周萦所说的那身旗袍,精心打扮一番,抵达包间,婀娜的身姿、出挑的气质和容貌都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都定在她身上,怔怔得无法挪开。
以至于在聚会中途,朋友都不禁拉着周萦小声问话。
“萦萦,那个来的姐姐好漂亮啊,她是你的谁呀?”
“是啊是啊,看着不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我眼睛都傻了,怎么会有人美得像画一样。”
周萦满脸得意,“不告诉你。”
“哎呀告诉我嘛,我真的好奇!”
“她真的好好看,我可以不可以加微信认识她一下啊?”
听见这句话,周萦抱着臂,很果断,“不可以!”
“那你告诉我们她是谁呀。”
“就是就是,哎呀萦萦——”
朋友们都开始簇拥着她。
最后,聚会进行得很顺利,作为寿星的周萦也玩得很尽兴。
晚上聚会结束,扶怀玉送她回学校之前,坐在车上,揉了揉泛红的脚踝处。
周萦注意到她动作停顿,问了句,“姐姐,怎么了?”
扶怀玉面色不太好,“后跟有些疼。”
“哦哦,那你回去泡泡脚歇一下。”周萦目光盯着手机回完,注意力被屏幕上的内容吸引去,“哇我的天,好多人给我朋友圈点赞,开心开心。章章也发朋友圈祝福我了诶,还发了配图!”
“感觉又可以发一个九宫格感谢她们了,哇——”
周萦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机上,其他的事全然不在意。
也包括扶怀玉的。
激动之余她抽空还多说了句,“姐姐我们快走吧,不然学校要到时间封寝了。”
扶怀玉没多说些什么,收回视线,换了一双平底鞋开车,送她回去。
随着时间过去,那时的扶怀玉每当想起,都认为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她不应该把一点点小事,安在心里无限放大。
在一起的日子就这样过去。
在这些日子里,每个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是扶怀玉在陪她度过。
大概是在一起一年之后,周萦大三了。
那天她跟室友闹了矛盾,晚上九点半快封寝的时候,哭着打电话给扶怀玉。
那个时间点扶怀玉正刚睡下,因为这通电话匆忙起床换衣服,去学校接她,带她离开寝室。
夜晚周萦抹着眼泪跟她倒苦水,而扶怀玉在旁开解她。
自那次跟室友闹完矛盾,周萦说什么都不想住在寝室,扶怀玉就帮她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她由此搬了出来。
只是,周萦不太会照顾自己,平时也不太爱收拾的东西,尽管天天吃食堂并不会在家做饭,家里还时常弄得一团糟。
所以扶怀玉在有空时,偶尔会过去帮她收拾家里。
把乱丢的衣物归拢拿衣架挂好,将脏衣物一并扔进洗衣机。再整理归类柜子上的摆放物,拖干净地板。
周萦不会做饭,扶怀玉常会往冰箱里准备一些饼干、面包、牛奶,以便于她饿的时候充饥。
每次来帮她收拾,扶怀玉都会顺手带一些她亲手做的糖果。拿精美的小礼盒装着,用丝带打上了蝴蝶结。
其中,软糖硬糖都有,吃过的朋友常夸她手艺好。而周萦也会在收到糖果之后,两眼笑着跟她说谢谢姐姐。
本以为事实也是如此。
直至有一次。
那一次周萦正在学校,扶怀玉再度前来帮她收拾屋子,发现周萦已经打包好放在门口的垃圾袋忘记了扔,便帮她扔到楼下的公共垃圾桶内,再转身上楼整理。
待到她收拾完离开,经过房屋楼下,捡垃圾的老人正在公共垃圾桶内翻垃圾。
本只是很平常的场景,没有什么好在意,扶怀玉正准备擦身走过。
可当看见拾荒老人从一袋垃圾中,翻出来一堆精美礼盒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老人拿起众多礼物其中的一盒,来回反倒端详完,扯开了顶端的蝴蝶结,砸了砸盒子。
倒出来一堆完完整整、未经过拆封的软糖。
第22章度过
颗颗软糖散落而出。
那些包装崭新精美的糖纸和礼盒,在废弃的垃圾堆里,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扶怀玉怔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
一瞬间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被击碎,脑海传来宛若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没有上前去继续确认,更多的是不让自己失望得彻底。
那天晚上她回去,发消息问了周萦,有没有尝过那些放在冰箱的糖。
周萦回答尝了,说味道非常好,还说下次想试试别的不同口味的。讨人开心的话说了许多,却未说入扶怀玉的心里去。
得知她的回答,扶怀玉并未说什么,她有预感,如果捅破窗纸,面临的就只有摇摇欲坠的危机。
但假若周萦所做的事是真的,她们好似,也没有继续在一起的理由了。
心事在心底积压了两日。
这两天扶怀玉没再去找周萦,周萦发来消息,她也只是简短回应。
第三天,扶怀玉去找了她,正欲问那件事时,周萦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姐姐你来的正好,来!”
让她坐下后,周萦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饰品盒,打开精美盒盖。
“怎么样,好不好看?”
盒内躺着一支黑檀木发簪,尾端柳叶做装饰,整体简约而大气。
扶怀玉拿出,放在手间来回细细翻看,能闻到檀木独有的清香。
眼底有些错愕,“给我的吗?”
周萦点头,“当然呀,我帮你簪上,好不好?”
扶怀玉透过镜子里看她,将簪子递去,周萦便帮忙戴上。
显然,无论是银制玉制,还是木制的簪子,对于能驾驭各类风格发簪的扶怀玉而言,都是极度适配。
这支新簪戴在盘起发丝上,更平添一番沉稳的韵味。
“怎么样?”
“嗯,好看。”
周萦两只手臂从后搂住扶怀玉,脸亲昵地靠在她脸庞边,心情快乐地跟她说道。
“这是前天晚上我和小蕊她们一起出去玩,逛新开的饰品店的时候看见的。哇那家店真的好大,种类特别全,我逛头饰区时第一眼就看中了这支,感觉很适合你,就买下来啦。”
“不过,我看你这两天消息都回得晚,好像很忙的样子,就没跟你说,还想着以后找个什么机会当惊喜送给你。”
“然后刚好你今天就来找我了。”周萦搂住她蹭蹭,又想到,“对了姐姐,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嘛?你来之前不是说有话想跟我说?”
扶怀玉看着这双洋溢着活力的眼睛,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出口,转而摇了摇头,抬手抚抚她的面颊。
“没事,就是想见见你。”
“我也想见你。”周萦笑了,说完又苦恼了下来,“就是我们最近结课有点忙,还要准备好多考试,没有很充足的时间跟你发消息还有打电话。”
“不过!过阵子考完试就闲下来了,课也少了,到时候我天天去梦苑找你。这样就不用你辛苦地跑来找我了。”
见她两眼发亮的样子,扶怀玉心又软了软,轻声告诉周萦,“没关系,你学业要紧。”
“那也没有你要紧嘛。”周萦贴着她又说,“姐姐,你吃了晚饭嘛?”
“还没。”
“那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想吃上次那家火锅店了,那家的冰粉真的很好吃。”
“好。”
那些积攒在心底,已经抵达舌尖的话,就这么被冲散。
扶怀玉没再提那件事,当作无事发生,总想着,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之后周萦也没有问过她,为什么最近不往家里送糖。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如同往常,安稳度日。
一场一个人的插曲,在悄无声息间过去。
再是半年后,周萦到了大三下学期实习的时候。她进入市内的一家公司,每天一堆烦心事,怎样吐都吐不完。
有关于实习期间的人际关系,繁忙程度,还有学校课程的作业,各种糟心事接连而来,扶怀玉每天晚上都会听她讲述。
原本扶怀玉平时睡点是晚上九点半,但自从周萦开始实习,扶怀玉为了开解她、告诉她如何与人相处交流,睡点硬生生从九点拖到了夜晚十二点。
睡的时间变晚,而常年早起的习惯又促使她早上六点睁眼。
因此那段时间她连带着睡眠与气色,都不大好。
然而,从来都是祸不单行。原先有关周萦的事就像是在慢慢无形中磨耗她的精力,而那天传来的噩耗则是给了她致命一击。
——曾经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因抑郁症坠楼去世了。
那个同学名叫易三宁,高中时期,扶怀玉和高晚以及她每日都会一起上下学,讲述彼此对未来的幻想。
那时,高晚说想给热爱音乐的音乐人一个归宿,易三宁说想要一个全是女性、没有所谓的凝视、足够安全、足够令人惬意放松的地方。
扶怀玉便凝聚了她们的梦想。
于是之后,就有了梦苑。
——是高晚未完成的音乐梦,是易三宁幻想中的安居所,也是扶怀玉向往的花苑。
然而天意不如人意,露骨的现实变故将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剥离。
最先离开的是易三宁,她自幼写作,长大后从事写作行业,推崇女性主义,年纪轻轻便出版多本书籍。
但在十年前就连人体正常的生理期都会被视为羞耻话题的时代,那些思想宛如逆流的异类,在众人当中格格不入。
她所写下的文字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因此她常年遭受恐吓。
骇人的快递,长篇文字辱骂,比比皆是。
长久以往,她的心理防线接近崩溃,在不久后前往国外居住。离开梦苑,就此断开与国内一切友人的联系。
接后离开梦苑的,是高晚。
幼时父母车祸去世,扶怀玉被小姨收养,就此于小姨的女儿高晚相熟。她们一起长大,她也见证了小姨与高晚两人间,因对于音乐的分歧产生的隔阂。
就在梦苑创立的没两年,小姨因为确诊癌症晚期去世,高晚便因此得了心病,抑郁而终,离开人世。
而现下,扶怀玉未曾想到,自多年前易三宁离开后再度得知关于她的消息,是有关她跳楼自杀。
这道去世的消息,还是她从网络信息的热搜词条上看见的。
待到找寻到易三宁的家人,家人告知她尸体已经火化成骨灰,撒进了大海。
所以她连与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易三宁只留下了所写的书籍,和三封信。
一封给家人,一封给高晚,还有一封是给扶怀玉。
扶怀玉把给高晚那份信,焚烧成灰,送去给高晚,然后再坐在高晚的墓前,读下易三宁留下的最后一封信。
只是读到一半,泪水便沾湿了信纸。
那天,她独自坐在墓前,哭得泣不成声。
她没办法接受,可却不得不接受——最初陪伴她的人,都在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
她把重要的人刻入心脏,当她们之间每逝去一个,就像是在心脏上撕去了一片肉。离开的人越多,心脏就越是破碎。
最后只剩下残破不堪和鲜血淋漓。
在那段时间,她几乎是进入了又一个情绪的低谷。
那段日子她没怎么和周萦见面,周萦忙着实习的事,也很少主动找她。
有关易三宁的事,扶怀玉没有跟周萦说太多。因为扶怀玉起初欲跟她讲有关梦苑的背景时,周萦表现是心不在焉,没有耐心听的样子,她便没再跟她提。
因此周萦不清楚她们的故事,只知道扶怀玉最近有个高中同学去世。
在一周后,周萦晚上给她打电话,扶怀玉正坐在阳台上仰头看月亮,回想往事,眼内含带着泪花。
周萦跟她说了很多最近的坏事,总觉得自己为什么运气这么不好,遇见不好的同学。说了一通,见扶怀玉那边不怎么回话,直接说道,“姐姐,你有没有再听我说话呀?怎么都不安慰我了?”
扶怀玉回了神,抹去眼角,用着沙哑的声音低声回她,“嗯,在听。”
“别想那些事了,早些休息吧。”
周萦撇撇嘴,“没意思,这么敷衍……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啊?”
“算了,我去找前两天认识的学姐聊天吧,她知道的特别多,我从她那知道了好多现在行业内的信息差呢,我挂啦。”
“好。”
通话挂断,扶怀玉收起了手机,身子慢慢蜷缩,环绕住自己。
或许她那时是希望从周萦口中得到一句安慰的,哪怕是一句别难过了,早些休息,她都足矣。
只可惜并没有。
待到周萦毕业,在津宁找了家公司上班。
经过时间的洗礼,她身上褪去了属于学生的稚嫩,穿衣风格与气质变得成熟,也接触到越来越多的新事物。
上班,工作,社会……那些学生时期对外界的憧憬仰望,都变得不过如此。
她对扶怀玉的仰视,也随着步入社会,变成平视。
有时候,甚至会变成向下的俯视。
周萦认为,自己还是当学生时,扶怀玉作为年长她八岁并且已经步入社会的人,可以提供给她处事经验,以及精神、物质等各个方面的支撑。
但在工作后,她有足够能力养活自己时,扶怀玉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好。
曾经对扶怀玉抱有惊艳的目光,只是因为她处在学生时代,那个最懵懂无知的时候罢了。
到了工作时,便觉得不过如此,有时还会觉得她怎就这样落伍,听不懂周萦说的许多话。
周萦总在想,这或许就是八岁年龄差的沟壑。
唯独从没想过,她现下的一切处事经验,都是扶怀玉一步步教过来的。
如同汲取根茎养分成长的花朵盛开后,被人采走包装成美丽的花束,花朵返回去嘲笑根茎的平平无奇和安于现状,说它枯燥和无用。
有关于嫌弃的很多话,原本周萦只在心里想,不会表露于心。
但心底的话,总会在长久的相处中露出马脚。
工作的第一年,有一次两人去看电影。
刚见面,扶怀玉问她新裙子怎么样,周萦只是从手机屏幕中抬头看了一眼,无奈道。
“哎呀来来去去都是这些中式风格的裙子,最开始都很新颖,但看久了都长一个样子,老套过头了。哪有什么这件比那件好看,都差不多的啦。”
“姐姐要不换换吧,不是旗袍就是中式裙,我看都看腻了。”
扶怀玉没说话,只是嗯了下,一颗心慢慢沉落。
她也渐渐地意识到,她们越走越远了。
扶怀玉常常看着衣柜,有时想着要不要走出穿衣的舒适圈,尝试为周萦的喜好做出一些改变。
可当她购入其他衣裳,穿在身上只觉得久违和不适的时候,便开始懊恼自己为何要为她人改变。
不断地陷入痛苦,反复拉扯自我、纠结。
然而在那段时间,周萦也愈发喜怒无常。
在扶怀玉告诉她天冷加衣的时候,会说她麻烦啰嗦,在扶怀玉收拾房屋后,又会因为找不见乱糟的东西而闹脾气。
直至那一天,扶怀玉在她的公司旁的甜品店里,意外听见了一段对话。
“怎么办,想换对象了,外面的姐姐都好诱人啊——我觉得我已经不怎么喜欢我现在的对象了。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间里好枯燥。”
“啊?你不是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好多年了吗?”
“是啊……可能就是在一起太久才觉得没意思吧。而且她都三十二岁了。”
“三十二?!你们差这么多?”
“嗯是呀。”
周萦和一个朋友坐在座位上,她搅动着碗里的饮品,满脸无奈。
“以前我觉得她很温柔,可是现在我觉得好烦啊,一句话要说那么多遍,生怕别人听不懂,有时候动作和反应还慢,看了都恼火。说话也没劲似的,太扫兴了。”
“而且她现在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我跟她说很多工作上的事,她也只是在听,帮不了我什么,真是一点能帮忙的价值都没有了。”
“前段时间我想去别的市,但她说不想离开她的音乐所,也就是说我还得为了她留在津宁,太耽误我了吧。”
朋友劝她,“既然你都这么想了,那还是跟她趁早把话摊开吧,这样对谁都好。”
“可是当初又是我追的她,我提分手是不是不太好啊?”
朋友:“可是有问题总得解决吧,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啊。”
“唉,再说吧。”
不远处,将话听入耳的扶怀玉垂落着眼,想了许久。
听见周萦说出的那些话,有些难过,但她似乎并不太意外。
因为这些想法,断断续续都能和往日相处的细节中连接上。
无非就是厌烦了,新鲜感过了。
和不喜欢了。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在那之后,周萦对她进行了长一段时间的冷暴力。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一周后,扶怀玉再度约她,她才答应在梦苑的休息室内与她见面。
那天,周萦和她在休息室内吵了一架。
那是她们第一次发生过那样的争吵,也是扶怀玉第一次听周萦把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口。
“我说了多少遍了你又为我变过吗?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是这样一成不变,人是要朝着新事物的方向看齐的知道吗?你能不能有一点活人的生气?”
“我们年龄相差那么大,你知道你多耽误我吗?!”
“一天到晚惦记你的那堆往事,谁有你这么矫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就能改变什么吗?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起以前的事会哭,看个电影也哭,一天到晚都在哭。真的没有人说你这样很烦吗?你自己想想,有哪几个人会受得了???”
周萦拿过桌面的相框往地上摔,刺耳的声音乍然响起,室内的所有动静就此停下。
两人互相对视,扶怀玉的目光降下来,“一直憋着那些话,一定很难受吧。”
这样的她们,早已经没有在一起的意义了。
扶怀玉蹲下身去,从碎片中捡起相片,拂去残碎,一颗泪珠滴落。
“那就如你所愿,分吧。”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周萦不免愣了下。
因为以前吵架的时候,周萦也说过分手,但那时的扶怀玉都是拉着她的手臂跟她说,“别说气话。”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面无神色地同意了。
“你走吧。”扶怀玉紧了紧手指,碎片划伤了手心,“我不耽误你了。”
以后都不耽误了。
周萦缓下激动的情绪,隔了许久,“这可是你说的。”
道完这句,她就气愤地摔门离开。
而门外担心的洛隐见到门开了,赶忙凑上来查看里面的情况,因为她在门外都听见了里面激烈的吵闹和什么东西碎掉的声响。
结果不出意外,是相框碎了,而与此同时看见的,还有扶怀玉手上滴落的血。
“扶姐!!”
洛隐慌忙地冲起来,给她包扎伤口收拾碎片。
扶怀玉用干净的手护起相片,至于受伤的那只手,她感受不到什么痛感,只是抬眼再一次看向了周萦离开的方向。
“”
五年的相处,一朝一夕之间太难忘记。
无论是好是坏,都已经在脑海中刻下了印记。
经历最后那场雨夜,扶怀玉彻底死心。
那天过后,她们删掉彼此的联系,抹除彼此的痕迹。
五年就此落下尾声。
“……”
分手之后,扶怀玉返回去细细回看一点一滴,发现那些所有她对周萦的好,仿若都成了一个笑话。
所谓的关心关爱,对方从来只索取,不会馈赠。
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付出多少都不会得到回报。
有时候甚至会被吸进去。就像扶怀玉开始回想,自己是否真的不值得被回报,是否真的如她所说一文不值。
还有一成不变是否真的是固执的,年龄是否真的是一道鸿沟……造成有太多太多不安,也带来了太多负面情绪。
分手后,那些上段感情带来的影响,她尝试努力地摆脱。
自从亲眼看见自己的糖被丢弃,她再没做过。自分手后,她包裹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
而在分手这两年里,她再次开始尝试做糖,尝试再度将温柔的一面展现给其他人。
她在慢慢地放下往事,调理自身。
但她只是仍旧觉得不值和难过。
——为什么经历那么多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
扶怀玉说了许多话,说到后来,慢慢地在钟瑜怀里睡着了。
呼吸得很平缓,想来是一顿情绪发泄后,精力消耗太多,便渐渐地睡了过去。
钟瑜在今晚,得知了她的过往,也得知她究竟受过哪些伤。
听完一切,她的眼角有些湿润,抚摸着扶怀玉的发丝,轻轻摇晃身体,哄她入眠。
玉姐姐经历太多了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经历这些,还能保持内心一成不变的温柔。
这样的她,内心该有多强大呢。
“睡吧。”
这些,从不是矫情。
她是温柔的,也是强大的。
钟瑜缓缓抽身,将扶怀玉放倒在沙发上,调整好姿势安放好,再去寻来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在沙发跟前蹲身下来,看见她的眉间微蹙,极度不安的样子,便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手心。
而当扶怀玉握住后,钟瑜就再抽不回来了。
钟瑜看着她渐趋舒展的眉眼,也稍稍安下了心,轻声说道,“玉姐姐,假如往事有跨不过的坎,我愿意陪你一起度过。”
倾身在她的手指间落下一吻,如同那夜她吻她的头发一般,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晚安。”
窗户外的树叶拂动,藏在草丛中的蝉时不时悠叫,安静的夜色笼罩住一切。
钟瑜靠在沙发边,握住她的手,就此陪伴她安睡一晚。
“……”
第23章相握
翌日早晨,鸟儿停在枝头叽喳吱叫,天边太阳升起,带来明媚的光亮,随之一束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
天花板处的灯光还亮着,室内的每一处角落都被光明充斥。
沙发上沉于梦中的人儿双目闭合,眼皮底下的眼球不安地颤动。
在睡梦中,她又一次看见了昔日的场景。
夕阳之下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描述彼此对未来的期望。身穿蔚蓝校服的她们,身上好似拥有无限可能的光芒,没有人可以摧毁她们,打败她们。
可走着走着,周围的房屋场景被黑暗所侵蚀。像蔓延的病毒,腐蚀一切鲜活的人和事物。
她开始看不清附近的景色,也快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恐惧和不安在内心肆意蔓延。
身体好似被无尽的黑暗吸去,不受控制地下坠。
而就在恐慌之时,她顿时收紧了手,只觉握住了一处足以令她心安的柔软。
下坠渐渐停止。她看见乌云的裂缝间射进来一束光,挤破黑暗,抵达她的眼前。
光明驱散黑暗和不安,带领她再度沐浴在光亮之下。
心缓缓落下,皱起的眉间舒展。
片刻,意识恢复清醒,现实的她睁开了眼。
这个梦,跟以往的梦有些不同。
以前的梦大多以接受事实的黯然来结尾,而这次,格外心安。让她有种莫名的念头——如果每个梦最终都是以阳光来结尾,就算是噩梦,也没关系。
头脑恢复清醒,扶怀玉的第一眼,便看见了靠在身边的钟瑜。
她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上身靠在沙发边,一头蓬松的卷发如瀑散在身上,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弯翘,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而她的手,正在握着她。
小瑜
扶怀玉反应了些时候,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身上盖着棉软的毛毯。
她再看向窗外的光色,昨夜的记忆拂过眼前。
昨夜回想起从前,几近情绪崩溃,再宣泄出藏在心底许久的过往不知从什么时候,她便在怀抱中失去了意识。
一觉睡醒,记忆里漆黑无比的夜晚,在此时已然更替成了白日。
所以,小瑜是在这陪了她一夜吗?
扶怀玉目光收回,看向钟瑜熟睡的面庞,视线最后落于她们相握的手上,后知后觉刚刚在梦中握住的柔软是什么。
她们相牵的手,是梦中安全感的来源。
扶怀玉小心翼翼抽出手,掀开毛毯起身,蹲在钟瑜身旁,揽过她的身子,轻轻将她抱起移放在沙发上。
平放头和身体的位置,盖上毯子,望着没有被惊扰的安然睡容,扶怀玉稍稍放下了心,随后悄然退下身去,关闭了客厅的灯,使得光线暗下来。显逐副
待到钟瑜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九点。
窗帘紧拉着,眼前一片灰暗,很适合入眠。
钟瑜睁开眼停顿几秒,看见客厅的天花板,还有身下沙发的触感,感觉有些不对,便立马直起了身。
诶
她怎么睡到沙发上来了?
钟瑜略微诧异地看向身上披盖的毛毯,正是她昨天拿给玉姐姐的那条。
转眼看向四周,一片安静无人。
是玉姐姐醒了之后把她抱到沙发上了吗?可是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是她睡太沉了?
钟瑜起了身,把毯子叠整齐,有些懊恼自己不应该睡那么沉,自己应该在玉姐姐醒来的时候也醒来的,因为这样就能看见她现下的样子。
她昨晚掉了那么多眼泪,情绪那么不好,钟瑜有些担心她的状况。
边这样想着,她走去厨房,看见了扶怀玉留下的早餐。
上面还有一张字条,字体纤细带着笔锋,想来之前练过瘦金体书法。
内容是在提醒钟瑜吃前记得放入微波炉加热。
箔澜那边只有周末的时候有课,平时工作日基本空闲。钟瑜洗完澡,吃完早餐收拾完家务,她就出门想去梦苑找扶怀玉。
在下楼时,恰巧碰见宋拟。
对方一身简单的纯黑体恤衫,带着白色鸭舌帽,发尾刚及肩膀下方。
“嗨,钟瑜。”
钟瑜笑了,跟她一起下楼,“好巧。”
“我要回梦苑去给姜知梦那傻子拿昨天落下的外套,你不会也要去梦苑吧?”
“嗯嗯!我也去。”
“那更巧了,一起走吧。”
两人自然而然地并肩往外走,在路途中,钟瑜犹豫片刻,对她说,“昨天晚上,谢谢你。”
宋拟侧头,“嗯?”
钟瑜补充道,“昨天在走廊,你劝我跟上去。”
若是没有宋拟所说的那句话推动她,她或许还不知道是否会去。如果没有跟上去,她不敢设想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啊~这个啊。”宋拟经常一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的摆烂样子。
她摆摆手,“不客气,因为你自己也是想跟上去的,只是有点犹豫,需要别人推一把而已。”
“我就刚好顺手了呗。”
钟瑜一扬眉,从她话中得知些别的意思,笑着看她,“诶,你好像知道得很多?”
宋拟耸耸肩,“昨天不小心听见了怀玉姐和裴鸣砚的对话,怀玉姐跟她说,让她不用插手她们之间的事。”
“然后再结合昨天晚上,我昨天跑走廊去摸鱼又意外听见你们的对话,加上你之前还问过我们有关怀玉姐往事,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猜得大差不差。”
“至于,我怎么能猜到你肯定想跟上去。”
话语顿了顿,宋拟接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你喜欢她。”
“!”钟瑜心底咯噔一下,别过头。
“很明显吗?”
这回轮到宋拟笑了,“当然,我又不是许蓝蓝那个只知道玩的木头脑袋,其实有点眼力都能看出来。”
“简直别太明显好不好。”
简直别太明显?
是吗?钟瑜眨眨眼,心底想着,本来还以为掩藏得很好呢。
一顿猜测过后,心思又不免往别处想了想。
那玉姐姐,会看出来吗?
又回想了一遍先前相处的细节,这个问题钟瑜实在想不出答案。
和宋拟一并走到梦苑,宋拟回了排练室,而钟瑜往休息室走,敲门,发现是锁着的。
这时洛隐刚好看见她,挥手喊道。
“诶小瑜!”
钟瑜回眸,“小隐。”
“你还真来找扶姐了呀。”洛隐跑上跟前来,“扶姐今早跟我说,如果你来找她就让我告诉你,她今天要去看望朋友,可能要晚一些回去。”
看望朋友吗?
钟瑜心中隐隐猜测这个朋友,或许是高晚。
因为经历昨天的事,她的心情大概没那么好。昨晚钟瑜又从扶怀玉口中得知,她每当心情不好,都会习惯去高晚的墓前坐着同她说话。
钟瑜点头,“嗯好,我知道啦,谢谢你的转告。”
“哎呀没事,都是自家人,什么谢谢不谢谢的?我带你去里面喝点甜水?坐会儿玩玩,我还可以让彩彩给你做还没上架的新品哦~”
两人往里面走,洛隐顺带问她,“对了,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啊?扶姐怎么走得那么早?我七点多去找她的时候都没找见。”
钟瑜说,“怎么这么问?”
洛隐回道,“因为据我所知,她只有心情或者状态不好的时候会早离开。”
“奇怪的是昨天裴姐还问我了,平常裴姐都是直接跟扶姐发消息的,但是她昨天没有跟扶姐发消息,而是来问我,这很奇怪啊,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似的。”
洛隐沉思无果,抬眼看钟瑜,“你跟扶姐住一起,你知道嘛?”
钟瑜没多说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喔喔。”洛隐没再问。
钟瑜跟着洛隐在梦苑坐了会儿,离开时,她走出梦苑,拿起手机拨去了一个电话。
“姐姐。”
“哎哟,怎么想起我这个姐姐来啦~”
钟若用笑着的语气说完这句话,面色瞬间垮下来凶巴巴道,“有事快说,就因为今天这个破周一老娘现在一脸怨气!”
一股杀气迎面扑来,钟瑜对于自家亲姐在工作日里极度堪忧的精神状态,表示深深习惯。
她停顿了顿,跟钟若说道。
“姐姐你可以不可以,帮我联系一个人?”
“”
下午,浓烈的高阳直射城市。
一家广告公司旁边的咖啡馆装潢精致,透明的玻璃壁映出里面的场景。
一头浓黑卷发、穿着西服的女人拎包走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很快锁定了窗边的人影。
她扬唇,走过去。
“稀奇,竟然会是你想见我。”
钟瑜起身,唇边笑着,“鸣砚姐。”
裴鸣砚坐下,两人相继点完单,闲谈寒暄两句便进入了主题,“说吧,找我什么事?”
钟瑜也没再绕弯,“昨天,有关玉姐姐的事。”
之所以想见她,是因为钟瑜也清楚,鸣砚姐也是最知道有关玉姐姐事情的人。
以及这次的事情,鸣砚姐也在其中。
“昨天?”裴鸣砚一股不好的预感,“姓周的是不是又去找怀玉了?”
钟瑜没否认也没点头,但裴鸣砚从她的眼神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低呵了声,“我就知道,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待到心底的那点怒气压下去,她收敛起神色,看向钟瑜,“你这么问,有什么目的?”
钟瑜看着她的眼睛,“我想帮她。”
“哦?”裴鸣砚挑眉。
“你觉得你有什么办法帮她?不要太天真了。”她不屑笑了下,“你一个刚毕业、涉世尚浅的小孩懂什么?她有足够地能力处理自己事,保护自己,还犯不你来保护她。”
钟瑜不愠不恼,唇边仍是柔和的笑意,“她确实有足够的能力,但是。”
“她其实想要被保护,不是吗?”
“”裴鸣砚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再回应,低着目光,似乎被这句话触发,沉默了许久,没有反驳钟瑜。
待到回过神,便又笑了。
“你很有意思。”
她双手交叠放在下颚,用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钟瑜,“说吧,想听什么?”
“亦或者,想做什么?”
第24章光束
正值工作日,咖啡厅的人不算多,偶尔会有客人店员时不时走过,无人在意坐在窗边的她们。
钟瑜偏眼,看向窗外的街道,说道,“昨天因为周萦的事,玉姐姐她难过了很久。”
“我害怕会有下一次。”
“嗯,那我知道了。”裴鸣砚清楚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是想从我这得知更多关于周萦的事情,以便于下次应对她,是吗?”
钟瑜没否认,裴鸣砚就放下手,搅动杯内咖啡,“说到这个,倒是挺多。”
“她很容易被看透,却也不容易被看透不过事情进展现在总结下来不难,无非就是——自私,贪婪,以自我为中心。”
裴鸣砚停下动作,轻轻叹气了一声,看向窗外,“我早跟怀玉说过跟这种人趁早断了好,可她太心软了,心软到每一回对方一撒娇都会依顺着对方。”
“自分手之后她很少跟别人提及以前的事,包括我。我也并不全部知道她的所有事,不过光是我知道的,其中就有不少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时间回到七年前,扶怀玉刚跟周萦在一起的第一年。
那天是扶怀玉的生日,朋友们都聚在梦苑给她庆祝,一起切蛋糕唱歌,还给厅内的客人都分了蛋糕。仙主负
朋友送上去的礼物堆满了桌子,蛋糕上绘写着二十七岁。
歌声外放着,大家都玩得很开心,而裴鸣砚眼尖地注意到,作为寿星的扶怀玉正频频看向手机。
“怎么了?”裴鸣砚在她身边问她。
扶怀玉摇摇头,“萦萦说今晚她会来,但是到现在都没有音信。”
裴鸣砚还没再说什么,扶怀玉就接到电话。
“你一直在下面吗?那你等一下,我出去找你。”
“我出去一下。”她出去前跟裴鸣砚低声道完,便快步往外走去。
手机放在耳旁,她走到梦苑外扫视,最后找见了周萦的身影,慌忙走去。
“怎么一直在这里?”
周萦抿抿唇,委屈地看着扶怀玉,“姐姐,我害怕,不敢上去。”
扶怀玉走到跟前来,周萦弱声跟她说,“上面都是我不认识的人,而且都是你的这个年龄的姐姐们,我融不进去。”
扶怀玉温声安抚道,“没关系的,不喜欢那就不去了。”
“可是,我想给你过生日。”周萦拿出手上的礼物,扶怀玉愣了愣,接过来。
等到裴鸣砚跟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扶怀玉摸着周萦的头,正在安慰她的场景。
那天,扶怀玉很早就离开了,裴鸣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是因为谁,无非就是周萦闹不开心,回去陪周萦。
第二年,周萦又在她的生日那天整了幺蛾子,扶怀玉再次提前离开去陪她。
“我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但猜测一下,大概就是她又撒娇扮可怜吧,毕竟怀玉那种人,说点什么就会心软得要命。”
“之后,过后的三年她就没有再和朋友一起过生日,每年的那天都是和周萦一起过。”
听完裴鸣砚所讲的这些,钟瑜心情跟着沉了下来,如果真是如她猜测的一样,周萦因为害怕去扶怀玉的生日会,而让她以后都别办生日会只跟自己过
“那确实太以自我为中心。”
“嗯,是的。”裴鸣砚目光冷冽,“她啊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东西。”
“后来分手的时候,她们在梦苑吵过一架,虽然说了分手,但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相处的时间太久,牵扯的东西太多,冷静完一段时间后,怀玉又联系了周萦,想把周萦的东西都还回去。”
“周萦也答应了,并且约在一个地方见面。只可惜——那天怀玉等了一晚,她也没有来。”
“她或许从没有在意过这段感情,也没有在意过怀玉。”
“这些,大概就是以我的视角所知道的。”
裴鸣砚收了收目光。
“我为什么会说她很难看透呢,因为最初我处于那条时间线上时,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胆怯的小辈,没有足够的处事经验,需要别人照顾。”
“对于一些事情,很难分辨她是懵懂还是刻意为之我也是到后来,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偏向理性的鸣砚姐尚且如此,何况是玉姐姐那样易心软的人。
钟瑜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还想继续说的时候,因为看见她投来的视线,不由顿了顿,转而道。
“鸣砚姐怎么一直看着我?”
裴鸣砚盯着这双干净简单,却坚硬得无法攻懈的眸子。
“你们学音乐的人,看事物的思维是不是都和我们这些平常人不一样?比如,更偏向于感情的传递,因此会将个人情感看得很重。”
钟瑜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答。
“分人,有些人会更注重琴艺技巧,对节拍控制得严谨。有些人则会更偏向情感的表达,根据传递的情绪来自主控制轻重快慢,各有各的优劣势。”
“还分人而言,很圆润的回答嘛。”裴鸣砚问她,“那你是属于哪一种呢?”
钟瑜回答:“大概是后一种。”
更加注重感情。
“是吗?跟我想的一样啊。”
裴鸣砚不明地呵笑了声,身子往后靠,直接说道,“看得出来你想为怀玉做些什么,但很遗憾,周萦的事已经解决了,她不会再在津宁了。”
面对突然转变的话题,钟瑜反应了一下,“什么?”
裴鸣砚接而慢悠解释,“今天她的父母找来了公司,要把她带回去。”
“我来见你之前,刚刚解决完她离职的事情。”
钟瑜看见裴鸣砚眼底的戏谑,“她的父母?”
“嗯。她的前任上司跟她提分手后,她就恼羞成怒,把工作机密透露给了对家,现在她的前公司正在追究法律责任,为此,她的父母也一直在找她。”
“我确实答应了怀玉不再在工作上为难她,但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把消息通知给了她的父母而已。”
这下钟瑜确切懂了裴鸣砚眼里戏谑的含义。
是看恶人自食其果的眼神。
“所以在我跟鸣砚姐你提到周萦的时候,你没直说,是因为想听我的回答吗?”
“是,对于你我一直有点好奇,不过这些当你说出‘她也需要被保护’的时候,我就有答案了。”
裴鸣砚闭了闭眼,“你知道吗,今天在公司,周盈的父母找上来时,还给了她一巴掌。”
什么?
钟瑜接着问,“为什么?”
裴鸣砚:“因为——她的父母不同意她跟女人在一起,除了知道她做的事之外,还得知了她跟前任上司的事,格外愤怒。”
“所以啊,妹妹。”裴鸣砚收了手,“爱一个人从不是口头上说说,除了自身的情感,还有外界的压力,那些都是你不可想象的何况,是同性之间。”
“喜欢一个人除去在乎自己喜不喜欢,还要在乎背景、年龄、阅历是否匹配,再思考是否能承受住外界带来的压力。”
“我实话跟你说吧——这几天就算没有你,周萦的事情也是这样的发展,也会按照这样结束,你对怀玉的安慰和保护都可有可无。怀玉她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而作为朋友我也会帮助她,她不需要所谓的保护。”
“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真正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这些你有可能还不懂,但我奉劝一句,还是别将自己看得太重。”
“你和她年龄相差得太多,你无法承受阅历参差所带来的结果。”
一句一言,其中显露的意思很是明显。
原来跟她周旋这么久,就是想说这些。
——裴鸣砚是在劝她,不要再继续了,她和玉姐姐不合适。
钟瑜懂了意思,唇边还是带着弧度,点头,“我知道了鸣砚姐,你提醒了我,以后我会注意这些的。”
“我会认真考虑你所说的问题,我想,之后的我会找到磨合这些问题的办法。”
说了这么多,眼前的人还是一副丝毫没被她的话动摇影响的样子,裴鸣砚那些刺人的话就像一拳打棉花上,毫无作用。
真是更有意思了。
隔了一会儿,裴鸣砚不屑地呵笑一声,“希望如此。”
带着讽刺的意味,显然是在说反话。
不相信钟瑜所说的半个字。
“既然我通知完了,你也知道事情结束了,那我工作还忙着,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好,鸣砚姐再见。”
“再见。”
裴鸣砚撩过头发拎着包离开,钟瑜站起身,看着她离开在视线中。
“”
日落时分,夕阳照射。天边的云朵同彩霞相融,绘成一副色彩丰富的画。
公交车上,落日的斜光透起来打在人的面上,稀薄的金光流动,窗外的场景也随着车体行驶在不断变换。
扶怀玉看着窗外,手机附在耳旁,听电话中的人告知她周萦的事情。
“嗯,好。”
“我知道了。”
“谢谢你告诉我。”
刚不久,裴鸣砚打电话来告知她今天公司所发生的,告诉她周萦扯上的烂摊子事儿,以及她以后估计不会再出现在津宁。
得知所有,扶怀玉没多说些什么,只是寥寥道了几句知晓,聊完后便挂了电话。独自看着窗外回想。心里没有太大浮动。
经历昨晚的发泄,现在的她再反顾以前的事,心里已在慢慢释然。
以前的她不敢回想,也很少跟人提及,大多都是因为害怕,心底一直在下意识逃避不好的记忆。
但现在她觉得,只是一些不好的经历而已。
就像昨晚小瑜跟她说的一样——
‘你只是运气不好,遇见了不好的人,不好的事。’
是啊,只是运气不好。
没什么不好面对的。
扶怀玉阖上眼。
一场埋藏多年的心结,终于了却。
富有感情的广播声响起,提醒公交车抵达站点,待车停稳,扶怀玉缓步走下车,站在原地,等待公交车离开。
车体驶过,眼前被遮挡的事物展露在眼前,她正欲向对面走时,看见马路对面的站点站着一个熟悉人影。陷诸腐
她穿着简单的上衣吊带,搭配白衬衫外搭,下身是蔚蓝色的宽松牛仔裤,身前背着一个小斜挎包,长长的卷发扎成了马尾,充满着朝气和活力。
“玉姐姐!”
对方的眼底盛满了余晖的光泽,开心地朝她挥手。
扶怀玉怔了片刻,只觉夕阳打在她的身上,周遭的一切变得失焦模糊,唯有她的人影清晰、富有色彩。
——像极了昨晚那场噩梦之时,下坠那刻遇见的光束。
第25章缘分
眸面倒映出的那道人影,面上明媚的笑颜比夕阳更是耀眼。
马路上的车体迅速驶过,掀起一阵急促的气流。扶怀玉才回过神来,待到近处无车,穿过马路抵达她的身边。
“小瑜怎么在这里?”
“我刚从外面回来,看时间好像差不多了,就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蹲到你。”钟瑜朝着她笑道,“不过我很幸运呢,等了没几分钟玉姐姐就出现了。”
扶怀玉问,“这也是一种幸运吗?”
钟瑜答道,“当然是呀。”
“遇见玉姐姐就是一种幸运。”
扶怀玉见到她满怀开心的模样,心情便也跟着往上升,勾起了唇,轻拍拍她的脑袋,“嘴甜。”
钟瑜看见她此刻状态良好的模样,遗留地一点担心稍稍散去。
除去眼边有一些泛红肿外,面容还是舒展的。
这个时间点了,裴鸣砚也应该把周萦的事情跟她讲了。
“玉姐姐今天去看望朋友了?”
“嗯,两个朋友都去看了。”
两个指的应该是高晚和易三宁?钟瑜心想,跟着她沿着道路走。
“小瑜吃了晚饭吗?”
“还没有诶。”
“那晚些回家一起吃吧,正好冰箱内还有一些菜。”
“好呀。”
两人来回聊了两句,钟瑜没贸然在她面前提及过往,片刻后,是扶怀玉自己提的,“昨天的事”
但话说到这又没声了。
钟瑜似乎看出她有话想说,但又止住的样子,于是主动提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公园走走?”
扶怀玉同意,“好,走吧。”
住所附近就有一所公园,里面绿植生态栽得很好,抬眼望去一片碧绿。扶怀玉每天早上散步时都会习惯来这走走逛逛。
两人边在其中慢步走着,扶怀玉边跟钟瑜说她的习惯。
“这里种的是四季树,到了冬天不会掉叶子,色泽会暗,但是到了春天便又会新绿起来,平时轻风吹过会有沙沙的声音,很好听,跟其他树的声音有些不一样。”
“早晨的时候会有一些大人带小孩散步,也会有健谈的老人在健身器材上,围在一起谈一些家常。”
“这里像隔绝忙碌的生活,拥有独一份的慢悠悠的步调。我很喜欢在这。”
讲到这,扶怀玉顿了顿,“我好像说得有些多了。”
她讲述的都是一些平淡乏味的事,她不确定钟瑜是否愿意听她说这些。
钟瑜却说,“没有呀,我一直在听呢。”
“你所讲的话里面有很多是我平时所忽略的东西,听你讲述,就像在透过你的眼睛,看你所看见世界,我很愿意听。所以,玉姐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如果可以,你以后可以多跟我分享一些。”
这样,她就可以多了解她一点。
“好。”
逐渐顺着走入铺满石子的小路间,四周灌木丛形成天然的栅栏,引导人的方向。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都是有关于以前。”走了很久,扶怀玉再次启唇,延续了在马路边欲言又止的话题。
“以前我很少跟人去提及以前的事,总想着忘记、逃避。就连在阿晚身边的时候也不会说,就好像只要我不提,就可以当所有事都没发生过。”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坐在她的旁边,说近期值得高兴的事,对任何人都是向来报喜不报忧,在高晚旁边也是这样。
而今天,她坐在她旁边,把以前所有的不开心事都说了出来。
“可直到昨天,我发现那些事情说出口后,心里好了许多,就像是一直塞在心中的事,随着话语跑了出去。”
“以前的我一直觉得忘记才是放下,所以从不跟人诉说,但昨天过后,我才发现,面对也是一种放下。”
“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只是运气不好。”
那些被辜负的心意,不是因为她自身不值得受到回报,而是因为她遇见错的人。
“我想,以后再提起这些,我不会再逃避了。纵使我们替以前的自己感到不值,纵使以前遇见了不好事,也不该让那些事影响现在的我——想到这一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正的放下了。”
“不好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扶怀玉侧头看向钟瑜,“而这两天,都是你在陪我度过。”
在失落的夜晚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在情绪临近崩溃时拉回她,安抚她。若是没有小瑜,她大抵会继续埋在心底,独自陷于泥沼中许久。
“谢谢小瑜。”
钟瑜开心地笑了。
她挨在扶怀玉的身边,轻声说,“其实,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
“是玉姐姐你自己让自己走出来了。我只是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并没做太多的什么。想通和释然,都是因为你的内心有足够的力量。”
正如裴鸣砚说的一样,她在不在都是一样的结局。
听见她说的力量,扶怀玉便回想起昨晚自己埋在钟瑜肩膀上流眼泪的时候,扯唇笑了笑,“昨天又让小瑜见笑了,有时候我确实很爱哭。”
钟瑜摇头,“没有呀,是人都会哭的。”
“哭只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流眼泪的同时,坏情绪也会跟着一起流掉,这没什么不好。”
钟瑜说着说着,侧头发现扶怀玉一直盯着自己,“诶?你怎么一直看我。”
扶怀玉看着她的眼睛,“你这脑袋,怎么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宽阔的见解?”
钟瑜眨眨眼,“不小了!都二十二啦。”
扶怀玉笑笑,没说话。
将说的话说完后,近期的事也有了结果。
待到走累了,她们停下来,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夕阳。
望向漫天的橙色云雾,钟瑜虚虚挽着扶怀玉的左臂,看着夕阳,脑海中莫名就有了一段旋律。
日落的场景,不只是凋零和坠落。
还像,夕阳在亲吻月亮。
钟瑜勾起了唇,食指尖随着脑海拂过的旋律音调一下一下地点起来。
扶怀玉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轻触,没打断钟瑜,待到她停下才问道,“是节拍?”
“嗯!”
钟瑜点头。
“想到一首新曲子,等以后给你听。”
扶怀玉点头,应着好。
天际辽阔浩荡,色彩迷乱人眼。顷刻后有飞鸟结群划过天空,丰富了这副夕阳美景。
余晖照映在面庞上,面颊染上一些同色泽的绯红,有些发热。
钟瑜偏头看向扶怀玉,后者正在摇着手边的折扇,惬意地享受平静的时光。
盯了好一会儿,扶怀玉注意到她的目光,便也看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
钟瑜唇含笑意,将头转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心里想着
如果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
待到太阳落去,她们回了家,一同烹饪今天的晚饭。
晚饭很简单,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就只简单做了两个菜,菜量也有刻意控制,两人吃饱后没有剩什么。
洗完澡,这天晚上钟瑜如上次一般,坐在扶怀玉的身边吹笛,哄她入眠。
待人睡去后,钟瑜小心翼翼地蹲在她的床边,看她安静的睡容。
见到她没事的样子,还有听见她所说的话,钟瑜才觉得这两天的事才算真正过去了,心中也才彻底放心下来。
看着看着,她心底莫名升起一道想法——玉姐姐睡着了,如果趁着这时候偷偷亲她,她应该也不会知道吧?
目光逐渐游走于舒缓的眉眼,纤长的睫毛,鼻尖,再至轻抿的嘴唇。如果——
等等,她在想什么!!
钟瑜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顿时涨红了脸颊,奋力地摇摇头后迅速地逃回了房间,独自平复那些暗涌的波涛。
天空的黑夜色泽渐淡,被白色稀释。
又是新的一日到来。
延续几日的不愉快插曲终于过去,被生活翻去新的篇章。
后来的几天,钟瑜在箔澜的课很少,练琴之余有些闲。
然而在这个下午,刚练两首曲子后,钢琴室的门被敲响了。
钟瑜走去开门,却不料一个惊喜迎面而来。
“小瑜,你看谁来了。”
最先看见的是闻韵,她说完这句话侧身朝旁边一让,后面上前来一个身影。
出现的人背部板正,屹立在门口,头发全白,一向庄重严肃的脸上此时有难得的悦意。
“老师!!”钟瑜直接惊喜出声。
“哎,一阵子没见还是一副毛丫头的样子,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要学会稳重点。”
“您怎么来了啊,本来想等你回来我再和师姐一起去看望你的,怎么你亲自来了。”钟瑜笑说道,“快进来。”
尚邢轻哼了一声,走进去。
“我当然得自己来,等到你们上门又是提一大堆东西,我那点地方都不够放的。”
钟瑜:“哎呀老师,学生上门拜访,东西肯定还是要的嘛。”
钟瑜引着她进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着和闻韵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特别心知肚明——到底是谁每次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实际还把送来的美食都吃得一干二净。
老师这个人,已经将近六十岁的人,身体板正得像是四十岁,学术上有很深的造诣,性情却古怪。
其他学生都认为她脾性古怪还总会凶巴巴,只有钟瑜和闻韵两个徒弟才觉得,她是古怪中带些傲娇。
就好比,总说钟瑜该稳重些,可真当钟瑜稳重起来的时候,她又会说小孩儿家家别装大人,
总说不要浪费时间去看她,自己还能活个好多年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每次闻韵和钟瑜去看望她的时候,又暗自开心得不行。
多年来的相处,她们都太清楚自家老师的脾性,也分得清什么话该照做,什么话不该照做。
“最近琴艺怎么样?”尚邢一提。
闻韵在旁,“小瑜快去,弹你刚才那首让老师听听。”
“好!”钟瑜跑去琴边。
尚邢当年在拜师的人海中挑中了六岁的钟瑜,一带就是十多年,对她的天赋、水平知道得清清楚楚。
所以待到一曲终了,结果在意料之中。
她面色严肃地点头,“嗯,有我当年的风范。”
两徒弟再度对视一笑。
室内三人的相处气氛融洽,很快叙旧起来谈最近的事。从钟瑜的留学生活到回来的经历感受,到尚邢上周刚去参加的交流会。
“对了丫头。”
谈到这,尚邢对着钟瑜说道,“两周后市里有个音乐演出,你以我的学生名义去奏一首。”
钟瑜疑问地嗯了下,“我吗?”
她倒也不是没当过众人面前演出过
但在这种大型的演出并且以老师学生的名义,还是头一回。
一边,闻韵看了眼尚邢,很快就懂了尚邢的意图,知道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老师在界内颇有名声,光是一个尚邢学生的头衔,就足以吸引界内人士的目光。所以老师此举的意图,是想给钟瑜引荐人脉。
之前人是在国外,现在毕业了回国了,接触更多界内人士确实对未来发展更有帮助。
闻韵见钟瑜犹豫着,跟着点点头,“你的水平绰绰有余,去吧。”
老师看着,师姐也在劝,钟瑜没再推辞,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老师,我准备准备。”
尚邢满意地点头。
一下午,她们就在琴房聊天,等到天色晚了,闻韵送尚邢回去,钟瑜就离开箔澜,和扶怀玉去了商场。
“当时好多人呢,同龄人每个都很厉害,她们做足了功课,走起路来也很有气势,像带着风一样。只有我当时缩在我妈妈旁边,害怕得不行。”
扶怀玉推着购物车慢慢行走,钟瑜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她的身边,跟她绘声绘色地描绘十多年前,老师选中她当学生的场景。
“但是在大家都展示完后,老师她从很多厉害的人中,选中了我。长大之后我问老师,为什么偏偏选了我,老师不告诉我。”
钟瑜打趣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老师当时看中了我什么,可能看中了我眼里清澈的愚蠢吧?”
“大家都很自信,只有我不敢看人,确实太显眼了。”
扶怀玉耐心地听她讲完,末了在后面接道,“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会一眼选中你,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了。”
钟瑜觉得也是,“是呀。”
“就像”钟瑜看着扶怀玉,“如果不是因为我胆小,姐姐也不会带我去梦苑,我也就不会遇见玉姐姐你。”
“但我恰巧就是胆怯,姐姐也恰巧带我去了梦苑,让我遇见了你,所以我们这是——”
“命中注定的缘分。”
第26章适合
钟瑜说这话时,眼睛像平时一样亮亮的,含带着热情的笑意。
明明方才还在聊钢琴老师的事情,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呢?
扶怀玉笑了声,“是。”
“而且是很深的缘分。”
钟瑜点头,手放在购物车的边缘,跟她一起慢慢往前走。
心中暗喜着,玉姐姐也这么认为。
傍晚的时候钟瑜给扶怀玉发消息,扶怀玉说晚点要去商城购置一些日用品,钟瑜就说也跟着过来陪她一起买。
口头上说毕竟现在是她们二人一起居住,实际上只是为了能多和她在一起些时间罢了。
推着车往日用品的方向走,拿了些平时用的消耗品。
“牙刷是不是还没拿呀?”
以往都是扶怀玉自己来逛商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推着购物车慢走,而这次多了个声音在身边,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却不是吵闹,更多的,是一种活跃情绪的感染力。
平时忘了些什么东西,或许忘了就忘了,可今天有钟瑜在旁边替她回想。
扶怀玉想起来,“是,忘记了,家里没有更替牙刷了。”
牙刷到了三个月便得换,多备一些方便。
她们走往商品的售卖区,钟瑜从一众牙刷中看中了一款。
“玉姐姐,这个。”
扶怀玉顺着钟瑜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一副青粉的软毛牙刷,是两支装,同款不同色,成双成对。
“嗯,拿吧。”
扶怀玉没多想,往购物车拿。
像是情侣牙刷,等到换牙刷的时候,两人或许会换上。
钟瑜暗自笑笑,感觉自己的坏心思真够多的。
“小瑜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没有,买得应该也差不多啦,我们回去吧?”
“好。”
结完账回去,在回家的路上钟瑜看见一家小路摊,摊面上都是一些文具和小挂件。
经过之时,钟瑜拉着扶怀玉停了下来,注意到桌面上的一个荷包蛋捏捏,拿起捏了捏,便付款拿走了。
离开小摊,钟瑜等它回弹成原样,递给扶怀玉。
“玉姐姐,送给你玩。”
扶怀玉眨了眨眼,接过来。
“这是?”
“捏捏看,很舒服的。”
扶怀玉按照她说的指尖往下压。
软糯的材质轻轻一摁下去就会变形,挤压变扁,松手后,它又会慢慢回弹,恢复成原来的形状。
以前没接触过,但扶怀玉知道,大概跟那些解压玩具差不多。
现在的玩具做的越来越好了,十分逼真,荷包蛋的色泽纹理都非常还原,很有意思。扶怀玉放在手间多玩了两下。
“是不是很好捏?”
“是,而且,做得还挺像?”
扶怀玉道了声谢谢,放入包中,收下了。
周遭行人俩俩三三走在一起,路上能见到老人出来散步,还有情侣携手,小孩嬉闹。
步行回家的路上,扶怀玉想了许久,还是决定问钟瑜,“你对旗袍感兴趣吗?”
“旗袍吗?我觉得很好看,但没机会尝试过。”钟瑜认真回答完,询问道,“玉姐姐怎么这么问?”
扶怀玉说出自己的想法,“小瑜最近帮了我这么多,我也该回报些。我想你也不缺什么,就是不知道对中式衣裙那类有没有兴趣。”
“如果有兴趣并且你愿意的话,我想周末带你去看看,给你定制几套,你看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钟瑜肉眼可见更加开心了,跟扶怀玉贴得更近了,“谢谢玉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扶怀玉面带悦意的看着她。心中想着,比起这段时间她对她付出的,这些不算什么。
“唔,不过我对旗袍了解不多,是不是对身材要求很高,要像玉姐姐这样身材才撑得起来?”
“旗袍分很多种,有不同流派和风格,分平裁和立裁,宽松与贴身,有些款式是偏活泼的一面,有些偏向成熟。每种身材都会有所适合的款式。”
“是嘛?那玉姐姐觉得我适合什么?”钟瑜问道。
扶怀玉浅笑,“你喜欢什么,就适合什么。”
不给她定框架,而是全凭自身喜欢吗?钟瑜跟着笑了“平时还说我嘴甜呢,玉姐姐说话也这么好听。”
就这样互相一言一语,两人走回了家,也约定到了周末一同去定制的时间。显著福
后来几天钟瑜在忙着选曲和练习的事情,跟闻韵和尚邢两人一同商量,选中一首拿手并且个人风格极为强烈的曲子,接下来便是多练习几遍。
对于琴谱烂熟于心的钟瑜来说,算不上是压力。
待到周六时,钟瑜回了一趟家,跟家人一起吃饭。
难得这回父母都有空在家,姐姐也没加班。全家人都围在饭桌上一圈。
吃完饭,钟若擦完嘴就往楼上走,伸了个懒腰。
“睡觉睡觉,我要上楼睡觉啦——”
钟姚和钟瑜坐在下面沙发上,钟姚听见她说的话,劝了两下,“若若你少睡点,报复性嗜睡对身体不好。”
钟若打起了哈欠,回房间,“知道知道,我再躺两个点。”
房门关上,估计这一睡又是一下午。
钟姚无奈得紧,拉过钟瑜的手拍拍,认真道。
“二宝,你以后千万别学你姐开公司。平时忙得紧没得睡,空闲的时候又开始报复睡眠,对身体太不好了。”
“家里又不缺钱,挣那么多做什么。真是令人操心。”
“就你现在这样,做喜欢的事就很好了。清闲对身体和心情都好,知不知道?”
钟瑜点头,“我会的妈妈。”
钟姚接着问,“零花钱够不够呀?需不需要我再打些过来?”
“够的够的,另一张卡的我都还没动呢。”
钟姚:“没动?平时记着点花呀,想买点什么就买,千万别省着。你这花钱的本事可比大宝小时候差多了啊,严重批评。”
钟瑜乖巧地点头,“接受批评。”
无论说什么,这孩子都会笑着顺着话,总令人挑不出毛病来。每次看见她什么都听进去的样子,钟姚想多叨叨的心思不免停下来了。
“对了,我听说你住在朋友家,想着也不太方便,妈妈最近就在附近给你看了套房,你要不看看然后换过去?”
“不用妈妈,我现在住得很开心。一个人住会孤单的,而且我很喜欢现在一起住的朋友。换住处的话,以后再说吧。”
“有一处住所也是好的呀,就在州陵附近,我听说你喜欢州陵街,专门挑得那边。买了过手续和装修都还要一阵时间呢,先安置好,哪天你想什么住都能住。”
这么一说钟瑜觉得也是。
见她点头,钟姚给她看了房屋大概模样,说道,“明天带你去看看?”
钟瑜很快回答,“下次吧妈妈,我明天有约。”
钟姚面色变得八卦起来。
“哦?跟谁呀?”
“朋友吧。”钟瑜笑了笑。现在她们的关系,确实还只能算是朋友?
钟姚意会,没再多问,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好好,二宝现在长大啦。”
两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钟瑜看向窗外拂动的绿影,“突然想起来,我栽的小花怎么样了?”
“放心吧,妈妈给你养着呢。”
“那我去看看。”
“哎呀二宝!现在外面热,太阳毒,快回来!”
“没事没事,我就看看!”
“”
在家的时间过得很快,钟瑜待到了傍晚便回了扶怀玉那,晚上早早就睡了,因为第二天她们要按照她所说的,去一家熟人的旗袍定制店。
扶怀玉说距离有些远,出行坐公共交通有些不便,于是开了车。
车从车库开出,钟瑜坐上副驾驶位。
车内没有不适的异味,萦绕着安心的淡香,有些像是茉莉,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和舒适感。
钟瑜扣好安全带坐稳,扶怀玉问她,“小瑜会晕车吗?”
“车内有口罩,也有颈枕,不舒服的话可以靠着睡会。”
钟瑜回道,“没事玉姐姐,我不会晕车,不用担心我。”
“好。”扶怀玉安下心来。
开启导航,顺着方向开去。
扶怀玉驾车特别平稳,全程基本保持着匀速,不会为了超车突然加速而一阵快一阵慢。面对其他车的反超置若罔闻,面色平和稳定。
钟瑜侧眼看向身旁的扶怀玉,只见她目光平淡地看向前方,手轻附在方向盘上,好像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分明是很平常的动作,却莫名戳中了钟瑜。
只觉得目光一刻也不想移开。
扶怀玉注意到钟瑜看来的视线,便说,“路程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小瑜如果困了可以休息一下。”
“嗯嗯,不过我不困。”
钟瑜转头看向窗外,勾起唇,心想道。
看见这么好看的玉姐姐,怎么还会困呢?
车体行驶一个小时出头,抵达一家店。
店外没什么多余装饰,走近去可以听见里面隐约传出京味相声的声音。
扶怀玉推开门进去,里面空调带来的冷气扑面而来。
“映之。”
靠在沙发边嗑瓜子的女人约莫三十多岁,一抹艳丽红唇,烫着复古港风卷发,贴身的旗袍称得身体曲线更是凸翘,是个艳丽妖娆十足的大美人儿。
她一见唤声,眉眼一弯,关了电视,放下瓜子起身迎来,“哟,怀玉来了。”
“快来坐,我给你斟上壶好茶。”
她很快注意到扶怀玉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令人一瞧就挪不开眼。
“这次怎么还带了个小美人儿来?”
“是朋友的妹妹,叫小瑜。”扶怀玉应道,跟钟瑜介绍,“这是明映之,店内的老板娘。”
钟瑜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而对着明映之,礼貌问好,“明姐姐好。”
看着这鹅蛋脸和明亮的眼睛,又听见这声甜甜的姐姐,明映之笑得艳丽,指尖挑了下钟瑜的下巴。
“哎哟这小嘴和甜声儿,我可真喜欢。”
第27章询问
“快进来坐~”
明映之往屋内走,方才的指尖挑了一下便收了回去,留下痒痒的余温,乍眼看只是一个不经意又亲昵的动作。
钟瑜表面上眼睛睁大了些,仍有笑意,实际内心已经在地震了。
她好像
被眼前这个姐姐调戏了!
扶怀玉对视上钟瑜睁大的眼睛,抬手揉揉她的后脑,“她没有恶意,进去吧。”
“好。”钟瑜轻呼一口气,努力恢复平常。
店内很大,四周架满了各色的旗袍,大体按照流派和种类排布。
跟随着明映之走入到最里,能看见会客的中式茶桌和木椅。
明映之在上方入座,拿出茶罐。
“坐,先喝茶,然后再谈谈想要些什么感觉的衣裳。”明映之慢条斯理地挑出茶叶,“怀玉的喜好我可是摸的一清二透,你的我还半点不知呢。”
“想要什么尽管说。真不是我吹,只要你想要,倒还没有我这双手做不出来的样式。”
想要什么?钟瑜看向满柜的旗袍、各个不同的衣襟犯了难。
她对旗袍了解不多,简单能看出苏派粤派几个大流派,其他的实在讲不出,只知道玉姐姐几乎什么类型都穿过。
扶怀玉悉心注意到她的目光,手移过来,在她的手背上拍拍,温声道。
“刚刚坐车累了,先歇会儿,待会再看看成衣,小瑜从里面挑喜欢的就好。”
从成衣里面挑,对她这种小白就很友好。刚刚泛起的一点紧张被她的温言哄褪去,钟瑜弯起眼睛,点点头。
这一言两语被眼尖的明映之捕捉进眼底,只觉她们的对视格外有意思。
她边斟茶边扯闲话,“怀玉,以前怎么没见你带小姑娘来啊。”
“小瑜最近才回来,先前不在国内。”
“是吗?真可惜没早些带来我瞧瞧,小瑜人美嘴也甜,刚刚那声明姐姐可真是叫到我心里去了,可别太好听了。”明映之眉眼一扬,“哎,小瑜再叫声我听听?”
钟瑜还没做出反应,扶怀玉先无奈叹气,“映之。”
这语气,怎么都含着提醒的意思。
明映之嗔怪道,“哎呀,怎么啦,逗你家妹妹玩你还不高兴啦?”
扶怀玉放下茶杯,缓声说道,“小瑜脸皮薄,你收着些。假若你把她惹不开心了,我可要领她回去了。”
“诶别呀。”
明映之这才收了收挑逗的心思,朝着钟瑜说道,“对不起呀妹妹,我向来这样惯了,如果有冒犯,明姐跟你道歉。”
钟瑜礼貌笑着摇头,“没有事的明姐姐。”
明映之接而转了话题,谈着谈着就聊起了她们的往常。
“我跟怀玉认识很多年了,我们二人的母亲是老相识,我母亲给怀玉的母亲做过很多件衣裳,我打小跟着学裁衣服。”
“这家店也本是我母亲的,但后来她慢慢眼睛不行了,就交给了我,平时就我和一个小助手两人经营着。”
她转眼看向扶怀玉,“你说多有缘分,上一辈是我母亲给你母亲裁,这一辈我给你裁。”
谈话间一股自信大方的气质浑然天成。
她和扶怀玉都是偏向成熟的美人儿,却是属于截然不同的美。
明映之是张扬妖娆,第一眼就会被惊艳的明媚美,而扶怀玉更偏向淡雅温柔,是种内敛沉稳的优雅美。
钟瑜听着明映之讲述她们的故事,目光也在她和扶怀玉之间来回。
在来之前,扶怀玉就跟钟瑜说过,老板娘这个人性情比较特别,随心所欲。
因为是个技艺精湛且小有名气的好裁缝,外界有许多工作室和公司聘请,但她嫌过于束缚,更宁愿坐在店里跟朋友闲谈,听相声。
只是钟瑜不知道,原来她们除去是朋友之外,还有这层相识的渊源。
谈了会儿时间,休息得差不多,明映之带钟瑜量了□□围,然后再带她去看成衣,先让她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满架的各色旗袍玲琅满目,应接不暇。
钟瑜慢慢走动,手拂过其中一款面料。
是丝绒的,摸起来很是顺滑舒服。
好像跟玉姐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玉姐姐穿着的那件墨色旗袍,就是这种丝绒面料。
钟瑜回想起一些美好的记忆,弯了弯唇,往下一个衣架走去,最后停留在真丝区,看中一件珠白色的双襟旗袍。
明映之看见她停下,凑过去看。
在看清她选中的是哪种款时,捂唇笑了笑,招呼扶怀玉过来。
“怀玉,你看看你家妹妹多有眼光,从一众衣裳中一眼便选中了最好的。”
扶怀玉闻声靠过来。手拂过起面料,看见丝线中盈亮的反光,笑着点头。
钟瑜看向扶怀玉,“玉姐姐?”
扶怀玉同她解释,“是真丝中的最上乘的一款,比较金贵,不能水洗,打理起来也需要小心。但是面料舒适富有光泽,是面料中的最优选。”
明映之点头,“是啊,这面料你玉姐姐最喜欢了,她可有好些件呢。”
钟瑜:“诶,是吗?”
“是的。”扶怀玉朝向另一处架子,“正绢与香云纱也不错,小瑜可以看看,多选几件。”
“好。”
钟瑜边选,扶怀玉边在旁边给她科普款式的名称,面料的优劣。
最后经过挑选,钟瑜挑中了心仪的款式。其中一件正绢旗袍成衣的尺码比较适配,钟瑜就进去试了试。
走出来的时候,明映之眼睛蓦然就亮起来了。
“哎哟!可太像民国大户人家家里的名媛小姐了,怀玉你快瞧瞧!”
明映之用胳膊碰了碰扶怀玉。
而扶怀玉不需要她多提醒,目光就已经锁在钟瑜身上了。
这件旗袍珠白主色与珍珠元素相结合,花瓣双襟,荷叶袖,成衣还搭配了件同色的小披肩。披肩下摆坠着白钉珠,领口配备流苏丝带,工艺精致到了极致。
版型优越的衣服配上她那一头自然卷的乌发,乍眼看去确实如明映之所说的,像极了民国时期的千金名媛。
“怎么样玉姐姐。”
钟瑜上前来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然后满怀期待地看她。
“很好看。”扶怀玉浅笑着,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
“挽个发或许会更好。”
“哎对对,我这儿有头饰呢,我给你拿去。”明映之说完去柜里寻东西,挑来件与旗袍适配的头纱。
钟瑜坐下,扶怀玉在旁挽起她的发丝,别上白纱网状的蝴蝶结。
轻柔的指尖拂过头发,接触头皮,传来一阵酥麻的电流。
现在的场景,是就像那天晚上,她给玉姐姐扎头发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现在反过来了。
不知道玉姐姐当时是什么感觉,反正钟瑜是觉得,有些小鹿乱撞,心跳咚咚直跳。
“好了。”
扶怀玉松手,两手放在她的肩上。
扎好之后,这下子更有矜贵的味道了。
“好看好看!”
钟瑜开心地摆来摆去,扶怀玉就坐在旁边,弯着唇角看她,眼中带着柔柔的悦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看见小瑜笑得开心,她便也会不知觉地弯起唇来,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开心的模样。
此时的钟瑜正在对镜子自拍,摁下拍照键后,看见手机摄像头画面的角落处,扶怀玉的面容。
玉姐姐在笑着看她诶。
钟瑜两指放大,趁着扶怀玉不知道,偷偷拍了下来。
然后生怕被她发现了,赶忙放下手机,自己再偷偷乐着去看那张相片。
想起些什么,钟瑜点开微信聊天界面。
钟瑜:[探头jpg.]
钟若秒回:[忙着呢,有事快讲。]后面还带了个不耐烦的表情包。
钟瑜把刚才拍的自己穿的旗袍照片发送过去。
只见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下刻直接发来一个小五位数的转账。
[买!]
[大大方方的,多买两件!]
钟瑜打字回了几句消息,说回去想跟她商量件事,然后收起了手机。
明映之在旁边满意点头,“不愧是我做的衣裳。可惜成衣多少有些不合身。”
“嗯,小瑜腰肢细,这块松了些。”扶怀玉站在钟瑜的身后。
钟瑜回眸看她,她看着钟瑜的眸子说道,“不过没事,只是试试,如果喜欢,可以让映之按照这种风格,结合你想要的元素设计一款。”
“要不要去再看看心仪的布料?”
“好呀~”
一段时间后,钟瑜很快选中心仪的布料,花色纹样和方才她试穿得那件差不多。
后来,时间都花在了沟通设计稿上。
经过交流,最后敲定下来三款。
钟瑜本不想要那么多,扶怀玉却说她穿起来好看,如果喜欢,便都拿下好了。
“下次还来。”
准备走的时候,明映之正要朝钟瑜走过去,扶怀玉便拉过钟瑜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这拉近了些。
钟瑜侧眼看扶怀玉的侧颜,后者面容依旧坦然带笑,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刚刚明明能确切感受到,她轻拉她过去。
钟瑜眨眨眼,心中好像隐隐察觉什么。
明映之笑而不语,没再靠近,收了手,“回去路上开慢些。”
“回见。”
她们同她告别,便走出去了。
刚走了没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圆脸扎着低马尾,“哎明姐,刚刚走的不是扶姐的车吗?”
女生是明映之的助手,刚从外面取货回来。
明映之倚靠在柜台边,翻看店内账本单,“是啊,刚带着个小姑娘来给她定制旗袍,才走。”
“啊?带了个小姑娘?这么稀奇?扶姐竟然带了别人来?”
还给她定制?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是啊。”明映之哼笑一声,把账本和设计稿给她一看。上面记录了详细的款式价格和工艺。
“你瞧瞧,这三件下来怎么也要了个万把块钱呢。”
女生震惊,“还真是,用得可都是上等的料子,工艺也复杂,有件带披肩。而且一次就是三件。”
明映之看向窗外的道路,笑得意味深长,“瞧瞧怀玉多稀罕这小姑娘。”
回想起刚刚捕捉到的种种细节,她又挑笑一声。
“”
外面的道路上,车辆驶过。
正值午时,太阳正烈。
扶怀玉正要带钟瑜去吃饭,驾车时,注意到钟瑜几次三番投来的视线,总觉得她是想说些什么。
便启唇先问道,“小瑜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当然有。
她这样一提,钟瑜含着笑,眨眨眼睛,“玉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扶怀玉嗯了声,钟瑜微微凑过去一点,看着她的眼眸,缓慢且带着期待地说道——
“你刚刚,为什么要把我往你那边拉呀?”
第28章对质
为什么,刚刚把她拉过去吗?
回想起方才,明映之笑着朝钟瑜走过去时,她明显感受到了钟瑜紧张了起来,便将钟瑜往身边拉了拉,怕明映之跟刚入店的时候一样,做些亲昵的举动。
扶怀玉轻轻啊了一声,没想到她一直探头是想问这个。
“最先进店门的时候,我见映之的行为似乎惹得你有些不舒服。走的时候,我怕映之还会做些什么,就拉了拉你。”
扶怀玉开着车,如同往常淡然轻声回答道。
“她跟人亲昵惯了,怕失了分寸,惹得你不开心。”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吗?
还以为拉手腕的动作,有那么一丢丢别的意思呢。
“喔,这样呀。”听到的跟期待中有点点不一样,钟瑜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坐姿。
扶怀玉看她不语的样子,接而问,“怎么了吗?”
“没事啦。”钟瑜侧着看她,“就是在猜,你刚刚会不会有一点不开心?”
扶怀玉往情绪的方面细细去想,得出回答,柔声道,“如果看见你不开心的话,我自然也会跟着不开心的。”
其实想说的意思不是这个,不过没关系。
钟瑜心想道,再怎样都是好的,因为至少玉姐姐会在意她的情绪,是关心她的。
而且,还会被她的情绪牵引。
“那我开心的时候,玉姐姐也会跟着开心吗?”钟瑜问。
扶怀玉想起在店内,她看着钟瑜笑时的样子,点头,“嗯,会的。”
“是嘛。”
钟瑜笑了,撑着头往窗外看去,“那我以后可要多开心一点。”
因为这样,你也能多开心一点。
后面紧跟的句子随同数不尽的同类话语,一并流入心脏,藏在内心的掩饰之下。
如同常年的情愫一般,从不诉之于口,却融在血液中。
车停入一家商城,她们一同去吃了中午饭。
吃完出来时,在商城走动顺道看见了卖锅盔的铺子,扶怀玉看见了便出声。
“是锅盔,小瑜要吃吗?”扶怀玉看向钟瑜,“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吃,而且还是芋泥馅的。”
钟瑜眼睛瞬间就亮了,“玉姐姐记得好清楚啊。”
虽然确实是刚刚才吃完的饭,但钟瑜已经很久没吃了,就和扶怀玉走过去,要了一个。
刚炸好的锅盔外酥里嫩,十分薄的一片隔着包装拿在手上,散发着油滋的香气。
“玉姐姐不要吗?”
“不用,刚才吃得有些饱。”
刚才买的这家是连锁店,味道品质都有保障。钟瑜没强求,自己吃了起来。
吹了吹,在稍微冷却的上方咬了一小口,再咬第二口,就连带着里面的芋泥馅一起嚼下来。
腮帮子嚼啊嚼,香气在口腔中弥漫。钟瑜肉眼可见地乐滋滋起来。
身边有玉姐姐在,本来就很快乐。
现在还有锅盔吃。
更快乐了。
钟瑜跟着扶怀玉乘电梯下去,尽管吃得小心,但唇角难免还是会沾上一点碎渣。到第一层的时候,扶怀玉见了,从包中拿出纸巾来,停下脚步替她擦去。
边擦的时候,便细声说,“我记得你下午还有课,过会我送你回箔澜吧,时间应该还充裕。”
对折的纸巾擦拭而过,动作如同她的眉眼一样细腻柔和,
钟瑜抬着眸看她的眉眼,睫毛轻颤,花了好些时候才回神,接在后面回道。
“然后你就回梦苑吗?”
“嗯,今天周末人多,我去看看。”
扶怀玉正要收回手时,钟瑜把头一侧,另一边对向她。
扶怀玉:“?”
看见她疑问的视线,钟瑜说,“玉姐姐,还有这边没擦到呢。”
看着另一边干净的唇角,扶怀玉被逗笑了,轻拍拍她的头,“这边哪有?”
钟瑜:“有的有的,顺便也擦擦嘛。”
扶怀玉无奈笑着,只得任由着她,用纸巾擦过干净的地方,装装样子。这下钟瑜才满意了,先前的快乐又叠加了一层。
“”
上午的事告一段落,扶怀玉将钟瑜送去箔澜,自己也转身回了梦苑,在梦苑内一待便是半天。
到了傍晚,扶怀玉在休息室坐着,查看近期账本。
她的手习惯性地去拉开左手抽屉,从中取出菩提手串。
平常她会将长串绕起三层叠在手间,边看账本边指尖拨弄。可这回,她触碰到触感不一样的东西。
疑惑地投目光看去,发觉是一个eva袋子包装起来的玩具。
扶怀玉拿起来,来回翻看了一下。
是小瑜送给她的捏捏?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手间隔着eva透明袋摁压,荷包蛋陷下去一个涡,软糯的手感极好。看着涡缓慢回弹,恢复原状,再摁下去,心情便莫名跟着舒坦了起来。
扶怀玉不知觉地便笑了声,放在手心把玩,代替了平常盘的手串。
没过多久,洛隐敲门进来,本来只是很平常的看她忙不忙,找她闲聊些事情,可当看见扶怀玉手中的东西时,两眼一睁。
“咦扶姐!这么稀奇?”
竟然拿的不是手串?
洛隐震惊,坐在她桌子对面的椅子上,身子好奇地凑过去,看见那枚捏捏,“谁送你的呀?”
闻声,扶怀玉浅笑,“什么谁送的,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自己买的呢?”
“哎呀扶姐你别说笑了。”洛隐胸有成竹地摆摆手,“我还不了解你?平时你哪会买这种小东西?”
说的确实没错,扶怀玉没反驳,点头道,“是小瑜送的。”
“啊,果然~”洛隐感慨道,“果然和我猜得差不多,我就知道是小瑜。”
“果然还得是年轻人,总能接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我上回经过我家附近的中学门口,逛摊子的时候像刚进城似的,太多好玩的小东西了。”
扶怀玉将捏捏放回抽屉,边笑说道,“你年龄也不大呀,如果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怎么办?”
洛隐:“我没有这个意思哦扶姐!你可别给我挖坑了。”
扶怀玉弯了弯唇。
在梦苑待到八点半,扶怀玉准时回去,到家的时候里面果不其然是亮着灯的。
从第一次回家发现灯是开的时,她就开始期待家中有亮灯的感觉。
享受于不再是孤独一人的空间,也享受有个人能伴着说说话。
扶怀玉开门进去,换鞋时便看见客厅里钟瑜坐在沙发上,正在用平板在看音乐剧。
看模样已经洗完澡了,穿着粉色的荷边裙睡衣,四肢肌肤如牛奶一般白嫩。
听见门开的动静,她从平板中抬起眼,放下手上的东西快步走过来。
“玉姐姐,你回来啦。”钟瑜注意到她放在门口柜台上的红色袋子,“那一袋是苹果?”
“嗯,路上买的,我看路边的小摊还剩一些,便买了让她早些回家。”
“这样。”
把剩下的买掉,让小摊贩早早回家。果然很像玉姐姐会做的事呢,钟瑜心想。
扶怀玉换完鞋进屋,洗了些苹果削皮切成块,再按上牙签装盘放在客厅,坐着和钟瑜聊了天。
过了些时候,就起身回房间,准备拿更洗衣服去洗漱,拿衣服时,顺带再看看第二天穿什么。
而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显示接收到微信信息。
她拿过手机查看,发现是钟若发来的转账。
眉头微蹙了一下,手动发了文字过去:
[怎么了?]
钟若:[怀玉姐,这些日子小瑜都在你那住着,让你照顾她这么久,辛苦你啦。]
[而且我还听小兔崽说你给她买了很多衣服,实在太感谢你了,这点房租钱和生活费用你收下,不然我有点过意不去。]
看着小五位数的转账,扶怀玉转手退还回去。
[不用了,都是应该的。]
何况,这些日子并不是她在照顾小瑜。
而是小瑜在照顾她。
只见界面停滞几秒,钟若又发了一遍转账。
扶怀玉愣了两下,觉得消息有些说不太清,电话或许更直白些,走到窗户边,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怀玉姐。”那边很快接起。
扶怀玉叹了声气,“若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转账太见外了。”
钟若赶忙道,“我不是见外,这些也不多,估计还抵不上你照顾那小兔崽的一半呢。”
“这兔崽子年龄不大,很多事都还不会做呢,平时你忙活梦苑还要关照着她,太麻烦你了。”
说了许多话,目的都是想劝着她把钱收下。
扶怀玉知道不能够跟钟若直接对着说,不然肯定是说不过钟若的嘴皮子的,便直接丢下一句话:
“若若,你再这样我会生气的。”
果不其然,听筒那边的声音一滞。
“哎,别呀怀玉姐!”钟若挠了挠头,“你不收,那小兔崽子估计回家该揍我了。”
扶怀玉从话中听出了什么,愣了两秒。
“所以是小瑜让你转的?”
脑海间快速回想,转账的金额这个数值,刚好和今天她给小瑜定制衣服所花的钱差不多。
所以,是小瑜让她转来的。
竟然是这样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我手上还有事呢,先挂了哈怀玉姐。我晚点再给你回消息。”
钟若很快地挂了电话。
扶怀玉盯看着手机屏幕,反应了几秒,看向房间门。
“”
弯月高挂,天空夜色如同墨水一般。道路上的路灯与高楼透着白光的窗户散发光亮,如同夜晚中的萤火虫。
卧室内,钟若穿着柔顺的白真丝睡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刚挂完扶怀玉的电话。
“为什么要故意说漏嘴?”
身后一个同样黑长发的女人身穿与她相似的睡衣,正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慢条斯理地梳头发。
钟若转手把转账丢还给钟瑜,并接连发去两条信息,告知她事情败露。
“这方面你就没我厉害了吧,这叫制造机会。”
钟若说得条条是道,“矛盾有了,当然就需要解决,而解决的过程中也会有摩擦,摩擦了,就会有火花嘛~”
左悠帮她梳着头发,笑了笑,“你看起来很懂。”
“那当然,不然我当时是怎么追到你的?”钟若回完消息,把手机往桌面一扔,站起身转过来面对她,“没有点手段可不行。”
左悠问她,“那你这是要教你妹妹,怎么追喜欢的人吗?”
“当然不教。”
钟若装起来了,撩了一把头发,直接一个迷人的电击眨眼,“宝贝,我的追妻方式只对你一人有效。”
每天都要犯几次贱才舒坦。
左悠作为她的多年朋友兼后来的女朋友,已经习惯了。
“油嘴滑舌。”
她无奈摇头,正要坐回床上,钟若却揽过她,头靠在她的肩边。
“是啊,我可最油嘴滑舌了,悠悠不知道最知道了吗?”
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廓。
这富有歧义的话,和这语气左悠很快就能联想到她实际指的是什么,面颊霎时红遍。
“你。”
话还没说出口,唇便被吻住,身子向后倾倒失去平衡,最后两人倒入床面。
几个来回后,衣裳在拉扯中褪落太多。
眼看局面有些不可控制,左悠抓住空隙,抵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再压下来,缓着吐息,“若若。”
“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我让陆欢给你放假。”钟若毫不在意地笑笑,咬向脖颈。
“等”
攻势来的有些迅速,左悠未尽的话语又被卷入了暴风雨中,变得含糊不清。
“唔。”
“”
另一边,坐在客厅的钟瑜看见钟若发来的消息。
她把钟瑜转过去的钱又退了回来,并说道:[你玉姐姐不收,没办法咯。]
啊
果然,这也不行吗?
钟瑜紧了紧手指。
本想用这种方法把钱给到玉姐姐的,毕竟今天她看见了那三套衣服的总和价,心底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但果然啊按照玉姐姐的性子,就算是姐姐出马,再搬出借住的理由,也是不会收下的。
刚思考没一会儿,对面又发来:
[姐提醒你一下,她好像猜到了是你的钱。]
“!”钟瑜一个激灵,抱着手机身子震了一下。
玉姐姐猜到了吗!
脑子里瞬间有好多思绪,像丝线一般缠绕了起来。
玉姐姐猜到了,那会不会,觉得她这样是不想接受她的好意啊?
不是的,她只是
等等,先打住。
假若这是刚刚发生的事,那玉姐姐现在该不会,接下来要找她面对面对质吧!
钟瑜看向扶怀玉房间的方向,心中下意识升起一股想要逃避的心虚。
她趁机往房间溜。只是在她要溜的没两步,房门打开了。
扶怀玉在身后轻声唤她。
“小瑜。”
第29章幸运
身后的声音响起,钟瑜的脚步顿停在原地,抿抿唇,知道是逃不过去了。
便暗自呼了一口气,调整好正常的面色,转过身笑着道,“怎么了玉姐姐?”
扶怀玉走过来,“你是要休息了吗?”
钟瑜看向客厅墙壁上的挂钟,指针对准九点,心想平时好像也差不多这个点,连忙点点头,“嗯嗯。”
扶怀玉知道平时钟瑜也同样习惯早睡,这个点回房间并不奇怪。
——但是,小瑜真的很不会撒谎。
一双眼睛因为紧张,投射出的视线变得直接大胆,就好像害怕别人认为她眼睛乱飘而心虚,就故意直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
当这个时候,眼底的情绪就越是暴露。
笑意之中带着颤抖和慌张。
见她这副模样,扶怀玉不禁勾唇笑了下,随后疑问地嗯了一声,“真的吗?”
声音很轻,如同平常的语气。但听见这句话,钟瑜知道自己败下阵了,直接投降,索性低下头去认错。
“我错了玉姐姐。”
掠过询问,掠过解释,直接抵达结果。
扶怀玉愣了,走近来抬手揉揉她的头,“你没有任何错,不要这么说。”
“我们坐下好好聊聊吧。”
钟瑜抬眼,对上了玉姐姐那双温柔的眸子。
好像,眼里没有怪她的意思?
收紧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她点头应好,便坐在了沙发上。
扶怀玉紧接坐在她的身边,本想问话,但看见钟瑜捏紧手指像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原本的话又收了回去。
放缓了语气,又说了一遍,“你没有错,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好好谈谈。”
“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为什么要在她早晨带她去定制衣裳之后,又在晚上想法子把钱还回来。
“我。”钟瑜低眼想了想,掀起眼帘,侧看向扶怀玉,如实说道。
“我知道那是玉姐姐你的心意,但未免有些贵重了。本身住在这里就已经是占便宜,事事都是你在花销。今天又给我定制贵的衣服。”
“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平衡。”
扶怀玉听完,“所以小瑜是要跟我算明账吗?”
钟瑜犹豫了片刻。
扶怀玉便跟她说,“人跟人之间,算明账是算不清的。”
“因为互相付出的东西,除去金钱,还有无法明算的感情、情绪价值、关照与帮助。”
“在天秤的一端只放上金钱,再以天秤的平衡程度来评判二人的付出是否相等,本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因为天秤上所放的,不应该只有金钱。”
还应该加上那些无形的、最容易被忽视的付出。
就是情绪和关心。
“而我认为,这段时间你对我的陪伴和帮助,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些金额。”
钟瑜觉得场景有一些熟悉。
在先前的夜晚,钟瑜似乎也是在她耳边用这般柔声的语气说话的,告诉她,这么好的她值得世间一切的好。
而现在的玉姐姐,正在告诉她,人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只用金钱的来衡量。
这些话听入耳里,钟瑜只觉流动的血液都变得舒缓。
——像内心的褶皱,被缓慢抚平的感觉。
玉姐姐当时听她说话的时候,也会是这种感觉吗?
扶怀玉接着道,“况且,不是你说的吗?人跟人之间的照顾是互相的,不受于年龄的束缚。不管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之间,都是两方互相的照顾。”
“这段时间的你对我这么好,现在的我也只是在以互相的方式,对你付出好意。”
她拍拍钟瑜的手背,“所以这些好意,小瑜就收下吧。”
“如果只是这些不及你半分好的好意都被拒绝了,我会很难过。”
钟瑜看着扶怀玉的眼睛,最后点了头,“好。”
“我以后,不会像今天一样,再拒绝了。”
扶怀玉眸中蕴起悦意,“嗯。”
两人对视着,钟瑜放下心来。
这件事情,就这样和预想中不一样地解决了。
坐下来好好谈,把话说开,好好解决问题,这些走向如果是玉姐姐,那确实不奇怪了。
性格稳定,处事向来游刃有余的她,一贯会用这种柔和且有效的解决方式。
回想起她方才说的话,钟瑜别看眼,又道。
“其实我觉得,我并没有做些什么。”
玉姐姐说,这段时间她对她的陪伴和帮助,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些金额。
但是钟瑜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
扶怀玉摇头,身子向后靠,“有很多的。”
许是今夜说的话有些多,合适的场景之下,她内心的话不禁一点点地流露,“我的很多心结,都被小瑜抚平了。”
“你第一天到家里的时候,那天我们一起做晚饭,我没拿稳碗,手被烫伤。你把我带到椅子上,端来冰水让我把手放进去,事后还涂上药膏。”
“那时你好像还问我想到了什么,我掠了过去,没有细说其实当时,我想到了周萦。”
扶怀玉再度回想,“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也有一次我被烫伤。她说就是小伤,拿冷水冲一下就好了。”
“若无其事的表情和轻淡的语气,让我觉得难过,甚至有些委屈。总在想,是否真的是我过于大惊小怪,只是一点小伤还妄想求得对方的关心和照料。”
“还有那回,我和她去看电影的时候,电影的途中她看见我掉眼泪,便用着很复杂奇怪的眼神看我,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被感动,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哭。”
“她轻飘地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也就是这句话,让之后的我同样回想了很久,我是否真的过于矫情,哭是否真的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相似的事情积累的多了,我开始害怕,开始逃避。因为我没办法理顺那些事,每一次回想,都像是再经历一遍当时的难过。”
长此以往,就聚成了心结。
“可后来,再次烫伤的时候,你小心地照顾到我的伤口。看电影时,你不是投来奇怪的目光,而是伸来紧握的手。”
“以及那时,你跟我说,哭没什么好丢人的,这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方式,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事情。”
“在相处的日子里,除去这些,还有许多个大大小小瞬间,都是你在帮助我抚平过往的心结。”
“没有你,我没有那么容易彻底放下过往。”
“还记得那天在公交站的马路对面,你说遇见我就是一种幸运。其实我想说,我也是。”
扶怀玉眼底泛着温润的神色,看着钟瑜,“我这些日子接触到的久违的温暖和光亮,都是你带来的。”
“谢谢你。”
这些所讲出的话语,在钟瑜脑海间回旋了好多遍。
她睁着眼睛对视上这番眸光,怔了许久,不知怎么鼻间有些酸涩。
最后她弯唇笑了,眼眶积攒的水雾化作清泪划过。
扶怀玉见到她哭,愣了下,“小瑜?”
“没事,我只是。”
钟瑜笑着用弯曲的食指关节拂去泪花,声音有些颤抖,“我好开心啊。”
“真的,很开心。”
开心于,玉姐姐说,她也是她的一份幸运。
也开心于,她真的帮到了玉姐姐。
而玉姐姐,同样记得有关她所做的事的一切细节,并记在心里。
在扶怀玉想要伸手帮她擦去眼泪的时候,她的身子附了上来,手臂环住脖颈,面埋在肩颈处,“玉姐姐。”
“我一直,很想告诉你”
话语进展到一半便没了后续,等了许久也未等到。
片刻,扶怀玉手附了上来,轻放在她的后脑。
“小瑜想说什么?”
“嗯”话说到口边,一时被感性驱动的冲动感才减弱下去。待到冲动褪下,理智逐渐覆盖上来,钟瑜止住了唇,舌尖的话音转过了弯。
“我想说,那天说的话,我很早就这么认为了。遇见你,是我的幸运——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认为。”
说完,钟瑜起身。
“时间不早了,玉姐姐快去洗漱休息吧。”
扶怀玉没多想,只是弯了弯眉眼,“好。”
今日的事情已经解决,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休息时候。扶怀玉起身去准备,钟瑜也若无其事地回房间。
“晚安。”
进房门之前,她们互相道了晚安,如同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
钟瑜回到房间,波涛汹涌的心在安静的环境下,才平复下来。
在很早之前,在对爱的定义尚且模糊的时候,她冥冥之中就已经认定了什么是爱。自此往后的每一次谈论有关于爱,心中都有了具象。
爱是温柔的,关心的,是胆怯和小心翼翼的。
也是孤注一掷的。
所有的押宝,都会在一次上见证分晓。赌赢便是希望和未来,输了就意味着现下的美好彻底破碎。
现在的她们,就很好。
她的神色渐渐暗下去,睫羽垂落。
让时间久一点。
再久一点吧。
第30章分享欲
“”
之后的一段时间,除去晚上去梦苑找玉姐姐之外,钟瑜将剩余的很多精力都分给了练琴。
老师对她给予很多期望,才让她去省内的音乐交流会,那时会有很多界内的人士来观看,钟瑜不想搞糟,所以心思比以往花得多些。
而练琴之余,钟瑜频频回想起那天晚上,她差点述之于口的事情。
过去好些天,钟瑜依旧心有余震。
有些感性上头但在恢复理智之后的后怕。她不敢想,若是那天她真的说出了口,她们现在会是怎样的发展。
对于玉姐姐是否会答应这件事,钟瑜真的没有把握,一点都没有。
尽管扶怀玉总会揉揉她头,温声对她笑,任由她的挽手、亲昵的拥抱,还会想尽办法对她好。
但钟瑜知道,那是因为玉姐姐对她还是如小时候般的照顾。
对妹妹般的照顾,朋友的照顾。
玉姐姐看她的时候眼底在温柔的笑,其中有友情甚至亲情的温度,但是唯独没有爱情——钟瑜一直都清楚这一点。
越是清楚,钟瑜觉得自己就越是要小心翼翼。
后面几天,她和闻韵提了些东西,上门拜访了老师。
上回老师突然回来,导致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稀里糊涂就在箔澜内见面了。
面见多年的恩师,总还是要提东西主动上门拜访的,不能光让老师来找自己。否则别说不合规矩不像话,钟瑜自己心底都过意不去。
尚邢现如今是退休的音乐教授,平时日子清闲得多,偶尔会有学生上门拜访,或者受邀去参加些活动,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中式小院里。
那家小院子,钟瑜小时候常来。
院子里有池塘和石桥,还有一座放置了钢琴的小亭子。无论季节,景色都有一番风韵。
“哼,就这么想我啊?前些天刚不才见过了?专挑着我今天闲着没事来烦我呗?”
钟瑜和闻韵提着东西上门时,尚邢又开始一阵叨叨。
“都说了我这点地方没处放,别总提这么多东西,你们两个又不是外人,学她们提大堆礼做什么?”
两人都习惯了,自顾自地把东西放好,然后分工,一人去帮老师整理擦拭桌面,一人去洗水果。
轻车熟路,操作自如。
趁着她们都在忙活的间隙,尚邢掩饰般的轻咳两声,不屑地用一只手扒拉开袋子,使得袋子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的东西。
看见里面熟悉的进口饼干铁盒,她顿时喜上眉梢。
结果再扒拉开一些,看袋子里面。
呵,就两盒。显竹付
尚邢的脸顿时不爽,把刚刚那点开心劲全收起来了。
她就知道这两个混徒弟说多么多么对她好,都只是口头上说说的!
其他东西暂且不论她爱吃的饼干都只带了两盒!
才两盒。
她一晚上就能抱着啃完一整盒!
“老师你晚点可别光顾着吃些零食啊,平时也多吃吃水果。”闻韵瞥见她的小动作,笑声道。
“哎呀我都多大一把年纪了还稀罕这点零嘴?都是小孩儿吃的玩意。你们之前送的那些呀,每次都是有亲戚朋友带小孩儿来玩,我分派分派没的。否则在那儿都要过期了。”
闻韵心中了然,但口头上还顺应着,“好好。”
在厨房切水果的钟瑜也说,“那就好,那饼干太上火,听见您说都分给小孩儿当零嘴,没有自己吃,我和师姐就放心了。”
“是啊,那我和小瑜就放心了。”
尚邢想起那区区两盒就开心不起来,看着她们二人一唱一和的,又哼了一声。
在屋里歇完聊了些时候的天,她们往小庭院走去。
尚邢向来喜欢安静的地方,喜欢惬意舒适又带有自然的环境,所以这块的小庭院修得格外好。
池塘里有荷花荷叶和游动的金鱼,其余的地铺上一条石子路,两边栽了四季桂和其他草植。
她在市区内也有房子,有外人拜访,大多都是在市区的家里接待。而这家中式庭院除去钟瑜和闻韵以及亲人,几乎没有往内带过外人。
小时候的钟瑜每回都是来这里学琴的,而闻韵也是经常在这和她一起交流。
“师姐你看,之前你经常站在桥上靠着,我就常常坐在这个小石墩上仰起眼来看你,跟你说话。”
三人往石桥的方向走,尚邢走在前面,而钟瑜和闻韵走在后面。看见那个熟悉的小石墩,钟瑜惊喜地跟闻韵说道。
闻韵也看见了,回想起以前相处的时光,“是啊。”
想起些什么有趣的,她又笑道。
“我还记得后来,老师为了你专门把这个留下了。”
就是因为钟瑜总喜欢坐那个石墩,后来改建的时候,尚邢特意把那个小石墩留了下来,其他的石墩都拆了。
“胡说什么!那四个石墩我看着也喜欢,要不是要改地我也不会拆!只留一个是为了让我有个念想。”尚邢背着手,在前面仰起头走。
又开始打死不承认了。
后面的二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随后的她们坐在亭子里闲谈,亭里摆了一座老式钢琴,很有复古的味道,声音抵不上房里的施坦威,但却格外有一番感觉。
在老师的催促下,钟瑜坐上去弹那首预备演出的曲子。
尚邢满意地点头,指出两点需要注意的地方,便开始告诉她音乐会上的一些事项,钟瑜都一一点头记下。
聊到最后,钟瑜在话的末尾问她。
“老师,你是不是有音乐会的邀请票呀?”
尚邢风轻云淡道,“怎么了,你想带朋友来?”
“啧,不过这个音乐会可不是说来就来的,尤其是外行人——”
见她那轻飘的样子,闻韵出口提醒她,“老师。”
“我猜,是小瑜很重要的人,您可上点心吧。”
尚邢瞬时收了神色,面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看向钟瑜,“哦?很重要的人?”
不愧是师姐,真是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了
钟瑜看了一眼闻韵,然后又看尚邢,点点头。
“行,那我知道了。邀请票好拿,就跟她们说一声的事儿。”
尚邢笑得欣慰,摆摆扇子。
“为师就勉强给你弄张来。”
“”
到了夜晚,音乐所里歌声弥漫。
梦苑这段日子也不太忙,上月的账基本解决完,更换设备的事也基本告一段落。
但从这两天开始,她就忙着练琴,没再来梦苑了。
听小瑜说,是想更改其中一段的演奏方式,但有个地方因为习惯问题有些不熟练,为此她一直在解决。
所以除去白天,晚上也留在箔澜里练琴。
傍晚,扶怀玉刚坐在柜台边听歌,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是钟瑜发来的一张,好看的晚霞景。
落日与云朵交相辉映,混迹成一片色彩斑斓的油画。
看这熟悉的高度,应该是从练习室的窗户往外拍的。因为之前她也经常拍给她看窗外的美景,其中有蓝天白云,也有夕阳晚霞。
[好看,很适合当壁纸。]
扶怀玉打字过去:[吃了晚饭吗?]
[吃完啦,正准备开始练琴。]
[嗯,注意一下休息。]
另一边的钟瑜靠在琴房窗户边,看着外面天空的彩色,犹豫了许久,指尖缓慢打下字。
然后摁下发送键。
[你想来听我练琴吗?]
扶怀玉悬停在屏幕键盘上的指尖顿住,看见她的话后面,还跟了一条小兔星星眼的表情包。
之前每次她来梦苑找她,都会送些小东西,有时候是一块小玩具,有时候一片好看的树叶。
然后梦苑待到晚上,再和她一起回家。
这么往前回想,似乎也是,每回都是小瑜来找她。
扶怀玉:[我去的话,不要紧吗?]
那边很快回消息,好像生怕她下刻把话收回去,[没问题的!师姐说我可以随意带朋友来。]
[而且这间练习室是师姐专门给我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别人在,玉姐姐不用怕尴尬。]
扶怀玉思考了片刻,对面或许是见她许久没回应,又补道:
[其实这俩天回家有些晚,我一个人回去有些害怕]
钟瑜发去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忐忑的。
其实说时间也说不上晚,八点多钟,和玉姐姐回家的时间也差不多。
八点,外面的灯都还通亮着呢,玉姐姐该不会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吧?
不过下一刻就有了回复:
[地址可以给我一下吗?]
趴在窗边的钟瑜看见这句话,恹着的脑袋瞬间挺起来,发去详细地址,告诉她该从哪边走过来。
等到扶怀玉到的时候,她从很远就看见了钟瑜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候。
扶怀玉一进门,她就满怀开心地跑过来,挽起她的手臂一起,带她乘电梯往上走。
“走,我带你去我的琴房看看。”
随着电梯上行,抵达高处楼层。钟瑜引着扶怀玉回到琴房,这段日子练琴居多,室内就多了些东西,架物柜上摆放了些牛奶面包。
一架铮亮的钢琴展示在眼前,扶怀玉却看向了钢琴侧后旁的窗户。
夏季的白日十分长,这个时间点天依旧没有完全暗下去,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外面的天空,还余留着最后一丝夕阳。
她走近去,手轻附在窗户边,钟瑜大概就是每天从这个窗户向外拍下景色,分享给她。
“玉姐姐在看什么?”
钟瑜跟上来,在她的身后问道。
“在看你给我分享过的风景。”扶怀玉唇边含着淡淡的悦意,“比图片上还要好看许多。”
“是呀,很好看。”钟瑜靠在她的身边,同她一起看外面,眸面倒映出相似的光亮。
“说来奇怪,每次看见好看的景色,第一时间都会想着记录下来,然后分享给你看。”
“这样吗?”扶怀玉侧过头看向她。
钟瑜笑了,“嗯,是哦。”
这大概,就是一种因喜欢而生的分享欲吧。
遇见美好的事物,便想让你也见一见。【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