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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门和谐

作者:雪邮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遍地龙傲天的师门当唯一的废柴,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易弦年对此颇有话语权。


    青崖洞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陈洱落挽着漂亮的剑花闯进视线,一招一式凌厉又不失风采,刺破天穹,极具观赏性与冲击力。


    林泗玉盘腿坐在廊下,小小一只,身旁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籍,小手翻飞,顷刻间凝结成飘浮的灵气。


    易弦年侧身避开大开大合的陈洱落,凑到林泗玉旁边,弯腰看去,书页上的一招一式极为复杂,在林泗玉手中却浑然天成。


    合着他们全师门都是自学成才,那他算什么,师尊带也带不动吗?


    “师兄。”


    林泗玉睁开眼,咧开嘴角嘿嘿一笑,眼睛弯成月牙,跳起来扒拉住易弦年的衣袖。


    “我饿了。”


    葡萄眼眨巴眨巴,易弦年默默转身去了小厨房。


    算厨子吧可能。


    小厨房内早已飘来一缕热气,袅袅升起,缠绕在少年人身边,一身白衣,在厨房这样的油烟之地格外显眼,清俗脱尘。


    江伞离靠在炉灶旁,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整个人缩在小板凳上,手肘撑着脑袋,发丝如瀑布般垂落。


    灶台上的小锅煎煮着浓黑的汤药,不需靠近便能闻到刺鼻的苦味,


    易弦年左手撑着膝盖,缓缓蹲下身,右手轻轻放在江伞离的肩头,仰头低声喊道:“三师弟?三师弟,醒醒。”


    药汤咕噜噜冒着急躁的泡泡,噗嗤噗嗤喷洒着滚烫的水汽,易弦年忍不住皱眉,一把揽过江伞离的肩膀,将人与灼烧的热气隔绝。


    “喂,掌门找你说什么事情?”


    陈洱落从一旁窜出来,扒在门框边探头,咋咋呼呼就要往里面闯。


    别说话。


    易弦年抬眼,将目光落在门口的陈洱落身上,暗含责怪,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陈洱落敲锣打鼓地进来,江伞离幽幽转醒,眉间轻蹙,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大师兄?”


    他的声音沙哑,向来明亮的嗓音此刻像是掺了把沙子,似乎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雾蒙蒙的眸子轻轻飘向易弦年,只看见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一双圆润的眼睛在嗔怪。


    四肢百骸传来僵硬的酸痛,江伞离寻着热源,不自觉往易弦年的怀中靠了靠,随即意识到不妥,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却浑身乏力。


    “别乱动。”易弦年拧紧眉心。


    江伞离脸色煞白,整个人跟几乎要透明了一样,漂亮的眉眼扭成一团,叫人看了忍不住心脏跟着攥紧。


    “抱歉师兄,我好像没有力气,麻烦你了。”江伞离苍白一笑,尾音带着似有若无的哭腔,发着颤。


    少年时期的两三岁差距甚大,易弦年一把将人抱起,不由得感慨,这孩子身上一点肉都没有,骨头架子一样,没爹疼没娘爱。


    怪叫人心疼的。


    陈洱落倚靠在门边,耐人寻味地看着这一切,自觉转身让开一条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眸。


    “生病了怎么不和我说?”


    易弦年将江伞离放到床上,细细掖好被角,探头隅隅细语。


    江伞离躺在床上,侧脸望着易弦年,病中依旧掩盖不住的绝世容姿,只是美得愈发惊心动魄。


    他小声道:“没事的师兄,只是不想麻烦你,我找钱师叔抓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易弦年探向江伞离额头的手一顿,抿了抿唇,下一秒悬空的手却被江伞离主动贴上,温热细腻的皮肤烙在掌下的软肉。


    易弦年触电般紧急撤回。


    说起药,易弦年冲着门外大喊:“陈洱落!把三师弟的药拿进来!”


    陈洱落在庭院中扯着嗓子回话,不满溢于言表:“凭什么!”


    “他是你三师弟!团结友爱懂不懂!”


    “不懂!”


    “小心我打你!”


    “你打不过我!”


    “那我找师尊告状!”


    “……”


    “算你狠。”


    半晌,陈洱落心不甘情不愿端着汤药进来,当啷撂在桌上,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


    易弦年端起汤药,舀起一勺小心吹着,目光丝毫没分给兔子一样早已窜到门口的陈洱落。


    “去院子里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温热的瓷勺子碰到江伞离干涸的嘴唇,易弦年缓缓抬起手臂,江伞离小口小口吞下苦涩的药液。


    陈洱落不屑冷哼:“你到底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易弦年早已习惯陈洱落的炸毛,隔靴搔痒,小猫示威般,对他毫无威慑力。


    易弦年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对掌门说的话没兴趣,那算了。”


    陈洱落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忍气吞声出了屋。


    药汁顺着喉咙滑落进胃,剧烈的苦涩蔓延在口腔,碗中渐渐见了底,残留的药渣子气味更是扑鼻。


    江伞离被迫回味着难耐的苦涩,突然嘴里被塞进一颗方形硬物,化在嘴里甜丝丝的。


    “我屋里没什么吃食,刚刚在厨房翻到了一罐冰糖,你先将就含着,改天下山我去买些蜜饯糕点回来。”


    “再给你们买几身衣裳。”


    “不用的师兄,”江伞离靠在床头,突然握住易弦年的手,“师兄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易弦年怔愣。


    他的钱好像都是师尊给的,随即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师兄。”


    江伞离起身,作势要掀开被子,被易弦年一把按住。


    “我今日还要去找钱师叔那里,学习炼药。”江伞离轻声道。


    易弦年不赞成:“你今日别去了,我去替你和钱师叔说。”


    易弦年死死按住江伞离,强势地将被子往人身上盖。


    “有劳师兄了。”


    江伞离浅笑。


    “师兄待我真好。”


    ……


    合上江伞离房屋的门,易弦年没去看庭院里翘首以待的陈洱落,反倒是先把林泗玉招呼过来,嘱咐自己锅里熬了鲜虾粥,过一刻钟后便可以吃,但是要先给你三师兄盛上一碗送到屋里,盯着他吃完。


    林泗玉早已被满屋的飘香勾得失了魂,忙点头答应,发誓使命必达。


    “掌门跟你说了什么?”


    陈洱落快步走到易弦年身边,然而易弦年只是走向亭子,掀开衣袍坐下,而后用茶壶斟上两杯凉白水。


    陈洱落大马金刀往易弦年对面一坐,急不可耐。


    “快说啊。”


    易弦年将茶盏向前推,陈洱落迅速一饮而尽,死死盯着眼前人。


    易弦年不再绕弯子,将方才从掌门那里得来的信息悉数讲与陈洱落。


    “父皇怎么能这样?!”


    陈洱落狠狠攥紧拳头,砸向桌面,愤懑烧着了全身。


    易弦年挑了挑眉,静静听着。


    陈洱落咬了咬牙:“从小偏爱太子也就罢了,若不是天赋落在在我头上,那被送到仁清宗的便不可能是我!现下竟还要阻拦我的路!”


    “有没有可能,是你父皇真的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绝不可能!……”


    陈洱落气狠了,看样子是想立刻杀回皇宫,找他父皇算账。


    “修仙者不能轻易回家。”易弦年好心提醒。


    陈洱落半晌没说话,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错开目光,瞧着远处的树影,闷声开口。


    “你不懂,生在深宫里,若无宠爱,什么都要抢,要优秀,要讨好,但是我什么都做了,依旧敌不过太子的嫡出身份,他明明什么都敌不过我……”


    陈洱落狠狠咬着嘴唇,唇瓣嫣红,而后露出森白的牙齿。


    易弦年莫名觉察到一种含沙射影的意味……他大概知道陈洱落对自己的愤恨来源于何处了。


    “不知道母妃在深宫有没有吃饱穿暖,她没有在朝廷做官的弟兄,可以倚靠的孩子又没能在身边……算了,跟你这种没娘的人聊不来。”


    陈洱落喃喃自语,完了还不忘抨击易弦年。


    易弦年颇为奇异地抬眼瞥了陈洱落一眼,动了动手指,敛目给陈洱落续上一杯水。


    “你去问的?”


    “还不算傻。”


    “难不成你当掌门日理万机,还能专门把你放在心上?”


    他将自己的话记在心上。


    心脏像是被不知名的物体撞击,涌上难言的酸涩,陈洱落别扭地道了谢,脸颊渐渐泛起红晕,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前的易弦年。


    “你来到仁清宗,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易弦年没将少年别扭的反应放在心上,不急不缓地啜了一口白水。


    “自然是向强者学习,勇争第一。”


    “师尊就是强者。”


    陈洱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在质疑这个问题提得愚蠢。


    在深宫虎口夺食的环境下长大,陈洱落的眼里自然不会有别人,若是有,那也是碍了他的路,理应该被除掉的障碍。


    易弦年语重心长:“不要把深宫的那套规则拿到这里,在仁清宗,你从来不会是单打独斗。你要注意看看自己周围的人,心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的人,是无法真正感悟成道的。”


    似乎是有些触动,陈洱落想,从他的视角,能看到易弦年绣了银丝云鹤的青色发带,耷拉在发尾,被风吹得微微飘拂,不甘寂寞想要触碰到主人意气风发的眉尾。


    “你说话的方式好像我从前在宫里的启蒙夫子。”


    “很烦。”


    陈洱落垂眸,视线划过眼前人耳垂上的小小红痣,在无人的角落,有飘荡的浪花,闯进他筑牢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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