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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逢棋走险招,逆风也翻盘

作者:豚小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后堂竹帘被穿堂风掀起半尺,玄色暗卫的衣摆又晃过一道影子。


    冉梓喜盯着高若雪发颤的指尖,喉间溢出半声轻笑——


    她等这一刻等了七日。


    自文正盟在诗会前三天放话要"揪出匿名才子的学术谬误",她便翻遍云煌书肆,连程砚秋批注的《艺文类聚》都借了三回。


    "不如咱们定个新规矩?"她尾音轻扬,像春蚕食叶般扫过满场惊愕的文人。


    "既然是挑刺大会,不如我们互评彼此作品,以显公正。"


    堂中霎时静得能听见茶盏里浮起的气泡破裂声。


    高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昨日黑袍人塞给她的密信还在袖中硌着——信里只说要撕了冉梓喜的旧作,没提这女子会反将一军。


    她望着后堂那道竹帘,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跪在祠堂抄《女诫》时,老夫人说"女子开口,便是失德",可此刻满场眼睛都亮着,连穿藕荷衫子的小丫头都攥着帕子直起了腰。


    "高姑娘以为如何?"冉梓喜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底压着的密信边角刺得手背生疼。


    圣驾暗卫来了,文正盟的把柄就该晒在光下。


    高若雪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


    她身后的随从偷偷扯她裙角——那是暗卫来前她安插的眼线,此刻正拼命使眼色。


    她咬了咬牙:"既...既然是诗会公议,便依冉姑娘说的。"话音未落,堂下已响起零星的喝彩,穿藕荷衫的小丫头甚至拍起了手。


    冉梓喜放下茶盏时,指节在案上叩出清脆的响。


    她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纸页,展开时带起一阵墨香:"那就先请周先生过目。"


    周怀瑾正端着茶盏往嘴边送,闻言手一抖,半盏茶泼在青衫前襟。


    他盯着冉梓喜手中的纸卷——那分明是自己二十年前在扬州写的《咏竹赋》,当时不过是为讨青楼姑娘欢心的戏作,早该烂在旧书箱底的!


    "周先生自诩考据严谨,"冉梓喜指尖划过纸页第三段,"这''兰亭雅集煮竹茶''一句,可还记得?"


    她另一只手翻开案上的《艺文类聚》,书页停在"竹部"那章,"《晋书》载兰亭雅集在三月三,众人曲水流觞,饮的是春酿;而竹林七贤夏日避暑,方有''煮竹为茶''的典故。


    周先生将二者混为一谈,莫不是记混了?"


    周怀瑾的胡子抖成了乱草。


    他想起上个月在程砚秋的书斋里,自己还笑话人家批注《世说新语》时"过于迂腐",此刻却连《晋书》的原文都背不全。


    他攥紧衣袖想反驳,却见程砚秋正低头翻着批注本,笔尖在"考据谬误"四字上重重画了道杠。


    "还有这处。"冉梓喜又翻过一页,"''竹影扫阶尘不动''化用自五代《祖堂集》,周先生却注作''汉赋遗风''——


    汉时哪有这般清灵的句子?"她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尖,"不知周先生是真不察,还是......"


    "够了!"周怀瑾猛地起身,案上的茶盏"叮"地撞在《世说新语》上。


    他额角青筋直跳,耳尖红得要滴血,"不过是早年戏作,何须揪着不放?"


    "戏作?"程砚秋突然开口。


    他放下批注本,指节叩了叩案头:"周兄去年还在《云煌文刊》上写文,说''文人笔墨无戏言'',如今倒说早年作品是戏作了?"


    他转头看向冉梓喜,眼里浮起笑意,"墨隐居士确有真才实学,较之某些人空有名声,实则疏漏百出......"


    "住口!"高若雪拍案而起,檀木匣被震得蹦了三蹦,散在地上的旧诗又被她踩皱了两张。


    她盯着冉梓喜发间那支褪色的银簪——那是冉家大夫人给庶女们的例银买的,可此刻这女子坐在上座,比穿金丝绣牡丹的自己更像主子。"你不过是个庶女,凭什么在此大放厥词!"


    堂中霎时静得能听见窗外蝉蜕落地的轻响。


    穿藕荷衫的小丫头"噗"地笑出声,立刻用帕子捂住嘴。


    角落里传来老儒的咳嗽:"凭的是才学,不是出身。"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像春潮漫过沙滩。


    冉梓喜望着高若雪涨红的脸,忽然笑了。


    她起身时,银簪在鬓边晃出细碎的光:"那我倒要问问,是谁给了你资格,评判我的价值?"


    高若雪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


    青瓷花盆"啪"地碎在地上,泥土里滚出半枚染血的玉佩——那是昨日黑袍人塞给她时,被她指甲划破的。


    散场时已近黄昏。


    穿藕荷衫的小丫头追上来,往冉梓喜手里塞了块桂花糖:


    "姐姐写得真好,我娘说要送我去女子书院呢。"她跑远时,裙角扫过满地残花,像一片会流动的晚霞。


    冉梓喜捏着糖块往家走,路过街角茶肆时,听见几个书生在议论:"今日那墨隐居士,连周老的旧作都翻出来了......""嘘,没听见程先生说么?


    治学严谨不逊须眉......"


    她脚步微顿,抬头望见茶肆檐角挂着的话本牌子——《云煌新话·第七日》。


    第二日清晨,冉家后门的老槐树上贴了张告示。


    晨雾里,"墨隐居士通敌"六个字被露水洇得模糊,却还是引来了围看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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