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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女子修史书,寒香设擂台

作者:豚小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三日卯时,他踩着晨露踏进云州诗社的青瓦门,袖中章程被握出了褶皱——


    昨日书院学子递来的诗笺还在发烫,上头抄着吴娘子新说的书:"寒香居士诗里藏剑,倒比那些须眉更懂史笔分量。"


    诗社正厅的铜鹤香炉飘着沉水香。


    十二位元老围坐梨木圆桌,杜子昂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瓜子壳"噼啪"落进青瓷痰盂:"谢老又要折腾新花样?


    上月改诗评规矩,这月又要设擂台,诗社成了茶馆说嘴的地儿?"


    谢知书将章程"啪"地拍在桌上,银须微颤:"诗者言志,志在时务。


    如今市井都在论寒香居士的《避祸吟》,咱们诗社倒要做那缩头乌龟?"他翻开第一页,"新设时政辩论台,首辩题:女子可否修史。"


    厅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


    高文远扶了扶金丝眼镜:"谢老可知《礼记》有云''女子无外事''?


    修史乃国之重器,怎可让闺阁女儿染指?"


    "我倒觉得有趣。"周景明敲了敲茶盏,这位退任翰林眼里闪着光,"当年班昭续《汉书》,不也成了史家美谈?


    若寒香居士能引经据典说透这理儿,倒比咱们坐而论道强。"


    杜子昂"哐当"踹翻脚边的痰盂,瓜子壳撒了满地:"周大人莫要被野诗迷了眼!


    那寒香藏头露尾,指不定是哪个外宅的狐媚子......"


    "够了!"谢知书拍案,震得茶盏跳了三跳,"明日起,擂台设在诗社后园。


    愿辩者写文投箱,三日后由我等五人评点,胜者登坛。"他扫过众人,目光在杜子昂青白的脸上顿了顿,"不敢辩的,趁早回家抱娃。"


    消息像长了翅膀,未到晌午便飞进冉府西跨院。


    冉梓喜正倚在廊下逗猫,夏荷举着刚买的《云州时报》冲进来:"姑娘你看!


    诗社要辩女子修史呢!"


    猫"喵"地窜上葡萄架。


    梓喜接过报纸,指尖划过"寒香居士"四个字,眼尾微挑——这辩题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前世研究《后汉书》时,她把班昭的《女诫》和《汉书》续作翻烂了,正愁没处使这把子学问。


    "夏荷,"她捏着报纸角站起身,海棠红的裙裾扫过青石板,"去书斋把我抄的《班昭传》拿来。


    再让花嬷嬷备笔墨,我要写首《咏班昭》。"


    夏荷眨眨眼:"姑娘要以寒香之名投稿?"


    "自然。"梓喜望着院角老梅树,嘴角扬起狡黠的笑,"杜子昂不是爱拿《礼记》压人么?


    我就用班昭的《续汉书》堵他的嘴。"她指尖轻点桌面,"再写篇《女子修史论》,从《诗经》里找''载驰载驱''的例证,从《史记》里引''女本纪''的说法——咱们女子写史,自古便有根有据。"


    三日后未时,诗社投箱前围了二十来号人。


    杜子昂攥着写满"妇道非史道"的宣纸,指甲几乎要戳破纸背。


    他瞥见箱底躺着个月白色信笺,墨迹清瘦如竹,落款"寒香居士",喉结滚了滚,狠狠将自己的文章砸了进去。


    评点那日,谢知书捧着两卷文章直拍大腿。


    周景明捻须赞叹:"这《咏班昭》''续得汉书青史重,谁说蛾眉不扛笔'',当真是掷地有声!"高文远捏着《女子修史论》的手直抖:"她竟引《吴越春秋》里的女史官例证,这......这分明是早有准备!"


    杜子昂的《妇道非史道》被压在箱底,谢知书翻到最后一页,嗤笑出声:"通篇''女子无才便是德'',连《礼记》原文都抄错了——''女子无外事''出自《内则》,何时成了修史的规矩?"


    擂台那日,诗社后园挤得水泄不通。


    茶商的独女站在石凳上,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攥得发皱;卖花担子的老妇踮着脚,竹篮里的茉莉撒了一地;连李知县的师爷都挤在前排,怀里抱着笔墨要记"惊世之言"。


    沈长风站在擂台中央,手里捧着寒香的回信。


    他望了眼躲在人群后的冉梓喜——她裹着月白斗篷,只露出半张缀着珊瑚珠的脸,正朝他微微颔首。


    "《寒香居士答杜子昂书》——"沈长风展开信笺,声音清亮如钟,"杜生言''女子无外事'',然《周礼》有女史掌王后之礼,《后汉书》有班昭续汉典。


    史者,记实事也;才者,不分男女也。


    若因女子身而废其才,与因足小而废其行何异?"


    掌声如雷炸响。


    杜子昂挤到台前,脸涨得像猪肝:"你......你这是妖言!"


    "杜生可知蔡文姬?"沈长风扬了扬信笺,"她凭记忆默写四百篇古籍,算不算修史?


    卓文君作《白头吟》,算不算记史?"他扫过人群,"女子修史,修的是万家灯火,记的是人间烟火——


    难道杜生眼里的史,只有朝堂上的金戈铁马?"


    杜子昂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茶摊,滚烫的茶泼在青衫上,冒出阵阵白汽。


    日头偏西时,擂台散了。


    冉梓喜站在对面茶楼二楼,望着人群里攒动的脑袋,听着此起彼伏的"女子修史"讨论,嘴角慢慢扬成月牙。


    "姑娘,"夏荷捧着蜜饯凑过来,"方才沈公子使人递了话,说书院山长看了今日的辩词,有意请寒香居士去书院设擂......"


    梓喜捏着蜜饯的手顿了顿。


    她望着远处云州书院的飞檐,眼底闪过一道光——这棋,才刚布了个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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