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那场荒诞而惊悚的闹剧,最终在保安强行架走咆哮的楚父后,暂时落下了帷幕。楚恬(在陆沉身体里)左脸颊火辣辣的剧痛尚未消退,像一枚耻辱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那诡异而残酷的“疼痛转移”规则。王医生忧心忡忡地给她(他)脸上的红肿上了药,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担忧。李主任则是一脸疲惫,最终也只能再次强调“好好休息,观察两天”,仿佛这样就能抹平那颠覆认知的混乱。
陆沉(在楚恬身体里)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病床上,属于楚恬的那双棕眸沉静得可怕,视线时不时扫过“陆沉”脸上的伤,又落在他(自己身体)左耳的黑色耳钉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更深的疑虑。那句保安的“闪红光”和刚才耳钉边缘掠过的幽蓝流光,如同两根毒刺,深深扎进他混乱的思绪里。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僵持。身体的互换已是惊涛骇浪,而附加其上的“疼痛转移”和耳钉的异常,则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他们拖向更未知的深渊。解释?合作?在巨大的恐惧和猜疑面前,任何交流都显得苍白而危险。
最终,是年级月考的通知打破了死寂。李主任看着两人,叹了口气:“陆沉,楚恬,你们…能坚持的话,明天月考尽量参加吧。高三了,耽误不起。” 他眼神复杂,显然还沉浸在两人“神志不清”的担忧中。
月考。
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楚恬(陆沉身体里)的心脏。她猛地抬头,看向对面那个占据着自己身体的灵魂——陆沉。他(她)是物理竞赛的种子,是公认的学神。而她呢?一个挣扎在及格线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美术上的“差生”。现在,她要用陆沉的身体,去参加一场关乎他前途的、高难度的月考?!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第二天清晨,楚恬(在陆沉身体里)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情踏入教室的。脸上贴着王医生给的纱布,遮挡了部分红肿,却遮不住她(他)眼底浓重的疲惫和惊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同学投来的、含义各异的视线——有关切,有好奇,有畏惧,还有周婧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嫉妒和幸灾乐祸的审视。
“陆神,脸怎么了?昨天打球摔的?”陈锋大大咧咧地凑过来,想拍“陆沉”的肩膀,被对方下意识地僵硬躲开。陈锋愣了一下,挠挠头,总觉得今天的陆沉格外…“娘们唧唧”?
楚恬(陆沉身体)根本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坐在自己原本位置上的“楚恬”。陆沉(在楚恬身体里)正低着头,安静地翻着物理练习册,属于楚恬的侧脸线条柔和,但神情却透着一种与外貌不符的、近乎漠然的专注。他(她)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铃声刺耳地响起。监考老师抱着密封的试卷走了进来,目光严厉地扫过全场:“把与考试无关的东西都收起来!月考开始!”
试卷发下。楚恬(陆沉身体)颤抖着手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语文。她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无数只蠕动的蚂蚁,瞬间爬满了她的视线。现代文阅读、古文赏析、诗词默写、作文…这些对原本的楚恬来说就是天书,更遑论现在她顶着陆沉的壳子,承受着全班的瞩目和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楚恬(陆沉身体)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捏着笔,笔尖悬在卷子上方,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能感觉到讲台上监考老师时不时投来的、带着探究和越来越浓重怀疑的目光。她能感觉到旁边同学沙沙的书写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神经。
怎么办?交白卷?那陆沉怎么办?他的成绩,他的保送资格,他的骄傲…全都毁在自己手里!可不交白卷…她又能写什么?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
就在楚恬(陆沉身体)几乎要被这窒息的压力逼疯时,一张被揉成极小纸团的纸条,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滚到了她的桌角下。
她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用脚踩住。余光飞快地扫向纸条来源的方向——是“楚恬”的位置!
陆沉(在楚恬身体里)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数学卷子,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无意的。但楚恬(陆沉身体)的心脏却狂跳起来。她屏住呼吸,趁着监考老师转身的瞬间,极其快速地弯腰捡起纸条,藏在掌心。
纸条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属于楚恬自己笔迹的、工整而娟秀的小字,写的却是:
【选择题:1C 2A 3B 4D 5C …】
是答案!语文选择题的答案!
楚恬(陆沉身体)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让她几乎晕眩!陆沉…他在帮她!他在用她的身体,给她传答案!他疯了吗?!这要是被抓到…
但此刻,这小小的纸条如同救命稻草。楚恬(陆沉身体)顾不得多想,也顾不得思考陆沉(在楚恬身体里)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做完题还把答案传过来的,她颤抖着手,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开始飞快地往答题卡上涂选项。
时间紧迫。她只来得及涂完选择题,阅读理解还是一片空白。但至少…至少选择题有了!能拿分!
就在她刚涂完最后一个选项,准备松一口气时——
“那位同学!你在干什么?!” 一声严厉的呵斥如同惊雷,在安静的考场炸响!
监考老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那张写满答案的纸条!更糟的是,她刚才因为紧张和急切,涂答题卡时用的是左手!而真正的陆沉,是绝对的右利手!
“交出来!” 监考老师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恬(陆沉身体)浑身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完了…彻底完了…
“老师,”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是坐在前排的林学霸林哲。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脸色惨白的“陆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抓住了把柄的得意,“我刚才也看到了,陆沉同学…好像在用左手作弊。”
“哗——” 考场瞬间一片压抑的哗然。所有目光,如同聚光灯,瞬间聚焦在楚恬(陆沉身体)身上。震惊、鄙夷、幸灾乐祸…像无数根针扎向她。
楚恬(陆沉身体)脸色惨白如纸,握着纸条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看向“楚恬”的位置。
陆沉(在楚恬身体里)也抬起了头。那张属于楚恬的脸上,不再是漠然,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锐利。他(她)的目光没有看楚恬(陆沉身体),也没有看林哲,而是越过人群,直直地射向教室后门的方向。
楚恬(陆沉身体)顺着他的视线,茫然地转过头。
只见后门的小窗户外,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肃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目光如同鹰隼,精准地锁定着她(他)——或者说,锁定着她(他)左耳上那枚黑色的耳钉。男人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执行命令般的专注。
与此同时,楚恬(陆沉身体)左耳垂上那枚一直沉默的黑色耳钉,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震动!
那震动短促、规律,带着一种机械的冰冷感,仿佛某种…远程指令的接收确认?
楚恬(陆沉身体)猛地捂住耳朵,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后门那个男人是谁?这震动是什么意思?陆沉(在楚恬身体里)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如此冰冷戒备?
在监考老师愤怒的呵斥声、林学霸义正言辞的指责声、同学们嘈杂的议论声中,耳钉那冰冷的、规律的震动,像一条无形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楚恬(陆沉身体)濒临崩溃的神经,预示着远比考场作弊更危险的阴影已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