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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作者:赤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看到他的一瞬,宋依蕊脑内划过数个年头,最终一眨睫毛,泪水不要钱地滚落下来:"世子爷前几日赏奴婢的玉佩被她们偷了"她声音哽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奴婢去讨要,她们不但不认,还把奴婢推下了水。"


    玄狐大氅裹住宋依蕊,谢临渊声音带着冰冷的戾气:"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倒要去问问刘管家,这个家他是怎么治的。"


    "世子!"宋依蕊心中一喜,但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衣袖:"您去找管家,打算怎样说呢?"


    "自然是说她们偷了你的东西!让管家把他们赶出侯府!"


    宋依蕊急了:"那若是管家问起,世子为何要赏奴婢东西呢?"


    谢临渊一怔,随即失笑:"那就实话实说呗。"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世子不可!"宋依蕊垂眸掩住心中算计:"府里严禁主子与下人私相授受。奴婢心里清楚世子爷只是待下人亲善,其中并无私情,可旁人不知。若闹大了..."她声音越来越低,"世子清誉受损,奴婢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说着身子忽然一软,单薄的身子在他臂弯里轻颤,谢临渊最怕女孩子哭了,纠结半晌,叹了口气,掌心轻轻落在她湿漉漉的发上:"好了,不哭了。"指腹抹去她颊边泪珠:"我答应你不去找管家。怎么惩治她们我们从长计议。"


    ......


    寅时三刻,粗使丫鬟们住的偏院突然被火把照得通明。春杏还在睡梦中,房门就被人狠狠踹开。 "搜!" 三个披甲卫兵闯进屋,为首的掀开被褥,春杏尖叫着蜷缩成一团。


    秋菊和夏萍的床铺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破旧的箱笼倒扣在地上,针头线脑洒了一地。


    "官爷,官爷,这是做什么——"春杏话音未落,就见卫兵从她床底摸出个物件,面带得意地问:“这是什么?”


    晨光里,一块剔透晶莹的玉佩显得格外醒目。


    “我。这。”春杏不记得自己有这件东西,以为是同住的其他人误放进去的,可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也一脸懵,她只好老实回答:“官爷,我不知这是什么。”


    卫兵从鼻子里冷哼:“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这是西域进贡的羊脂白玉,市面上有价无市的宝物。是前些时日世子与永昌伯公子比箭赢来的彩头。被你们偷来私藏在这里!”转身递给管家:“刘主管,人赃俱获,您看该如何处理?”


    "冤枉啊!"秋菊披头散发,扑通跪下"奴婢们见都没见过这宝贝!哪里敢偷,定是有人栽赃!还望官爷明鉴。"


    ......


    正院的暖阁里,沉水香的青烟在鎏金熏炉上袅袅升起。侯爷夫人半倚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两个小丫鬟跪在榻边,一个轻轻捶腿,一个小心地打着扇。狐裘大氅滑落半边,露出里头绣着万福纹的锦缎袄子。


    "夫人。"管家在帘外躬身,"老奴有要事禀报。"


    侯爷夫人缓缓睁眼,摆了摆手。打扇的丫鬟立刻退到一旁:"什么事?"


    管家捧着白玉进来,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侯爷夫人听完,神色未变,只轻轻"嗯"了一声:"那几个丫头,都审过了?"


    "回夫人,都审过了。一个个嘴硬得很,死活不认。"事情闹大,管家也不敢多嘴,简单交代了情况就站在一旁全凭夫人定夺。


    侯爷夫人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认不认有什么要紧?东西都在她们屋里搜出来了。"


    那羊脂玉是贵是贱,侯爷夫人浑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那几个粗使丫鬟,竟敢私藏世子的物件......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透过雕花窗棂,能看见谢临渊正在院子里练剑。少年身形挺拔,一招一式都透着股凌厉劲儿。


    "这些年,渊儿在羽林军表现卓越,屡获圣上青目,皇后明里暗里提过好几次永宁公主的婚事。圣上也隐隐有意,半月后的春猎,正是制造契机给公主相看驸马,眼下正是要紧时候......"


    管家立刻会意:"老奴明白。这等存了歪心思的丫头,断不能留在世子身边。"


    "发卖了吧。"侯爷夫人重新闭上眼睛,"找可靠的人牙子,卖得远远的。"


    "是。"管家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侯爷夫人微微蹙眉,"这玉佩,当真是渊儿的?"


    "千真万确。上月世子与永昌伯公子比箭,老奴亲眼所见赢来的彩头。他非常喜欢,拿着跟奴才炫耀了一路。"


    侯爷夫人若有所思:"既是喜欢,一周前就丢了的东西,怎么今日才闹出来?"


    管家赔着笑:"世子爷对什么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您又不是不知道,新鲜感过了,就扔一边去了,丢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许是听说被丫头们偷了,嫌腌臜,这才非要找回来。"


    侯爷夫人点头:“倒也符合这孩子的脾气。”


    ......


    "这玉佩脏了,别要了。等我在猎场上凯旋,圣上赏赐的礼物随便你挑。"玉佩被扔进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临渊立在溪畔,眉目如墨,英气逼人。


    宋依蕊却看都不看,冷漠地侧身避开:"谢世子爷,但您真要赏,不如给些银两吧,您给的东西奴婢可不敢拿了。"说罢便往溪边走去,青布鞋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


    晨光里,她的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谢临渊几次追上去她都冷冷推开,理都不理,最后只能茫然地站住脚。


    溪水刺骨,宋依蕊机械地搓洗衣裳,思绪却飘回今早——天光未亮,她摸进春杏屋子,把玉佩塞进了她的包袱。回房后佯装熟睡,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偏院的动静。


    第一缕晨光透进窗棂时,偏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然后就是几个人被拖拽出去。宋依蕊刚松了口气,自己的房门就被人猛地踹开。几个侍卫闯进来,不由分说就开始翻箱倒柜。她的被褥被掀开,箱笼里的衣物被一件件抖落在地,连枕芯都被撕开检查。宋依蕊站在墙角,面色如常,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后来听说,府里所有丫鬟的住处都被搜查了一遍。几个在箱底私藏了世子字画的丫鬟,也和春杏她们一起被拖了出去,发卖到了外地。她把玉佩用来栽赃春杏了,这才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侍卫的脚步声渐远,管家婆子阴沉着脸走进丫鬟们的住处。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如鹰隼般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停在窗边那盆半枯的兰草上。


    "都给我听好了。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动不该有的心思。侯府收留你们,是夫人菩萨心肠。世子爷金枝玉叶,是天上的云。不是你们这帮草籽所能肖想的。”婆子在每个屋里都说这番话,并不针对谁,可宋依蕊心里有鬼,觉得婆子明里暗里在影射自己,掌心紧攥,连心跳都不齐了。


    木杵重重砸在青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前襟。


    她失算了。本想着勾搭世子比攀附侯爷容易。可今早这一出,让她彻底清醒了。侯爷夫人发卖丫鬟时那个狠劲,分明是在杀鸡儆猴。世子是要尚公主的人,正妻还没进门,怎么可能允许房里先收人?


    宋依蕊盯着水中晃动的倒影。这张脸现在还算娇嫩,可等世子真娶了公主,再要纳妾时,至少也得是五六年后。到那时,她早成了明日黄花,哪比得过那些新进府的鲜嫩丫头?


    就怕机关算尽半辈子,到最后只得了一场空。


    远处传来丫鬟们的说笑声。她抹了把脸,收回心思,更加用力地敲打起衣服。


    "渊儿,秋月既已发卖,你房里总要补个丫鬟。"侯爷夫人摇着湘妃竹扇,金镶玉的护甲在扇骨上轻轻叩着,"可有中意的?"


    在谢临渊印象中,母亲一直是非常慈爱,且对他极为宠溺的,所以他才会觉得把他和宋依蕊的关系直说也没有关系——因为母亲不会说什么,没准还会成人之美。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对眼前的妇人感到陌生。


    那三个丫头打发了就好了,何必打个半死?


    那么重的伤,又没有药物医治,这跟直接要她们死有什么区别。


    前车之鉴在前,他也不得不留一个心眼:"其实少一个丫头也没什么影响,但既然母亲想安排进来一个,那我就挑母亲院里的碧桃吧。"


    "碧桃?"侯爷夫人扇子一顿,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丫鬟的模样——圆脸杏眼,算不得绝色,倒也干净伶俐。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倒是会挑。"


    谢临渊低头饮茶,掩去眼底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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