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林煦同收到个沉甸甸的快递,是外婆从老家寄来的荔枝。箱子一打开,清甜的桂花香就漫了出来——P城的荔枝又贵又寡淡,哪比得上家乡的品种?外婆在家乡买了几棵荔枝树,每年这个时候,总会给她寄上十几斤,颗颗饱满多汁。
荔枝放不得,得趁新鲜吃。她分了几斤给科室同事,又给学弟学妹送了些,自己留了两斤,顺手装了两斤放进盒子里,打算待会儿带给陈令。
实验室里,PCR仪正在运行,还得等一个多小时。林煦同溜进茶水间,一边刷着电视剧,一边剥荔枝吃。果肉莹白,汁水甜得恰到好处,她一颗接一颗没停,不知不觉间,两斤荔枝见了底。
到陈令公司时,他还在开会。林煦同熟门熟路地去会客室等,坐了没一会儿,忽然觉得头晕乎乎的。房间里很安静,除了陈令不会有人进来,她索性趴在桌上想歇会儿,可头晕越来越重,眼前甚至开始发花。
陈令开完会敲门,没人应。推门进来时,就见林煦同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看着不太对劲。“你还好吗?”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抱歉……我可能是反应性低血糖了。”林煦同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脸色发白,声音也有气无力。
陈令一听“低血糖”,转身就去茶水间冲了杯葡萄糖水。林煦同小口小口喝完,又把头埋回臂弯里,没多久就呼吸均匀起来,像是睡着了。
会客室的空调有点足,陈令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打开电脑处理邮件,目光偶尔扫过她的发顶,心里竟泛起一种陌生的感觉——原来工作时身边有个人陪着,是这样踏实的滋味。
两个小时后,一声短促的惊叫打破了安静。林煦同猛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都汗湿了。
“怎么了?”陈令立刻合上电脑。
“噢……我好多了。”林煦同揉着太阳穴,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来之前空腹吃了两斤荔枝,大概是这个原因,低血糖了。喝了糖水好多了,谢谢你。”
“做噩梦了?”陈令注意到她眼底的红。
林煦同点点头,声音低了些:“梦到我外婆生病了……”
自从一个月前听说外婆又得了肺炎,林煦同就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哪天外婆真的走了怎么办?每次想到这里,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嗯,只是梦而已,没事的。”陈令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
或许是低血糖还没彻底缓过来,脑子晕乎乎的;又或许是此刻房间里的安静太让人放松,身旁的男人竟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可靠感。林煦同忽然想多说点什么,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事,像被解开了锁。
“其实我刚出生那阵,家里条件挺好的。”她双手托着下巴,眼神飘向窗外,声音轻轻的,“爸爸开个小公司,家里房子很大,有保姆,我爸每次去香港,都会给我带漂亮的裙子和芭比娃娃,塞满整个衣柜。”
回忆起这些,她脸上没什么苦涩,反倒带着点怅然——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顿了顿,拿起水杯抿了口温水,“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家里就慢慢变穷了。不是那种突然塌下来的,是一点点变的——保姆走了,房子卖了,我妈脖子上的项链、手上的戒指,也都不见了。”
“再后来,爸妈每天都在外头跑,忙着筹钱还债。我哥那时候五年级,能自己照顾自己,可他们实在顾不上我。”林煦同的声音低了些,
“就把我送到乡下,让外婆带。那时候外婆刚大病初愈,身体弱,没法每天送我去老远的幼儿园。乡下管得松,就直接让我在村口的小学上了一年级。”
说完,她轻轻呼了口气,像是把压在心底多年的东西,终于倒出来了一点。
这些事,她从没对别人讲过,连跟父母相处时都绝口不提。本以为再提起会像搬一块沉重的石头,没想到此刻说出来,竟意外地轻松。
“你不会怨他们吗?”陈令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点探究。
“怨什么呀。”林煦同笑了笑,眼神清澈,“他们生我的时候,也没想过后来会落魄吧?而且外婆对我特别好。我五年级那年,她病复发了,爸妈就把我接回身边照顾。刚好我成绩还不错,开学直接上了初一。”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经历。”陈令心里微动——算起来,他第一次见林煦同,正是她刚上初一的时候。那时候她总跟在林昀和身后,笑起来没心没肺,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麻雀,哪想过她背后藏着这些故事。
“真没什么。”林煦同摇摇头,说起往事时眼里闪着光,“我爸妈、我哥、外婆,都对我特别好。小学放寒暑假,他们总会接我回家,我跟我哥一起打游戏,他总让着我,玩得可开心了。”
即使童年有缺憾,回忆起这些片段,她还是会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我爸总担心乡下教育资源不好,隔三差五就给我寄英语书、练习题,还给我买了点读机。那时候好多同学都羡慕我呢。”她掰着手指细数,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后来外婆又一次战胜了癌症。”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轻了些,眼眶悄悄红了,“我搬走以后,她每周都给我打电话,每年春节给我的红包都是最大的。高考完,她把存折塞给我,说里面的钱是给我读大学的。我一看,整整二十万——她没退休金,那是她一辈子的积蓄。”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吸了吸鼻子,又笑了:“还好我考上了P大,虽然是医学部,但也拿到了老家二十多万的奖学金,没动她的钱。”
“公布录取结果那天,我挺平静的,就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发挥得跟平时差不多,没失手也没超常。”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可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睡了,我爸一个人在客厅喝酒,居然哭了。我吓了一跳,后来我妈才说,他总觉得亏欠我,觉得我太不容易了,他对我,是又自豪又自责。”
说完,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清澈又温暖。
陈令坐在她旁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向来不是个擅长共情的人,可此刻,心底那点清晰的心疼感骗不了人。
“但我们家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啦。”林煦同吸了吸鼻子,很快又扬起笑脸,“我哥比我先考上P大,现在工作顺顺利利,都快实现财富自由了。我虽然学的专业赚不了大钱,可我是真的觉得特别有意义。”
她就像颗被随意丢在土里的种子,没人指望能长成什么模样,偏偏凭着一股韧劲扎了根,抽了芽,长成了如今枝繁叶茂的样子。那份骨子里的乐观和蓬勃的生命力,让她在光线下仿佛在发光。
“而且当年卖不出去的祖宅,去年居然拆迁了。”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分了一套房,还额外赔了一千万。我爸妈留了四百万,给我和我哥一人分了三百万。”
“不过这点钱,在你这儿大概还不够买两瓶酒吧。”她半开玩笑地说,语气里没什么酸意,只是坦然接受这种差距——她知道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却也清楚在更广阔的世界里,自己仍显渺小。
听到这话,陈令的动作顿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虚,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
“所以真的很感谢你这位甲方。”林煦同的目光诚恳,“不管你最初是出于什么目的,你给了我一个机会省下这笔钱,我是真心感激。至少以后不用为买房首付愁啦,哈哈。”
她说完,端起水杯,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喉咙滚动的弧度里,全是释然和轻快。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林煦同像是想起什么,从托特包里掏出个盒子——是她从实验室顺的装干冰的盒子,里面装着颗颗饱满的荔枝,“这个是我外婆家树上摘的,可香了,给你尝尝。怕上火的话,泡点盐水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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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皱了皱眉:“这时候去买菜做饭,吃上估计得十点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我请客。”
“可以,你想吃什么?”陈令站起身,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都听你的,不过……西餐可能不太方便。”林煦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吃过那类的,而且我这一身——”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T恤和牛仔裤,“穿去西餐厅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我没意见,你定就好。”
“那去吃福建菜吧?金融中心那边有家店,我的福建同学说味道挺正宗的。”林煦同眼睛一亮,语气里带着点期待。
。。。。。。
“陈总,您有什么忌口吗?”林煦同拿着菜单,抬头问了一句。
“没有,你看着点。”
“那我就随便点啦——两份蛏子,一份海蛎煎,擦粉来一份,黄花鱼要清蒸的,再加两份雪耳汤。”她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报菜名时格外顺口,“对了,你能接受‘虫子’吗?”
见陈令没说话,她笑着补充,“不能吃也没事,看着我吃就行。再加一份土笋冻,嘿嘿。”自己实在馋这口,还是忍不住点了。
陈令看着她:“点这么多,吃得完?”
“放心,我们两个人呢!”林煦同拍了拍肚子,眼里闪着对食物的期待,“我超能吃的——以前跟室友出去,不饿的时候都能吃完一整只烤鸭、一份烤羊排,再配三个热菜加两份冰淇淋,也就刚饱而已。这点肯定没问题。”
菜一道道菜端上来,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开。林煦同刚拿起筷子,就听见陈令忽然问:“那你跟你前男友呢?”
“啊?”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我们不在一个医院,都忙,基本上两个礼拜才能见一次。后来他出国了,就更难碰面了。”
“为什么分手?”
“怪我吧。”林煦同夹了块海蛎煎,慢慢嚼着,“他出国做博后那阵,一开始还好,后来我转博考试压力特别大,想找他聊聊,总因为时差碰不上。他没及时回复,我就容易生气。”
“有一次我发了好大脾气,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话,然后把他微信、□□、微博全删了拉黑。当时还想,他真想找我,总有办法的。结果他没找,我也拉不下脸加回去,就这么吹了。”
她忽然笑出声:“最尴尬的是去年,我在学校邮箱的垃圾桶里翻到他当时发的邮件——原来系统直接把境外域名归成垃圾邮件了,我压根没看见,哈哈哈哈。”
“然后呢?”陈令追问。
“没然后啦。”林煦同摇摇头,语气坦然,“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了,多打扰人家。”
“还喜欢他吗?”
“感情这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想了想,认真地说,“但就算不是恋人,我也希望他一切都好。他陪我熬过了大四的内外妇儿联考、保研,我刚当住院医时啥也不懂,都是他教我处理病例,我真心盼着他好。”
她说完,夹起一块土笋冻,沾了点醋,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两人吃完饭,桌上的盘子果然见了底,林煦同的战斗力果真如同她所说。她起身去结账时,陈令没有阻拦,只是坐在原位看着她和服务员交涉的背影。
走到停车场,林煦同忽然眼睛一亮,朝远处挥起手:“哥!”——上周还说要出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昀和快步走过来,目光先落在林煦同身上,随即认出了她身旁的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好久不见。”陈令颔首,语气平静。
林煦同还在发懵——他们怎么认识?没等她想明白,林昀和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车边带。
“好久不见,煦同不懂事,我们先回去了。”林昀和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拉着林煦同径直上了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