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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楼府

作者:挽末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遥槿,在下可要去拜见一下令夫人?”


    楼远前一刻还沉浸在慕笙清唤他表字的喜悦里,下一刻“夫人”二字砸得他眼冒金星。


    “什么夫人?”


    他哪来的夫人?是哪个缺德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慕笙清不懂他惶急什么,耐心地说:“你不是已经成家了吗?怎的连自己夫人也不记得了?”


    “阿清,是谁告诉你我成家了的?”他阴恻恻地问。


    “杨叔说……”慕笙清微愣,想起杨信年已经去世,眼底暗含怅然,改口道:“你不是精通女红吗?我以为……”


    楼远啼笑皆非:“就因为这?让你以为我有夫人了?”


    “我天!”楼远捂着脸笑,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是!”楼远顿了顿,桃花眼瞪得大大的,嘴角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搂住慕笙清的腰,下巴放在他肩上,笑得浑身颤抖。


    这是什么戏剧化的乌龙事件!


    慕笙清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他真以为自己有了个夫人!


    真是吓惨他了!


    “我没有夫人,真的没有,我还没成亲呢……”楼远轻嗅怀里人清淡的药香,亲昵道:“阿清,你当我夫人好不好?”


    原本慕笙清尴尬地耳尖通红,好在白纱遮掩没让他丢脸,楼远身上的脂粉味散了,又说些浑话,他脸一热,猛地推开人,恼道:“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胡话?!”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这厮真是越来越放肆猖狂,明明之前还守礼老实,怎么突然就变了?!


    幸而楼府周围没人敢过来,否则这一幕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


    “好阿清,是我孟浪,你莫气!”


    楼远落寞,凝视慕笙清腰间玉佩幽幽哀叹,他惦记多年的心上人没认出他,也不喜欢他。


    也是,慕神医救过人的不知几凡,哪会记得一个幼时随手救的小孩。


    追妻路漫漫,非一日可成也!


    “阿清,走,进府我向你赔罪。”


    楼远没气馁,抓着慕笙清的手腕,拉他进去。


    “主君,您回来了?”


    “阿清,这是荀泗疾,府中大夫兼管家,阿清喊他荀叔就好。”


    荀泗疾没和墨泫他们去街上看热闹,而是早早回府等着他家主君将人领回来。


    不得不说,荀泗疾很了解楼远,这不还能见一见慕神医的真容。


    入了楼府,自然不能再戴着帷帽,慕笙清摘下白纱斗笠,微微作揖,温声问好:“见过荀叔。”


    荀泗疾惶恐,弯腰回礼:“慕神医安好!”


    楼远知道慕笙清无论见谁都是极其礼貌的,在云城时他就看出来了,便是街边小贩,慕笙清也是温和以待。


    “阿清,我带你逛一逛。”


    楼远挥手示意荀泗疾下去,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慕笙清跟他走。


    “这里是前厅,后面是内庭,有一处水榭,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楼远边走边介绍。


    慕笙清举止世胄有纪,不好奇也不多看,只是他没想到,楼府并不似其他官宦人家般富丽堂皇,而是简单规矩的五间七架结构。


    前院很大,摆着各种武器,像是练武场。后院倒是雅致些,尤是那水榭亭台旁种着一株尚未开花的木槿。


    若是开花,花落湖心,清幽舒然。


    楼远说得没错,他的确很喜欢这里。


    “阿清,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楼远心思活络,引着人往东厢房走。


    慕笙清没动,问:“我何时说要住这了……”


    楼远刚想编个理由骗他,荀泗疾恰好寻过来:“主君,陆公子来了。”


    “非晚?他来做甚?”


    荀泗疾:“陆公子没说,我让人领着陆公子在前厅坐着。”


    “阿清,能不能请你帮我看一看非晚,他有眼疾。”


    “我给报酬……”


    楼远嘴里的话斟酌了几下,还是觉得欠债最好,这样越欠越多,与阿清接触就越多。


    老子真聪明!


    “可是东云皇商陆家?”


    慕笙清扫了眼楼远,越发看不懂这人,给别人花钱他却沾沾自喜?


    楼远:“对对对,阿清知晓?”


    慕笙清:“东云陆家、西离温家,还有南诏万俟,皆为皇商,东陆西温南万俟,生意遍布中原,谁人不知?”


    与他姐夫温傅庭不同,若说温傅庭是个文弱书生,这位陆公子便是真正的商人,八岁父母双亡,患有眼疾,茕茕孩童独自撑起整个陆家,并将家业越做越大,可见其魄力。


    “劳烦荀叔带路。”


    “欸好好,慕神医这边请。”


    到达前厅时,左侧坐着一名年轻公子,桌沿放着一根粗劣光滑的盲杖。


    绯衣乌发,雪绡遮目,从上至下,衣袖衣摆处,金绣红枫,一派奢华。


    听见脚步声,陆逢秋耳尖微动,露出个狡黠的笑:“遥槿?”


    “另一位是……慕神医?”


    慕笙清距他一步外见礼道:“在下慕笙清,见过陆公子。”


    陆逢秋扶着桌角,起身回礼:“小生名逢秋,表字非晚,慕神医唤我非晚便好。”


    楼远仗着陆逢秋看不见,使劲翻白眼,这黑心的奸商又装清高读书人了,万万不能叫阿清被他骗了去。


    “消息倒是灵通!”他撇撇嘴,道:“陆非晚,来老子……呃来我这干啥?!”


    陆逢秋笑道:“当然是来给遥槿送钱的,你不是欠……”


    话没说完,楼远直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对慕笙清说:“他说胡话呢!”


    慕笙清:“欠什么?”


    楼远讪笑:“没什么没什么。”


    陆逢秋扒拉开楼远的手,呸呸两声,嫌弃道:“怎么还急眼了?”


    “开个玩笑,我是来给秦松然送军饷的。”


    “就在院子里,你要不去清点一下数目?”


    “有啥可数的,又不会缺斤少两。”楼远嘀咕,对荀泗疾说:“荀叔,军饷放库房。”


    荀泗疾应声告退。


    “阿清,你看看他眼睛还有没有的治?”楼远说。


    慕笙清靠近陆逢秋,淡声道:“冒犯了。”


    他取下陆逢秋遮目的白绡,手指轻轻撑开陆逢秋的眼皮,左右查看。


    “能否感受到光亮?”


    陆逢秋:“能感受到一点。”


    微凉的指腹摸着眼角周围,引起些许不适的颤栗。


    慕笙清又问了几个问题,陆逢秋也一一作答。


    楼远腹诽:阿清都没这么这么摸过他,便宜你小子了。


    明明喊人过来看病的是他,吃味的也是他,奈何眼前人不知他心中意,满腔酸味无处发泄。


    慕笙清收回手指,帮陆逢秋戴上白绡,问:“非晚的眼疾不是天生的吧?”


    陆逢秋摇头:“不是,幼时被剑气所伤。”


    慕笙清问:“非晚的眼睛调养的很好,开方子的大夫也不能治吗?”


    陆逢秋:“曾有幸被慕老太爷诊治过,但老太爷说不能根治,只能细细养着。”


    “慕神医也姓慕,可也是慕家人?”


    楼远又想捂他嘴了,陆逢秋不知慕笙清的真实身份,也不知慕笙清的师父早已叛出慕家,这话不就是往人心窝子上面捅嘛!


    他刚要出声,慕笙清道:“是也不是。”


    陆逢秋微愣,略显疑惑。


    这半遮半掩的解释楼远倒是熟悉,先前逼问慕笙清是哪里人他也是类似的回答。


    “在下可以试试,就看非晚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他的话让楼远和陆逢秋皆是一震。


    楼远激动:“真能治?”


    陆逢秋紧紧攥着衣袖,嘴角微张,内心五味陈杂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若狂。


    “真的可以吗?”他的声音微微发着抖。


    他已经十几年不曾见过光亮,虽说早已习惯黑暗,但能重见光明,任哪个瞎子都会心潮澎湃。


    慕笙清解释:“在下几年前随师云游时,偶遇一年迈老妪,也患有眼疾,与你的情况极为相似,当时为了治好她的眼睛,在下自创了一套针法,名为晴明十二针,不过……”


    陆逢秋的心一紧,顿时忧心忡忡。


    “不过她上了年纪,眼睛退化的厉害,在下的针法对她的作用不大,仅能保证往后不再恶化。”


    “但非晚的情况很好,可以试上一试。”


    陆逢秋憋着一口气,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笙清尽管试,我无妨的,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慕笙清:“那在下重新开个方子,这几日非晚每夜睡前敷眼睛用,治眼睛的东西在下需做些准备。”


    笔墨纸砚前厅就有,慕笙清写好方子交给陆逢秋身后的小厮。


    陆逢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笙清尽管开口。”


    慕笙清想了想说:“有几样药材确实麻烦,在下会去鄢都药铺里转转,若实在没有就要劳烦非晚动用一下财力了。”


    楼远不满扯了扯慕笙清:“找他做甚,你找我啊。”


    慕笙清无奈:“你有多少钱心里没数么?”


    楼远噎住,他好像装穷装过头了!


    “噗——”


    陆逢秋笑出了声,随即掏了掏袖子,取出一沓银票,招呼慕笙清:“笙清,小小钱财不成敬意,收下吧。”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治眼疾的药材价格不菲,慕笙清果断收下陆逢秋递过来的钱。


    楼大人心里开始冒酸水,他家阿清一点也不依赖他。


    “师父师父——”


    墨泫带着温暖以及一众好奇慕笙清的暗阁成员急匆匆回来了。


    小丫头右手拿着几串糖葫芦,左手牵着一个慕笙清不认识的姑娘往这边跑。


    “阿暖又是哄得谁帮你买糖葫芦的?”慕笙清捏了捏小丫头的腮帮子。


    “嘿嘿,是奚姐姐给阿暖买哒。”


    闻言,慕笙清看向温暖身后的奚芜绮。


    “多谢这位……”


    奚芜绮盯着那清隽俊雅的容颜羞红了脸,愣了半晌才磕磕绊绊道:“慕、慕神医,我、我叫奚芜绮,是锦衣卫的毒师。”


    “多谢奚姑娘给阿暖买糖葫芦,使了多少银钱,在下还你?”


    奚芜绮羞得不敢看慕笙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没有几个钱的。”


    “慕神医,小女子确有一个请求。”


    慕笙清:“请讲。”


    奚芜绮支支吾吾半天,鼓起勇气道:“慕神医,小女子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摸一下您的手?”


    “不可以!”


    “凌夙、凌宵,把她给老子拖下去,暗阁里的毒药不够使了,需要加!紧!研!制!”


    楼远气得牙痒痒,后面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


    一个两个,都觊觎他家阿清。


    还想摸手,门都没有!


    凌夙、凌宵一左一右,架着欲哭无泪的奚芜绮出门。


    凌夙、凌宵:你说你惹他干嘛!


    奚芜绮羞涩:这不是有色心没贼胆嘛!


    慕笙清面露尴尬,看了眼自己的手,还在想它有什么吸引人的,楼远的一双大手就覆上来了。


    不仅摸了摸,还放肆地揉了揉。


    “做甚?”


    楼远厚颜无耻道:“我替她摸一摸。”


    慕笙清无言以对,并重重拍开他的手。


    楼大人假模假样“嘶”一声,惹得慕笙清真以为自己打痛了他,频频回首瞧他。


    楼远悄咪咪高兴,他怎么不打别人就打我呢?


    打是亲骂是爱,古人诚不欺我!


    “这个新来的哥哥长得也好看,他是谁?为什么蒙着眼呀?”


    墨泫和温暖两小孩鬼鬼祟祟躲在一旁吃糖葫芦,温暖仰着头发问。


    墨泫小声说:“这是陆家家主陆逢秋,他有眼疾,所以蒙着眼。”


    温暖听了,噔噔噔跑过去,扯住陆逢秋的衣袖晃了晃,说:“哥哥,你的眼睛是不是很漂亮呀?”


    陆逢秋自眼睛瞎了以后,耳力是越发敏锐,刚刚俩孩子的嘀咕他一字不落地全听清了,对这个主动上前询问的小丫头略感好奇。


    他微微侧首,伸手摸索了下,抓到小姑娘的胳膊,笑着说:“为什么这么问?”


    小姑娘歪头,语气天真:“不然老天爷怎么会把它收到天上当星星呀!”


    陆逢秋笑得真诚,声线悦耳动听,他顺着小丫头的手臂抚上她的脸颊,仔细摸索感受,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脆生生回答:“我叫温暖。”


    姓温?


    难不成是西离温家?


    陆逢秋思索须臾,嘴角弧度不变,掏出个金锭子塞进温暖的手心:“哥哥觉得你投缘,这个金元宝送你当见面礼好不好?”


    “不好。”温暖将金元宝还给陆逢秋。


    陆逢秋意外:“为什么?是不喜欢吗?”


    小丫头摇头,回答:“当然不是,谁会不喜欢钱呢?”


    “那为什么不要?”


    “师父说了,无功不受禄,还有啊,哥哥有好多钱记得藏好,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唔……”小姑娘垂思,突然拍了下手心,说:“叫怀璧其罪。”


    “如果哥哥觉得和阿暖投缘,那……”小丫头咧开嘴笑,“阿暖拿牵机粉换哥哥的金元宝,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墨泫:说白了你还是想要钱,而且败家。


    一指甲盖的牵机粉不知道可以换多少个金元宝!


    陆逢秋疑惑:“牵机粉?”


    “对呀对呀,假一赔十……呜呜呜?”


    温暖还没说完话,墨泫捂住她的嘴,“你干啥?陆公子眼睛看不见,你给他杀伤力这么大的毒药,万一他把自己毒倒了咋办?”


    “无妨,那说好了,以后哥哥就是小阿暖的朋友了。”


    陆逢秋不要脸的用金元宝换了牵机粉,觉得这温家的小孩真是有趣、可爱的紧。


    “大人,纪家二公子来了,说是接慕神医和温小姑娘。”荀泗疾从院中进来禀报。


    楼远暗道不好,果不其然,慕笙清去拉温暖,“纪大哥来找我们了,阿暖随师父回客栈吧。”


    见人要走,楼远横跨一步拦住慕笙清,道:“不能走!”


    “为何又拦我?”


    慕笙清有些恼了,今日楼远三番五次与他作对,比在停云山时还要恶劣。


    “因为……因为……”楼远着急,疯狂给温暖使眼色。


    小姑娘会意,扯着慕笙清的衣袖撒娇:“师父师父,阿暖不想住客栈,那里有老鼠,阿暖害怕。”


    “老鼠?”慕笙清凝神回想,他没在客栈里看见老鼠啊?


    “师父师父,阿暖和墨泫哥哥约好了,明日去街上买好吃的酥饼,去晚了就没有了。”


    慕笙清觉着她话里有话:“所以呢?”


    温暖低头讪笑:“所以阿暖答应墨泫哥哥住美人哥哥家,行礼阿暖都带来了。”


    慕笙清明白了,这丫头与楼远合伙诓他呢!


    他撩起眼皮凉凉地睨了楼远一眼:“楼大人这么想让我住这里?”


    坏了坏了,又开始喊楼大人了,定是生气了!


    楼远心里急得冒火,拉着他的手,面上讨好道:“好阿清,你就住下吧,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好不好?”


    慕笙清被他说得羞燥极了:“谁要你照顾了?!”


    楼远顺水推舟,继续哄:“是是是,阿清最厉害,是我离不得阿清,自阿清出事,我每日每夜睡不好,生怕等到的就是你的死讯。”


    前半句听得慕笙清想打他,后半句就往他心口上戳,言语哀婉伤凄,慕笙清愧疚难当,心软如水。


    他干巴巴斥道:“胡言乱语。”


    楼远握着他的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阿清,屋子我都准备好了,你就去看一眼,不好咱再换。”


    反正绝不可能让你出这个门。


    慕笙清看了看温暖期盼的小眼神,又抬头瞧了眼楼远不似作伪的哀伤,道:“好。”


    楼远欣喜:“你同意了?”


    慕笙清点头:“嗯。”


    “走,去看看你的屋子。”


    慕笙清却拉住他:“等等,我出去跟纪大哥说一声。”


    楼远苦着脸,他一点也不想让慕笙清与纪寥见面。


    陆逢秋走过来说:“陆某与笙清一起去吧,说来纪公子也算陆某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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