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不染心头疑惑涌现,陆暄的反应怎么这般怪,难道这泥哨有何处不妥?
静默片刻,陆暄双手支桌,俯身前倾,视线与丛不染平齐,带着审视,冷然道:“还请公主如实相告。”
丛不染也想如实回答,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泥哨是怎么来的。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挤了半晌才挤出几字:“我也不知…”
陆暄眉头微皱:“公主不知?”
见陆暄不信,丛不染着急解释:“我五岁时曾大病一场,昏睡数日不见转醒,醒来后我便忘了从前之事,就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
“但我记得当年昏沉时总能听到哨音,我不堪其扰才醒了,醒来时这泥哨正被我攥在手中,后来我问了身边的侍女,她们都未曾吹过这泥哨。”
“若不是它,我怕是会一直昏睡下去,也正是如此,我才将它视为我的护身符。”
丛不染语气愈发急切,陆暄心中信了八分,泄了气缓缓坐下,手中摩挲着泥哨。
“怎么了?不就是个小玩意儿嘛,你不要便还给我,若不是本公主当你是朋友,看不得你这副模样,才不会把我的护身符送给你。”丛不染见陆暄面色凝重,伸手就要夺回泥哨。
陆暄抬手避开她,沉声道:“多谢公主,此物很好。”
丛不染脸色稍霁:“本公主送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下次不许这样了。”
陆暄抬眸看向她,沉默许久。
她五岁那年,与母亲一同去成衣店裁新衣,母亲吩咐范嬷嬷看顾她,便带着丫鬟去购置年货。
陆暄记得那次等了母亲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母亲不要她了、蹲在墙角哭时,母亲才回来,还弄丢了泥哨。那是母亲出门前特地带出来的,她对陆暄说:“只要阿煦吹响泥哨,母亲不管在何处都会立刻回来。”
可她出去时忘记将泥哨给陆暄了,回来时也没带回来,陆暄便同母亲闹别扭了,也是她为数不多的闹别扭,只因她以为母亲真的要抛下她了。
现在想想,苏映华当年回来时神色是极不对劲的,可她只顾着自己害怕,忘了问母亲究竟发生了何事。
丛不染与她年岁相同,她五岁时拿到此物,那是不是意味着,当年她是见过苏映华的。
陆暄揉了揉眉心,一夜未睡,思索多一会便头痛欲裂。她暂时抛下这些想法,回了句:“是,公主。”
见她面容憔悴苍白,丛不染也不多加逗留,嘱咐几句便走了。
她未带侍从,应该又是偷跑出来的。
丛不染走后,陆暄本想继续写话本,起身时却眼前一暗,她匆匆扶住桌子缓了好一阵才可视物。
陆暄唤来莺时:“莺时,我想歇一会,两个时辰后务必叫醒我。”
莺时虽是担心陆暄身子,却只能应是。
如此每日只歇两三个时辰,夜以继日,终于在第五日,陆暄写完了话本。坐在案前的她脸色煞白,眼下乌青,双眼红肿,布满血丝。
莫惊鸿的那封信就放在案上,未写完时,她好几次想要拆开信封,都生生忍住了,如今写完了,她却不敢看了。
这些时日,她心如油煎,怕莫惊鸿诓骗自己,怕自己所做皆是徒劳,失而复得却再次痛失,于陆暄而言,恍若凌迟。
一炷香后,陆暄才下定决心,伸手拿起那封信,拆封时手都在抖。
展开信,上面只写了一段话:火云木牌为钥,话本为道,逆乾坤,移天易日,更四季,始唤新生。城西流民营最深处寻阿弥依,可得答案。
火云木牌?此物果然不简单,难怪陆暄每次去丰乐楼见莫惊鸿,都要出示木牌。
而她第一次见谢元祈时,他身上有一块可有火云纹样的玉璜,莫非这也是莫惊鸿所说的媒介?
陆暄来不及细想,匆匆找出木牌,找到后她望着话本和木牌犯难,如此便可以了吗?她还该做什么?
苦思无果,她抓起那封未拆开的信,在想要打开时止住了,又看向摊放在案上的信。
“阿弥依,这信应是给她的罢。”她喃喃道。
随即,她又倒回前面,再次细读这封信:“火云木牌为钥,话本为道,逆乾坤,移天易日,更四季,始唤新生。”
话音刚落,天显异象,白昼转暗,雷电交加,横风暴雨顿生,怪声四起,似有鬼怪哀鸣,凄厉瘆人。
屋内门窗被吹开,陆暄以手挡面,手中紧紧抓着那两封信,被大风吹得往后退了几步。
书案上的纸被吹起,悬在空中,奇怪的是这些纸张竟无下落的迹象,陆暄心头急跳。
忽而一道刺眼白光扫过屋内,溺水窒息感袭来,陆暄便失去了意识。
*
陆暄沉沉睡了许久,嘈杂喧闹声一直萦绕耳边,她的睫毛微动,手脚却动弹不得,她用尽全力,才撑开眼皮。
一睁眼,这哪里是在她的房中!
不远处支着许多破烂布篷,遮不了阴蔽不了雨,每个布篷下都有数十人挤在一起取暖,无一不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他们脸上全是脏污,衣裳褴褛,只打了五六个补丁的衣服在他们中间都算是体面的。
这些是,流民。
那这里便是流民营。
可明英帝丛不悔虽性情阴鸷,但他心系百姓,下令减征赋税,开科举选人才,息兵罢战兴商…在他治下,丰京已很多年不曾见过流民了,上次流民大肆涌进丰京还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
陆暄仿佛抓到了关键线索,又喃喃念道:“逆乾坤,更四季…”所以信上所言,是穿越回十二年前的法子。
陆暄从角落的稻草堆中爬起,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在梦中。
所以现下是平元十五年!看他们穿着,仍在冬季,那是不是母亲还在!广义侯府还在!
身在凛冽寒冬,陆暄只觉得自己的血都热起来了,都未察觉到身上穿的只是夏衣。
原来莫惊鸿说的法子不是让话本里的谢元祈回来,而是让她回到从前,改变他们的命运,让他们可以以原本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对了!还有那封未拆的信!
所幸还在,陆暄从怀中拿出信,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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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信上所言去寻阿弥依。
陆暄穿过层层篷帐,往流民营最深处去,令她疑惑的是,她的衣裳虽非价值千金,但也不是粗布麻衣,在这流民营中是格格不入的,怎么他们无一人觉得奇怪。
但很快,陆暄便知道为何了。
因为流民营中来了更加富贵之人。
流民营中有篷帐,也有茅屋,但大多数人只能挤在篷帐中。
陆暄在穿过又一个篷帐后,到了流民营最里边,里边有间茅草屋,说是茅草屋,其实只是草垛子堆起来的、可挡风的四方建筑,墙面倾斜,感觉随时会倒塌。
茅草屋前站着两名男子,一主一仆。
那位贵公子二十出头的模样,身着金丝绣麒麟绛紫长衫,头戴墨玉冠,雍容华贵,器宇轩昂,陆暄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也能看出他长相不凡。
甚至连他仆从的衣裳都是一尺几两的布匹裁成。
当真是富富富,贵贵贵。
根据两人衣着,陆暄心想:“他要么富甲天下,要么是宫中贵人,看他气度,更似皇室中人。”
“王爷,多谢。”一名女子开口,只是她的官话说得不太流利。
陆暄仔细打量不远处的男子,原来他是德王。
先帝子嗣单薄,唯有二子,此时在位皇帝是景隆帝魏煜,他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便是德王魏煊。能被称为王爷的除了德王,还有一个便是异姓王镜王丛不悔。只是奇怪的是,景隆帝与镜王关系更佳,待自己的亲弟弟不太热络。
陆暄觉得这个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头侧了侧,想看清她的模样,但德王身量高,将她挡得死死的,陆暄只能看到女子的一片衣角。
“不必言谢,此乃我的本分之事,吃完这几剂药,你的朋友便能痊愈了。”
德王抬手,身后的仆从上前递过几剂药包,然后站在原地不动,看向他的主子。
女子垂头接过药抱在怀中,有些哽咽:“嗯。”
德王从仆从手中拿过几包油纸包的小吃,叠放到药包上。
女子怀中忽重,诧异问道:“这…”
“来时遇到一位老翁,他的孙子缠着要归家,我便把他剩下的小吃买了,只是我一向不喜这些,望你勿要嫌弃。”
每个小贩包油纸的手法各异,陆暄看那油纸,分明是从不同摊子买来的。
女子抱紧怀中之物,再次道谢:“多谢,不,不嫌弃。”
德王似松了口气,轻轻笑道:“施粥的时辰快到了,我还要去主持相关事宜,若有事,随时来寻我。”
女子重重点头,语气带些失落不舍:“嗯。”
男子转身时,陆暄借篷帐遮了遮身子,她眼下身份不明不白,若说是十二年后的人,只怕会被当作邪物捉起来,能避则避。
待他走远,陆暄才出来,发现那女子还站在原地目送德王离开。
因她背着光,陆暄看不清她的脸,待那女子转身走到阴影处,陆暄唇瓣微张,一时忘了呼吸。
面前之人,正是莫惊鸿,准确来说,是十八岁的莫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