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芝并未跟着去,她提前准备了团年饭,邀请阿吾和玄月过来喝一杯。
孤魂野鬼,凑在一起过个团圆年。
玄月来得早,换了身便服,依旧是长袍大袖,仍是素旧的颜色,提着壶酒,说是许多年前孟婆托他帮忙时转赠予他的。
幸芝揭了盖子,一股幽香扑面而来,绕是她不懂酒,也不免先醉上几分。束娇凑过来闻了闻,被幸芝挡在一旁道:“你还小,喝点茶水就好。”
玄月笑道:“你姑姑疼你,当你是孩子,将来就算犯了错,哭个鼻子,你姑姑什么也都原谅你了。”
束娇摸摸鼻子,约莫猜自己犯不着什么大错。
文春预备了锅子,幸芝见有酒就又去后厨准备了几样凉菜下酒。
玄月坐在院子里,乌云遮月,这一方苍穹下再无旁人叨扰。阿吾过来时,已然带了酒气,瘫坐在院中藤椅上,闭眼小憩。
“老爷是真疼你,年节里都留你吃酒,我就没那个福气,一年到头别说瞧两眼,就是消息也落不到只言片语。”
阿吾仍是闭眼,掌心向下扇了扇道:“幸芝啊,你这里谁打翻了醋坛子,闻着酸得人掉牙喽。”
玄月笑道:“是哦,我酸,你倒是也有牙掉才行。”
阿吾叹了口气。
他死后,被拔牙挖眼,就连腐肉和骸骨都叫人一抢而空。如今这具肉身还是老爷照着别的鬼差捏成的。他也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何模样。
束娇捧着茶盏过来小声道:“姑姑说,要等春姑姑回来再开饭,二位喝喝茶醒醒酒。”
玄月端起茶盏道:“我喝茶,他醒酒,别弄混了。”
束娇抱着茶盘在旁道:“姑姑还说,今日该由玄月说个鬼故事,说让您老人家准备准备,别到时候三言两句结束了天还没黑。”
玄月一口热茶吐了出来道:“我怎不知还有这种助兴节目?”
“姑姑说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而且,我跟姑姑一样,生前就胆子小,看个恐怖电影都要闭上半边眼睛,如今好不容易做了鬼,想来听着才不觉得担惊受怕。总之,您老人家好好准备便是。”
束娇蹦跳着脚离开。
阿吾仍是闭目不理。
玄月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道:“阿吾,你上次说了容奴和马生,听说还没有下落。”
阿吾翻了个身子道:“快了,别打岔,赶紧编你的故事去吧。”
文春回来时,已经快接近九点,实在等得无趣,幸芝找了部恐怖电影,在小院里支了个露天影院。
《见鬼2》普通话版本。
玄月吓得藏在阿吾身后,长袍大袖遮住整张脸,不住地问束娇结束了没。
阿吾虽然没躲,但明显酒醒了。
“人为什么要这么自己吓自己。”
阿吾问幸芝。
“刺激。”幸芝想不到别的解释:“也许是生活太过于平淡,找点别的刺激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活着。”
“活着,有那么辛苦吗?”
“时代不同,活着的成本和代价都不同。您鬼差大人当年一剑一马快意恩仇,如今房贷车贷育儿贷,全都是钱,可钱就那么多,早就被一部分人死死攥在手里,普通人若想分一杯羹不脱一层皮如何能成。我也是死后才明白一句话的。”
“哪一句?”
“人,不是只有老死的。”
而是随时会死,立刻就能死。
狸花猫的伤口被处理过,剃了毛包扎得也仔细,蜷缩在猫包中,牛旭正往院中搬猫砂和猫粮,他顺手抓走黄马甲穿在身上道:“初二那边就有人值班,你到时候再带它去换药,那没别的事我先撤了。”
文春站在院门前,一直望着人消失在巷口,手机“叮”的一声。
牛旭的转账。
四千九百九十五。
他说,打赏他只收五块就好。
文春把挂在院门上的灯笼摘下来,一边抹着眼泪道:“我还想留他吃口热饭呢,他不愿意,说还有人等着他才吃上热饭呢。姐,我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一天好日子没过上,人咋就要没了呢。”
幸芝接过院门灯,看了院中两位低声道:“这辈子太苦,那你就替他要个好前程。先把那两位灌醉了再说。”
文春一听,抹干眼泪,挽起袖口,大踏步直奔小院中,惊得本就受惊不已的玄月几欲奔走。
一个人四只鬼,围坐张圆桌,酒过三巡,文春趴在桌边嚎啕大哭,谁也没有开口问缘由,就让她好好哭一场。
玄月带来的酒很快见底,阿吾却越来越清醒,他手中的剑有了实体,就在院中舞了会剑。
剑光带着刺骨的寒意,很多年之后,文春每每想起都会记得那个冬夜,合欢树下的那几道身影。
她不知道,原来人会死,鬼也会死。
不,鬼已经算不上死,而是消亡,完全消弭,像尘埃似粉尘,是世间大千万物,却唯独再不是他们自己。
文春哭累了,便央求玄月说鬼故事。
玄月凝眉沉思一炷香功夫,忽然抚掌道:“今夜应景,我倒是真有一故事可说。只是不知,那日饮下酸甜甘霖可还再有。”
“没了。”文春揉着眼睛道:“给咱们送茶的小哥今夜要死。”
玄月笑道:“那又如何,不妨请他送完再死不迟。”
文春扭头看向幸芝,今晚幸芝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也只是点点头,起身走进餐厅,将那盏已经取下的灯笼又重新挂在门上。她又取了些昨日留的茶点,沿着巷口两侧布施,一边布施一边道:“得了造化,生伏千户,死念万物,诸门洞开,莫要挡路。”
这一夜,老城区这条巷道安静极了,连狗吠也不曾听见,除了几声手机铃声和电视新闻外,只有一辆电瓶车碾过石板路。
牛旭笑着将奶茶递给文春道:“我刚在这附近,看见你这一单就顺手抢了。”
文春接过来,将幸芝早已经准备好的茶点塞给牛旭,小伙子谢了又谢,骑着车又奔去下一站。
茶水到位,玄月的故事刚刚拉开序幕。
玄月道:“我今夜只做个说故事的人,至于故事真假,又和着牵扯到别的什么,莫要问我,这故事说完,咱们就散了,真真假假不必计较。”
他还给这个故事取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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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叫:茶瓶儿。
“这个故事发生的早,你们这些现代人就当是看了场电影,听了出戏,我这个故事要说给阿吾听的。”
故事的主角是位叫萍儿的姑娘,人如其名,身若浮萍。萍儿的父亲十三岁得了秀才,之后四十年便屡试不中,却是年年应考。又因有少年英才之名,直叹世道不公,无人识他治世之才。可他却也多识得几字而已,仍是酸腐愚钝之辈。
年少时,素有家中长辈支撑,勉强能糊口度日。双亲相继过世,族人厌弃不已,不侍田耕整日抱着本学经说要埋头苦读。家中开支全靠妻子替人洗衣和缝补换来些微薄收入,长长三餐不继,他却以进城赶考为由添置了两身青衫。
成衣铺子的老板进门索要银钱,他竟以长女相抵。
那长女便是刘萍儿。
彼时,刘萍儿年方十三,常年吃不饱饭,生得面黄肌瘦一把骨头。
老板不肯,声称只要银钱不要萍儿,说再拿不出银钱就要报官,抓了秀才。
这时,人群中走出位姓柳的公子,愿意以二十两银子买了刘萍儿做自己的洗脚婢。
“二十两,很多吗?”
束娇在旁小声问。
“多也不多,但在当时,足够买二百个这样的刘萍儿,可能更多……”
玄月高深莫测,说等刘萍儿母亲上工回来,才知道自己的独女叫丈夫卖了,追至码头无果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在房间里。那秀才得了二十两银子,每日出门与人饮茶,等回到家中,房梁上只留下一具腐肉挂不住的枯骨。
秀才也是胆大,拿草席一裹,就埋在自家院子中,对外声称说气他将萍儿买了,走水路去追萍儿去了。
且说刘萍儿跟着柳公子一路北上,不曾受过苛待,一应吃穿都与旁的婢子无异。刘萍儿起初也是惴惴不安,不知此去究竟如何。虽说是洗脚婢,但柳公子从不曾唤她,就连一般下人也不曾近身。
只有贴身女婢在旁小心伺候着。
许是日子无聊,刘萍儿常常远远盯着柳公子瞧,一颗心儿就这么陷了进去。
刘萍儿爱慕柳公子不算什么稀罕事,这一路上,陆陆续续柳公子或买或赎又添了几个姑娘,无一例外都对柳公子安慕不已。
话说,一行人到了淮安,姑娘们被安置在别院,虽是舟车劳顿,刘萍儿却好似一夜间长开了般,整个人犹如雨后牡丹,透着南方烟雨的娇弱,粉嘟嘟地惹人垂怜。
刘萍儿日日都惦记着柳公子,却不知那日一别后,柳公子便不曾露面。
她们被安置在别院之中,却无人看守,吃穿用度倒是按时按点有专人相送。
别的姑娘等得,可萍儿却等不得。
她深知自己即将枯萎,她希望在那之前能再见柳公子一面。她哀求家丁通传,家丁却说,此间并无一个公子姓柳,这间主人姓苏名社,她们这些姑娘都友人转赠来,只是苏老爷与夫人鹣鲽情深从不纳妾,只得费些银钱先养着再说。
“我们老爷说了,诸位姑娘若是想离开此间,只需取了卖身契各自离府便可。”
当晚,就有姑娘拿着身契自谋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