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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沾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幸芝送曾萍到玄月处,玄月已经候在树下。


    曾萍忽然跪在幸芝脚边,虽未言语,幸芝却知道她担心孩子。


    “我看过他们的命格,幼时虽有波折,但都能好好长大成人。至于阿东,他命中还有姻缘,你也不必为他牵挂,轮回之后,便将这些都忘了吧。”


    玄月将曾萍送入甬道,复又开口道:“等她饮下孟婆汤,自然前程往事尽了,您又何必劝她忘怀?”


    “若真如此,她便早该来你这处。我可是瞧得清楚,再迟几日,她真就成了恶灵。执念如此之深,就连她丈夫也被其所惑,险些一心赴死。再耽搁,那两个孩子都要保不住。”


    玄月深吸一气道:“妇人素来如此,对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和早已成人的丈夫均怀执念,殊不知,各自命数早已写尽,如何强留到头来都是一出闹剧。人,命有天定,强求不得。”


    幸芝看了玄月一眼道:“我不信,你没有强求过。”


    玄月一怔,不知想起什么,再回神时阿娑婆也已离开。


    向兰出事是在幸芝送走曾萍的第二日傍晚,她穿着文春新买回来的白色羽绒服拎着背包忽然说要出门一趟,文春纠结再三还是问了句她要去哪里。


    向兰捏着背包袋,犹豫片刻道:“明天是我妈忌日,想着除了我之外,应该也不会有别人去看她。”


    “既然是明天,那就明天再去,你看现在这天,怕是要下雨了,陵园那边路不是很好走,你这一来一回都不方便。”


    向兰抬头看了眼天色,确实,现在去陵园天应该要黑透了,但不知怎么的,她似乎是铁了心,这一趟非去不可。她没有说话,文春也没再开口拦她,就这么一个人站在廊下,一个人立在院子里。


    日暮的余光在两人身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一阴。


    一暗。


    界线分明。


    向兰犹豫片刻,还是朝文春点点头,步出小院门。


    只是一步之遥,寒气瞬间自她脚底向上漫延,即便是新买的羽绒服也无法阻挡寒意,她裹紧衣裳,快步朝最近的公交站台走去。


    小院中,文春抬头问幸芝:“姐姐是要跟过去看看吗?”


    向兰乘坐九十七路公交车,到达底站前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只有接待处还亮着路灯,看守陵园的是位满头银发的大爷,正弓着腰蹲在地上铲扫裹着积雪的污泥。


    一个个脚印叠加又叠加,和着雨雪冻得硬邦邦。


    向兰没有惊扰他,独自从一旁的长满松柏的狭长石阶快步而上。


    她没有那么多的钱给母亲买一块像样的墓地,只在陵园的左侧露天的寄存处租了个狭窄的格子间。


    右手,靠路边,最底下一层。


    一年八百五。


    记得当时付钱的那个好人有些犹豫地开口问她:“确定要租这里?”


    “就这里吧。”


    她当时心里想,将来等她还完那些利滚利的高利贷,等她有钱了,等她什么时候有个体面的工作,她再过来,一层一层的将母亲往上面移。


    就像小时候有次淋雨发烧,母亲将她背在背上,双手撑在楼梯上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其实,向兰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很多已经不清晰了,雾蒙蒙地存在脑子里,时不时蹦出一两个关键信息,一两张已经不那么熟悉的脸,好让她清楚自己的来时路。


    她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几块散装的小面包,那是小姨塞给她的零嘴,又从旁边翻出一朵莲花碗状的蜡烛,用打火机点燃后,她脱去羽绒服小心翼翼塞进背包里。


    她知道的。虽然文春说是店里员工制服,但那件衣服她看了网上的价格,快两千块钱了。又薄又暖和,长这么大,也就是刚上大学那年立冬,母亲听说要下雪,给她寄的被子里塞了件鹅绒服,是她在菜市场特意找人手工做的。


    除了鹅毛的腥臭味之外,那件衣服温暖了她三个冬日。


    第四年,母亲提着大包小包来看她,半夜说肚子疼,腹泻不止,她送母亲来医院,下车时被车门上的把手带了一下,鹅毛好似那个冬日的落雪般纷纷扬扬。


    母亲没有活着离开医院,她也再没有买过一件真正意义的羽绒服。


    向兰席地而坐,满腹的倾诉最后只剩指尖不断摩挲着羽绒服的领口。


    她想说自己现在过得很好,有温暖干净的房子住,每天按时吃饭,伙食很好,她已经长胖了几斤,她换了电话,再也没有催债的半夜骚扰她,她还想说,已经攒了些钱,老家街坊邻居借了几万块钱已经还了,剩余网上借的那些她也会慢慢还。


    她还想说,顾她的小姐姐人很好,她照顾的阿姨脾气也好,说是请她来照顾人的,可她们从没把她当帮佣,她们待她像家人,甚至比家人还好。


    小姐姐还劝她继续读书,考研,去一个新的城市慢慢忘记从前的一切,再开始新的生活。她说不出这些话,全梗在嗓子里,一张口咸腥味就灌满整个口腔。


    眼泪滚落时,连她都未曾察觉。


    “妈,我还活着呢。活着,是真好。”


    说完这几个字,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她抱紧双膝将脑袋埋在腿上。


    幸芝看见阿吾,还有她身后拖着锁链的小鬼。


    “她到底是谁?”


    “也是个苦命人。”


    阿吾显然已经调查出藏在向兰身体里的怨灵的来历。


    当年,向兰母女二人投河时,恰此时河对岸的芦苇荡里,一场谋杀正在进行。被杀的是一对姐妹,杀人凶手是这对兄妹名义上的叔伯,杀了人后将尸体丢在芦苇荡的淤泥里。


    “凶手伏法了吗?”


    阿吾摇头道:“当年鬼差过去时,只拘走向兰母女的亡魂,也是那对姊妹命不该绝,竟托了肉身活到现在。可惜,她本可以藏得更久些,却在那日被双生灵惊了。”


    阿吾说完,上前两步,幸芝出声阻拦道:“能等会儿再带她走吗?”


    “对不住,这个跟你店里那位不同,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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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去受罚。”


    阿吾拒绝。


    “我知道,我不是留她,我只是说让她在这里坐片刻,等她睡着或者等她回去……”


    “身为阿娑婆,你应该知道,这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她已经死了,你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凶手伏法。”


    鬼差抬抬手,幸芝便已经回到茶餐厅。


    束娇正在小院布施野鬼,见她满面戚色惊慌唤来文春。


    “文春,报警,就说咱们院里照顾老人的小姑娘出门不见了。”


    “好。”


    次日一早,小院门前停了辆警车,文春跟车去了东市殡仪馆,在解刨室里文春看见了向兰的遗体,警察说向兰是失温冻死的,她们调取了陵园周围监控,排除他杀。


    “我们联系了她的家属,应该是她的生父,对方暂时没有过来认领遗体的打算,所以,你们看?”


    “我们作为她的朋友可以认领吗?身后事也由我们茶餐厅出面,这样可以吗?”


    文春红了眼睛。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领着文春去办理完手续,向兰的遗体被拉去了火葬场,之后文春又购买墓地将其与母亲的骨灰合葬。


    购买墓地的钱是赵晓敏出的,尽管文春一再推辞,但赵晓敏坚持道:“买婚房和买墓地,实际上都是一个道理,死有葬身之地。不瞒你说,出门这趟,我买了张彩票,你猜中了多少?”


    文春没有猜,但她能看得见,赵晓敏身上的金光buff叠得比古城墙还要厚。


    “行,那就当你日行一善,好人有好报。”


    赵晓敏笑着戴上墨镜,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扇窗户,转身离开小院。她并不知道一夕之间她身上发生了何事,她只道是遇人不淑,那远离即可。这趟出门说是游历,更多像是找回了什么,现在的她就像是幸运女神的宠儿,无一不充满希望。


    有希望,人才能活着。


    小院归于平静之前,方健终于过来退房,他拧着行李箱,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出神。他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脑壳子空空的。他把这些归咎为整宿的宿醉,直到昨晚酒吧打烊,他花光身上最后一块钱。


    他卖了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羽绒服,还有腕表……


    钱,不知道去哪里了。


    方健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为了钱发愁过,但他完全想不起钱怎么来了,又怎么走的。


    他打电话回老家,奶奶一直在电话里说一个名字,很耳熟,但他就是记不起来。奶奶一直追问,声音却被屏障挡在很远很远之外。


    “给我打钱,我要买车票回家。”


    奶奶不知道说什么,方健在摔手机前终于想起,手机也能卖。


    文春扣除第一晚住宿费之外,将剩余的钱都退到那张建行卡里。方健不知道,只听说退到卡里。等他离开小院,回头看时,黑漆漆的巷子里别说民宿,连个鬼影也没有。


    他似乎也不意外,拖着箱子,沿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重新走回属于他自己的人生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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