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死人。”
赵熠笑眯眯的,语气温和:“你总执着于当寡妇,什么原因呢?”
陆今有运用国际通用友好手势解答了赵熠的疑惑。
“韩炆!”他从沙发上弹起来,打算冲进厕所质问这怎么回事,下半截话还没喷出口,两只大掌把他摁回去。
看来姓赵的真的想变成死人。
过肩摔蓄势待发,赵熠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冷静。
“厕所里有毒气弹,‘韩炆1号’。”
“哥你等一下我,我回国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闹肚子……呃啊!又要喷了!”
韩炆几近虚脱的声音从厕所颤颤悠悠传出,伴随天女散花般美好的噗嗤声。
“……”陆今有有点后悔回表弟家了,这里好像比刘米斗的破烂窝还脏。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赵熠从沙发背后绕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得癌症要死了吧,来韩炆这里享受点临终关怀。”陆今有扯了张维达山茶花香抽纸,撕成两半搓成两根麻花,塞进鼻孔里。
赵熠学他,也把鼻子堵住,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就都变得瓮声瓮气。
“他在飞机上到底吃了什么,为什么能这么臭?”
“酸奶和奶酪,他乳糖不耐受。”
“你怎么会知道?”
“我跟他同一班飞机,只不过我在头等舱,可能经济舱的餐盒保质期没有头等舱的新鲜吧。”
“0个人问你了,装货。”
陆今有跟赵熠每说一句话就要翻一次白眼,眼睛都翻累了。
他干脆闭上眼睛,背过身面对墙壁,不再看赵熠那张讨人厌的脸。
“衣服裤子都没湿,怎么只有头发湿了?”赵熠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低沉而充满磁性,永远波澜不惊。
陆今有把嘴闭得死紧,几秒钟过后,他听见赵熠又说:“我猜你去某个地方躲雨,收伞的时候时机不对,头上的建筑物刚好在往下淌水。”
“建筑工地?你西服裤子上有水泥灰……应该不是。从平康路过来要经过东山大桥,但你很久没回过家了,所以并不知道那里正在修路,你是走路过来的,行李箱上全是泥点子,所以——”
话音稍顿,赵熠的笑声轻忽又缥缈,客观来讲不带任何感**彩,但落在陆今有耳朵里却如同动地雷鸣。
“池金阳应该不会吃醋的,毕竟你资助的只是一个可怜的流浪汉而已。”
啪啪啪。
陆今有鼓掌,“真是精彩的推理呢,名侦探**。或者说在下应该称呼您的另一个名字:尾随前男友的超级变态狂?”
“我没有跟踪你。”
“那你怎么知道桥底下有流浪汉?”
赵熠耐心地回答:“三个月前,我学生办毕业个展,作品放在室外晾晒的时候被一个流浪汉捡走当废品卖了,报警后警察根据监控找到了一个叫做刘米斗的人,他全身上下只有五百元,不够赔偿我学生作品百分之一的造价。五万对于刘米斗来说是天文数字,他想跳河自杀,我劝他说,何必呢?”
脸皮真厚。
陆今有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嘀咕。
没人在意还要继续说,赵熠的表演型人格没治了。
可能是听到了陆今有的心声吧,赵熠闭嘴了,不再发出一丝动静,“何必呢”三个字过后,良久没有下文。
电吹风随手一搁,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读书。
手机是韩炆的,他自己的在意大利机场被偷了,新的受白天暴雨影响明天才能送到。
“……”
“…………”
“………………”
“然后呢?”
赵熠吊人胃口的功夫有点厉害,陆今有承认他想知道下文,扭头赏给赵熠一个正视。
漂亮的眼睛里写着不耐烦和不情愿,倒映出赵熠似笑非笑的脸。
这张脸五官深邃端正,笑容轻盈无暇到仿佛焊了张正人君子的假面,就算说骚话,听起来也像在跟你谈**哲学。
赵熠装傻:“然后什么?”
“喂!”陆今有气得狂拍沙发。
赵熠一下子笑得很开心,慢悠悠地说:“那先看看胸?”
“………………”
陆今有的脸色这下真的变得有点难堪。
一次两次可以理解为赵熠在跟他开玩笑,但三次就是故意为之。
在陆今有的观念里,分手的前男友等于死人。
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前男友,认识二十七年,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分手3650余天。
赵熠这个人对他来说,可以算作死透了、尸骨无存了、灰飞烟灭了,可是十年前分手那天的狼狈与愤怒就像他不得不背负的漫长的烂尾楼房贷,每隔一段时间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使他回想起来,回味无穷,恶心透顶。
就比如小红书记录了他的用户偏好,会经常给他推送全国其他地方又有哪些烂尾楼,而朋友圈里他和赵熠的共同好友就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似的,特别爱发他们和赵熠日常去了哪些地方玩,吃了什么好吃的,还要艾特他,在评论区里cue他。
他每次都想骂死这帮贱人,可他却没有立场。
在共同好友眼中,他们是和平分手,最初那段时间他恨赵熠,还造谣过是他甩了那个眼瞎的,所以好友们在评论区和饭局上说他“真有脾气”,喊他“前嫂子”的时候,他有种把原本是屎的东西包装成了巧克力,还在大家伙儿面前吃得特开心的感觉。
如今他的生活好像真的是坨屎了,而赵熠始终光鲜亮丽,从来没遇到过任何挫折,众星捧月地活着,连爹妈身体都倍儿棒,没一个死的。
他就像只,像只打不死的苍蝇,始终在他身边嗡嗡嗡!
“青梅竹马”还有“门当户对”这两个词对陆今有来说简直就是诅咒!
不知道是赵熠反复的,缺少边界感的轻薄挑衅终于激怒了他,还是他痛恨于自己充斥着不幸与失败的人生,大脑一秒烧坏,下一瞬,他劈手扯开西服,露出整片上身,雪白与粉嫩暴露在空气中,水滑的肌肤被客厅水晶灯镀上糜丽流光。
他瞬间发难,揪住赵熠后脑勺的头发,把他使劲按在那片流光之上,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想看就凑近点看个够!”
“唔!”赵熠懵了,完全没预料到陆今有会来这么一出,鼻子被肋骨撞得猛然一酸。
他下意识挣扎,可陆今有好歹也是条一米八的汉子,手劲可不是盖的,他姿势别扭,一时间找不到发力点,被死死钳制。
后脑勺的手滑到后脖颈,用力一把掐住,他的脸就变成抹布,把陆今有擦了个干干净净!
这场蹂躏足足持续了十多秒,赵熠两手撑住沙发一个用力,总算挣脱出来,只见他整张脸皮被搓得发红发烫,尤其是鼻梁,红得简直要破皮了一样。
陆今有的样子也没雅观到哪里去,乍眼望去胸口红突突一片,跟过敏了似的吓人。
“爽了吗?”陆今有一整天没吃饭,刚才的较量耗光了他的力气,他喘着气问,眼中尽是出了口恶气的痛快。
假面总算裂开一丝缝隙,赵熠像头发怒的狮子,瞪着他说:“玩笑而已,你突然发什么疯?”
“玩笑?这种玩笑你敢对你妈开吗?合适吗?得体吗?我觉得你恶心!”
“不得体的人是我吗?恶心的人是我吗?”赵熠觉得他的迪奥2025summer套装每一个细节都得体到可以去走时装大秀,声音理直气壮起来,说,“正常人会给自己表弟发那种照片吗?你每次责备别人之前能否先审视一下自身?!”
“你偷看我跟韩炆的聊天记录还有理了是吗?”陆今有抄起拖鞋作势要打赵熠的嘴巴,被敏捷躲过,气得他从脸到脖子整片都粉红粉红的。
他撵过去,两个人一边吵架一边在窄小的客厅里玩秦王绕柱走。
动静终于引起了韩炆的注意,他深知王不见王,前男友不见前男友的道理,索性宠溺一把括约肌,开闸泄洪,完事满头大汗地扶着腰出来,就见他哥把赵熠压在沙发上,拖鞋照脸左右开弓。
由于过去二十多年的经验积累,赵熠深谙防御之道,所以没有一拖鞋真正打在脸上,全部由他强健的肱二头肌承受。
“你们不要再打了!老楼房不隔音,待会儿别人报警说我们家家暴!”
他熟练地拦腰抱走他哥,把赵熠从沙发上拉起来,正欲教育两个大人还不如他这个小辈懂事,却看见两个人鼻子里都塞着纸团,登时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羞得黑红黑红的,像团烧滚了的炭。
“太过分了!”他伸手一把揪掉四根纸条,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鼻涕,几缕亮晶晶的凝胶状物质在灯下闪闪发光。
这一幕实在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三个人齐齐化为石雕。
陆今有:“…………”
赵熠:“………………”
韩炆:“咦惹。”
*
辉煌国际四期的房子虽然开发较晚,但到现在也已有十五年时间,老房子的排烟管道修在内部,整栋楼不管哪家开火做饭,人们都能通过油烟味判断出做的什么菜。
根据楼道中的气味分子,可以知道702那户人家今晚吃红烧排骨,鱼香肉丝,豆豉蒸鱼。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这味道太饿人了,饿得楼里好多人穿上背心裤衩大拖鞋,摇着蒲扇去街边苍蝇馆子喝啤酒撸烤串,忘情投入西京繁华夜生活的怀抱当中。
“哥,熠哥,开饭了!”
豉香鳕鱼出锅,码上青白葱丝红辣椒,热油一泼,香味立刻上升一个档次。
韩炆摆好碗筷,看了看桌子上的三只碗。他正在减肥,只吃小半碗饭;赵熠过午不食碳水,是个空碗;剩下一只碗里的白米饭堆成小山高,被他拿饭勺压得严严实实,碗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实际上里面装载的弹药恐怕有半斤之多。
他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把超级碳水炸弹推到主位上放着。
他家面积小,匀不出来一个正经的餐厅,餐桌是张折叠桌,若非超过四个人,轻易不会打开用。
他家的饭十多年来基本都在茶几上吃,所谓的主位,就是正对电视机的最佳视野位。
这个位置一直都是陆今有的,尽管人早就搬出去住了,韩炆也一直给他留着,从不准任何人坐。
倒不是因为有多爱他哥,而是陆今有这个人,是典型的西京男人——要强爱面子,打肿脸充胖子,就是不装孙子。
如果陆今有知道属于他的位置被别人的屁股有所玷污,必定会认为自己的家庭帝位受到了严重挑战。
那他韩炆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除了位置,能代入以上【占地盘、标记地盘、发现地盘有别人的味道、发飙】这一整套公式的,还有睡房、私人物品和另一半。
赵熠在楼道里打电话,还是用的韩炆的手机,他之前在厕所里打,但现在那里依旧“余香阵阵”,神鬼莫敢入内。
完事回到屋子里,他长腿一打,挑正对电视机的位置坐下,韩炆见状板起脸咳嗽两声,用筷子敲碗发出警告,“熠哥,屁股抬起来,坐到你该坐的位置上去。”
赵熠“哼”了一声,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今天要造反。”
“哎,你就让让他吧。”韩炆像个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语重心长地说,“反正都让了二十几年了,不差这一天。”
厕所这边,陆今有正在洗澡,充分的沐浴露香气总算完全盖住了臭味。
镜面被热腾腾的水雾熏白,映出一张模糊的容颜,就算模糊,也能从那些优美的轮廓线条中看出陆今有姿色非凡,他整体给人感觉很帅气,但眉眼挺妩媚,显得他很美,女孩子一样秀丽的美。
小时候他妈爱给他留长头发扎麻花辫,那时候他和赵熠两个人走在一起,两相对比,人们都以为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和赵熠定了娃娃亲。
关掉水龙头,换上韩炆一早准备好的睡衣,陆今有戴上干发帽拉开门。
看清楚茶几那边落座情况的瞬间,他危险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