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铺子是新开的,也没道理这般胆小。”凰楠楠眉头紧锁,琢磨着那掌柜异常。
“她体型比寻常妖小,似是蚌妖。”狐白白答她。
“所有蚌妖都这样吗?”
“蚌妖族女子负责产珠,男子负责守卫女子,故而女子天生柔弱,男子天生强大。”
凰楠楠听着,眸色倏紧,在他们凤凰山,母亲作为凰主,向来说一不二,父亲反而承担起了家庭主夫的责任。蚌妖族的传统让她一时不能理解。
“叮”一声,凰楠楠神色一僵,她掏出知知镜,果然……
“楠楠,走到哪儿了?”
“马上马上!到山口了母亲!”
凰楠楠注意力全在应付凰翎上,很快就把刚才那掌柜的怪异之处抛之脑后:“走走走,我们加快脚步。”
三个人边走边逛,买了些稀奇古怪凰楠楠喜欢的小东西,一路玩一路走回凤凰山。
凤凰山的宫殿立于群山之上,凤凰一族便栖于青峦叠翠之巅,云霞缭绕。风穿梭而过时,会引起层林震颤,听上去似清越凤鸣。
在山口远远看去灯火通明,红墙金檐连绵不绝。
狐白白被凰楠楠交由妖侍审查背景,走回内殿的路上就只剩龙迭陪她。
【楠楠,任务来了。】系统冷不丁冒出来。
“还有什么任务?”凰楠楠不解,“他又生气了?”
说完凰楠楠侧头看了他一眼,她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却不料恰对上他的视线。
两个人都像被烫到似的,她慌忙垂睫,他亦在瞬间别过头去,望向远处檐角栖息的石像。
【没有,检测到他现在情绪愉悦值很高。攻略是主线任务,其他你还需要时不时完成促进感情的小任务。】
“比如?”
【比如现在,你需要对着龙迭说“躲什么?明明是你先对我笑的。”】
凰楠楠:?
“你要我现在,此刻,马上,对龙迭说这句话?”
【是的。】
“如果我不说呢?”凰楠楠抱着一丝希望。
【一是强制,二是强制后死亡。】
“你到底是谁的统啊!”
凰楠楠欲哭无泪,希望破灭,揪着衣服浑身微颤,最后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翻涌的抗拒强行压回喉间。
她指尖抠住掌心,倏然停住脚步, “躲什么?”
“嗯?”龙迭没听清,抱手转过来,也停住脚步,面露怀疑看她。
月光似素绸从檐角倾泻而下,裹住并肩而立的二人。夜风忽起,光影在衣襟上流淌,时而如纱雾缭绕,时而若水波拂过,将他们的影子与月色揉成模糊的一团。
“明明是你先对我笑的。”
龙迭僵住。
“什么意思?”他向前半步,袍袖扫过她垂落的指尖,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凰楠楠退无可退,后背抵上一旁竹木,树干的凉意渗进肌肤。
她抬眼迎上他目光,耳尖渐渐绯红。
龙迭似捕捉到了她这刹那的慌乱和抗拒,忽而轻笑出声,继而后退,神色转瞬如常。
“这真的能促进感情吗?”凰楠楠在心底发问,“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想杀了我?”
【不可能吧……我检测一下,等等,为什么好感度一点没涨?】
“下次不准这么折磨我了!”
两个人沿着石板路一直走着,风偶尔穿过两侧竹林,带起一片簌簌细响。
凰楠楠对天空始终怀揣着一份难解的忐忑,飞行于她而言,是悬浮的不安与无从掌控的虚妄。
故而,她偏爱以步履丈量山河。
所以今夜从伶妖楼到凤凰山,她没有化作原形,而是选择像这样,一步一步走回寝殿。
但偶尔,她也会有累的时候。譬如此刻。
她勾起一个假笑,走到龙迭前方拦住他。
龙迭看她这样,已经猜到了她要干什么,想张口说什么,又选择了沉默。
“龙迭,”凰楠楠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我讨厌你,但你懂的。”
【楠楠,前面那句可以不加的。】
龙迭明白她的意思,故意站着不动,嗤嗤笑了一声:“还真是大小姐脾气。”
见凰楠楠不说话,只一双杏眼盈盈如潭把他盯着,眼尾凰纹在月光下越发明显,龙迭剑眉轻挑,金黄色的阵阵妖炁顿时从妖脉中腾出,环绕住两人。
虬龙出世,啸四洲,震八方,定天下。
事实上,这条自降生便闻名仙妖魔三界的虬龙血脉,此刻却蛰伏在少女身下——它火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流淌着熔岩般的色泽,每一片都如刀刃般紧绷,随着呼吸起伏,暗涌着压抑的炽热。
偌大的凤凰山中,丝绸般的龙躯自竹林巅蜿蜒而出,竹叶萧萧声里,少女的惊呼裹着颤音,丝丝缕缕渗进龙迭的鳞片缝隙。
“低点儿,再低点儿。”凰楠楠死死搂住那对滚烫的龙角,指尖深陷进龙角沟壑,整个人几乎贴伏在龙迭脊背的沟壑间。火鳞的温度透过薄衫灼烫她的肌肤,可她只顾将脸埋进龙颈的绒毛里,发丝与龙鬃纠缠成一片。
“走路不肯,又怕飞得太高。”龙迭的声音染上沙哑,龙尾在气流中无意识地摆荡。他被迫将身姿压得极低,几乎与地面摩擦,鳞片蹭过竹梢的窸窣声里,凰楠楠的裙裾拂过他下颌,带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闭嘴,快到了是不是?”她不想听,跪坐在龙角之间,一只手松开去捂眼睛,另一只手还是紧攥着龙角,像是抓住了海里唯一一根浮木般紧张。忽听龙迭喉间发出危险的闷哼,龙身猛地绷直如弓,龙息在夜色中爆出炽白的光。
凰楠楠毫无察觉,只当是自己抓疼了他,指尖鬼使神差地抚上龙角尖尖,掌心动作愈发轻柔,仿佛在抚慰一匹不安的烈马。
龙迭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鳞片下肌肉虬结如浪。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他却只听见她指尖划过龙角的窸响,像猫爪挠在心尖。
他咬牙低吼:“这个距离你掉下去也死不了!”炽热的龙息喷向她颈侧,灼得她耳尖泛起绯红。
凰楠楠自知丢脸,闭眼时睫毛轻颤,全然不知自己正以怎样的姿态伏在龙身上。
【嘶!刺激!他的鳞片在为你发烫啊楠楠!再蹭蹭他的其他位置试试!】
“我疯了去挑衅他?”她无声骂了一句。
终于抵达起居殿时,龙迭的龙躯已覆满细汗,鳞片间蒸腾的热气裹住凰楠楠,将她熏得脸颊酡红。
她踉跄落地,龙迭也化回人形,衣襟散开处,锁骨上赫然映着一枚与她掌纹相同的红痕——那是方才龙角被攥出的印记。
两人相对而立,一个喘息急促,眼底还烧着未熄的龙火;一个看似淡定,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残留的龙鳞触感。
“怎么之前没这种感觉?”
【我说过龙不比狐狸差,你当时还不让我说。】系统有些委屈。
凰楠楠沉默,终是对龙迭开口:“谢谢。”
“谢我什么?”他的声音裹着龙息特有的沙哑,尾音在夜风里化作钩子,勾得她耳尖更烫。
凰楠楠被迫仰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眼底的龙火并未熄灭,“谢我带你飞?”他轻笑,“还是……谢我让你发现了自己的胆量?”
“好了你别说了,再见!”
凰楠楠转身一脚踏进内殿,倒了杯热茶,捧着抿了一小口,压下心中异样,继而突然意识到:“龙迭没把甜食给我!”
【反正你俩明天要见面,到时候找他要就是了。】
“谁说我明天要和他见面?”凰楠楠还未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他那副被她占了便宜的样子,有些无端气恼。
“审讯那边怎么还没消息?”
【用知知镜问问。】
千里之外的审讯室内,妖侍头子正攥着刑鞭的手猛地一抖——知知镜上凰楠楠专属的“凤鸣”提示音在寂静中炸响,惊得他额角冷汗直冒。
他慌忙点开镜影,凰楠楠的轮廓在镜中流转着鎏金的光,平静问他:“有结果了吗?”
“看来殿下等不及了。”他暗自吞咽,目光掠过狐白白仍端坐在审讯桌旁的侧影,忽觉掌心发烫。
他倏然扬鞭,刑桌在“啪”声裂响中迸出火星,审讯室的锁链应声铮鸣。
狐白白睫羽轻颤,白衣在气流中泛起涟漪。他仍保持着那副不染尘世的姿态。
妖侍头子将注有凰翎妖炁的试妖玉放在他面前,玉石迸出刺目白光,他冷叱: “手。”
狐白白五指覆上玉石,肌肤相触的刹那,玉光骤变——不再是单纯的莹白,而是流转着星河般的银辉,象征着他是纯正的吉兆妖。
妖侍头子瞳孔骤缩,心道:不愧是殿下,随便带回来的妖都是纯血妖族。
恰此时,外殿妖侍疾步踏入,呈上调查结果:“老大,查证无误——此妖确为吉域孤狐,无父无母,自小栖于雪山灵境。半月前为求生机,自愿入伶妖楼登记,花魁竞拍日方被殿下择中。”
审讯室内霎时陷入死寂,狐白白仍保持着覆玉的姿态,白衣下摆垂落如瀑,指节在星辉映照下泛着玉髓光泽,妖侍头子听罢镇声:“既验明无误,便按律烙魂契。”
星辉骤收,玉石归于沉寂。狐白白的声音清洌,注视着试妖石:“狐白白作誓,永世不叛、永世不逆、永世臣服于凤凰族,一旦有违,天诛地灭。”
妖侍头子见玉石发亮,掐诀祭出凤凰印,赤芒如血瀑倾泻,狐白白的手背在印烙下泛起焦灼的红纹——那是凤凰族的魂契,一旦刻入,生魂便与凰族血脉相连,叛者灰飞烟灭。
红纹蜿蜒如活蛇,最终凝成凤凰羽尾的图腾。妖侍头子长舒一口气,刑鞭“铿”地归鞘:“放行。”
狐白白起身时,白衣下摆扫过满地寒芒,跟着一群妖侍往凰楠楠寝殿走去。
另一边,静候狐白白归来的凰楠楠倚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垂落的流苏。玩闹了一日的倦意涌上眉梢,她却突然坐直身,双眼发亮, “统,帮我看看攻略进度怎么样了!”
系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音:【好,我看看……咦?】
系统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连机械音都染上人性化的惊惶:【这、这不可能……】
“怎么样?”她倏然攥紧裙裾。
【好感度是……0。】
【而且这仇恨值……还是100%。】
她指尖动作僵住,轻笑一声,做了这么多屈辱丢脸的动作,现在告诉她,他还是恨她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