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倚在斑驳的老墙边,裙角被穿堂风掀起细碎的涟漪。
今日她起的比平时都要早,白孔雀从不懂得大人物的弯弯绕绕,即使她就生活在他们之间,可是——
这热闹怎么能少了她呢?
身穿的那抹白不似雪片冷冽,倒像揉碎的月光。
白家到雷氏公馆倒也有些距离,可偏偏出门急,忘带钱包,连打黄包车的机会都没有了。
忍不住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哎呀,这路怎么还有这么远啊!”
她手里捏着一张“地图”——其实不过是心儿的乱涂乱画,可以大致确认方向罢了。
一转头的瞬间恰好看到了赶来的白家人。
“不是,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左边是青砖包浆,右边是来往车辆,要是被抓回去,不仅挨骂,这一早上可白忙活了。
“这可怎么办啊!”
她忽而看见拐角处的一辆汽车,不似白家的阔气,倒像有些年头了,来不及多想,赶紧冲了过去。
车门没锁,而车主人也恰好不在,等再回来时,却发现车里坐了位姑娘。
白孔雀看着车门被打开,外头是位老人,头发比爹爹更白,手里还带着刚买的点心。
她一直注意着身后的白家人,近在咫尺,白孔雀赶忙将食指放在嘴边,其余四指蜷着,嘴里只轻声“嘘——”
这老人看着这一幕倒也不说话,只是眼中仍有惊讶,孔雀顺势一把将他拉入车里,顺便带上车门。
透过车窗向后看去,发现他们仍在原地徘徊。
眼看就要被他们发现,便对司机焦急地说着:“快开车!快啊!”
那司机不敢妄动,只向后请示,老人开口道:“开车吧”。
他们这才走远。
白孔雀松了口气,可车里的人不说一句话,气氛有些尴尬,她第一次感心虚,许久后才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迫不得已才上了您的车”。
司机在前头漫不经心地说:“你这姑娘倒也胆大,路边陌生的车都敢上,不怕我们把你拐跑了?”
白孔雀才意识到这车来路不明,嘴角的笑容也渐渐凝固,心想:万一真是人贩子,看本小姐这么漂亮,啊!完了!
那老人不紧不慢地开口,笑道:“许烈,别吓唬这小姑娘了”,开玩笑的语调里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但不像沪语的腔调。
孔雀问道:“爷爷,你不是上海人吗?”
“是啊,我是北京的,因为战乱来了上海”,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看你这丫头穿的这么漂亮,是要去约会吧”。
“我不是哦,今天是雷爷的寿宴,我是要去给雷爷贺寿的呢”
那老人又笑道:“你这鬼机灵,说是去贺寿,却不带寿礼,还瞒着家里偷溜出来,也不知道这宴席能不能进的去”
孔雀笑道:“怎么进不去,这上海滩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白小姐”
“你们也去吗?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姓白的,我还没说我的名字呢”
“穿的这样精致漂亮,又有这么大的口气,与雷府关系匪浅的,全上海也只有白家了”
她眼睛笑成月牙,道:“这都被你猜到了,那好,该你告诉我您又是哪家的老爷呢”
“爷爷给你猜个谜语吧”
“好啊,我猜谜语可厉害了”
“岩峰不见,打一个字”
“啊?迷面就四个字吗,这让我怎么猜”
白孔雀嘴里一个劲地嘟囔这四个字,可就是越急越想不出,那老人与司机也都笑了笑没有说话。
没等思考完,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嘟”叫了一声,毕竟饿了一个早晨来了,老人见状把手里的点心递了出去。
她道谢并接过点心,打开来看过却叫不出名字,皱眉自语道:“奇怪了,我吃过那么多点心了,怎怎么偏偏这个叫不出名字”
老人笑道:“这叫海棠糕,那家店是新开的,老板是江苏人,全上海只有他家有,快尝尝怎么样”
白孔雀浅浅咬了一块,好吃到要跳起来,笑道:“这么说这还是江苏特产啦,爷爷,你是怎么发现这么好吃的东西的?”
“我太太是江苏人”
“这样啊,来,你也尝尝,还有你,也尝尝”,说着就把糕点往他们手里塞,胳膊上的白玉镯子晃得叮当作响。
“我猜出来了!是石!”
......
雷家寿宴的开场照例是在这金碧辉煌的场子上搭台唱戏,雷爷坐在主桌,看得津津有味。
大门口的门童恭敬说道:“二爷好”,雷霸天歪头向后瞟了一眼。
林管家带着白家众人入座,却是末席,惊得原本坐着的人尴尬起身。
他们面面相觑,而白狼依旧玩味地盯着,旭官首先耐不住性子,问道:“林管家,你敢让白家二爷坐在围桌”。
林管家道:“小的自然不敢,这是雷爷的意思,雷爷还吩咐了,如果有本事,你可以坐到主桌和雷爷一起喝酒啊”。
他看了看雷霸天坐着的位置,嘴角不自觉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白正元凑近白狼,道:“二弟,现在我们是坐或是不坐?”
白狼笑道:“坐,为什么不坐?”
转头对林管家笑道:“林管家,麻烦现在就把我们的贺礼给雷爷看看吧”
“是,是”
“来,大哥,坐吧,咱们让雷爷亲自来请我们去主桌吧”
林管家双手奉上一个精装礼盒,道:“雷爷,二爷的贺礼”
“什么东西啊,打开来看看”
礼盒被打开,大红色的里子,放着一双旧拳套和圆形戒指盒,雷霸天站起来,慢悠悠打开盒子,是两颗门牙。
一旁的手下忍不住吐槽道:“什么玩意儿,白狼是不是疯了,一双破拳套两颗门牙,送给雷爷您当寿礼”
雷霸天拿着戒指盒大步向前,朝着白狼的方向坚定走着,旭官不住说:“雷爷真的自己走过来了”。
雷霸天将盒子拍到桌上,道:“白狼,你是怎么得到这拳套的?”
白狼笑道:“雷爷我知道,你这一生最大的挫败就是曾败在那个洋人拳手Leo的身上,不但被人强摘下拳套,就连这里的门牙也保不住了”
雷霸天指着白狼笑,仿佛一笑眠恩怨。
白狼笑道:“雷爷我想说的是那个Leo这么多年来都在自己的拳套里面做了手脚,每当他快输的时候,他就会在自己的拳套里加进这个东西”,他从衣兜拿出三个钢块。
雷霸天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狼笑道:“其实十年前那场拳赛我也在场,我也看到雷爷当场的拳法刚烈,怎么可能会输给他,不过就从那场比赛之后,雷爷就名誉大损,而我就继续留意那个Leo,终于被我发现他的诡计”。
雷爷怒目圆睁,问道:“你是怎么处置他的?”
白狼笑道:“将计就计啊,我昨天跟他打拳,当他在处于下风往拳套里塞东西的时候,我就引他出了一拳右直拳,那个傻瓜当场指骨全部粉碎,我还留了他的那个门牙作为纪念,给雷爷作为贺礼,小小意思啊”。
雷霸天的笑声散布在会场,他忍不住拍手叫好,满脸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笑道:“白狼,你不简单啊”。
思索一会,雷霸天又笑道:“白老爷真是要退居幕后让你全盘接手?孔雀今天怎么没来?”
“今天的寿宴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