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心回头时恰好见到了那位被称作白狼的男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不会忘记这一天,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树影斑驳,风移影动,似乎每一道光都恰到好处地打在他们的面庞。
白狼穿着的黑色西装像是第二层皮肤般贴合他的身形,黑色蝴蝶结领带与白色内衬相得益彰,既不显得拘谨,又暗合着矜贵的分寸。
他的皮鞋踩在红色地毯上,发出沉稳而克制的声响,白家众人跟在身后,自成一道令人屏息的风景。
所到之处个个屏声敛气,白狼的气场与他的名字一样骇人。
坤哥道:“蒋心别看了,快走吧”
“好”
......
杜坤习惯性把手踹进袖口,偌大的后台只开一盏灯,灯光落在一个木质高架上。
杜坤道:“这些就是雷府为你准备的把人变不见的道具”。
他又斜着眼小心翼翼看了一看蒋心背上的箱子,上前道:“把箱子给我吧”。
“谢谢坤哥”,蒋心毫无防备地摘下木箱子,仔仔细细研究魔术道具。
而另一边昏暗灯光下,坤哥默默拉开了箱子,露出崭新的手枪与微笑。
在主会场上,雷府下人正有条不紊进行着寿宴最后的准备,蜡烛,灯光,餐具,桌布。
白狼在方才管家的引领下进入会场,那管家道:“二爷,请在此等候,我这就去通报雷爷”。
他颔首点头。
管家走远后,从舞台角落传来女子不满的声音——“这也太暴露了,我不想穿”。
“你就乖乖地穿这身衣服上台,又不是让你跳脱衣舞”
“可是穿成这样怎么表演啊,我是来卖艺的,我又不是来卖身的”
“你——你上不上,上不上”,男人的声音变得严厉。
“我不上,这衣服太暴露了”
“抓住她”
白狼的目光瞬间被这个女孩吸引,她带着黑色魔术帽,蕾丝边的面具,嘴唇抹的通红,身穿抹胸裙露出肩膀和大腿,她捂着胸口躲到自己身后,害羞又娇嗔地说:“救我”。
下人见到白狼,浇灭了刚才的气焰,低三下四叫了声:“二爷”。
白狼挡在她身前,厉声道:“你们雷府就是这样欺负女孩子的!”
领头的尴尬一笑,道:“这是林管家找来一套洋人魔术师的衣服,交代说让这变戏法的姑娘换上,可她穿好后却一直躲着不出来”。
白狼回头,带着质问的目光,她犹犹豫豫的说:“我——我看你们这是强盗窝吧,穿这么点,怎么表演啊!”
“不都跟你说了吗,这是洋人魔术师的衣服”
白狼默默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他脱下西装,轻轻理了理,完完整整递到蒋心面前,道:“我觉得加上这件外套更像一位洋人的女魔术师,穿上吧!”
蒋心轻声道了句谢谢,接过西装。
白狼回过头对雷府下人厉声道:“来,转身!”
众人照做。
等到确定所有人都转身之后,他环顾一圈,然后温柔对蒋心笑道:“可以换了”。
蒋心扭捏看着他,白狼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尴尬一笑,转过了身。
她也背过身去,摸索着衣服套在身上,西装上还带有他的温度和味道。
白狼刚想回头看她是否穿好,却恰好看到落在脚边的白色桃花结,俯身去捡,蒋心回头的那一刻刚好撞上起身的白狼,头顶灯光打的煞白,他们靠的极近,但都没有一句言语。
蒋心注视这个男人的眼睛,感激,迷茫,不知所措,交汇于她的目光。
许久许久,白狼举起手中的桃花结,问道:“是你的?”
蒋心羞涩接过,默默低头,面颊不觉显现绯红。
白狼见状又问道:“这是什么?”
“桃——桃花结”
“求姻缘的?”
蒋心不语。
白狼笑道:“求神不如求己”。
他仔细打量了她的穿搭,道:“就这样穿吧,还挺好看的,如果有人再跟你啰嗦的话,你就跟他说‘是二爷让你这样穿的’”。
蒋心听到“二爷”,瞬间亮了眼睛,这可是上海滩最赫赫有名的白家白二爷。
于是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他颔首应了。
“多谢二爷解围”,蒋心轻微俯身道。
众人也纷纷转过头,只见林管家急匆匆一路小跑过来,始终弓着腰,道:“二爷,这边请”。
蒋心淡淡微笑着,体会他们之间同水一般静静流淌的温情。
......
日头正高,雷府下人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站岗,不远处偌大草坪上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雷爷穿着深灰色长衫,金线织就的花样,下摆玄色织锦马褂的暗纹,翡翠扳指折射出幽光,他手持长枪,巨大声响后天边的白烟四散。
白狼目睹一切,笑道:“雷爷好枪法”。
雷爷带着慵懒矜贵地放下枪,靠在椅背上,答道:“枪法好还用得着你说,你雷爷我在玩枪的时候,你小娃还在吃奶呢”。
雷府下人的笑声回荡在白狼耳畔,可是他并不显出任何生气的神情,依旧笑道:“雷爷你是商场前辈,也是我爸的好友,但我真的不晓得你在我刚当上白家当家没多久,就开始蚕食我们白家的生意”,他渐渐严肃起来,目不转睛注视着雷霸天。
“牙尖嘴利啊,只不过要想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不能只靠耍嘴皮子,得凭真本事,今天我寿宴,你要是能坐到我边上,跟我说上话,我就跟你谈生意上的事,要是不行,今后你们白家的生意能不能做,我也不敢保证!”
雷爷气愤地拍了桌子,随后转身就走。
......
强烈的早春的太阳晒在青浩浩的长街上,白家后院的女佣细细照料着草丛与花苞,白孔雀房中一个女人正叉着两手搁在胸口,缓缓走到阳台边。
沿着栏杆,编着一带短短的竹篱笆,木槽里种了青藤,爬在篱笆上,开着淡粉的小花。
白老爷轻敲房门,她闻声赶忙跳上床盖好被子,蒙住脸,装作睡觉的样子,缓缓闭上眼。
白老爷见状,走进床边,道:“孔雀啊,不是我不让你去,今天的寿宴实在是不太平,你哥一个人都分身乏术,我怕他护不好你”。
“别生气了好不好,来,一早没吃饭了,尝尝爹爹早上为你买的蝴蝶酥”,白老爷柔声道,随即拽了拽被子,被子里的人死死拉住,像是用尽平生的力气。
白老爷起了疑心,猛地拉开被子——
心儿拽被子的动作仍然停滞在半空,尴尬陪笑。
意识到不妥,她才赶忙下床,低头认错,道:“老爷,我——我——”
白老爷的目光瞬间犀利,厉声问道:“小姐呢?”
心儿被吓到打颤,依旧回道:“小姐让我在床上扮作她,自己去了——雷爷寿宴”
“这孩子,来人!沿路仔细找,务必将小姐带回来!”
“是”
篱上的藤努力往上爬,满心只想越过篱笆去,那边还有新的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