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烬醒来时听见了小师叔的声音,房内还有别人,额头上的手有些冰凉,他立刻判断出是小师叔的手。
小师叔的手很软,应烬有些贪念这一刻,舍不得睁眼。
“师姐,可看出什么?”楼雪涑摸着应烬额头,正在验心海,也没发现半点心魔的影子。
能排除的都排除的,就剩一个最不可信的叛逆期了。
楼雪涑轻轻捏了捏应烬的脸,皱眉,真的只是叛逆吗,
云遥宗医仙,楼雪涑的九师姐静姝看着楼雪涑的样子,没好气道:“他没事,他身体比谁都好,这点小伤就算不医治修养个两天也能好,他身体可比你的好多了。”
楼雪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见九师姐又将话题拉到了他身上,他神色淡漠,“我没事。”
“没事?楼雪涑你是想以后都在床上过日子吗?”
楼雪涑眉心一跳,“师姐,别把卧病不能下床说得这么有歧义。”
静姝恨铁不成钢,明明有现成的药。
她拿出匕首,朝着床上的人去。
楼雪涑急忙伸手拦,“不可。”
静姝平静道:“我取他的两滴血回去找找原因,免得你一天天皱眉。”
杀人取心换作六年前,甚至四年前她都肯定毫不犹豫。
楼雪涑这才放下手。
静姝拿了瓶子,手起刀落划了道口子,接了满瓶才作罢。
她看着床上的人,这都不醒,只能是装的。
心眼还挺多。
她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楼雪涑养这个孩子,不过应烬被楼雪涑养了六年,她也生生看顺眼了。
给伤口洒上药粉,静姝道:“我走了,他马上就能醒来。”
楼雪涑半敛眸,“好。”
床上应烬心里却掀起了巨浪,心跳止都止不住,什么叫卧病在床下不了床?
他慌忙睁开眼,看着楼雪涑,泪水蓄满了眼眶。
楼雪涑没有丝毫意外,看见师姐取血应烬都没动静的时候他就知道应烬已经醒了。
醒了却装睡,他轻声道:“这个样子,怎么看着倒像是我要死了。”
应烬听见死这个字,肝胆欲裂,猛地坐起来,想要抱楼雪涑又不敢,只能要哭不哭抓住楼雪涑的衣袖死死盯着人。
楼雪涑被看得心软,“胡说的,我死不了,离下不了床也还有几十年呢。”
应烬闻言眼泪就掉了下来,几十年?只有几十年?
小师叔这样好的人就应该与天同寿。
在应烬成长的这六年里,这是楼雪涑第二次看见应烬哭,他打趣:“是谁说的只有废物才哭。”
应烬抹干净眼泪,“废物就废物,治不好你我就是废物。”
还有几十年,他会变得很强,他会寻遍天下给小师叔找药,绝对,绝对要治好小师叔。
楼雪涑被应烬哭得起了一丝好笑的意味,抬手给应烬擦脸,多干净俊气一张脸,都哭花了。
“在我这里哭哭就行了,在外面哭小心以后找不到道侣。”
应烬心一颤,指尖动了动。
到底是少年意气,见楼雪涑一副笃定他以后会找别人的神色,他冲动之下道:“我不找别人当道侣,我......我永远跟着小师叔。”
理智还在,不敢说全,更不敢将那夜的梦宣之于口。
楼雪涑懒洋洋靠着床,闻言轻笑一声,孩子气,他抬手敲了应烬,“我看你是跟着我常年在春山院学剑学傻了。”
找不找道侣都行,只是永远跟着他做什么。
“长大后就去见识外面的天地,我不用你永远跟着。”
应烬执着望着楼雪涑的眉眼,千言万语最终咬牙化为一句,“我就跟。”
楼雪涑看着这个倔脾气,知道叛逆期的人都爱反着来,他懒得争了,眉心微微蹙着,随后又笑了起来,“行行行,你跟。”
“今晚别修炼了,好好睡一觉吧,我走了。”
天色已经黑了,今日站得他骨头都要散了。
忙活了一天还没找出应烬是什么毛病。
应烬为什么打人也不知道,早上应烬为什么哭也没搞明白,问又问不出来。
楼雪涑暗暗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后唇色更加白了。
应烬抓着楼雪涑的衣袖,指尖不断收拢,到最后又松了力,眼睁睁瞧着衣袖从自己指尖抽中。
他望着小师叔的背影,眼神越来越暗,鬼使神差喊了一声,“楼雪涑。”
楼雪涑眉眼恹恹,头都没回道:“没大没小。”
这几天总是时不时喊一句他的名字。
应烬小声咀嚼这这个名字,心里犹如盛满了水,他收敛起神色格外认真道:“我会治好你的。”
楼雪涑诧异了下,回头。
暮色中,两人对视。
楼雪涑瞧着应烬这个模样,心里一暖,他叹了声气,“你好好的就行了。”
说完他快速出了房门,御剑离开了弟子居所回到春山院。
来不及收剑,楼雪涑撑着门框,脸色惨白,细密的汗从额角冒出,今日运功太多了有些吃不消,他靠着墙缓缓坐在了门口。
在弟子居所的应烬想追上去,他并不常住在弟子居所,他在春山院有自己的屋子,楼雪涑给他准备的,温暖的被褥,几大箱的衣裳,配饰,玉佩。
可他想起一件事,强行忍了下来。
他抬手布了个结界,忍着厌恶出声问:“上一世小师叔如何了?”
房内安静了很久很久。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应烬口中出来,“将身体给我。”
应烬眼里尽是不耐,“休想。”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的龌龊心思,居然对小师叔有了那样见不得人的想法,该死。
他眼中尽是狠辣,若不是暂时找不到杀了对方的办法,他早就将人杀了。
应烬是五年前发现他身体里还住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上一世的他。
一个没有得到楼雪涑半分目光的他。
应烬第一反应是高兴,他的小师叔只喜欢他一个。
哪怕是上一世的他都没有得到小师叔的垂怜。
上一世已经成为鬼王的应烬重生回自己的身体已经十年了,在自己八岁那年就重生的,那会儿的他正在和狗抢食,鬼王应烬对此无动于衷,并且封印了自己,冷眼看自己苟活了这四年,直到他被人带回了云遥宗。
他心里很清楚,接下来这一世的他要面对的是长达六年的欺辱,打击,最后被放干了血挖了心。
他厌倦了,现在改变一切当初他所遭受的事情就都不存在了吗?
那样的话上一世就成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苦难。
他倦了。
可为什么!!!
楼雪涑那样的人为什么要给这一世的他这样的温暖,为什么从不曾眷顾过上一世的他。
不该这样,这一世的他应该被欺凌,被打压,被当作楼雪涑的药。
凭什么!!!
不都是他吗,凭什么楼雪涑这一世要对他这样好,却不曾在上一世分给他一个目光。
安静的房里。
应烬摸着身上小师叔盖过的外衣,清晰感知到上一世的他想要杀了他。
上一世的他有什么资格和他争,上一世的他连小师叔的垂怜都没得到过,凭什么这一世要来和他争。
应烬眸色冷厉,他发现上一世的他正在变得强大,或者说对方一开始就这么强大,只是被限制住了而已,几天前甚至夺过了他的身体。
对此应烬只能竭力压下眼底的杀意和焦躁,他会变得更强大的,早晚有一天,他要将这人拉出来杀了。
既然是上一世的他,能重新回到现在肯定是死了,既然死了,就给他死得干净一些。
此刻在应烬身体里的鬼王应烬自然明白应烬对自己的防备,对方想杀了他,他又何曾不想杀了对方。
这些本该就是他的。
楼雪涑的关心,楼雪涑的怀抱,楼雪涑院里属于他的屋子,本是他的,若不是他封印了自己,怎会让这个应烬享受到这些。
便宜对方这么久,千刀万剐都不能让他满意。
鬼王应烬冷声,“把身体给我。”
应烬嗤笑,“不可能。”
鬼王应烬:“我知道怎么救他,上一世的楼雪涑最后身体是健康的。”
应烬一顿,事关楼雪涑,他不会拿楼雪涑的身体赌,他咬牙,“你不准对小师叔不敬,否则哪怕我死了也要带走你。”
鬼王应烬重新睁开眼,摸着这具身体的额头,刚刚楼雪涑的手就是搭在这里。
对于应烬的威胁,他轻蔑笑了声。
若不是留着这具身体有用,杀一个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
上一世死了后他不也从鬼道爬出来了。
最多在等半年,最少三个月,在那之后他亲手将这颗心剖出来给楼雪涑。
能用这颗心治疗楼雪涑,也不枉他让应烬活到现在。
他从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了春山院。
他推开门,瞧见了靠在门旁的人,“楼雪涑!”
楼雪涑半靠着墙,听见有人呼喊他的名字,努力半晌却睁不开眼,只知道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快步送到了床上。
他轻轻捂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了。
鬼王应烬看着楼雪涑抓着胸口衣物的手,骨节分明,瘦得没有多少肉。
他忍不住骂应烬废物。
跟着楼雪涑这么久却将人养得这样差。
楼雪涑迷迷糊糊腾出一只手拉着抱着他的人,“应烬?”
鬼王应烬附身,脸贴上楼雪涑的脸,满腔柔情,“是我。”
楼雪涑难受到埋进了这人的胸膛,似乎这样要好受一些,他努力道:“别哭,我睡一觉就好了。”
鬼王应烬:“好,楼雪涑。”
他回来了,他不会让两人再走上上一世的结局。
现在他终于能将这个人抱在怀里了。
楼雪涑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什么碰上了他的唇,牙齿被人顶开,一股腥甜的液体被喂了进来,他下意识吞咽了两口,心口的疼痛便缓了一些。
这个发现让没有意识的楼雪涑更加迫切去汲取刚刚喝到的东西。
这个举动让鬼王应烬不自觉搂上了楼雪涑的腰。
咬破舌尖,吻得更深了。
狼吞虎咽又不得章法。
【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