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被关后,皇后自此一病不起。
春日百花齐放,唯独少了牡丹艳压群芳。此刻懿安正用早膳,不知放了几天
的菜就着一碗馊粥下肚,维持性命尚可。
宫内早膳时辰日日如此,懿安算着,从吃食刚端进来到现下已过了半炷香,
懿安估摸着该结束早膳了。
不知怎的,冷宫墙外突然有人大喊,“有人造反!”
可懿安依旧旁若无人的整理着发饰,然后胸有成竹的静候,仿佛是她掌控着
外面发生的一切。
一会儿便火光四射,门外宫人四处逃窜,再没过多久,流星般的箭齐向大魏国
涌现。
宫人死的死伤的伤,贵人们东躲西藏,纷纷躲进太极殿内,和皇上一起被禁军带
回的消息吓傻在殿里。
此刻,满宫上下唯有懿安不慌不忙,静静待在冷宫里,等人前来营救。
不一会,咯吱的开门声,惊动了懿安,是清儿,懿安的贴身宫女,自她出事起,
就被掌事姑姑送去了浣衣局。
“公主,快出去吧,宫人此刻四处逃窜,满宫上下已经乱了。”清儿拉着懿安的
手,就将人带出了冷宫,朝着太极殿方向跑去。
二人一路上躲避敌军误杀,在叛乱中,看见赫哲带领大军进入太极殿内,自己也
满心欢喜的追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懿安身上,而她的目光穿过所有人群,落在
少年将军的身上。
赫哲的每一步都走的比平日稳重,他亲手将大魏皇上用剑逼退,乖巧的站在皇位
一旁,像只猎物,然后跪下躬手道:“恭迎圣上夺得皇位!”
然而此话一出,殿外停战,士兵皆跪拜,太极殿的宫门被人打开,一阵声音传来
“公主,别来无恙!”骤然间,仿佛时间静止,她呆在原地,惊慌与失望掠过眼底。
倚柱而立,余光瞥见敌国皇上坐上了皇位,赫哲俯首称臣,躬身行礼,那眼神像
是一条狗诚恳的望向主人。
“赫哲!”懿安大喊,似乎快要冲破梦境,却被现实拉了回去。
太极殿内立刻歌舞升平,是萧国胜利的庆祝,脚下踩得是大魏最后的尊严。
随即,大魏皇上和嫔妃被关进大牢,皇室唯剩下懿安被赫哲安全带出皇宫,这天
不到半日,大魏便易主了!
萧国夺取大魏城池,士兵占领了城门,改立萧旗,然城中满目疮痍,到处弥漫着
战争过后的气息,百姓衣不蔽体,甚至凌辱致死,孩童凄惨的哭声响遍整个城中,声
音久久不能散去,叛军竟直入孩童胸膛捅杀,鲜血喷射而出,只为安宁!
赫哲赶忙为懿安捂眼,放下车帘,拥入自己怀中,懿安使劲挣脱开,冷笑道:“
为什么背叛我?”
他顿了顿,思索着哪种原因能让公主更安心!
“我虽为宰相之子,但无兵权,若不依靠萧国,你便只能老死宫中。”赫哲道。
“可你让整个大魏陪葬!”懿安的声音格外大,惊动了车外的士兵,说着就要拦
住马车询问。
“什么人在车里?”一个士兵对马车内喊问。
“为你们皇上开城门的赫哲和皇上亲自赦免的懿安公主,还敢拦?”赫哲没揭开
车帘,身子更是一下也未曾挪动。
“末将失礼。”
说着,放马车通行。
懿安就这样紧紧盯着赫哲,两人一语不发,直到马车停在宰相府门前,懿安才发
觉赫哲的手鲜血直流,但还是将懿安扶下马车,吩咐下人细心照看,才回房包扎。
下人将懿安带到一间屋子,屋内陈设整齐,不及秀安殿奢华,倒如竹柏般雅致。
“等等!”懿安道。
“您有何吩咐?”
“你···”懿安缓缓道,“你家公子的伤请郎中来细心医治,还有告诉你家
公子我晚些去他房中说话。”
下人走后,懿安坐在榻上平复了好久,才对今日的事有了后怕,此刻,她对赫哲
不知该不该狠!
傍晚,懿安吃不下晚膳,独自一人梳洗打扮后前往赫哲房中。
屋里,赫哲刚用完晚膳,此刻下人正为他换药,见懿安前来,他有些意外。
“公主!”赫哲避开众人,半敞着衣裳几步走到懿安跟前,跪下行礼,却被懿安
一手拦住,“不必了,上完药,我有话跟你说。”
“好,去那边等我。”赫哲歪头示意懿安在窗边的桌前坐着。
赫哲很快上完药,吩咐众人退下,无事不要进来。
“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懿安问道。
“发生了什么?”赫哲一边饮了杯酒,一边凑近懿安示意再斟一杯,两杯薄酒下
肚,赫哲这才说道起来。
“那晚天降大雨,我等在帐篷里安歇,突然有箭从外面射进,箭头上一张纸上写
着,让我务必独自前往,我去后才知来者是萧国叛军,他拿你做要挟,还说···”
“说什么?”懿安甚是着急。
赫哲饮下第三杯酒。
“说只要大魏还在,就是和亲十次,也要将你掳走!”赫哲明显气急了,酒杯重
重砸到桌子上。
懿安只觉得赫哲越来越荒唐,他不知这样的长情,会毁了多少人的性命!
“你用整个大魏人的性命换我一人的平安,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长情会毁了你
一生?还是你当真如此糊涂?”
“我只愿你平安无事,此生足矣!”
“荒唐!”懿安转过身,反手给了一巴掌,两人立马冷静下来,“连我都知道
你父亲是个多忠诚的人,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让他寒心!”
“忠诚?那都是愚忠,大魏皇上准许他带剑上朝,可知皇上日日赐的药里都是让
人筋骨疏松的毒药,公主常年待在深宫里,又怎会知晓?从前人人都说我是纨绔子,
却不知道那是父亲护我的手段!”
“所以,我将他杀了,这样就不用受他人摆控了!”
空气凝住,懿安的后颈汗毛如芒刺般竖起,嘴巴微微张开说不出一句话,而观赫
哲,后槽牙紧紧咬住,太阳穴暴起青筋,喉结上下滚动也说不出一句话,疯子似的一
个劲狂笑。
“大魏国对不起赫宰相!”懿安望向窗外,天上闪着星星,端起酒杯向地上倒下
“我也对不起你!”
赫哲停住,缓缓走向懿安,诧异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可懿安突然转身,一支金簪
刺向赫哲胸膛,而后鲜血直流。
“为什么?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赫哲顺势倒下,手捂着伤口,发出疑问。
“对不起,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因为你的父亲和大魏子民
我不能仗着你的爱无法无天!”
说着,懿安又狠狠扎了几下,正中心脏。
然而赫哲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努力的笑出来,右手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一块金
牌,上面写着“死士”,交到懿安手里,勉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抚摸着懿安的脸,他
永生永世记住了他的懿安公主。
“我这辈子没有爱错人,错的是我。”说完,赫哲便死在懿安怀里。
懿安抱着赫哲,跌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念着“对不起”,她极力的想解释什么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懿安手里握着金牌,她认得那是母后号令死士的金牌,在谁的手里,便可号令所
有死士,同时也是赫哲和母后助她的最后一次。
今夜,懿安眼里现出两颗星星,一闪一闪!
懿安静坐了一夜,直到白云缓缓流动,几只飞鸟结伴而过,打破了天空的寂静。
宰相府的下人纷纷大惊失色,唯有管家安慰懿安不必慌乱,有序处理赫哲的后事
“多谢,今日我要进宫一趟。”
“那奴才为公主安排马车。”管家道。
懿安走后,府门前白幡垂坠,府中下人全部身着丧服,很快,管家命人从偏房抬
进顶金丝楠木的棺材,安葬赫哲。
马车行到宫门前,懿安下车,拿着赫家的手牌进宫畅通无阻,很快被太监带到太
极殿内。
“是你?”萧国皇上道。
大魏被灭后,萧国皇上便将大魏领地作为都城,迁居宫内,如今的太极殿早已不
如当日。
“参见皇上!妾今日进宫有一事相告。”
“说!”
“赫哲死了。”懿安眉眼不眨一下,整个人比昨夜镇定许多。
“你杀的?”萧国皇上抬眸。
“皇上圣明!”
萧国皇上大笑,“那赫哲还真是宠你!当夜陪朕练剑,竟亲自做朕的靶子,只
是,朕的剑法不好,”皇上盯着懿安的反应,继续道,“射偏了!”
这事,赫哲从未提起,懿安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变化,忍住内心的恨
意,镇定到让人生疑。
“好了,不说这些了。至于你一个亡国公主,还要不要继续做朕的嫔妃,或许
朕今后还能代替赫哲宠你!还有救你的子民!”
代替?他还不配!
萧国皇帝整个人毫无半点帝王之气,半躬着身子,脑袋缩在耸起的肩膀上,老鼠
似的眼神贼溜溜的乱转,眼神在懿安身上乱扫。
“承蒙皇上关心,就不必了。妾若成了皇上的嫔妃,就只能拥有狐假虎威的权
利,还请您清楚,妾不是那只狐狸!”
而是背后的王,这才是懿安心中所想!
此刻懿安的野心成了杀不死她的勇气。
最终,萧国皇上放了她,他料定,懿安无能。然而懿安所想,她只有成为上位
的王,才能让低头的人抬头!
平两国祸乱,安天下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