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登基》 第1章 和亲 今晨的风中裹着塞外狼烟,懿安公主再次睁眼便看见刀剑无眼,任其乱入百姓村庄 而本该炊烟升起的晌午也是毫无生机。 “公主,当心伤口。” 懿安慢慢起身,伤口再次渗血染红了包扎的白布,几人当务之急是找个安身 之处。 “这是哪儿?”边疆狂风卷天,细碎的沙土眯的睁不开眼。 这时,赫哲用披风护在二人面前:“回公主,我们躲避敌国追杀逃至边界,和 亲队伍尽数伤亡,现在已无退路可逃。” “无路可逃···”懿安这时才想起了许多,头有些胀痛,“赫哲,先找处藏 身之地,清点人数,再商量对策。” 大魏国的公主,本该在皇宫里养尊处优,却在几日前被父皇的一道圣旨送去敌国 和亲。 送亲路上,边疆风中裹着砂砾,将送嫁鸾轿的帷幔割成碎片。 懿安手中的匕首誓死抵住脖子,才保住了清白,此刻才发现,和亲就是一场骗 局,送亲人数减半开始就是他们计谋的第一步。 回想起昨日太极殿内,懿安跪在父皇面前,一封和亲诏书让母后磕破了头求情, 膝下金丝襦裙渗出寒意,冕旒下帝王垂眸凝视着一切,冷酷而无情。 和亲诏书是喜,旁边的匕首是随之而来的寒意,那是父皇让她自己选择的第二条 路,不嫁就要死。 看着额头磕破的母后,那匕首顿时竟沉的拿不起来,“我嫁!”转头,双手将匕 首举过头顶,向父皇重重领旨谢恩,至此匕首就成了架在别人脖子上的厉器。 谁料,送亲路上赫哲截获的一封密信,将匕首又一次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公主,我们现有将士二十五人,宫女侍从十五余人。”送亲人数以十倍速度递 减,懿安长叹一口气。 “你们可看到方才那些流民?本宫曾听母后说过,流民家中大多死的死,伤的伤 但凡一个家能存活三口人已是万幸···”泪珠从眼里呼之欲出,模糊了视线,转身 毅然决然道,“可城内人人富足,太极殿内此刻更是歌舞升平,他们凭什么!” 懿安拔下头上仅存的金簪,“这支双凤金簪是皇后亲赐,见此物如见皇后,能调 动皇后身边所有的死侍”金簪雕纹呈凤印图案,是昨日皇后当着众官员的面亲自为懿 安簪上的! 随后昭告天下,满城无一人不知。 屋外狂风卷天,屋内却一片死寂。 “赫哲愿誓死追随公主!虚假的朝廷不回也罢!”赫哲身份并不简单,而是当朝 宰相之子,但皇帝为牵制宰相,让赫哲作为公主义弟送亲,但想来也是有去无回的下 场。 “公主”赫哲避开众人,低声说道,“臣父亲料到和亲之事不会如此简单,所 今早吩咐我一出事便飞鸽传书通知他。” “不可!”公主三思道。 “公主放心,信鸽上什么也没有,父亲见到就会前来营救!”赫哲安心道。 懿安“嗯”了一声,用护甲将长裙划开,变成方便行走的衣衫,再用金簪将所有 头发盘起,装作男子发髻,同样命令所有宫女也照此装扮。 为更加防范残余敌军,每个人都将脸上铺上沙土,白净的脸上从此变得蜡黄。 “所有人听令,现在不管你之前是谁,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必须 一日内赶到赫宰相约定的地方,出了这道门,我们都是流民,没有公主和将士,谁若 是将我们暴露了,格杀勿论!” “是!”众人领命。 为避免敌军和其他流民的怀疑,众人选择在晚上赶路,迎着月光一刻也不敢停, 终于在第二日的下午时分见到了赫宰相。 宰相赫中索早已在此等候,白花的胡子和眉毛见证了他多年为官的不易,右手常 年握箭,皇帝准许他一人带箭上朝。 “臣参见公主!”赫宰相声音依旧有力。 身后将士们不曾见过公主,但随宰相纷纷下跪。 “众将士平身,赫老···”公主上前掺起赫宰相,“年事已高,不必在外亲自 相迎!请进去说话吧。” 公主掺起赫老,进了帐中。 “扑通”一声,赫老跪拜在地,声音低沉说道:“请公主降罪!”说罢,赫老的 脸上涌出一行泪。 “赫宰相严重了,您心系天下,岂能人人都顾及到?不过,本宫想问宰相,接下 来您可有应对之策?”公主命人扶起宰相,请他上座。 如今敌国向朝廷讨要公主,敌国是狼窝,朝廷更是! “唉!”宰相长叹一声,仰天三思,“公主不妨回去,向皇上请罪,想来皇上对 您的宠爱应该能安然无恙!” 公主瞥了一眼,厉声道,“听闻宰相每日门客不下十人,想来进献给朝廷的 计谋都是从旁人嘴里偷来的呢!”话罢,将竹简重重扔在桌上。 “公主恕罪!”宰相怯懦的跪在下侧。 然而,赫哲进来,瞧见父亲跪在地上,躬身低声道:“公主···” “快扶你父亲起身,动不动就跪,莫要折煞了本宫!”公主点头示意又平静道。 等宰相安然坐到位子上,赫哲才开口道:“启禀公主,太子驾到!” 公主惊恐但镇定自若,道:“这地方他怎么知晓?”随后,斜眼看向宰相,右手 紧紧握住茶杯发泄心中怒气。 “请太子进来。”公主整理好情绪,端正了姿态,满心欢喜的等待再一次见到这 位亲弟弟。 华服着身,身佩长剑,左右副将开道,哪里是见姐姐的气势,帐篷外的军马弓箭 比战场上的还要齐全! “见过皇姐!弟弟救驾来迟。” 太子躬身行礼问候,双眼打量皇姐上下,直到寻见白布包扎的伤口才暗自一笑。 “可曾带御医前来?” “带了,就在帐外。” 御医上了药,众人齐在帐外等候,里面就剩下姐弟二人,公主示意太子上前来坐 太子婉拒,便坐在了下首。 “怎么,怕我吃了你?”公主嬉笑。 “皇姐说笑,父皇听闻您···遇刺,特让我前来接姐姐回宫。”太子颔首,不 敢直视皇姐,可嘴角的一抹笑意出卖了他的内心。 “遇刺?看来本宫离开父皇太久,连弟弟你也忘了,本宫此次是接圣旨和亲而险 遭谋杀!”谋杀二字说的甚重,公主怒拍桌子,连步摇也跟着晃荡,只望能激起弟弟 一丝忏意。 可惜的是,如今的皇弟像极了当初的父皇,冷酷无情,兔子似的相貌下藏着一只 狼的心思,眉眼间一点温度都找不到。 他缓缓起身,躬身行礼问道:“皇姐,请回宫吧!”随后,太子带来的士兵闯进 来,将公主围住,那条路此刻只能通往皇宫。 “遇刺?好一个御赐!”公主再不做声,整理衣衫,插紧步摇,走出帐篷,犀利 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里透着寒光,帐外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公主上了马车,从车窗内命赫哲上前,吩咐几句后,便呵斥退下。 此刻,太子整装待发,临走之时,示意赫哲上前,他扬起高傲的头,单手叉腰, 一手牵住缰绳,眉峰紧拧道: “赫哲,本来父皇今日要陪嫁之人尽数回宫面圣,但今日本宫饶了你,不是因为姐 姐,而是本宫念你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才,死在朝廷上绝不是你最后的归宿!” 说罢,命令士兵起驾回宫。 公主所乘马车行驶缓慢,太子几步追上,骑马悄悄跟在马车边,轻声咳了一下, 马车内便道:“你放了赫哲?不怕父皇降罪?” “他不该死在朝堂上!”太子四周望去,随口道。 公主满意一笑,轻轻放下车帘,但话语声不停,“此次本宫就不一定了!” “你也不会!”随后,太子快速挥动缰绳,走在车马最前端,从边疆到京城,紧 赶慢赶在十日内到达。 城门外一片祥和,城中繁华,各类店铺一应俱全,两边屋宇星罗棋布,此时正逢 春季,杨柳垂髫,绿的喜人。 马车一应挡在宫外,皇上的意思是,罪人不应乘车坐辇! 宫内一水的红墙绿瓦,层出不穷的飞檐挡住了外面的一切,也遮住了宫里的一切 顷刻间,太子和公主移步太极殿。 皇上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炬,眉间紧皱,明黄色的龙袍散发出金光,仿佛真 龙在身,堂下大臣跪拜,只是不见赫老的身影。 “儿臣拜见父皇!”太子和公主齐声道。 “听闻我儿遇刺,可有伤及身体?”皇子端坐,身子不曾有过一丝变化,连眼睛 也不曾有一丝打量。 “父皇,儿臣此次是遭敌国谋杀,幸而捡回一条命。”公主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抬头望向父皇,眼神里透出炽热的光,却被皇上不在意的避开了视线。 “赫哲为何不在?”皇上反问太子道。 “回父皇,赫哲跑了。”太子镇定应道。 “跑了就追回来,三日后,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相较于公主,皇上似乎更在 意赫哲的死活。 “父皇,求您饶了赫哲!放他一条生路吧!”此刻,朝堂上只响起头和地面的碰 撞声,再看去,公主身前已鲜红一片。 “够了,传朕旨意,懿安公主违抗圣旨,误两国交好契机,扰乱我国安宁,着 褪去华服,废公主之位,贬为庶人,封禁冷宫,永世不得出来!”皇上道。 自此,懿安再次回宫,连母后一面也未曾见到,就被永世关在冷宫。 第2章 敌国来袭 懿安被关后,皇后自此一病不起。 春日百花齐放,唯独少了牡丹艳压群芳。此刻懿安正用早膳,不知放了几天 的菜就着一碗馊粥下肚,维持性命尚可。 宫内早膳时辰日日如此,懿安算着,从吃食刚端进来到现下已过了半炷香, 懿安估摸着该结束早膳了。 不知怎的,冷宫墙外突然有人大喊,“有人造反!” 可懿安依旧旁若无人的整理着发饰,然后胸有成竹的静候,仿佛是她掌控着 外面发生的一切。 一会儿便火光四射,门外宫人四处逃窜,再没过多久,流星般的箭齐向大魏国 涌现。 宫人死的死伤的伤,贵人们东躲西藏,纷纷躲进太极殿内,和皇上一起被禁军带 回的消息吓傻在殿里。 此刻,满宫上下唯有懿安不慌不忙,静静待在冷宫里,等人前来营救。 不一会,咯吱的开门声,惊动了懿安,是清儿,懿安的贴身宫女,自她出事起, 就被掌事姑姑送去了浣衣局。 “公主,快出去吧,宫人此刻四处逃窜,满宫上下已经乱了。”清儿拉着懿安的 手,就将人带出了冷宫,朝着太极殿方向跑去。 二人一路上躲避敌军误杀,在叛乱中,看见赫哲带领大军进入太极殿内,自己也 满心欢喜的追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懿安身上,而她的目光穿过所有人群,落在 少年将军的身上。 赫哲的每一步都走的比平日稳重,他亲手将大魏皇上用剑逼退,乖巧的站在皇位 一旁,像只猎物,然后跪下躬手道:“恭迎圣上夺得皇位!” 然而此话一出,殿外停战,士兵皆跪拜,太极殿的宫门被人打开,一阵声音传来 “公主,别来无恙!”骤然间,仿佛时间静止,她呆在原地,惊慌与失望掠过眼底。 倚柱而立,余光瞥见敌国皇上坐上了皇位,赫哲俯首称臣,躬身行礼,那眼神像 是一条狗诚恳的望向主人。 “赫哲!”懿安大喊,似乎快要冲破梦境,却被现实拉了回去。 太极殿内立刻歌舞升平,是萧国胜利的庆祝,脚下踩得是大魏最后的尊严。 随即,大魏皇上和嫔妃被关进大牢,皇室唯剩下懿安被赫哲安全带出皇宫,这天 不到半日,大魏便易主了! 萧国夺取大魏城池,士兵占领了城门,改立萧旗,然城中满目疮痍,到处弥漫着 战争过后的气息,百姓衣不蔽体,甚至凌辱致死,孩童凄惨的哭声响遍整个城中,声 音久久不能散去,叛军竟直入孩童胸膛捅杀,鲜血喷射而出,只为安宁! 赫哲赶忙为懿安捂眼,放下车帘,拥入自己怀中,懿安使劲挣脱开,冷笑道:“ 为什么背叛我?” 他顿了顿,思索着哪种原因能让公主更安心! “我虽为宰相之子,但无兵权,若不依靠萧国,你便只能老死宫中。”赫哲道。 “可你让整个大魏陪葬!”懿安的声音格外大,惊动了车外的士兵,说着就要拦 住马车询问。 “什么人在车里?”一个士兵对马车内喊问。 “为你们皇上开城门的赫哲和皇上亲自赦免的懿安公主,还敢拦?”赫哲没揭开 车帘,身子更是一下也未曾挪动。 “末将失礼。” 说着,放马车通行。 懿安就这样紧紧盯着赫哲,两人一语不发,直到马车停在宰相府门前,懿安才发 觉赫哲的手鲜血直流,但还是将懿安扶下马车,吩咐下人细心照看,才回房包扎。 下人将懿安带到一间屋子,屋内陈设整齐,不及秀安殿奢华,倒如竹柏般雅致。 “等等!”懿安道。 “您有何吩咐?” “你···”懿安缓缓道,“你家公子的伤请郎中来细心医治,还有告诉你家 公子我晚些去他房中说话。” 下人走后,懿安坐在榻上平复了好久,才对今日的事有了后怕,此刻,她对赫哲 不知该不该狠! 傍晚,懿安吃不下晚膳,独自一人梳洗打扮后前往赫哲房中。 屋里,赫哲刚用完晚膳,此刻下人正为他换药,见懿安前来,他有些意外。 “公主!”赫哲避开众人,半敞着衣裳几步走到懿安跟前,跪下行礼,却被懿安 一手拦住,“不必了,上完药,我有话跟你说。” “好,去那边等我。”赫哲歪头示意懿安在窗边的桌前坐着。 赫哲很快上完药,吩咐众人退下,无事不要进来。 “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懿安问道。 “发生了什么?”赫哲一边饮了杯酒,一边凑近懿安示意再斟一杯,两杯薄酒下 肚,赫哲这才说道起来。 “那晚天降大雨,我等在帐篷里安歇,突然有箭从外面射进,箭头上一张纸上写 着,让我务必独自前往,我去后才知来者是萧国叛军,他拿你做要挟,还说···” “说什么?”懿安甚是着急。 赫哲饮下第三杯酒。 “说只要大魏还在,就是和亲十次,也要将你掳走!”赫哲明显气急了,酒杯重 重砸到桌子上。 懿安只觉得赫哲越来越荒唐,他不知这样的长情,会毁了多少人的性命! “你用整个大魏人的性命换我一人的平安,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长情会毁了你 一生?还是你当真如此糊涂?” “我只愿你平安无事,此生足矣!” “荒唐!”懿安转过身,反手给了一巴掌,两人立马冷静下来,“连我都知道 你父亲是个多忠诚的人,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让他寒心!” “忠诚?那都是愚忠,大魏皇上准许他带剑上朝,可知皇上日日赐的药里都是让 人筋骨疏松的毒药,公主常年待在深宫里,又怎会知晓?从前人人都说我是纨绔子, 却不知道那是父亲护我的手段!” “所以,我将他杀了,这样就不用受他人摆控了!” 空气凝住,懿安的后颈汗毛如芒刺般竖起,嘴巴微微张开说不出一句话,而观赫 哲,后槽牙紧紧咬住,太阳穴暴起青筋,喉结上下滚动也说不出一句话,疯子似的一 个劲狂笑。 “大魏国对不起赫宰相!”懿安望向窗外,天上闪着星星,端起酒杯向地上倒下 “我也对不起你!” 赫哲停住,缓缓走向懿安,诧异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可懿安突然转身,一支金簪 刺向赫哲胸膛,而后鲜血直流。 “为什么?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赫哲顺势倒下,手捂着伤口,发出疑问。 “对不起,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因为你的父亲和大魏子民 我不能仗着你的爱无法无天!” 说着,懿安又狠狠扎了几下,正中心脏。 然而赫哲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努力的笑出来,右手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一块金 牌,上面写着“死士”,交到懿安手里,勉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抚摸着懿安的脸,他 永生永世记住了他的懿安公主。 “我这辈子没有爱错人,错的是我。”说完,赫哲便死在懿安怀里。 懿安抱着赫哲,跌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念着“对不起”,她极力的想解释什么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懿安手里握着金牌,她认得那是母后号令死士的金牌,在谁的手里,便可号令所 有死士,同时也是赫哲和母后助她的最后一次。 今夜,懿安眼里现出两颗星星,一闪一闪! 懿安静坐了一夜,直到白云缓缓流动,几只飞鸟结伴而过,打破了天空的寂静。 宰相府的下人纷纷大惊失色,唯有管家安慰懿安不必慌乱,有序处理赫哲的后事 “多谢,今日我要进宫一趟。” “那奴才为公主安排马车。”管家道。 懿安走后,府门前白幡垂坠,府中下人全部身着丧服,很快,管家命人从偏房抬 进顶金丝楠木的棺材,安葬赫哲。 马车行到宫门前,懿安下车,拿着赫家的手牌进宫畅通无阻,很快被太监带到太 极殿内。 “是你?”萧国皇上道。 大魏被灭后,萧国皇上便将大魏领地作为都城,迁居宫内,如今的太极殿早已不 如当日。 “参见皇上!妾今日进宫有一事相告。” “说!” “赫哲死了。”懿安眉眼不眨一下,整个人比昨夜镇定许多。 “你杀的?”萧国皇上抬眸。 “皇上圣明!” 萧国皇上大笑,“那赫哲还真是宠你!当夜陪朕练剑,竟亲自做朕的靶子,只 是,朕的剑法不好,”皇上盯着懿安的反应,继续道,“射偏了!” 这事,赫哲从未提起,懿安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变化,忍住内心的恨 意,镇定到让人生疑。 “好了,不说这些了。至于你一个亡国公主,还要不要继续做朕的嫔妃,或许 朕今后还能代替赫哲宠你!还有救你的子民!” 代替?他还不配! 萧国皇帝整个人毫无半点帝王之气,半躬着身子,脑袋缩在耸起的肩膀上,老鼠 似的眼神贼溜溜的乱转,眼神在懿安身上乱扫。 “承蒙皇上关心,就不必了。妾若成了皇上的嫔妃,就只能拥有狐假虎威的权 利,还请您清楚,妾不是那只狐狸!” 而是背后的王,这才是懿安心中所想! 此刻懿安的野心成了杀不死她的勇气。 最终,萧国皇上放了她,他料定,懿安无能。然而懿安所想,她只有成为上位 的王,才能让低头的人抬头! 平两国祸乱,安天下万民。 第3章 第 3 章 懿安从宫中回到宰相府时已是晌午,奈何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 “公主回来了,车马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管家和公主站在赫哲的棺材 前,二人轻声说话。 “多谢,还请您散了府中众人,封了府邸,便归家去吧。”懿安道。 “公主要往哪里去?”管家问道。 “不知道,总归是先出了京城,逃离皇帝老儿的视线。”懿安余光瞥向皇宫方 向,内心隐隐发誓,势必要将京城夺回! 宰相府建在孝安街最东边,敕建府邸,其君臣感情更被编成童谣流传十余年, 府外奢华无比,然内设清雅别致,有传闻道府中一切是按照宰相夫人喜好修缮,事实 如何?谁究竟不知! 赫家的宅子到底是在今日落下帷幕,原本清雅的院落加上白幡,显得更加荒凉。 懿安等人正在偏门装马车,几件包袱,少许银钱傍身,贵重首饰更是一件不带,而和 懿安进到马车里的还有一个沉重的包袱。 懿安离了京城,现下无处可去,只好暂时待在管家乡下的一处屋子里。 “你将屋子给我住,今后若被牵连,可有害怕?”懿安上马车前问道。 “奴才从九岁起就被卖进赫家,至今无妻无子,说起要比公子呆的时间还要 长,宰相府养我几十余载,如今我顾赫家一生,落子无悔。” 管家虽出身贫民,但宰相府的熏陶,使懿安今日大为震撼,他勤勤恳恳一生, 做了宰相府最后的守门人,此刻,他正低垂着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懿安耳边盘旋, 细微皱纹的眼角成了泪水的汇聚地,当下他既勇敢又脆弱。 京城距安县数十里,几乎快到边境。又天降大雨,道路泥泞,及其难行,无奈, 车轮在乡间小道上陷入泥泞,难以前进。 “公主,马车走不了了。”管家在前用力驱赶马匹,车夫一个劲的推马车,竟无 半点用处。 懿安探出头,大雨依旧未停歇,反而越发滂沱,淅沥的雨声中夹杂着车夫推车发 出的叫喊声,引得懿安向后看去。 精致的鞋子被雨水淋湿,落在泥地里,懿安从马车上下来,让管家鞭打马匹向前 拉,自己则是和车夫一起从后面使劲推。 “公主!” “哪儿来的什么公主,快推!” 三人开始用力将马车推出泥地里,管家在前,车夫从一旁的地里拔来一把野草, 垫在轮子的后面,随后有规律的叫着节奏,“一二三!一二三!” 就这样用力了十几次,轮子终于动起来,在车夫的最后一次叫喊声里马车再一次 可以赶路。 距离边境数十里起,泥土地越发不平坦,雨后依旧湿泞泞的,混着泥土的芳香, 远看一片‘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景象,近看袅袅炊烟,孩童嬉戏,悠然自得,倒 别有一番风味。 然快到边境,懿安忽听耳边传来阵阵救命声,“救救我!救救我!”声音此起彼 伏,下车一看,遍地的尸体,残缺不堪,连土地也有被啃食过的痕迹,呻吟的百姓, 拖家带口还算万幸,有的孤身一人,家人走散,眼神里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大批的百姓聚集在边境,四周还有一个月前两国开战留下的军旗,如今一看,萧 国皇上大概不知,想来也是不管的多。 “公主,这样的场景不能救!”管家拦住懿安要施舍食物的手,将人拉进马车。 然后立即调转车头,鞭打马匹快速赶路。 “为何不能救?他们已经那么可怜了!”懿安大声质问道。 “公主,他们的确是难民,可是我们食物有限,他们数量庞大,以一敌十,又怎 能够呢?方才的情景,就是啃人肉喝人血都有可能。”管家道。 “为何会这样?军饷不能按时发放?大魏时期同样也不管不顾吗?”懿安头探出 来,一个劲的询问管家。 “从前跟着宰相体察民情,了解过一些,征兵的士兵大多死于战场,朝廷为节省 军饷和粮食,从不给死伤士兵家里补贴,一来二去,人没了,百姓势力弱,更是无处 伸冤。” 懿安放下车帘,车内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脊背弯下去,眼根微湿,抽泣到差点喘 不上气,冷风徐徐,她的容貌凄绝,好似被霜打的茄子,身影又似打碎的玉瓷,靠在 座上,低垂着头,咬着几乎无一丝血丝的唇,如雪上滴血,如玉似的脸上泪痕满满, 我见犹怜。 太阳快落下山去,一行人匆忙赶路,空气中唯有鞭打马匹的声音。 夕阳现出,马车在一处房屋前停下。 “公主,到了。”管家道。 不同于京城的屋子,眼前的屋舍两不相邻,前后的院中有树木遮阴,鸡鸭横行, 屋子是一座四方宽大的院落,四周耸立着泥土的围墙,踏进屋里,干净雅致的陈设映 入眼帘。 “这屋子干净雅致,是您费心了!”懿安向管家行礼道谢。 “您住的舒心就好,对了,您车上的包袱一律放在西屋了,”管家说罢,招手迎 来一位姑娘,乡下丫头的打。 “这位是静玉,年二十五,是伺候您做饭的,”管家顿了顿,附在懿安耳边轻声 道“大魏国人。” “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我也不是什么贵人,你会做什么,以后也可以教教我!” 懿安见了静玉欢喜,上前拉着手嘘寒问暖。 “姑娘好!以后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做给你吃!”懿安笑着答应,再 看静玉,说不上有多好看,倒如话本上的女侠,声音爽朗;利索的衣裙,简单的发髻 衬得她豪气满怀,让逆境在她面前黯然失色,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她腰上别的匕首。 “坐了一日的马车,大家都饿了,不知这里尚有东西充饥?”懿安眼神对上静玉 她即刻去厨房准备吃食。 屋内二人相视一笑,“这丫头我很喜欢,留下吧!” “是。” “对了,这里旁人若问起我的身份,就说是你亲戚家的侄女,以后我们见面就以 舅侄相称!” “明白。但至于那个车夫,既然您不用他,要不要?” 懿安自小宫中长大,见惯了灭人的手段,比管家还明白他的意思,“此番我并非 隐居,而且我若没了踪影,才更让萧国逆贼注意。” “还是您思虑周全。”管家还未适应,即刻反应过来“不,侄女。” 静玉做饭麻溜,片刻间一顿饭菜就做好了。 懿安随管家出来吃饭,车夫安置好马匹也来吃饭,唯少了静玉一人,等三人看去 才发现静玉待在厨房里肚子吃饭。 “这是做什么?为何不上桌吃饭?”懿安轻声询问。 “我娘说,女子不可上桌吃饭。”静玉用最粗犷的嗓音说出天下最没道理的话, 没过多久,她就哭了,她一边抽泣一边不忘扒拉饭菜,进的十分香。 懿安见状,哭笑不得。“那以后,我们就不听她的话了,跟我上桌吃饭!” 静玉抱着碗筷,被懿安拉着走出厨房。 “姑娘怎么单独开小灶呢?”车夫带着一丝的玩笑意味,假意询问静玉。 “没,没有,大家一起吃吧。”静玉十分可爱,急的想解释,又一个劲的将被定 义为开小灶的菜往里稍稍。 四人这才开动起来,碗筷的扒拉声足以证明饭菜的美味,四人都低头默不作声 直到碗底渐空,才腾开嘴说话。 “你们说,女子不可上桌吃饭这种说法为何会存在呢?”懿安撂下碗筷,不经意 询问。 “哪里是这种说法呢!其实啊,男子有力气多去农耕,于是女子大多留在家中做 饭,也因女子细心,于是一代传一代,今日男子便放弃这项功夫,至于为何不能上桌 记得小时候,农耕忙,我母亲为缩短时间直接在锅边吃饭,这才有了女子大多不上桌 的说法。” 管家解释完,又扒拉两口饭。 “有些地方偏远,消息闭塞,很多话得不到证实,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成 了道理。” “这样的说法我头一次听说,但必定持续了几十年。”懿安思虑道。 “其实,为何不能人人平等?”四周安静,可静玉的声音小的让人空耳。 “人人平等?那等级制度何在?天下岂不乱套?要是人人平等,便可你不听我, 我不听你的,到时家法,国法究竟有何作用!”管家第一个开口质疑。 “人人平等不是废除等级制度,等级制度势必要存在,只是在制度的天下,人人 要平等,例如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还有男女平等,男可做饭女可上朝为官。” 懿安似乎找到了新思路,豁然开朗。 “行不通!行不通!”车夫一个劲的嘟囔,摆手摇头。 懿安此番来到这里,就是为从百姓心中找到治国之本,眼下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从百姓的角度考虑问题,要比坐在高堂上纸上谈兵有用的多! 四人用了晚膳,车夫就此辞行。 “今日拜别,待娶妻生子之时定带妻儿看望主子!”管家话罢,就此回到家中, 和懿安在屋中辞别,出了屋子朝西屋鞠了一躬。 他究竟在朝谁鞠躬? 傍晚,打更声响起,敲响了旧事的回响,唤起了沉睡的记忆。 静玉向懿安告知,每日需回家住,明日再来做饭,懿安同意了。 关上屋门后,懿安孤身来到西屋,除了装衣服的两个包袱外,还有一个扎着黄豆 大小孔的麻袋,半人般高大,上头被紧紧扎住。 懿安轻轻解开麻绳,那麻袋里竟露出一个人头,身上白布包扎的伤口还清晰可见 仔细看去竟是赫哲! “赫哲!赫哲!”懿安想唤起他,奈何无济于事。 随后,从袖口里拿出小瓶解药似的东西给赫哲服下,效果显然,不出半个时辰人 就醒了。 “咳咳咳!” “你醒了!”懿安将水递到赫哲手上,看着他喝下,眼见没事,才放下心来。 月色沉重,树木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幔,景色迷茫起来了,赫哲看不清外面的 样子,乡下陌生小屋的陈设更让他不安。 “听我说,你的死其实是我故意迷惑萧国皇上的,现在的你,再也不是赫家长子 了,我已经封了宰相府,遣散所有下人,是管家护送我们来他乡下的屋子里住着。” “从今天开始,我们二人齐心协力,我要兴复大魏,还你清白。” 赫哲听得一头雾水,信息太多,懿安还是很耐心的解释。 “所以你原谅我了?”懿安的上唇碰下唇,嘴里一个劲的解释,突然在这一刻闭 上了嘴,手指反复搓衣角,下意识的躲避视线。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在就够了!”懿安的手抚摸着少年郎的脸颊,低头一 笑却不敢抬眼看人,少年郎的胳膊顿时环在腰间,看似不经意但很是使劲。 “疼!” 寂静的屋里,但不知是谁说话。两人就这样环着,相互说了好些话,然后才进了 住人的东屋,开始盘算起今后的日子。 今夜,乌云遮住月亮,春风席卷田野,他的热浪压在我身上,月光穿不透乌云, 春风似乎吹不走热浪,慢慢的,引得人陶醉;渐渐地,白雨一泻千里,赐予春风力 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