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秒之后,简荣霍拍案而起,发出震耳的“咚”的一声,怒视简炀。
“反了你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动静很大,珩珩呆呆地看向这边,紧接着便张大了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小小的手被吓得握不住叉勺,叮当两声掉在了地上。
时清宜赶忙上前,将珩珩从宝宝椅中抱出来安抚。
“带珩珩去旁边等我。”
简炀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时清宜和珩珩,吩咐之后,继而收回视线,转移到简荣霍身上。
嘲讽拉满。
“都说年纪越大,越不中用,脾气就越大,我看这话说得还挺对。”
“简炀!”
时清宜捂住珩珩的耳朵,迅速离开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最近几个月,虽然不明显,但珩珩在语言上已经有了些许进步,可以学会新的发音和偶尔使用新词,比起先前停滞不前要好很多。
幼儿语言训练中心的老师特地叮嘱过,要让珩珩长期处在熟悉、舒适的氛围里,构建起稳定的安全感之后,语言才会顺其自然的继续发展。
但珩珩现在哭个不停,他从未听到过这样满是戾气的声音,小孩子的神经末梢最为敏锐,对他的冲击也巨大。
不管时清宜怎么哄,珩珩仍旧捂着脸抽泣,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害怕极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时清宜喊来佣人照看着珩珩,自己则跑得飞快,回到餐厅。
此时的餐厅里静默无声。
简老爷子站了起来,看情况他气得厉害,胸膛起伏明显,除了苏兰娥以外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没说话。
见时清宜进来,简老爷子先发话:“怎么了?”
“珩珩被吓到了,哭得停不下来,喘气都难,得简炀去一趟。”
时清宜话音刚落,简炀腾地站起身,大跨步朝外走去。
“去吧。”
简老爷子冲着时清宜挥了下手,叫她离开。
时清宜便转头跟着简炀走了。
简之珩从出生开始就是简炀带的,他对他的气味最熟悉。
所以当简炀将珩珩抱在怀中安抚的时候,先前一直抽泣不停的小朋友此时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
小孩子的困意都是铺天盖地来的,简炀刚抱着珩珩不过几分钟,他便蜷缩在爸爸怀中,沉沉睡去了。
时清宜终于长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她怕打扰珩珩睡觉,声音压得很低:“刚刚珩珩哭成那样,我真的怕死了。”
“小孩子受惊是这样的,亲近的人多哄哄就好了。”
简炀说完这话,抚着珩珩脊背的大掌登时顿了一下。
他没有要指责时清宜的意思,只是刚同那边吵了架,现在脑子很乱,一时间说话也没有多想。
简炀的余光悄悄瞥向时清宜。
还好,她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脸内疚。
“要是我能和珩珩感情更好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刚刚哄不了,要他这么疲惫地哭了这么久。”
简炀的心底忽然一软。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时清宜的脑袋上,揉了揉。
时清宜将他的手扒拉下来,贴在自己的脸颊旁,感受了下,惊诧道:“你很冷么?”
这时简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起了一身冷汗。
刚才,在和父亲那样激烈的争执中,他无比愤怒,却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他的手,竟要比时清宜还冷上许多。
“我给你暖暖。”
一双小手将他的大掌包裹在内,努力地搓,时清宜嘴角噙着笑,看向简炀:“竟然也有我能给你暖手的一天。”
清透的眸子里酝着柔情。
简炀不自觉地注视着时清宜,脑海中划过一个词:温柔乡。
是了,时清宜就是他的温柔乡。
此时此刻,也只有在她这里,他才能够获取些许安宁。
简炀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倏然抬眸看向远处。
时清宜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半边身子都融在没开灯的黑暗里。
因为氛围安静,简舜的声音也压得很低:“珩珩睡了么?”
简炀掀唇,毫不客气道:“瞎了?不会自己看?”
对于简炀的攻击,简舜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伸出手,指了下外面:“走,聊聊。”
简炀没动。
“让……”简舜的视线落在时清宜身上,再次开口:“让弟妹抱着珩珩,就聊十分钟。”
只犹豫了一瞬,简炀便做出了决定。
他将珩珩小心翼翼地递给时清宜,弯腰在她耳旁叮嘱道:“等我十分钟,很快就回来,然后我们回家。”
“嗯。”
时清宜乖巧点头。
一旁的佣人推来了移动宝宝床,时清宜专心将珩珩放进去,再起身时,兄弟两个的身影已经没入黑夜。
于是时清宜只能等。
这期间,简老爷子和苏兰娥一同过来询问关心了下简之珩,而简荣霍夫妻俩则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时清宜暗自在心中记下,继续看着时间。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
太久了。
她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顺着方才兄弟俩出门的路线寻了过去。
园林很大,中间的假山造型硬是设计出了层峦叠嶂的氛围,时清宜在一片竹林遮掩中摸索,终于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声音。
谈话似乎已经到了尾声。
“简炀,我这次回来只是短暂休个假,没打算怎么样,你不要杯弓蛇影。”
“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听得见,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要装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针尖对麦芒,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我装?!你说我装?!”
似乎被简炀的这句话给激怒,简舜的音量瞬间提高了不少,声音里满是难以压抑的怒火。
“你敢不敢告诉时清宜,你到底是在哪里见到她第一面的,敢不敢?!”
简炀仿佛被刺痛,反驳地很快:“关你屁事!”
听到自己的名字居然在这时被提起,时清宜心脏骤然一颤。
她稳住心神,转身,想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天凉,夜露重,苔藓湿滑。
脚下一滑,虽然及时稳住,但一旁的竹林被她扶着,枝叶互相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简炀的眼倏然睁大了。
他立刻转身,朝着方才发出声响的地方大跨步走过去,拨开层层竹叶,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都——
听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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