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威士忌一同拿过来的,还有时清宜用惯了的调酒器具。
这些她一直都存放在自己的卧室里,就连简炀也是第一次见。
只见时清宜纤长双指夹住量酒器,随手一倒便刻度精准,手腕翻转,琥珀色的酒液便汨汨流出,倾倒在酒杯内。
时清宜选择了最经典的威士忌酸,柠檬汁、糖浆以及威士忌按照配比依次添加,随后加上足量冰块,再添上一片柠檬片,就算大功告成。
整个过程里,简炀的一双长腿随意搭着,以手支颐,侧着头静静的注视着时清宜的一举一动。
末了,他狭长的眸子微眯:“我竟从来都不知道,你居然还会调酒。”
话音落下,他的眼底透出一丝落寞。
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喜欢时清宜,对她足够了解,可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却都让他觉得,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时清宜。
他不清楚她的家世,不清楚她的喜好,而今竟然连她对于调酒这件事如此娴熟也全然不知……
他的这份喜欢,还能叫做喜欢吗?
他囿于时清宜对他的真情有几分,可到头来,自己的喜欢又算得上可贵吗?
深挺的眉骨之下,眸色悄然暗沉。
“发什么呆,刚刚答应好了的陪我喝。”
垂着的手中一凉,简炀恍然回神,掌心中已然被时清宜塞了罐冰镇啤酒。
而她穿着一身纯白的细吊带睡衣,双手捧着倒了八分满的威士忌酸,朝他举杯:“干杯。”
简炀扬起嘴角。
他配合着她,喝了一口啤酒,随后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你喝珍藏的威士忌……就给我喝这个?”
“那没办法。”
时清宜两手摊开,神情无辜且纯真,语气中带着嗔怪道:“谁叫你在外面喝多了才回来的?”
“为了公平,我喝醉的时候不许你断片,只能委屈你喝度数不高的啤酒。”
有理有据,简炀一时哑然。
一个念头不断在脑海中盘旋着。
下次绝对不要在外面喝多了再回来了……
嶙峋分明的指骨捏紧了易拉罐,他注视着仰颈又喝了一口酒的时清宜,瞳孔微缩。
她喝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可心底又隐秘地升出了一丝期待。
倘若,倘若她也醉了,再无七窍玲珑心的算计,他便也可以松开心中紧绷着怕自己出错的弦,任由被压抑的感情做主……
不过片刻,他眼睁睁地时清宜如茉莉花般素白的脸上,酡红渐起。
她调的酒比例恰当,酒精味被压制地很好,唱起来像喝酸甜的柠檬水一般,于是便下的很快。
简炀半醉着才喝下一罐啤酒,时清宜这边竟已经喝到了第三杯。
这杯只被她喝了两口,似是酒意翻腾上来,时清宜停了下来,红唇不自知地贴着酒杯边沿,冲着简炀盈盈地笑。
好似神女落入凡间,初尝琼浆玉液,窥得人间烟火气,便为此惊喜。
简炀一时看愣了神。
片刻后,漆黑的眸眯起,唇角微勾,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直压在心中的无形巨石此时短暂消泯,他终于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周身也放松了下来。
“你喝醉了。”
他试探着询问。
得到了时清宜肯定的点头。
“嗯!”
她点头的时候很用力,一板一眼,像极了小学生,回答完之后,又那样嘴角噙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若不是他知道她向来善于藏饰自己的心意,怕是此刻,他几乎都要认为她真的对自己有那么三分喜欢了……
大概是先前的醒酒汤起了作用,简炀先前昏昏沉沉的意识已然逐渐清明起来,面对时清宜,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在揣摩她的真实想法。
简炀顿觉些许疲惫。
他可以准许自己醉而时清宜清醒,这样总不会发生什么让他觉得对不起她的事情。
可若是时清宜醉了,自己却清醒……莫名便觉得这不公平。
简炀伸出大掌,按下了时清宜手中的酒杯:“你不要再喝了。”
他不清楚她的酒量,眼下她的状态已然迷离,再喝下去怕是不太好。
可时清宜想也不想地就摇了摇头。
“可是很好喝诶,”她举起酒杯,冲着简炀晃了晃,随后向前一递:“不信你尝尝!”
怕他不接受,又往前伸了一伸。
简炀的视线便不自觉落在眼前的玻璃酒杯上。
透明的杯壁边沿上,方才那张红唇接触过的地方留下了模糊不清的印迹。
可他却看得再清晰不过。
对峙三秒,时清宜坚持不懈地举着酒杯,简炀便先败下阵来。
顺从她的意思,俯身,薄唇在她的留下的印迹之上,将杯中剩下的所有酒都一饮而尽。
时清宜大概是因为有些醉,喂他喝酒的时候不小心倒得多了,琥珀色的酒液便顺着他锋利的下颌线向下蔓延,途经锁骨,流过胸膛。
他坐直了身体,拇指重重拭去唇边酒痕。
“好了,就到这里,你不要再喝了。”
时清宜将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回茶几之上,她起身,走到简炀身旁重新坐下。
这只初次化形的小狐狸已然酣醉,全然没了对身体距离的意识。
她毫不自知地挨着简炀,侧头,自下而上地看向他,表情像极了不谙世事的纯粹,认真问他:“你是已经醒酒了吗?”
她和他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简炀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的香气,经由她的体温,散发出了独特的带着清甜的气味。
让他在这一瞬间,不由自主地便情迷意乱起来。
简炀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如墨的眸子再度暗下:“刚刚是清醒了,但现在喝完你这一杯……”
他摇了摇头:“就不好说了。”
这杯威士忌酸的酒味压得太好,他方才几乎尝不出来,一口气喝下时也觉得很顺。
但不过几分钟之后,便感到酒精再度作祟,情绪再次高涨起来,人也顿时有些飘飘然。
手臂倏然被人攀住。
简炀身体一僵,低头看过去,这一瞬,两人的距离近到鼻尖几欲对上。
两人温热的气息已然混在了一起。
时清宜先前贯来清润的眸子中此刻闪着氤氲水光,她定定注视着简炀,轻声道:“炀哥哥……”
下一秒,便向前一寸。
即将吻上的这一刻,简炀却慌张转过了头去。
“别……”
他艰涩开口,声音沙哑,仓惶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时清宜的距离。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