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炀只睡了三个小时,就因为口渴清醒过来。
房间的遮光窗帘拉上了,室内昏暗一片,看不清楚东西。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坐起身,靠在床沿,习惯性的去拿水杯,摸了个空,昏睡之前的回忆才陡然回到了脑子里。
他没有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在,在时清宜的房间……
后知后觉,属于时清宜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他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一瞬间,难以自制的,心神荡漾。
此刻,门突然被无声打开。
时清宜缓缓走进来,脚步安静,悄无声息。
“醒了?”
看见坐起的简炀,时清宜惊了一声,紧接着指挥他:“阿炀,把窗帘拉开,透透气。”
简炀去摸电动窗帘的按钮,却又摸了个空。
和他房间里的装修不一样。
好在门敞开着,透出了一点光,时清宜走到床边,将手里的醒酒汤放在床头的斗柜上,随后,一手撑着床沿,一手绕过简炀去找按钮。
于是简炀鼻间的香气更盛。
电动窗帘启动,缓缓拉开,窗外余晖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洒落在实木地板上。
简炀不动声色地拉过被子,往自己的腰间堆了堆。
“喏,喝点醒酒汤。”
知道喝多了刚睡醒的人会有点懵,时清宜也不在意简炀的沉默。她坐在床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珩珩放学了,王妈把他接了回来,现在在楼下花园里玩。”
“我煲了雪梨无花果百合汤,珩珩很喜欢,一会儿你下楼也喝一点。”
“煲汤”这两个字仿佛关键词,触发了简炀的反应。
正喝着醒酒汤的他动作停顿,抬眼望向时清宜:“熬够六个小时了吗?”
时清宜一滞。
简炀冷笑一声,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你误会了。给沈渊的药,是秋亦薇守着六个小时煎的,我哪里会煎中药。”
“以后秋亦薇会告诉他的。”
时清宜毫不犹豫就把秋亦薇卖了。
秋亦薇当初说的所谓馊主意,就是让她们故意去接近对方老公,观察自己老公有没有吃醋,以此来判断他们对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眼下,简炀十分明显地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时清宜要是再不坦白从宽,这件事怕是能直接化成他们两个人感情中的刺。
这可留不得。
“原来你和秋亦薇那天见面,是因为她想要你帮忙,去推进她和沈渊的感情。”
“等一下,那秋亦薇来找我,是为了让沈渊吃醋?”
仿佛有根线将所有散落的珠子串联起来,先前所有的疑点也都有了解释。
简炀气得直咬牙:“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我不知道她给了你多大的好处,但是,下次你不许再配合她了!”
闺蜜就是用来背锅的。
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闺蜜头上的时清宜,一脸乖巧的点了头。
“我知道错了。”
简炀眼底情绪翻涌,注视着像只收起利爪的乖顺小猫似的时清宜,没再说话。
以及喝着汤的同时,又空出一只手来,像想掩饰什么似的,再次堆了堆腰间的被子。
晚饭过后,简炀就去了楼上书房工作。
喝酒误事,一下午耽误了不少,得尽快处理。
全部处理完已经到了晚上十点,简炀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后陷在沙发椅中,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肩颈。
“叩叩叩。”
厚重的书房门被人敲响,声音很弱。
“之珩?”
之珩的个子矮,力气小,自己打不开门。简炀站起身,朝着门口走过去,手刚握上把手的时候,门开了。
他的视线径直落在门外的时清宜身上。
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小小的简之珩。
他一只手抱着小狐狸的毛绒玩具,另一只手则拽了拽简炀的裤腿,露出委屈的神情。
时清宜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珩珩对我还是……有点戒备,我没办法哄睡他,他需要你。”
虽然简之珩内心想接近妈妈,但过往的经历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悬在他头顶,他虽然没什么记忆,可那些害怕时清宜的印象,还是深深烙在他心里。
尤其是到了晚上,正是小孩子最脆弱、最依赖人的时候,时清宜努力了半天,简之珩也不愿意再接近她,自己缩在帐篷的小角落里,默默地抹着眼泪自闭。
给时清宜心疼极了。
她只好陪着珩珩来找简炀。
听完之后,简炀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他弯下腰,把简之珩抱在怀里,就朝着门外走去:“之珩乖,爸爸陪你。”
说着,眼尾似有若无地朝着时清宜这边扫了一眼。
时清宜跟在他们身后:“珩珩,妈妈也一起,好吗?”
这样是可以的。
简之珩把头埋在简炀的肩颈处,歪着头悄悄看了一眼时清宜,又急忙收回眼神。
闷闷地“嗯”了一声。
时清宜敏锐察觉到简炀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她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上扬。
哄睡的过程照旧,简之珩缩回自己的小帐篷里,怀中紧紧抱着和他本人差不多大的玩具熊,听着简炀在帐篷外给他讲故事。
时清宜念书的时候,声音圆润清脆,断句干净,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
简炀则是另外一种风格。
他声音很低,念起字来沉沉的,每个尾音都向下,仿佛低声吟唱着催眠咒。
一遍故事讲完,帐篷里就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时清宜小心翼翼拉开帐篷一条缝,瞥了一眼,冲简炀摆摆手,小声比划着:“睡啦!”
简炀点点头,把绘本放回书架上,起身出门,径直朝着自己的卧室里走去。
没有再和时清宜说一句话。
时清宜站在原地,望着简炀的背影,轻咬贝齿,思绪万千。
忽然,起风了。
夜里的风很大,发出“呜呜”宛如鬼魅怪叫的声音。窗外树影婆娑,树叶哗啦哗啦地碰撞着,令人心神不宁。
时清宜倏然揪紧了睡裙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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