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开会吗?这就是你说的开会!是只有两个人的会?还要松散着衣服坐在你的腿上开?”
大声嘶吼的女人完全被情绪控制,怒不可遏,布满血丝的眼睛噙着泪,颤抖着手,死死攥着离婚协议。
“我已经忍了你一次两次,为什么要让这些照片公之于众,你让我怎么在公司里待下去!”
相比起女人的狼狈模样,沙发上的男人显得漫不经心。
岁月在男人脸上留下痕迹,四十多岁的人打扮起来还是挺有样子的,西装革履,还喷了香水,似乎要去经历一场浪漫的邂逅。
无力,女人瘫坐在地上,良久,笑出了声:“不亏是虞总,真是好样的,我同意离婚。”
男人抬眼,有些惊诧,“行,想要什么尽快提,尽快办离婚,我还要带小初去度假,你也尽快搬出去。”
门口伫立良久的虞亦初,听了一场关于自己父亲的风流故事,转身拉着行李箱到候车区,去了自己的公寓。
“唉~”
虞亦初打开公寓门,扑面而来的是灰尘的腥气,认命般打开手机,叫了一位家政阿姨。
虞亦初靠着门等家政,顺手给虞父打了电话过去,“我要搬出去住。”
“什么!”
虞晟接起电话,下意识回:“小初,乖乖,爸爸不放心你一个人住……”
“别演了,安佳不是被你赶出来了,我也不耽误你寻欢作乐。”虞亦初打断他,“不用在我面前树立你的慈父爱女儿形象,听着恶心。
还有,我等会儿去你那把我妈的东西带走,之后,你也别给我打钱,这张卡我也会注销,好聚好散吧,爸爸。”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乖乖,你和你妈妈真像。”
“谢谢,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虞亦初挂掉电话,长呼出一口气,积压在心口良久的阴云模糊了些,轻声开口:“结束了吗?要结束了。”
等公寓打扫干净,已经是傍晚,红霞包裹着薄云枕在西山,虞亦初就在暖光包裹下,抱着母亲的遗物回来了。
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丈量着自己家,虞亦初把这些东西摆在了合适的地方,尽量在目光所及之处都有母亲的痕迹。
天黑了,她今天赶最早的一班高铁回来,还要处理亲子关系,虞亦初早已疲惫,和衣而眠,身上盖着的是小碎花毯子,那是母亲留给她最后一件礼物。
房间隔音效果极好,机械手表“咔嚓咔嚓”走着,伴着这样的声音,虞亦初睡了过去,期望梦中会有一个好心情。
偏偏梦里也不合她心意。
光怪陆离,虞亦初分不出真真假假。
梦中,浓雾弥漫,林木紧促,分不清白天黑夜,虞亦初徘徊不定找不到出口,忽的,雾散了,变成了艳阳天,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围着她,看不清脸,忽远忽近。
画面骤变,铺天盖地的红色,滴答滴答,粘稠的液体滴落的声音,刺目的红。
虞亦初猝然睁开眼,心率暴涨,胸膛起伏剧烈,只能深深吸气、呼气,转头看向窗外,漆黑一片,应该有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匿藏在其中。
“唰”
虞亦初拉上窗帘,借着空调显示屏的微光,踩在地板上,冷,从脚底倏地穿到心脏,太冷了。
明明外边是闷热的夏天,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身处在寒冬,站在山巅上,回望大地,找不到尽头。
“羡羡,我想去找你。”
虞亦初执行力极强,不到半个小时,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像来时那样,一个人,一个行李箱。
箱子里的物品没变,就是多了一条毯子,妈妈的毯子。
匆匆地回来,匆匆地离开。
凌晨,虞亦初坐在候车厅,稀稀拉拉的,没有白日里的热闹,很安静,但她没有丝毫困意。
微信上徐予羡不停地发消息,先是提醒她注意安全,又是旁敲侧击问她怎么了,最后,徐予羡发来了语音“初初,我就在车站等你,我来接你回家。”
不知怎的,憋了二十二年的泪就在此刻收不住闸,大颗大颗砸在手上,没有停止的意思。
一包纸巾被轻轻丢在她怀里,等虞亦初回过神来,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背影。
“由渭城开往安州的G192次列车就要到达本站……”
车快要来了,但虞亦初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她的救赎。
“初初!”
徐予羡挥舞着应援棒,灿烂的光亮能让虞亦初一眼找到她。
“我……”虞亦初声音哽咽,嗓子嘶哑,看见徐予羡明媚的笑容,鼻子酸涩,只能别过头去。
徐予羡不知道她猜得对不对,只好担忧地看着虞亦初,说:“先回家,你还没来过安州,正好大胖二胖也在家,他们都很想见见你。”
“好。”
虞亦初睡在了小阁楼,那是徐予羡小时的秘密基地,两侧全都是小孩子的涂鸦。明艳的亮色,天马行空,她抱着毯子在充满童话气息的小天地里睡着了。
一觉无梦。
“小初,起床了。”
穿着围裙的二胖笑盈盈地看着楼梯拐角处,招呼着虞亦初洗漱,“准备吃饭啦,小初第一次来,要好好尝尝阿姨的手艺。”
“那是,”徐予羡从半开放式的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剥好的虾,“二胖的手艺一绝,安州找不出第二个!”
“初初,干锅虾,你的最爱。”
“嗯,很好吃。”
虞亦初也笑着点头,吃掉徐予羡喂的虾,“谢谢阿姨,假期突然过来叨扰您和叔叔。”
“咦!”
二胖故作生气:“这就是小初你的不对,怎么是叨扰呢,我和你叔叔开心得不得了,终于有人能治治徐予羡,省的三天两头往外跑,不着家。
安州虽然小,但风景好,天气也好,最适合散心……”
“妈!”
徐予羡惊呼,打断二胖的话,“你快看你的粥是不是要糊了?!”
“初初,我们去小花园。”
徐予羡家是独栋,带了一处小花园,里面摆的各式各样的花草,一看就是人精心打理过的,费了不少心思。
虞亦初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徐予羡,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人,变得扭捏。
徐予羡开口,心里不断衡量自己的话对不对,“初初,昨天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突然,就……”
声音越来越小,虞亦初看着自己唯一的朋友,内心的纠结、不安陡然升起。
“我……我回了趟渭城,见了虞晟。”
谁?
徐予羡后知后觉,“你父亲?”
“是。”
虞晟的名气极大,花边新闻满天飞,还不影响他的股市,赚得盆满钵满,人人都知道他有个及其宠爱的女儿,但不知道那是他不想为身边跟着的小情负责的借口。
他每谈一个都会结婚,长不过一年短不过三个月,偶有空窗期。虞亦初就是在母亲去世后,父亲频繁更换老婆的日子里长大的。
当然,外界知道的,都是美化过后的。
徐予羡无法做出评判,突发奇想,“初初,你就在咱家住着,这几天我就当你的导游,带着你好好玩玩。安州可不不比大城市差,包你喜欢。”
“好,谢谢羡羡。”
大学毕业,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个转折点,要步入社会或者继续进修,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虞亦初反而觉得空虚,好像一直支撑她的东西没有了,校园生活突然消失,没了早八,没了论文,连宿舍都没了。
集体生活有一种安全感,走在路上,附近是同龄人,在宿舍,吵吵闹闹,她能真实地进入生活。脱离校园,虞亦初的家不是家,哪来的生活。
暖光笼罩着房间,木质地板折射着斑斓线条,二胖亲手给家具都织了保护套,米色蕾丝毯子,是她送给虞亦初的见面礼。
二胖不胖,只是脸圆圆的,说话声也是嗲嗲的,格外温柔,“小初,这是阿姨织的,用的是绒线,开着空调容易着凉,这个披着,不会着凉。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阿姨和叔叔很欢迎你来,安州是个宜居的城市,依山傍水,多去玩玩,心里啊,自然就开解了。”
“嗯,”虞亦初真诚地笑着,“我知道了阿姨。”
二胖看着面前的女孩,眼睛亮亮的,却无神,不由得心疼。
“妈!”
徐予羡兴冲冲地冲到客厅,大包小包的,“我带初初去露营了,明天下午再回来,
我们出发!”
到了露营地,人超级多,徐予羡去一打听,才知道这几天可以飞热气球,立马拿着身份证去预约,成功抢到明早六点的名额。
等她回到营地,虞亦初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帐篷外摆吃的。
“好初初,香一口,”徐予羡隔空送香吻,“我预约了明天早上六点的热气球,我们去天上瞅瞅。”
虞亦初惊讶道:“这么凑巧,太棒了。”
“嗯,”徐予羡吭哧吭哧拍照,“好像有公司在做活动,恰好这几天天气好,可以飞。”
夜深了,营地的光弱了些,虞亦初坐在丘陵最高处,望着城市的星星点点,举起酒杯猛喝一口,“羡羡,我真的好难过。
为什么我找不到出口,像一只无头苍蝇乱转,十八岁之前是,十八岁之后也是,我不能掌握自己……”
喝了酒的虞亦初话格外多,朝徐予羡吐露自己的愁绪,感觉特别矫情,又靠在她肩膀上,“我好羡慕……呕~”
虞亦初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跑向营地厕所,吐的昏天黑地,嗓子火辣辣的疼,狼狈的用水冲洗污脏的地方。
一瓶水从旁边递来,虞亦初抬眸,镜子中的人依旧帅气,只不过带上了一副半框眼镜,遮住了略带凶相的眉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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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