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丰熙意识再次清明,发现自己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眼睛也被蒙住,看不清周围,眼前一片漆黑。
苏丰熙挣扎了片刻,绑在手腕上的绳索不仅没松,粗糙的麻绳还磨得手腕**辣地疼。
“呜呜——呜呜——”
苏丰熙听到旁边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猜测可能是小蝶,就用反绑在背后的手撑着地,一点点往那边挪。
可还没等苏丰熙挪到地方,咯吱一声门开了,苏丰熙立马停止动作,警惕地往发声处看去,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一点光晕愈来愈大。
苏丰熙听着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心也跟着一点点提到了嗓子眼。
苏丰熙察觉到那人伸手过来,本能地往后退,又强装镇定地仰起头,掩饰内心的慌张。
很快苏丰熙眼前的黑布被扯下,眼睛恢复清明,苏丰熙立马扫视了一眼周围,应该是柴房,然后看到了被绑在角落里的小蝶。
“苏小姐,我是来给你解绑的,不用害怕。”
苏丰熙发不出声音:“呜——”
堵住嘴的布料也被扯下,苏丰熙缓了口气后立马开口:“可以也给她松绑吗?”
那人满脸堆笑地回答:“当然可以。”
然后就朝外面喊了一声,然后接着给苏丰熙松绑。
那人托着苏丰熙的手臂,扶起她,嘴上赔罪:“苏小姐,多有得罪。”
苏丰熙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话。
那人领着苏丰熙出了柴房,苏丰熙有些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往前走。
虽是夜晚,在这庭院里却难见几分夜色,处处灯火通明。苏丰熙注意到每扇门都雕着不尽相同地紧致花纹,可以说是极尽奢华,就连端着吃食的丫头,比起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俊俏几分,从苏丰熙身边经过,脚步轻盈,一会儿就不知拐进了何处。
穿过七弯八绕的走廊还没到地方,这样大的府邸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是少有的。
苏丰熙不禁皱起来眉头,在心里细细数着京城里有着这样家底的达官贵人。
“苏小姐,这边请。”
苏丰熙跟着他往前走,瞥见头顶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遒劲的大字,衔璋阁。
苏丰熙心下了然,倒不是苏丰熙见多识广,而是在这京城里,谁人没听说过,小侯爷成年礼时皇上亲自给他的书房题了字。
这位小侯爷的姨母是当今的皇贵妃,外祖父是跟随先帝的开国功臣,生来便是万千荣华加身。
坊间传闻,这位小侯爷裴承钰母亲早逝,和父亲算不上亲近,十岁时便离了裴府,一直在外祖父的府邸住着,成年后就被赐了府邸。
苏丰熙在心里回忆,自己应该没有哪处得罪过这位小侯爷。
将回忆来来回回盘了个遍,苏丰熙才放下心来。
那小蝶应该是没什么危险,苏丰熙想着。
“苏小姐,你先进屋等候片刻,我们小侯爷很快就来。”
苏丰熙笑着点头。
没一会,屋内坐着的苏丰熙听到屋外一阵哄闹,苏丰熙猜想应该是人来了,连忙起身。
哄闹一点点靠近,苏丰熙还没来得及厨房门,门就已经从外面推开,一群丫鬟环拥着一个人进门,那人身量极高,饶是一堆人进门,一眼便瞧见了他。
再仔细一瞧,相貌也极为惹眼,眉眼周正,丰神俊朗。
苏丰熙在一旁行礼问好。
裴承钰越过眼前的人看向苏丰熙,示意她起身。
“你就是苏丰熙?”
“是。”
裴承钰让下人们都先退下,只余下一位贴身伺候的公公,然后在书案前落了座。
苏丰熙也跟着落了座。
现已入秋,苏丰熙进屋时,屋里就添了炭火,用的还是专供皇宫的红罗炭,现下屋里已经全部暖和起来了。
苏丰熙觉得有些热,但听说这位小侯爷打小就畏寒,没想到现在就烧起炭来了。
“我最近得了一个话本子,喜欢得紧,你猜猜是哪一本?”
苏丰熙抬眼看向裴承钰,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小女子实在猜不到。”
裴承钰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你没猜,就说猜不到。”
那本书没有书名,想来是自行抄录的。
苏丰熙把市面上热门的话本子都说了个遍,但是都被裴承钰一一给否了。
“这回是真的猜不到了。”
裴承钰将手中的话本递给身旁站着的公公,公公结果话本,绕过书案传到苏丰熙手上。
话本没有名字,苏丰熙翻开看了一页,又将其合上,递回给还站在跟前的公公。
这个话本是对《伤仲永》的续写,写的是他晚年回顾自己人生时的感慨,最后在弥留之际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何等的愚蠢。他未能洞察出父亲功利之举会给自己带来的危害,只是一味地顺从。
“想起来了。”
“这话本,是民女十二三岁时所写,只是写得太过青涩,滞销了。”
裴承钰看向苏丰熙,认真地说:“我倒是觉得写得甚好,这方仲永虽天赋极高,但确实不够聪明。他占着这样的天资,却不懂思考,最终落得个泯然众人的下场,也是理所应当。”
“小侯爷谬赞,小女子瞎写的。”
“别小女子,小女子的了,我夸你,你就受着,难道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小……不敢。”
“你把你带来这,是想让你帮我写一个话本子。”
苏丰熙听到这话,神情一变,立马起身,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跪倒是把裴承钰给惊着了,沉着声音问:“怎么,不行?”
苏丰熙直起身,仍是跪着的,眼眸半垂着:“不是民女不想,而是民女写什么是民女能决定的。”
“那谁能决定?”
苏丰熙又躬下身,没有回答。
“苏名成”,裴承钰笑出了声,继续说,“你只听他的,难道我的话不及他的话。”
苏丰熙抿了抿唇,抬起头,这次直接直直地看向裴承钰:“小侯爷的话自然比一个酒楼老板的话分量重,可苏名成是我的父亲,于我有养育之恩。”
“你倒是会尽孝。”
裴承钰原本也没想为难她,可是见她一点都不愿意松口,便直接拆穿了她:“我看你是不想两边得罪,苏名成得罪不起,就来得罪我。”
“小女子不敢,只是小女子十岁前到处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是父亲给了我一个家,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还是要谨遵父命。”
苏丰熙说着就红了眼眶。
裴承钰吐了一口气,语气不再带着威压:“对你这般便可以让你豁出一条命,那只要有人对你好,你便要给出一条命,你到底有几条命可以给。”
苏丰熙扯起一抹笑意:“小女子身份低微,无人愿意承小女子的情,无人在意小女子的命。”
“你倒是句句小女子,字字不落下风。”
苏丰熙仰头看着裴承钰:“小女子句句真心,无一字敢妄言。”
苏丰熙的眼神清澈,裴承钰倒真从她眼中看到了几分真情来,没再质问,起身绕过书案,蹲下身,扶苏丰熙起身,撇见她手腕上半遮半掩的红痕,眼神一顿。
裴承钰站在苏丰熙跟前,高了她一个头不止,垂下的阴影直接将苏丰熙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苏丰熙垂着头,声音从苏丰熙头顶上传来:“这样的真情倒是让我羡慕。”
说完,裴承钰便又转身回去坐下。
苏丰熙松了一口气,行礼道谢。
“这京城多的是人愿意承小侯爷的情。”
“倘若我就想让你承我的情呢?”
苏丰熙说得斩钉截铁,好似在许什么海誓山盟:“那小女子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丰熙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会直接答应,但她还是乖乖了应承下来。
所幸最后裴承钰没再为难她,最后闲聊了几句,就放她走了。
“等等。”
苏丰熙刚准备踏出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站定,战战兢兢地转身。
“这是宫里太医开的金疮药,涂了不会留疤。”
苏丰熙轻声道谢:“谢谢。”
苏丰熙攥紧的手松开,从裴承钰手里接过药。
裴承钰派人将苏丰熙和小蝶送回。
平静下来后,苏丰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声的汗,也不知是太热,还是太紧张了,或许两者都有吧。
洗漱过后,小蝶开始给苏丰熙的手腕上药。
小蝶一边给苏丰熙涂药一边说:“小姐,你是不是见到裴小侯爷了。”
苏丰熙检查小蝶身上没有伤后,才放下心来,回答说:“是。”
“长得好不好看。”
“自是好看的。”
苏丰熙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口让她噤了声。
“那小侯爷为什么要绑我们过去呢?还害得小姐手腕都红了。”
“可能他有病吧。”
苏丰熙声音很小,小蝶没听清,啊了一声。
“没什么。”
上完药后,苏丰熙躺在床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迟迟没有睡意。
苏丰熙看着手腕上的伤陷入了沉思。
小侯爷分明就是想为难她,明明这件事找父亲就是一句话的事,偏偏要大费周章地把她绑过去,不是为难她,是什么。
苏丰熙在他问出可不可以帮他写话本的的时候,就意识到小侯爷是想为难她,同时也清楚地知道她躲不过,就算答应他了,今后也会在其他地方为难她。
答应了,苏丰熙还得得罪父亲,小侯爷那边还未必会帮她求情,最后下场绝对不会好看。
倒不如干脆开始就拒绝他,实在不行就把命赔在那,反正自从来了这里,每一条活路,都是要拿命赌来的,赌对了就活,赌输了自然就得死,没人会听你的喊冤。
但是苏丰熙怎么想,也想不清楚小侯爷为何要为难她苏丰熙。
但是最后苏丰熙也没过多纠结,毕竟那些达官贵人地想法本来就难以摸透。
“算了,睡吧,今天得罪了小侯爷,明天还要去给爹请罪呢。”
或许是先前神经太过紧绷,一松下来,疲惫立马就爬了上来,眼睛一闭就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