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言锦城茫然地眨了眨眼,入目是全然陌生的山林。倒悬的视野里,嶙峋怪石与苍翠树冠颠倒交错,恍若一场荒诞的梦。
最后的记忆碎片在言锦城脑海中翻涌——猩红的血月下,言家千余口横尸庭院。忠仆言三背着他杀出重围时,右臂已被齐肩斩断。他们在追兵的喊杀声中仓惶奔逃,直到悬崖尽头。
“小少爷......活下去!”言三染血的手拍碎玉佩,一次性随机传送阵迸发出刺眼的白光。他最后看到的,是言三独臂持剑冲向敌阵的身影,以及......铺天盖地的血色剑芒。
山风掠过孩童单薄的身躯,颈间月牙玉坠微微晃动。这枚沾满血迹的祖传法器,是言家覆灭夜留给他的唯一信物。
“喂!你挂那儿干啥呢?”一声洪亮的童声骤然炸响,惊得言锦城浑身一颤。他艰难地扭过头,只见崖边立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粗布短褂沾满草屑,背着个塞了条粗壮白蛇的竹筐,圆脸上糊着泥道子,正歪头好奇地打量他。
王二狗瞅着树上挂着的瘦小孩,小孩跟个猴儿似的,瞪着双大眼睛直愣愣盯着他,半句话也不吭。他纳闷道:“咋都不说话......莫不是个傻子?”
言锦城猛一回神,就听到那个一看便是凡人的乡下小子骂自己傻子!他可是言家最受宠的小少爷,自小被夸“冰雪聪明”、“玉雪可爱”,前些日子测出极品木灵根时,连老祖宗都亲自赐下护心宝镜,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放肆!”言锦城被气的小脸通红,他倒挂在树上也不忘端出少爷架子,“你这乡村野童才是傻子!全家都是傻子!”声音虽带着奶气,却把树梢的鸟儿都惊飞了。
王二狗一听这话顿时一阵恼火,侮辱他王二狗可以,侮辱他爹娘可不行。
他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哐当”扔下竹筐,抄起那根刚逮过蛇的长竹竿,踮着脚就往树上戳。
“让你嘴欠!”竹竿儿精准地捅在倒吊小孩的腰眼上,惊得对方一阵乱晃。
“住手!你......你给我住手!”言锦城在竹竿的拨弄下剧烈摇晃,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呼啸的山风,细嫩的脚踝早被树藤磨出了血痕。
他何曾受到过这等委屈?三日前还是众星捧月的言家小少爷,转眼便家族覆灭,忠仆陨命,被抛到这陌生之地。如今竟被个乡野孩童当猴耍,骂了傻子还不够,还要拿竹竿捅他!
“呜......你们......都欺负人......”豆大的泪珠终于从言锦城脸上滚落,混着脸上的血渍在腮边划出两道红痕。
小少爷又难过又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记起自己尚未修炼,手无缚鸡之力,又孤零零的,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刚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双蓄满泪水的红眼睛还还倔强地瞪着。
王二狗听到这悲惨的哭声,不由心里发虚,赶紧转移这树上小孩的注意力:“你吊着多难受啊,俺帮你下来呗?”说着麻利地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胳膊,作势就要往树上爬。
言锦城吓得打了个哭嗝,连声阻止:“别、你别过来!你这小短腿够不着!”
“去叫个会法术的大人!”他死死抱住树枝,小脸吓得煞白,生怕这莽撞村童害他摔下悬崖。
王二狗一脸困惑地挠着后脑勺:“仙师?俺们村这穷山沟哪来的仙师大人?”
他撇了撇嘴,“就算有,俺小小村童也请不动啊!”说着拍了拍沾满泥巴的裤腿。
言锦城闻言如遭雷击,眼前一阵阵发黑。凡界?!那个灵气稀薄、连筑基修士都凤毛麟角的凡界?他下意识摸向颈间祖传的储物玉坠——果然毫无灵力波动。
他嘴唇直哆嗦,突然想起老祖宗说过,单向随机传送阵最远能跨越三界。所以......自己这是被传送到了最下等的凡人地界?没有丹药、没有法器,甚至连个引路的修士都没有!
“喂!发啥呆呢?”
一张沾着泥点的圆脸突然凑近,惊得言锦城猛往后仰。这一动才发觉不对劲——身下竟是扎手的草甸,哪还有半点悬空感?他慌忙摸了摸脚腕,树藤勒出的红痕还在火辣辣地疼。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下来的?”言锦城震惊极了,自己发了个呆的功夫,居然从树上下来了!
“俺刚把你抱下来的啊!”王二狗蹲在旁边,一脸莫名其妙。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他王二狗把人救下来的,难道还能是这小孩自己跑下来的?小孩要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挂树上这么久了。
言锦城瞪圆了杏眼,小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你......你胡说!”
他指了指两人差不多的个头,“我自己都挣不开,你这小身板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王二狗已经单手拎起脚边的竹筐——那里装着条九斤重的白蛇,还有满满当当的山货。小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分明,活像头健壮的小牛犊。
“喏。”王二狗把竹筐往地上一墩,震起几片落叶,得意炫耀,“俺打小力气就大,村里人都叫俺“小王举鼎”。”
言锦城盯着地上微微下陷的竹筐,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