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部活结束了,宇智波蝶背上网球包,独自离开了学校。
“莲二,”幸村精市看向最近熟悉起来的同伴,“你说,宇智波同学是怎么做到闭着眼走路的呢?”
“……”
名为柳莲二的少年沉默了一下,无奈开口:“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也没法闭着眼走路,精市。”
他只是习惯眯着眼睛,做不到真的闭上啊。
“这样吗……”幸村精市思忖着,“说起来,刚入校那天,宇智波同学隔着人群一眼就看清了公示栏内容,确认了自己的信息呢。”
“视力相当出色,已经完全超过常规意义上的优秀了啊。”柳莲二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捧了一个笔记本,边念叨边记录着,“宇智波同学的数据太少了,而且很难收集,日常的训练只能推测出他的身体素质很出众。”
说到这里,柳莲二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该怎么形容。
“他的动作里有剑道的痕迹,还有很多别的……我不太清楚,但攻击性很强。”带着棒球帽的严肃少年走到幸村精市身边,皱着眉头开口,“从武力方面评判的话,我远不如他。不过现在的剑道应该没那么强的实战性才对……”
“确实是个浑身谜团的人啊。”幸村精市点了点头,“那么回家吧。虽然一时解不开疑惑,但他会是我们的同伴,之后有很长时间去了解。”
“同伴吗?精市是怎么判断的呢?我是说,他实在有些难以接近。”柳莲二疑惑道,他还记得,一向重视信息收集的他在最开始居然根本没有搜集宇智波蝶数据的打算,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而其本身单凭外貌就足以引起轰动,这让一贯谨慎的柳莲二给对方打上了“不好相处”“神秘”与“危险”的标签。
“是啊,所以,怎么判断的呢?”幸村精市轻笑一声,迈开了脚步,“只是感觉。”
“感觉……吗?”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就当是真的吧——虽然这大概确实是真的。毕竟,那个人透露出的信息少得可怜。
——
入学以来,在幸村精市最初的观察中,宇智波蝶是一个相当高傲自我又神秘莫测的存在。他们在教室见面的那次见面,那个人明明全程闭着眼,却仿佛是一路注视着幸村精市从教室门口来到他身边的一样,对于来人、甚至来人的身份没有流露丝毫意外之情,很明显,他始终掌控着周围的一切信息,也始终笃信自己的一切判断。另外,少年姿容秀丽,气质疏冷,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相当受欢迎,并且对这个年纪的女生来说吸引力尤其大。然而宇智波蝶并没有符合常规认知地成为女生们口中的“冰山王子”,正相反,或者说极怪异的,他似乎“神隐”了一般,完全脱离了女生们的视线,甚至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次闲谈中。这一点在入学那天教室里出现“空气墙”时就初见端倪。而且,观察时间越久,就越能察觉到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游离感,像是对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呈现出一种全然漠视的态度。这似乎与他对宇智波蝶的一贯认知不太相合——冷淡不乏热烈、游离却也执着。幸村精市几乎要推翻他从前构建出的对宇智波蝶的所有认知。
如果宇智波蝶没有加入网球部的话。
这个举动就像是一柄锐器,将少年与这个世界间那层厚厚的障壁撕裂开来。在网球部的那段时间,他是鲜活的,至少比起其他的时间要有人气得多——至少幸村精市是这么认为的。这种想法其实相当没有根据,毕竟宇智波蝶的表现在任何人看来都没什么不同,幸村精市有时候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他胡乱揣度的结果。但正如他告诉柳莲二和真田弦一郎的那样,只是感觉。在网球部看到宇智波蝶的一瞬间,或是更早以前寥寥数次的视线交错,他就有了“这个人一定会是他们的同伴”的感觉,毫无理由。
当然,就算没有这种想法,幸村精市也是动了“尽力把宇智波蝶纳入队伍之中”的念头的。至于原因?抛开一系列奇怪的感觉不谈,端看宇智波蝶近两周的训练,从最初动作虽然标准却难掩生涩,到熟练起来并变得格外行云流水、哪怕是简单乏味的挥拍练习都能做出堪称赏心悦目的味道,这一过程不过发生在只有短短几小时的第一次部活时间之内。而在接下来的几次练习赛上,少年的变化简直称得上是天翻地覆:他先后切换,或者说学习、模仿并适应了许多种风格,随后以一种令人惊艳的速度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路数,简洁凌厉,且颇具美感。
相当恐怖的存在啊,对于平庸者而言。单具备了属于自己的网球风格这一点,就已经是大部分人望尘莫及的程度了,更遑论其学习速度之恐怖,怕是没几个人能与之相比拟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宇智波蝶选择网球的原因,幸村精市还是稍微有些在意。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表现出来的对周遭一切事物的漠视是真的,而且尽管准备了属于自己的一系列网球装备——这很大程度上说明了这次选择并非一时兴起——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发现他对网球或许是有些特殊情感,但绝非出于热爱或者名利之流。反而更像是……
幸村精市靠在窗边。此时已然入夜,一转玉轮毫不吝啬地向人间倾吐着光华。
“你到底……在怀念些什么呢?”
——
正选选拔赛终于开始了。选拔赛的次序表前一天就已经排好贴在公示栏上,幸村精市和宇智波蝶并不在同一组。
“不过这次是没法交手了呢。”幸村精市有些遗憾,没注意宇智波蝶遥遥望了他一眼——用那双幽深得仿佛透不进光的漆黑眼眸。
选拔赛进行了两天,每场比赛间隙留足了休息时间。幸村精市连赢几场,眼下只有同在一组的部长还没有比过——两人到目前为止都还保持着全战全胜的战绩。
“那么接下来……”幸村精市在众目睽睽下看向佐藤武。
“走吧。”佐藤武没多说什么,拿着网球拍就上了球场。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山崎前辈,请指教。”真田弦一郎也站在了他仅剩的对手面前。
“哎呀,”山崎修也一副头疼的样子,“一个两个的都是急性子——等一下等一下,先把这场比赛看完,怎么样?”
山崎修也从几天前就在期待着这场比赛了。去年全国大赛结束,三年级有天赋的前辈们一退部,剩下的人基本只能说能力平庸,立海大网球部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完全没有实力强劲的人,比如即将升入二年级的毛利寿三郎,可那个家伙惫懒得要命。前辈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他和佐藤武。他们在网球上并非一无是处,但也只是稍微强过寻常人、勉强算得上有些才能的程度而已,能担任部长和副部纯粹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说实在的,佐藤武和山崎修也自从接下职责后,每天都焦虑得要命,毕竟立海大网球部称霸关东到目前为止已经整整十三年,这是一届届前辈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战果,是每一代部员为之骄傲的成绩,是无论如何都希望能一直延续下去的荣誉。如果在他们手里断代,哪怕前辈们不责备,他们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笔带过,两个人为此甚至已经下了“拼死也要守住关东大赛连胜”的决心,然后在一年级的后辈们身上看到了曙光——太好了进来了好些个天才后辈,我们可以卸任啦!
“他们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哪怕无法上场也没有遗憾了。”向来沉默的少年说着。
“别说丧气话嘛阿武,虽然没那么强,但我们也不弱。我们可是前辈认可的双打好手啊——”山崎修也俏皮地说,“小后辈们是很厉害啦,可他们是单打选手吧?前期我们应该还是能热一热场的啦~”
“……你这家伙,”佐藤武愣了一下,露了点笑出来,匆忙又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什么叫热一热场啊……”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不可能没有遗憾。由别人捧回来的胜利和自己亲自夺下的奖杯怎么可能一样啊。
不过,山崎修也还是由衷地感到喜悦。尽管有推卸责任之嫌,如果小后辈们真的能打败他们接过部长和副部长的职务,甚至能将他们这些平庸者挤下正选席位,两人绝对火速让贤,不会执意留在位上:这是好事,意味着立海大不会进入青黄不接的所谓断代期,前辈们夺取的关东连霸也不会蒙尘,网球部会迎来比他和佐藤武更合格的领导者。
而且,这样那小子就不会大半夜偷偷抹眼泪了吧?因为怕辜负前辈托付什么的。
说起来那天接到电话还真是吓了一跳。
“……太松懈了,前辈。”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但也没执意再提比赛的事。
“一盘定胜负,幸村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