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雅的和室里，少年身着白衬衣、墨绿色长裤，打一条蓝白条纹领带，外披后颈印着一个团扇标识的深蓝色羽织，跪坐在桌案前，双目微阖。
不久，少年站起身，走到玄关。随手扯下羽织挂好，取了一旁的制服外套端正穿上，拎起放在门口的提包。
“我出门了。”
——
四月，新的学年开始了。
立海大附属中学，新生们熙熙攘攘进了校门，挤在公示栏前找寻自己的班级。宇智波蝶隔着人群扫了一眼——一年级C组，随后撇下身后的喧闹向教学楼走去。
找到班级落座，教室里先到的同学已经三三两两聊在一起。少年没有加入其中，只是垂着眼帘沉默地端正坐着，其他后来的学生也不自觉地绕开他寻找同伴和座位，仿佛只一人就独成一个世界。
哒、哒、哒——
嘈杂中，一个人踏进教室，似乎只是稍微观察了一番，便不紧不慢地朝着宇智波蝶的方向走来，最终在他身旁停下，目标明确得仿佛认定了他一样。
宇智波蝶侧目，深蓝发色的少年正微笑着看他——原来是这个人，难怪。
“我叫幸村精市，”少年说，“很高兴认识你。”
“宇智波蝶。”他转过身，“同感荣幸。”
学生终于到齐了，老师也紧随其后进了教室，接着是老生常谈的自我介绍、开学典礼和上课，以及在所有事项结束放学后、学生们更加关注和喜爱的社团活动时间。
宇智波蝶走在校园中，闭着眼，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社团。
弓道、剑道、书法，以及……
少年停下脚步，距离不远的社团招新处人山人海——网球部，这是立海大附属中学极负盛名的社团，迄今为止已蝉联关东大赛冠军十三年。
“大家排好队——”负责招新的学长扯着嗓子喊，在嘈杂的人声中杀出一条血路。
出乎意料的激情，宇智波蝶想。他攥了攥网球包的背带，扫过人群中那抹熟悉的深蓝色，走到了队伍后面。
登记完走进场地，按照网球部前辈的要求换好衣服，宇智波蝶拎着球拍找了个角落，开始基础的练习。他始终注视着那个深蓝色头发、带着白色发带的身影，眼中的血红一闪而逝。
“集合——！”
不知何时，场地的最前方站了两个人。听到口令，所有人在他们面前集中站好。
“欢迎各位加入网球部，我是部长佐藤武。”站位靠前的男生说。
“我是副部长山崎修也。”稍后一点的笑眯眯的少年上前一步，“废话不多说。各位既然来到这里，就要遵守网球部的规矩。我们在开始的两周内会让新人进行日常训练，如果接受不了，一周内都可以退出。另外，我们立海大网球部尊崇实力至上，一切都可以靠实力来争取——包括部长。两周后会进行正选选拔赛，站在哪个位置就看你们自己了。”
“弦一郎，”部长话音一落，少年含笑的声线就被宇智波蝶从场内新人们激动的嘈杂中分辨出来，“从这里开始了，我们夺取天下的征程。”
熟悉的声音。
宇智波蝶转头望去，果然是幸村精市。
“嗯！”那人身旁看起来严肃古板的国中生带着兴奋的震颤应答，嘴角也难以抑制地轻轻扬起些微弧度。
宇智波蝶站在不远处看着意气风发的两人，一时有些恍惚。他抬起手腕——从前思考时习惯性地摩挲剑柄，如今已无法时时佩剑，却是旧习难改。最后，少年沉默着瞧了一眼手中的网球拍，停顿半晌，垂下手去。
“夺取天下……吗？”
——
“我回来了。”
宇智波蝶脱下制服，又将羽织披在身上，径直去了卧室。昏暗的卧室中，反复播放着几段比赛录像的电视机是唯一的光源。少年在电视前坐下，静默地、全神贯注地观看那一段段录像，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才抬手将其关闭，卧室重归黑暗。
“姑且算是在计划之内吧。”他垂下眼睑，表情被微长的两鬓的遮挡着，看不大清，“病死一回也闲不住，真是天生的不安分命。”
——
宇智波，当下默默无名，甚至有些奇怪的姓氏，在某个时空，是传承了千年之久、威名赫赫的大忍族，唯有千手一族能与之比肩。而宇智波蝶曾是某代族长的幼子，后来继任族长之位的宇智波田岛是他的兄长。
宇智波蝶和宇智波田岛差了十岁有余。在这个忍者平均寿命不足三十岁的乱世，父母早亡并不稀罕，因此宇智波蝶几乎是被兄长一手拉扯长大，二人感情异常深厚。即使如此，宇智波蝶仍旧不可避免地上了战场——以仅仅四岁的年纪，承担起他身为先族长之子、族长亲弟的责任。而宇智波蝶确实是天纵之才，他在战场上脱胎换骨，飞速成长起来。
宇智波蝶几经生死，写轮眼开到三勾玉时只有八岁。这一年，宇智波田岛的长子在与千手一族的战场上身亡，尸体回收回来时，已经残破不堪了。
“兄长……”宇智波蝶站在木棺旁，看着年轻族长沉默的身影，轻声呼唤，“战争还没结束，您……”
“蝶，你说，”宇智波田岛沉郁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战争无休无止？为什么忍者命如草芥？为什么我们的族人以命相搏生死难测却还要受制于贵族遭人唾弃？！为什么——”
宇智波田岛情绪逐渐激动，临了却还是收了声，只余一腔无可奈何：“……算了，也没什么好不忿的，忍者是贵族的刀，从来如此。”
“宇智波百千年来都是忍者，后代除了成为忍者，成为刀，还能做什么呢……”
宇智波蝶听着兄长的话，也是心下茫然。
“忍者完成任务，贵族支付报酬”成为固定模式长达数百年——因为忍者不事生产，几乎一切收入都源于贵族雇佣，而不知何时出现的“忍者工具论”更是加固了这种模式。祖辈干的是厮杀的活计，能教给孩子的也只有厮杀的能力。由于贵族争权夺利的影响扩大，忍族为了争夺资源，竞争随之加剧，战争也越发激烈，昨天还能谈笑的族人，今天可能只余一具冰冷的残躯。族亲的死亡滋生浓烈的仇恨，与利益纠缠着，迫使年幼的孩子或主动或被动地拿起了武器，踏上战场。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谁都无法幸免，即使是族长之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切为了生存。
宇智波蝶沉默着，回到了训练场上。
【既然只会厮杀，那就彻底成为修罗恶鬼，把一切阻碍都撕碎。】
——
“现在的我只能走到这一步，虽有些谋划手段，却也不得不囿于忍者的浅薄思维。”时年二十五岁的宇智波蝶缠绵病榻已久，双眼覆了白缎，“不亲自掌控权力，我们将永远受制于贵族。单靠武力强取并非不可，前提是拥有能够压制全忍界的武力，否则宇智波将成为众矢之的。从前的宇智波没有制胜之能，而斑，泉奈，你们有这种潜能，你们会是宇智波新的希望。”
“之后就交给我们吧，小叔叔，”跪坐在青年榻前稍年长些的男孩眼神坚定，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自信，“我和泉奈会带领宇智波夺取天下，夺取属于我们的未来！”
——
“不过……真是久违地兴奋起来了啊。”
宇智波蝶凝视着面前漆黑的屏幕，一抹浅笑终于出现在他漂亮的面庞上。
“那么，加油吧，幸村精市，让我看看，你能掀起多大的风暴呢。”